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纮,字子纲,广陵郡人。张纮在京师游学,[605]完成学业,返回本郡,被举荐为茂才,受到三公府征召,张纮不肯应召,[606]后来,张纮前往江东避乱。孙策在江东创立基业,张纮委身于孙策。孙策上表,拜张纮为正议校尉,[607]张纮跟随孙策讨伐丹杨郡。孙策亲临战场,张纮劝谏:“主公作为全军主将,在于谋划及制定方略,三军之命运,系于主公一身,不宜亲自临敌,出阵搏杀。愿主公重视天授之姿,以副四海之望,切勿令军中上下为主公的安危而担忧。”
[605]《吴书》记载:张纮进入太学,跟随博士韩宗,学习京氏《易经》、欧阳氏《尚书》,又在外黄县跟随濮阳闿学习韩氏《诗经》、《礼记》、《左氏春秋》。
[606]《吴书》记载: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征召张纮,任命为府掾,张纮皆称病,不肯任职。
[607]《吴书》记载:张纮与张昭共同辅佐孙策,一人在后方留守,一人跟随孙策征伐,后来,吕布袭取徐州,自领徐州牧,不想让张纮担任孙策的从事,举荐张纮为茂才,向张纮移送公文。张纮心中厌恶吕布,耻于被吕布所举荐。孙策重视张纮,自然希望张纮留下继续辅佐自己。孙策回复吕布,没有送张纮北上:“海产明珠,所在为宝,楚虽有才,晋实用之。英伟君子,所游见珍,何必一定要在本州?”
建安四年,孙策派遣张纮到许都,向献帝奉上奏章,献帝留下张纮,拜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与张纮的关系很好。[608]曹公听说孙策去世,趁着江东举丧,欲讨伐东吴。张纮谏言:趁他人举丧之际,讨伐他人,违背古人谨奉的道义,如果此战不胜,双方结为仇敌。不如借此机会,向东吴示以善意。曹公听从张纮的劝谏,随后上表,举荐孙权为讨虏将军,兼领会稽郡太守。曹公欲令张纮劝谏孙权内附,任命张纮为会稽郡东部都尉。[609]
[608]《吴书》记载:张纮来到许都,与朝中公卿及旧交谈论孙策,极力赞赏孙策英才卓越,谋略超群,雄姿英发,平定江东三郡,风行草偃。加上孙策对朝廷忠心,礼敬士人,对待士人推诚相待,对朝廷忠心耿耿。当时,曹公担任司空,欲施以厚恩,以愉悦远人,又很欣赏张纮的文采,予以褒扬,改封称号,任命张纮为府掾,举荐为高第,升任侍御吏,后来,又任命张纮为九江郡太守。张纮心中依然怀恋孙策旧恩,总想着返回复命,以有病固辞。
[609]《吴书》记载:孙权继承父兄创立的基业,年富力强,太夫人以域外多难,深怀忧虑,多次对张纮的谏言表示感谢,赞赏张纮有辅佐之义。张纮写信给太夫人,表示答谢,想着如何襄助孙权。每当有异事密计及表章书记,与四方结交,孙权常令张纮、张昭草拟书稿。张纮认为孙坚有打败董卓、匡扶汉室的功劳;孙策讨逆平定江东,建立基业,应该有纪颂,以昭显大义。文章既成,呈上孙权,孙权读罢,悲戚不已,说:“君真的写出了孤一家的征伐经历。”让张纮回到东部,担任会稽郡东部都尉。有人谏言孙权,说张纮此前接受曹操任命,怀疑其志向不止于此,孙权不以为然。