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孙家班与北孙家班-天津文史资料选辑

“南孙”和“北孙”是关外享有盛名的两个老的评剧班社，同时也是评剧发展初期的两个流派。两个班社的班主都姓孙，故均称之为“孙家班”。因为同在东北，人们习惯上把活跃于吉林以南的叫作“南孙”，把活跃在东北北部的叫“北孙”。两个孙同姓不同宗，并无亲缘上的关系。

“南孙”由孙凤鸣、孙凤刚、孙凤利、孙凤龄兄弟四人组班。这个班社原名岐山评戏社，一九一二年在天津成班，比唐山首创警世戏社略早五、六年。后来，他们出关，主要在沈阳、锦州、辽南一带演出。孙氏弟兄四人都是早期的莲花落艺人，最初也跟随成兆才、金开芳等在唐山永盛茶园演出过。孙凤龄艺名开花炮，唱旦；孙凤鸣艺名东发红，也唱旦，在月明珠成名之前，他们已经是负有盛名的男旦角了；孙凤刚艺名东发亮，外号“三架子”，唱彩旦；孙凤利生、丑兼长，会戏很多。其中，开花炮（孙凤龄）技艺最高，声名最盛。在评剧界早年流传着一句口碑，叫做：“开花炮炮打营口，打垮了金菊花。”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金菊花还没有脱离警世戏社头班的时候，与成兆才、月明珠等在山海关唱得大红特红。在营口开戏园子的李子祥、张海山三番五次到山海关接警世戏社。金菊花、成兆才到了营口，正好与孙家班的开花炮打对台，开花炮压倒了金菊花。金菊花一气之下，声明再不到营口演戏。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开花炮在营口打垮了前辈著名艺人金菊花，而后起之秀的月明珠后来又压倒了开花炮，为警世戏社赢得了荣誉。

南孙家班在评剧艺术方面的成就不算很大，但是在培养演员方面却作出了很大贡献。后期成名的女演员李金顺、花莲舫、筱桂花、雪玉茹、金灵芝、花小仙、花桂荣、白玉霜等都是“南孙”的门墙桃李。刘翠霞、爱莲君等也都向孙凤龄学过戏。“南孙”在人才培养上，颇有那么一点“伯乐”精神。白玉霜这颗红星就是他们发现并培养出来的。

白玉霜本姓卢，一九〇七年出生在天津一个贫民家庭，父母无力扶养她，卖给著名的莲花落艺人李景春做养女，取名李慧敏。李景春艺名粉莲花，是早年很有名的男旦角，与南孙家班的孙凤鸣、孙凤刚弟兄自幼即有交谊。孙凤鸣等在天津建孙家班之后，粉莲花就搭班唱彩旦。因为养父在孙家班唱戏，女儿常常跟着上园子看戏。那时，女演员很少，孙家班还是男演员唱旦角。李慧敏最爱看《马寡妇开店》，看来看去，也就看熟了。嘴里总哼哼：“听前店声音响亮，人们说话他是哪一个？……”孙凤鸣发现小姑娘的声音很好，有意试一试她的才能，就说：“赶明日你上台票一回？”小姑娘说：“我光会半出哩！老板说：“半出就半出吧！”孙家班大胆让李慧敏登台演了半出《马寡妇开店》，还特地贴了海报。十四岁的姑娘扮上装，第一次登台演唱，虽然只唱到马寡妇做饭为止，但是稳稳当当，其中一句高腔“佳人倒过一杯漱口的水”，唱得个满堂彩。动作也很活泼可爱。当时，正是男旦角趋向衰微，女演员兴起的时候，孙家班正急于寻求条件好的女演员，孙凤鸣就收下李慧敏这个女弟子，改名李桂珍。后来大伙觉得李桂珍这个名字作为艺名太不响亮，孙凤鸣就亲自给徒弟取了“白玉霜”这个响亮的名字。

说到培养人才，还应该提到的是东北评剧界当年的大师姐筱麻红。东北早期的著名艺人，除警世戏社二、三班的李金顺、碧莲花、筱桂花、金灵芝而外，就属筱麻红了。(www.xing528.com)

