天津津浦铁路货捐局及相关故事

陆孟孚（长佑）与我家有世交，他是直隶省政府总务厅长兼津浦铁路货捐局总办，委派我在货捐局会计科当科员。科长路铁珊是我的表叔，他说：“你不熟悉会计学，就办些例行公事吧！”其实没有什么可办之事。会计科对面是总务科，总务科长文伯英（斌）是满洲贵族，我常到他屋里谈戏。他也是喜听梅兰芳的，看的老演员很多，常谈名丑化虎、花脸钱宝丰、黄润甫（即黄三）、俞毛豹（菊笙，俞振廷的父亲）。这里有些老角我没有看过。有一次谈起尚和玉、杨小楼，他说：“他俩都学俞毛豹，但尚和玉的工夫比杨小楼扎实。”我不以为然，我喜听小楼。他说：“你没有看过老俞，所以觉得杨小楼好。当年没有戏报，老俞演出时在门口贴一个大‘俞’字，如演《挑滑车》，戏园门口摆一把高宠用的大枪，这枪分量很重，年轻演员抡不动。”有一天，我和他谈起多尔衮盗嫂的事，他脸上刷的红了说：“我不便议论，因为他是我的上辈。”我赶快向他道歉，以后就再没有谈清宫的掌故。

津浦铁路货捐局会办任凤宾（欣生），是我四婶母任杏元的本家叔叔，他的哥哥任凤苞是交通银行协理，因老太太生日，要办堂会，文伯英保我和源来做戏提调，目的是约尚和玉唱《铁笼山》、《挑滑车》。我们找了下天仙赵家的班底，目的还是捧赵美英，白天是《宝蟾送酒》，晚上《玉堂春》。和源来先找尚和玉谈公事，他住在一家小客栈，我们说明来意，并转达文伯英的意思：“主家是爱看你的戏，他们不捧杨小楼。”尚老将（内行都这样称呼他）很直率地说：“既是知音，不谈钱。”“主人的意思要你两出戏：白天《铁笼山》，晚上《挑滑车》。打算送您四百元。”“好！一言为定。”

那天尚和玉特别卯上，尤其是《铁笼山》“观星”一场，《挑滑车》的开打和马失前蹄都非常扎实。文伯英说：“你没有看过俞毛豹，尚和玉学老俞是最地道的。”

姬传按：二十年后（1949）我随梅兰芳先生来京参加第一次文代会，住在六国饭店，有一天迟月亭上午来看梅先生，梅未起床，我们聊天，谈起当年看尚和玉的戏，我就问他：“尚和玉拜俞菊笙后是否得到亲授？”他说：“尚和玉拜老俞时已经成名，并没有手把手教，我知道老俞就教了他《挑滑车》马失前蹄后高宠用手捋马鬃的身段。尚和玉未拜老俞之前，就跟俞的内弟张有学戏，同时，每逢老俞演出他必到，所以他的工夫是扎实的。”(www.xing528.com)

“你觉得杨小楼、尚和玉哪一个更好？”我因迟月亭和杨、尚都合作过，想听听他的评价。“尚和玉是工夫扎实，杨小楼的戏料好，扮相、嗓子都象他父亲杨月楼，他是谭鑫培的干儿子，所以他兼俞、谭、杨三派之长，譬如他的《战宛城》就是谭派，可他的典韦也很出色，有时，余叔岩演张绣，杨小楼演典韦，筱翠花（于连泉）演婶娘，可说是工力悉敌。小楼唱念学他岳父周春奎是‘奎派’（张二奎是奎派创始人，以演王帽戏见长），所以杨小楼的吐字清楚，发音响堂。现在谭（鑫培）杨（小楼）梅（兰芳）并称，他们的份量相等，各有专长。”

文伯英捧尚和玉是爱屋及乌，根子还在老俞，但迟月亭是内行的评论，更为深刻。那天堂会很精彩，可是发生了一点闲话，任振采（凤苞）有一辆自备汽车，由我支配接送演员，我们往往先接赵美英，后接尚和玉，引起文伯英的不满，他认为尚和玉是前辈，应该多照顾一下，许氏弟兄未免有偏向赵美英的地方。有人传给我听，我们感到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