当初,琅琊郡人赵昱担任广陵郡太守,举荐张纮为孝廉,赵昱后来被笮融杀害,张纮非常悲愤,而自己力量又不够,不能讨伐笮融。赵昱门户灭绝,及至张纮在东部,派遣主簿到琅琊郡设祭,寻找赵昱的亲属作为后嗣,写信嘱托琅琊国相臧宣,臧宣以赵氏宗族还有一个五岁男孩儿,即以此男孩儿奉祀赵昱的宗庙,孙权听说此事,嘉赏张纮。及至讨伐江夏,因东部少事,孙权任命张纮为代理江夏郡太守,遥领新职。孔融写信给张纮:“听说大军西征,足下留在会稽郡东部镇守。没有居位者,谁守社稷?深固折冲,也是大功勋。无乃李广豪气,欲奋发有为,愿意对阵单于,仅为了尽其余愤?南北平定,世上将无战事,孙叔投戈,绛侯、灌婴俎豆,亦在今日,但用离析,无缘会面,深为愁叹。道直途清,相见又有何难?”孙权认为张纮有镇守后方之功劳,论功行赏。张纮损挹谦让,不敢蒙受恩宠,孙权不夺其志。每当孙权设宴,飨宴群臣,张纮在宴席上都会向孙权微言密指,有所规谏。
《江表传》记载:当初,孙权对群臣多呼其字,唯称张昭为张公,称张纮为东部,以此尊重二人。
后来,孙权拜张纮为将军幕府长史,张纮跟随孙权讨伐合肥。[610]孙权欲率领轻骑兵反击曹军,张纮劝谏:“用兵者,皆知战争为凶器,临阵对敌是危事。而今主公自恃年轻力壮,有奋勇杀敌之勇,忽略敌寇依然强大。三军之众,看到主公临阵杀敌,莫不担心,至于战场上斩将搴旗,威震敌寇,此乃偏将之任,绝非主公之宜。愿主公抑制孟贲、夏育之勇,心怀霸主之计。”孙权采纳张纮的谏言,没有临阵厮杀。孙权撤军,第二年再次出征,张纮又劝谏:“自古以来,帝王作为接受天命之君,虽然上有皇天神灵护佑,下有文臣武将助力,但也要凭恃武功,以昭显其德能。然而用兵,贵在因势而动,而后才能见其功效。而今主公正值四百之厄,有扶危济困之功,宜暂且休养生息,劝勉百姓垦殖,积蓄粮食,选贤任能,向民众施以恩惠,顺天应命,以讨伐逆贼,无须过劳,即可平定天下。”孙权采纳谏言,没有出兵。张纮建议把国都建在秣陵,孙权采纳谏言。[611]孙权令张纮返回吴县,接回家眷,张纮在途中病逝。病危时,张纮为儿子张靖留下遗信:“自古以来,有国有家者,都会想到谨修圣德,以宽厚施政,比隆盛世,至于施政过程,大多并无馨香可闻。并非无忠臣贤士辅佐,在于施政的官员,君主不明,不能始终信任。人情畏难趋易,好同而恶异,这与治理之道,正好相反。《左传》讲:‘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意思是说,从善言、行善事很难。人君继承父兄创立的基业,掌握自然形成的形势,操控‘八柄’之威,喜欢趋易求同之心,[612]无须他人襄助;而忠臣挟难,以进言辅佐之术,倾吐逆耳之言,导致君臣不睦,不亦宜乎!当此时,佞臣则会乘虚而入,以佞巧迷惑君主,君主被佞臣所迷惑,又听着谗佞之言,不能自拔,朝中贤愚杂错,王室长幼失叙,其所由来,皆在于君主情迷意乱。故明君能够醒悟,求贤若渴,受谏而不厌,抑制情欲,以义割恩,上无偏谬之授,下无希冀之望。遇事三思而行,对待铮臣,能够含垢忍辱,这样才能成就仁义之君,建立不朽之勋。”张纮享年六十岁,去世。孙权看了张纮留下的遗言,悲泣不已。