筱麻红的父亲张金福，艺门中人，母亲唱河北梆子，因为瞎了一只眼睛，人称“瞎兰英”。唱得很好，也会做戏，是东北早于碧莲花、金灵芝、李金顺、筱桂花的著名艺人。后来，她息影舞台，把女儿送到孙家班，跟孙凤鸣学戏。姑娘长象奇丑，小眼睛，鼓肿脸，脸上还有麻子，但她有副优美的歌喉。幼年学唱梆子，很有功底，人也聪明，能拉弦，会打鼓，场面上的事也都拿得起来，经孙家班一调教，演唱技巧也不错。只是因为长得太丑，每一上台，观众总是哄堂大笑，但是只要她张嘴一唱，台下便鸦雀无声。师父便给她取了“小麻红”的艺名。年岁稍长就叫“筱麻红”了，筱麻红与孙家班关系很密切，据我的记忆，她曾在孙家班搭过班。而较长时间是自己挑班。

南孙家班的女徒弟很多，一度多到几乎成了女落子班。不仅旦角由女演员扮演，就是老生、小生、丑角也由女徒弟们扮演，筱麻红最早搭班时就唱丑，演《杜十娘》，她唱孙富。后来，孙凤鸣看到筱麻红刻苦用功，唱得越来越好，便请老艺人张有太的儿子张乐宾、张贵学兄弟俩给筱麻红说戏，传授警世戏社头班的艺术。筱麻红真正红起来了，她有几段著名的唱段，不仅观众爱听，同行也争着学，所以，只要她演出时，后台门帘里总是挤满了人。一个外表条件很不适合当演员的，获得这样大的成功，在学艺上所花的精力，所下的功夫，是局外人很难想象的。可是，和很多旧社会的女艺人一样，筱麻红为孙家班争得名利，结婚以后又给丈夫挣了许多钱，但生活并不如意。挣的钱全被她丈夫挥霍掉了。筱麻红死的时候不过三十来岁，而且死得极惨，身上分文无有。是同伴们给她穿上戏装，将她埋葬的。

南孙家班在发展评剧艺术、培养演员方面，做出了贡献，而且从李金顺、筱麻红到筱桂花、白玉霜，在艺术上都各有成就，独树流派，从而也就使南孙家班得以在评剧艺坛占有重要地位，在天津及东北活跃了三十一年之久。直到东北沦陷以后，艺人不堪人间地狱之苦，这个著名的评剧班社才在辽宁北镇宣告解散。

北孙家班，原名正兴戏社，后来又改名洪顺戏社，两个名称都没有叫响。北孙家班建于民国九年（1920年），班主孙洪奎，艺名丁香花，也就是我的养父。早期的班底主要是孙家的子弟、亲眷，孙洪奎自己挑班，当主角。他的亲生女儿艺名花丽春，养女花玉春，都唱旦角，班内称呼为大姐、二姐。大女婿艺名珍珠花，是很出色的彩旦。孙洪奎的妻兄蔡云亭唱丑，蔡云亭的妻子蔡秀英唱彩旦，还有孙洪奎的二儿子艺名小红生，唱小生。后来又娶了曾经红得发紫的金灵芝。“北孙”的班底硬得很。孙洪奎建班于河北迁安，一九二〇年领班出关，在沈阳、长春、哈尔滨一带，一口气唱红了十几年。孙洪奎能用人，也能不惜气力培养人。成兆才在警世戏社结束后，就到孙家班接班，娶妻安家。迁安的著名老艺人艺名葡萄红的张凤楼，唱旦角很有名气，在孙家班时间最长，后来又培养了旦角碧月珠、水连珠、彩旦天下红、小生卜尚吉等。象李金顺、莲五朵、王文芳等名角，都先后在孙家班演出过。“北孙”在东北红了十几年，一九三一年，日本帝国主义入侵，东北沦陷，在伪满统治下，百业凋零，民不聊生，唱戏的日子更难过。“北孙”的境况有如江河日下，老演员如葡萄红等被迫离开，有的谢世，有的息影舞台，那时我才十二、三岁，“六岁红”的艺名虽然已叫响了，但技艺还很不成熟。孙洪奎就叫我与二姐花玉春出来唱主角，孙家班的“家丁”、“家将”全体登场，但四梁四柱仍然残缺不全。在沈阳靠着旧日名声支撑了一阵，又挪到安东，仍然难以维持下去。孙洪奎出于无奈，收起“北孙”洪顺戏社的招牌，搭别人的班子餬口。这样一来，在东北曾经红极一时的“北孙”就成为了评剧艺苑中的“昔日黄花”了。苟延残喘了几年之后，于一九三八年在锦州南园子宣告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