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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人廉耻:立人之大节

时间:2023-09-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他看来,士人的“廉耻”尤其重要,所谓“士大夫之无耻,则其害甚大,是谓国耻”。其《日知录·廉耻》有言:“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所谓“廉耻”是“立人”的节操,可作为贪财和妄为的约束。在他看来,“廉耻”非关小事,还牵涉士人美节与朝廷教化。此论突出了士人廉耻感的重要性,认为“士人有廉耻”是朝廷教化施行民间而成风俗的中间环节。

士人廉耻:立人之大节

哀 劲

中国社科院

“廉耻”是中国传统文化对于个体人格修养的重要要求。它由“廉”与“耻”两个单字并列构成,最初含义是廉洁知耻,即不贪财货,立身清白,且保有羞恶之心。

“廉”字的本义是指厅堂侧边,《玉篇·广部》曰:“廉,堂廉也。”其用例如《仪礼·乡饮礼》“设席于堂廉东上”之句,郑玄注为:“侧边曰廉。”又,《九章算术》谓“边谓之廉,角谓之隅”。厅堂侧边多狭窄,故《说文解字·广部》释义:“廉,仄也。从广,兼声。”段玉裁注曰:“此与广为对文,谓逼仄也。廉之言敛也。堂之边曰廉,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堂边皆如其高。贾子曰廉远地则堂高,廉近地则堂卑是也。”贾谊之语见于《汉书》,其《传》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从此之后,狭仄义项在《齐民要术·耕田》中仍有保留:“凡秋耕欲深,春夏欲浅;犂欲廉,劳欲再。”厅堂侧边有隅有棱,古人对此已有认识。如《礼记·月令》有言:“其器廉以深。”孙希旦集解:“器廉以深者,外有廉隅,而其中深邃,象金器之严肃而收敛也。”由此可引申出方正、清廉之义。《礼记·乐记》有言:“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又《论语·阳货》“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朱熹集注:“廉,谓棱角峭厉。”所谓“廉者,洁也”(《鬼谷子·摩》),廉洁义项较早见于“洁廉而果敢者也”(《大戴礼记·文王官人》)。

那么何谓廉洁?《楚辞·招魂》有“联幼清以廉洁兮”句,王逸注为:“不受曰廉,不污曰洁。”

“耻”本义为羞愧,金文由“耳”与“心”会意,其后改“心”为“止”而成今见字形。《说文解字·心部》:“耻,辱也。从心,耳声。”《论语·为政》“民免而无耻”,皇侃疏:“耻,耻辱也。”“耻”字含义古今差别不大,如《论语·公冶长》有“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今日亦有“引以为耻”等说法。

“廉”与“耻”都是传统文化的道德要目。《论语》中论“耻”较多(如原宪问耻),对于“廉”则较少涉及;《孟子》中虽有“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离娄下》)和“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尽心上》)等提法,却并未并列使用“廉耻”一词。较早使用联合式双音词“廉耻”的是荀子。《荀子·修身》有言:“偷儒惮事,无廉耻而嗜乎饮食,则可谓恶少者矣。”这句话是在批评“恶少”的苟且偷安、懦弱怕事,且又无廉耻而贪图享受。此外,《韩非子》有“明主厉廉耻,招仁义”(《用人》)和“今夫轻爵禄,易去亡,以择其主,臣不谓廉”(《有度》)之说,将其作为君主规范与臣子守则。

“廉耻”之于治国的重要性,经《管子》进一步阐扬,是书将“廉”“耻”与“礼”“义”统称为治理国家而实现“王霸天下”的“四维”:“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逾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管子·牧民》)其中,“廉不蔽恶”与“耻不从枉”分别着眼不包庇和不参与的层面,以求杜绝邪恶与错误之事。所谓“临大利而不易其义可谓廉矣”(《管子·八观》),“废上之法制者,必负以耻”(《管子·法禁》),“四维”之说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也由此奠定了“廉耻”在国家治理和个人修行中的重要地位。(www.xing528.com)