[610]《吴书》记载:合肥城久攻不下,张纮献上一计:“古人围城,打开一面,以疑众心。今日围困合肥甚紧,攻之又急,城内恐惧,拼命死守。死守之寇,很难攻破,趁着救兵未至,可稍微打开一个缺口,以观其变。”议者不同。恰逢曹军救援的骑兵猝然而至,多次冲击包围圈,驰骋挑战。
[611]《江表传》记载:张纮对孙权讲:“秣陵是当年楚武王所设,名为金陵。地势上,冈阜连接石头城,访问当地的老人,都说在往昔,秦始皇东巡会稽,经过此县,遥望有云气缭绕,认为此地有王者之气,故挖掘地脉,截断山冈,改名字叫秣陵。今日所处的地段,遗迹尚有留存,此地既然有王者之气,天之所命,宜建立国都。”孙权嘉赏张纮的建议,但未能采纳。后来,刘备东行,在秣陵歇宿,观察周围的地形,也劝孙权在此地建都。孙权说:“智者谋议相同。”遂在金陵建都。
《献帝春秋》记载:刘备来到京城,对孙权讲:“吴郡距离此地数百里,若有紧急情况,赶赴救援很难,将军无意建立京都?”孙权答:“秣陵有小江一百余里,可以安排大船,我正在训练水军,当移驻秣陵。”刘备说:“芜湖靠近濡须,也是上佳之地。”孙权答:“我欲图谋徐州,宜近下游。”
裴松之认为:秣陵与芜湖,距离相差无几,对于北方侵犯,抵御更为便利,又有何异?而孙权欲窥伺徐州,认为秣陵靠近下游,并非其理。诸书皆云刘备劝孙权在秣陵建都,而此处云孙权自己欲建都,又是错谬。
[612]《周礼·太宰职》记载:以八柄诏命君王驾驭群臣。一曰爵,以驾驭其贵。二曰禄,以驾驭其富。三曰予,以驾驭其幸。四曰置,以驾驭其行。五曰生,以驾驭其福。六曰夺,以驾驭其贫。七曰废,以驾驭其罪。八曰诛,以驾驭其过。
张纮生前著有诗赋铭诔十余篇。[613]儿子张玄,官至南郡太守、尚书。[614]张玄的儿子张尚,[615]孙皓在东吴继承帝位,张尚担任侍郎,以善于谈吐,反应敏捷,受到孙皓赏识,被擢拔为侍中、中书令。孙皓令张尚鼓琴,张尚回答:“臣不能。”孙皓敕令张尚学习鼓琴。后来,在宴饮时,谈到琴艺的技巧,张尚回答:“晋平公令师旷演奏清角之曲,师旷答,君主德薄,不足以听清角之音。”孙皓认为张尚借此隐喻,很不高兴。后来,以其他事,逮捕张尚,投入监狱,在审问时,还提起此事,诘问张尚,[616]孙皓遣送张尚至建安,令张尚负责造船。不久,又在建安借故诛杀张尚。
[613]《吴书》记载:张纮看见一个柟榴枕,爱其纹饰,为其作赋。陈琳在北方看了辞赋,展示给他人:“这是我乡里人张子纲所作。”后来张纮看了陈琳写的《武库赋》《应机论》,写信给陈琳,深表叹赏。陈琳回信:“自仆在河北,与天下隔绝,此间很少能看到嘉美文章,很容易成为雄伯,故仆得到此过美之赞誉,非其实也。今景兴在此,足下与张子布在彼,所谓小巫见大巫,神气尽矣。”张纮既好文学,又善于楷书、篆书,写信给孔融,再用篆书誊写。孔融回信:“前劳手笔,多写篆书。每举篇见字,欣然独笑,如再次目睹其人。”
[614]《江表传》记载:张玄为人清高、狷介,有高行,然而才能不及张纮。
[615]《江表传》称张尚有俊才。
[616]环氏著《吴纪》记载:孙皓曾经问:“《诗经》讲:‘泛彼柏舟。’唯柏木可以制作舟船?”张尚回答:“《诗经》讲:‘桧楫松舟。’松木也可以造舟船。”孙皓又问:“鸟之大者叫鹤,小者叫雀吗?”张尚回答:“大者还有秃鹙,小者还有鹪鹩。”孙皓禀性狭隘,忌惮他人超过自己,张尚谈论,每次都能超过他,孙皓因此心中怀恨。后来,孙皓问:“孤饮酒像谁?”张尚回答:“陛下有百觚之量。”孙皓说:“张尚知道孔丘不能称王,以此来比喻孤!”因此而发怒,收捕张尚。尚书岑昬率领公卿以下一百余人到阙门叩头求情,张尚才得以减免死罪。
当初,张纮同郡人秦松(字文表)、陈端(字子正)与张纮一起去见孙策,被孙策留下,参与军国大事,出谋划策。二人去世得较早。
严畯,字曼才,彭城人。年少时,严畯沉迷于读书,精通《诗经》、《尚书》、三《礼》,还喜欢《说文》,在江东避乱,与诸葛瑾、步骘齐名,三人的关系极好。严畯禀性质朴,为人敦厚,待人接物,总是以忠言相告,劝人向善,心里想着对世事能有所裨益。张昭向孙权推荐严畯,孙权任命严畯为骑都尉、从事中郎。及至横江将军鲁肃去世,孙权令严畯代替鲁肃,领兵一万人,镇守陆口。众人皆为严畯高兴,严畯却一再推辞,说:“臣乃一介书生,不懂得军事,非其才而据其位,一旦获咎,后悔莫及。”说话发自肺腑,言辞慷慨,甚至于涕泗交流,[617]孙权只好作罢。世人赞赏严畯有自知之明,据实谦让。孙权成为吴王,及至登上帝位,严畯在朝中担任卫尉,出使蜀国,蜀国丞相诸葛亮对严畯颇有好感。严畯从未曾考虑为家人积蓄家产,把任上得到的俸禄、赏赐,全部用以帮助亲戚故旧,家中时常困乏。广陵郡人刘颖与严畯是旧友,刘颖在家中研究学问,孙权听说后,征召刘颖,刘颖称身体有病,不肯出仕。刘颖的弟弟刘略担任零陵郡太守,在任上去世,刘颖前去奔丧,孙权知道刘颖诈病,急令驿站收捕刘颖。严畯急忙骑快马前去通知刘颖,让刘颖回去,向孙权谢罪。孙权怒气未消,废黜严畯,而刘颖得以免罪。不久,孙权又拜严畯为尚书令,在任上去世。[618]
[617]《志林》记载:孙权又试了试严畯的骑术,严畯上马即坠鞍。
[618]《吴书》记载:严畯享年七十八岁,有两个儿子,严凯、严爽。严凯官至升平少府。
严畯生前著有《孝经传》《潮水论》,又与裴玄、张承评论管仲、季路,这些著作流传于后世。裴玄,字彦黄,下邳郡人,学问很好,品行俱佳,官至太中大夫。裴玄考问严畯的儿子严钦,齐桓公、晋文公、伯夷、柳下惠四人,孰优孰劣?严钦就个人见解,回答裴玄,与裴玄反复辩论,各有其理。严钦与太子孙登交游,孙登称赞严欣的文章有文采。(www.xing528.com)
程秉,字德枢,汝南郡南顿县人。程秉曾跟随郑玄学习,后来前往交州避乱,与刘熙研讨经学大义,贯通五经。士燮任命程秉为长史。孙权听说程秉是名儒,以礼征召程秉,程秉来到后,孙权拜程秉为太子太傅。黄武四年,孙权为太子孙登聘娶周瑜的女儿,程秉代理太常,从吴县迎接太子妃,孙权亲自登上程秉的大船,对程秉优渥有礼。及至程秉返回,程秉从容地劝说孙登:“婚姻是人伦大礼的另一个开端,是圣王施教的根基,因此圣王非常重视,要率先垂范,以教化民众,风化天下,故《诗经》赞美《关雎》,作为《诗经》之首。愿太子在闺房之中,仍时时遵循礼教,想到《周南》之吟咏,则王化兴隆于上,颂声兴起于下。”孙登笑着说:“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幸赖师傅之教导。”
程秉在任上去世。生前著有《周易摘》《尚书驳》《论语弼》,共计三万余言。程秉担任太傅时,率更令河南郡人徵崇也是一位笃学士人,受到世人称颂,品学兼优。[619]