淮南子·泰族训》曰:“民无廉耻,不可治也。非修礼义,廉耻不立。”此观点同样是把“廉耻”纳入“牧民”的视角,继而指出修行礼仪对于培养廉耻的基础性作用。当然,“廉耻”也是一种个人操守,正如《韩诗外传》所言:“聪者耳闻,明者目见。聪明则仁爱著而廉耻分矣。故非其道而行之,虽劳不至。非其有而求之,虽强不得。故智者不为非其事,廉者不求非其有,是以害远而名彰也。诗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汉初,贾谊等人倡导重扬“四维”,并将秦亡教训归结为“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汉书·贾谊传》)。在《治安策》中,贾谊强调“廉耻节礼以治君子”,“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并且呼吁“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皆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伏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廉耻、行礼义之所致也”。不难看出,贾谊推行“廉耻”的着眼点与管子近似,都是为君主治国服务。武帝时期,董仲舒认为“天施之在人者,使人有廉耻。有廉耻者,不生于大辱”(《春秋繁露·竹林》)。此种观念与其提出的“天人感应”相吻合。值得注意的是,汉代对不顾廉耻的行为多有批评,如《盐铁论·救匮》批评葛绎、彭侯等人“廉耻陵迟而争于利矣”,《潜夫论·断讼》抨击断狱者“昧冒前利,不顾廉耻”,后者还提出明君之政,在于“务节礼而厚下,复德而崇化,使皆阜于养生而竞于廉耻也”(《潜夫论·班禄》)。

唐代柳宗元撰《四维论》,对“廉”与“耻”进行了降格处理。其论曰:“廉与耻,义之小节也,不得与义抗而为维。圣人之所以立天下,曰仁义。”这种观点相当于只承认《管子》“四维”中的“仁”与“义”,又以“义”最为重要:“若义之绝,则廉与耻其果存乎?廉与耻存,则义果绝乎?”在他看来,“廉耻”只是依附于“仁义”(尤其是“义”)存在,并不能与后者并列。这种只见“仁义”而不见“四维”的论说,曾激起后人的批驳,如南宋杨冠卿《礼义廉耻》、黄震《四维天爵论》等皆强调“廉”与“耻”的地位。

明末清初顾炎武撰《廉耻》一文专论士大夫之廉耻。在他看来,士人的“廉耻”尤其重要,所谓“士大夫之无耻,则其害甚大,是谓国耻”。其《日知录·廉耻》有言:“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所谓“廉耻”是“立人”的节操,可作为贪财和妄为的约束。在他看来,“廉耻”非关小事,还牵涉士人美节与朝廷教化。“罗仲素曰:教化者,朝廷之先务,廉耻者,士人之美节,风俗者,天下之大事。朝廷有教化,则士人有廉耻,士人有廉耻,则天下有风俗。”此论突出了士人廉耻感的重要性,认为“士人有廉耻”是朝廷教化施行民间而成风俗的中间环节。与前人不同,顾炎武特意彰显“耻”的重要性:“四者之中,耻尤为要,故夫子之论士曰:行己有耻。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又曰:耻之于人大矣……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

清朝康熙帝曾亲撰《四维解》肯定《管子》“四维”之说:“故言礼义而并言廉耻,可以警动天下而兴起其为善去恶之心,是《管子》之意也。”康熙以为“廉耻之名视礼义之名为尤切,无廉耻之名视无礼义之名为尤不可居”,这种官方认可有力抬升了“廉耻”之地位。梅曾亮《臣事论》把“廉耻”作为为官“聪明之堤防”:“夫爵禄者,廉耻之药石也,善用之则起,不善用之则废;廉耻者,聪明之堤防也,固其防则盈,而溃其防则竭。聪明竭矣,虽勉强为作,施令布政,与吾民相酬对者,特具文焉而已。故曰有不事事之心,而以其位为寄,汲汲然去之,是之谓大患。”其论将“廉耻”作为克制之药,实乃针对为官者不奉行本业而一心向往提拔升迁

近代以来,“廉耻”仍是社会建设的重要环节。1929年袁世凯颁布《整饬伦常令》指出:“中华立国,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人道之大经。政体虽更,民彝无改。”民国中山装的四个口袋即代表礼义廉耻,其新生活运动亦以“礼义廉耻”来指导国民性的改造,并试图涵盖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然而,这一举措并未由形式内化为人们的道德自觉,亦因此不了了之。

英语中,“廉耻”一般对译为sense of honesty and shame。H onesty意思是诚实、正直,源自拉丁语honetsus,意为令人尊敬的;shame表示羞愧,最初源自日耳曼语的skm ao,意为掩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廉耻”其实与基督教所宣扬的罪感文化相异,因为前者更强调依托于道德的自律。无论是为政还是为人,“廉耻”始终是一把自我省视与舆论监督的标尺。时至今日,反腐倡廉与“八荣八耻”理念的提出,正是根源于传统“廉耻”思想的当下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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