[619]《吴录》记载:徵崇,字子和,研究《易经》《春秋左氏传》,而且善于房中术。原来姓李,遭逢乱世,更改姓氏,在会稽郡隐居,躬耕陇亩,以谨修品行著称。崇尚者跟随徵崇学习经书,所教学生不过数人,欲令学习者必有成就。徵崇所结交的士人,如丞相步骘等,关系友好。严畯举荐徵崇,认为徵崇的品行足以厉俗,学问足以为师。当初,徵崇来见太子孙登,以有病,接受恩赐不拜。东宫官员皆向徵崇咨询。太子多次拜访徵崇,以异难之事请教。徵崇享年七十岁,去世。
阚泽,字德润,会稽郡山阴县人。阚泽家族世代务农,然而阚泽好学,家中虽然贫困,无力资助学费,阚泽靠为人帮佣,抄写书籍,以佣金购买纸笔,抄书完毕,诵读几遍。阚泽追寻名师,研读经典,博览群书,穷究义理,兼通天文、历法、数学,由此而显名。阚泽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钱唐县长,改任郴县令。孙权担任骠骑将军,征召阚泽,补为幕府西曹掾;及至孙权登上帝位,拜阚泽为尚书。嘉禾年间,阚泽担任中书令,兼任侍中。赤乌五年,孙权拜阚泽为太子太傅,依然兼领中书令。
阚泽因经传文字繁多,难以全部用上,斟酌诸家注解,删减《礼经》内容及诸家注解,用以教授太子孙登及鲁王孙霸,为他们制定出行及接见宾客的礼仪,阚泽又著述《乾象历注》,用以确定时日。每当朝廷举行廷议,对经典有所疑问,则向阚泽咨询。阚泽以儒学,不辞劳苦地教导太子,受封为都乡侯。阚泽谦逊谨慎,为人恭敬,即使宫中小吏,召来问话时,阚泽也会以礼相待,以平等态度待人。他人有短处,阚泽从未提及,只是在表面上,表示对方还有不足之处,听到传闻,很少打听细节。孙权曾经问阚泽:“书传辞赋,何者为美?”阚泽欲采用讽谏,谈论治乱之道,阚泽回答贾谊的《过秦论》最好,孙权此后阅读《过秦论》。当初,吕壹的罪行暴露,有关官员穷究此案,上奏以死罪论处,有人认为,应该施以炮烙或车裂,以彰显其首恶之罪,以儆效尤。孙权就此咨询阚泽,阚泽答:“盛明之世,不宜再用此刑。”孙权采纳阚泽的谏言。还有,诸官府有很多弊端、顽疾,朝廷欲加强措施,严刑处罚,以防微杜渐,纠正臣下荒嬉怠政,阚泽总是说:“应该遵循礼制,按照法律审理。”阚泽就是这样,既坚持原则,又处事温和。[620]赤乌六年冬天,阚泽去世,孙权深感痛惜,有数日不肯进食。
[620]《吴录》记载:虞翻称阚泽:“阚生俊杰,就像西蜀的扬雄。”又说:“阚子儒术德行,接近儒宗董仲舒。”当初,魏文帝即位,孙权曾经从容问群臣:“曹丕以盛年即位,恐怕孤不能及,诸卿以为如何?”群臣还未回答,阚泽说:“不到十年,曹丕就会去世,大王勿忧。”孙权问:“何以见得?”阚泽答:“以字言之,不十为丕,此其运数。”文帝果然在位仅七年,驾崩。
裴松之计算,孙权年龄大于魏文帝五岁,其年龄差距很小。
阚泽的同乡前辈丹杨郡人唐固注重品行修养,学识渊博,号称大儒,为《国语》《公羊春秋》《穀梁春秋》作注,常有学生数十人。孙权成为吴王,拜唐固为议郎,陆逊、张温、骆统等去拜望唐固。黄武四年,唐固担任尚书仆射,在任上去世。[621]
[621]《吴录》记载:唐固,字子正,享年七十余岁。
薛综,字敬文,沛郡竹邑人。[622]年少时,薛综跟随族人在交州避乱,向刘熙学习经书。士燮归附孙权,孙权征召薛综,拜为五官中郎,担任合浦郡、交趾郡太守。当时,交州刚刚开化,刺史吕岱率领军队讨伐蛮夷,薛综与吕岱同行,从海路南下,一直到达九真郡。战事完毕,薛综返回京师,代理谒者仆射。蜀国使者张奉在孙权面前用尚书阚泽的姓名,嘲讽阚泽,阚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薛综离座行酒,向蜀国使者劝酒:“蜀字何解?有犬为独,无犬为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623]张奉问:“是否向诸君再解释一下吴字?”薛综应声回答:“无口为天,有口为吴,君临万邦,天子之都。”于是,在座者莫不欢笑,张奉无言以对。薛综反应机敏,这类事情很多。[624]
[622]《吴录》记载:战国时,齐国孟尝君受封在薛邑。秦兼并六国,孟尝君后嗣失去宗庙祭祀,子孙分散。汉高祖平定天下,经过齐国,寻找孟尝君的后人,得到其孙子薛陵、薛国二人,欲恢复其封邑。薛陵、薛国兄弟辞让,非適子,不肯接受,把家搬到竹邑,在竹邑安家,以薛为姓氏。自薛国至薛综,家族时代出仕州郡,为当地大姓。年少时,薛综熟读经书,善于写文章,有灵秀之才。
[623]裴松之见诸书本“苟身”或写作“句身”,认为既云“横目”,则宜曰“句身”。
[624]《江表传》记载:费祎出使吴国,行聘问之礼,孙权召见,公卿侍臣在座,酒酣耳热,费祎与诸葛恪相对诘难,言及吴、蜀。费祎问:“蜀字云何?”诸葛恪答:“有水者浊,无水者蜀。横目苟身,虫入其腹。”费祎再问:“吴字云何?”诸葛恪答:“无口者天,有口者吴,下临沧海,天子帝都。”与本传不同。
吕岱从交州被召回,薛综担心代替吕岱的官员,或用非其人,上疏孙权:“在往昔,帝舜南巡,在苍梧郡驾崩。秦设置桂林郡、南海郡、象郡,可见四郡内附,已有历史。赵佗在番禺起家,自称武帝,怀柔百越,这已经是珠官之南。汉武帝诛杀南粤国丞相吕嘉,向外开拓九郡,设置交趾州刺史,以镇服九郡并予以监察。南方九郡,与内地山川阻隔,道路遥远,习俗迥异,言语不通,需要多重翻译才能听懂,民众犹如禽兽,没有长幼之别,椎髻徒跣,衣服贯头左衽,朝廷在九郡设置官员,虽有若无。自从归化以来,朝廷迁徙大量中原罪犯,与南粤人杂居,使得南粤人稍微懂得礼仪,学习读书,相互间粗知语言,朝廷通过驿站派使者往来,逐步推行礼仪教化。及至后来,锡光担任交趾郡太守,任延担任九真郡太守,教会南粤人学会用犁耕田,还教会他们穿鞋、戴帽;为南粤人嫁娶制定婚姻制度,南粤人这才懂得聘娶之礼;又为南粤人建立学校,用经学教导礼仪。由此看来,已经过四百余年,与内地人颇有相似之处。自从臣昔日客居交州,珠崖郡除了州县的百姓普遍施行嫁娶之礼,在每年的八月,还要登记户籍,人民在集会时,男女之间,自由选择适婚对象,配成夫妻,父母不加制止。交趾郡的糜泠县、九真郡的都庞县,哥哥去世,弟弟可以娶嫂子为妻,世代以此为风俗,县里官员并不禁止,听任自便。日南郡的男女裸体,不以为羞。由此看来,他们与内地人相比,好似虫豸,不顾脸面。然而,交州土地广阔,人民众多,道路艰险,有各种毒害,民众容易为乱,难以像内地百姓服从治理。县官多以羁縻,昭示法令,以威制服,民众按照每户占田的亩数,缴纳租赋,其中包括供献朝廷的方物,譬如贵重的有珍珠、香药、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鹦鹉、翡翠、孔雀、奇物、充实后宫的珍玩宝物,不必依赖其田赋收入,以益中原。然而,在九甸之外,选择官员任职,并没有经过挑选。汉朝时,法令较为宽松,当地民众多有放纵,故多次违反法令。珠崖郡在汉元帝时撤销,就是起于汉人官员看到珠崖郡的百姓长发披肩,强行剪去头发,用以制作假发,造成动乱。臣亲眼所见,南海郡人黄盖担任日南郡太守,刚上任时,以供应的物品不够丰富,拷打致死郡府主簿,结果被当地人驱逐。九真郡太守儋萌为妻子的父亲周京做主,宴请客人,同时请了郡府大吏,酒酣耳热,开始作乐,郡府功曹番歆起舞,邀请周京,周京不肯起身,番歆硬要勉强,结果太守儋萌大怒,用棍子捶打番歆,打死在郡府。番歆的弟弟番苗率领众人攻打郡府,毒箭射中儋萌,儋萌就这样被杀。交趾郡太守士燮派遣军队镇压,军队不能取胜。还有,前任交州刺史会稽郡人朱符,多使用同乡,像虞褒、刘彦等人,分别担任郡县官员,侵害百姓的利益,虐待百姓,向民众强征赋敛,捕一条黄鱼,都要罚稻谷一斛,百姓怨恨,遂起兵造反,山贼蜂起,攻打州郡。朱符逃往海上,颠沛流离,最后死于非命。接下来,南阳郡人张津出任交州刺史,与荆州牧刘表有矛盾,兵弱敌强,连年兴兵,属下诸将厌倦,很多人自行离去。张津稍微惩治,以震慑属下,但威信不足,被属下欺凌、侮辱,最后也被杀身亡。再后来,又有零陵郡人赖恭出任交州刺史,此辈谨奉仁政,为人谨慎,然而不懂得变通。刘表又派遣长沙郡人吴巨担任苍梧郡太守。吴巨赳赳武夫,做事情轻率,为人剽悍,不服赖恭,二人相互怨怼,吴巨竟然驱逐赖恭,请求让步骘继任交州刺史。在当时,张津的旧将夷廖、钱博,这类人还有很多,步骘挨着惩治,这才稳定局面。恰逢步骘又被召回,吕岱继任交州刺史,又有士氏哗变。广州派军队南下镇压,平叛之日,重新设置官员,申明王纲法纪,威加万里,地方无论大小,皆承风向化。由此看来,安绥边疆,安抚远裔,一定要选任合适的官员。州牧郡伯之任,既要清正廉洁,还要有治理能力,对于蛮荒边远地区,尤其如此,否则祸福堪忧。今日交州虽然大致安定,还有高凉郡的残留贼寇;南海郡、苍梧郡、郁林郡、珠官郡四郡的郡界还未安绥,依然为盗寇所占据,成为逃亡叛乱分子的藏身地。如果吕岱不能南下,新的交州刺史也应该精选官员,能够震慑八郡,还要有治理的方略,能够宽缓施政。治理高凉郡的官员,要给予充分信任,借着交州刚刚安定的形势,责令其治理很快见效,或许有所裨益。如果派遣平庸之人,只会谨守常法,并无奇数异术,群凶一旦作恶,日渐恣肆,时间久了,仍然会成为边害。故国之安危,在于所任官员,不可不察。臣窃担心朝廷忽视官员的选任,故敢竭尽愚情,以广圣思。”
黄龙三年,建昌侯孙虑担任镇军大将军,驻扎在半州,任命薛综为将军幕府长史,对外负责行政事务,对内教授孙虑经书。孙虑去世,薛综又回到朝中,代理贼曹尚书,改任尚书仆射。当时,公孙渊归附东吴,又再次反叛,孙权盛怒之下,欲亲自率领大军讨伐公孙渊。薛综上疏劝谏:“作为帝王,是万国元首,天下命运之所系。帝王居于深宫重门之中,有巡逻打更者,以防备不测,出行则清道,讲究礼仪,以维护尊严。只有这样,才能存万安之福,有安定四海之心。在往昔,孔子痛恨诸侯违背礼仪,曾经说要乘坐木筏渡海到东夷,子路听罢,很高兴,孔子又说,无法取得制作木筏的材料,遂作罢。汉元帝欲乘坐楼船,前去祭祀祖庙,薛广德奏请元帝的车辆从桥上走,甚至用刎颈血污车轮,恐吓元帝。为何要这样做?水火之险,实乃至危之事,非帝王所宜涉足。俗话讲:‘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更何况万乘之尊?如今,辽东戎貊,其实不过小国蛮夷,并无城池之固、备御之术,器械粗糙,人好像犬羊一样,并无礼仪,大军前去征剿,必然克敌制胜,诚如明诏。然而,辽东气候寒冷,难以种植谷物,辽东的民众,熟悉鞍马技艺,迁徙并无常态。猝然听说大军将至,自度不敌,一定会鸟惊兽骇,大军长驱直入,戎貊狼奔豕突,恐怕连一个人一匹马都难以见到,只能空获土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加上渡海洪波巨浪,有成山头之险,海航并无常势,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倾覆大海。虽然有尧舜之德,也无从施计,虽然有孟贲、夏育之勇,也无从用力,此不可二也。加上海上浓雾弥漫,海水蒸腾于下,人很容易患上脓肿,转相传染,凡在海上航行者,很少不患上这种病,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以符瑞显示吉祥,陛下可趁着丧乱平定之际,让民众享受安康。最近嘉祥日集,海内稳定,谋逆贼虏凶虐,灭亡在近期。中原一旦平定,辽东自然臣服,但当拱手,以等待来降。而今,陛下违背必然之途,追寻至危之路,忽略九州之固,恣肆一朝之忿,非为社稷考虑,又开既往未尝之衅,斯诚群臣倾身叹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愿陛下暂且抑制雷霆之怒,忍耐赫赫之忿,像元帝那样,乘车过桥,远离履冰之险,臣子幸赖陛下福祉,天下幸甚。”当时,朝廷群臣多有劝谏者,孙权放弃征伐辽东。
正月乙未日,孙权敕令薛综,在祭祀祖庙时,不得用平常祭文,薛综奉诏,仔细斟酌,写出的祭文,文采斐然。孙权说:“再写两篇,凑成三篇。”薛综又写了两篇,用辞奇妙,文采灿烂,众人都认为写得好。赤乌三年,薛综改任选曹尚书。赤乌五年,薛综担任太子少傅,兼领选曹尚书。[625]赤乌六年春天,薛综去世。薛综生前所著诗赋驳难论述,达数万言,起名叫《私载》,又撰写《五宗图述》《二京解》,皆流传于后世。
[625]《吴书》记载:后来,孙权赐予薛综紫绶印囊,薛综辞让,说紫色非臣子所宜,孙权说:“太子年少,涉世日浅,君当博之以文,约之以礼,茅土之封,非君岂谁?”当时,薛综以名儒,位居太子师傅,仍然兼领选拔官员职务,甚受倚重。
薛综的儿子薛珝,官至威南将军,征伐交趾郡返回,在途中病逝。[626]薛珝的弟弟薛莹,字道言,当初担任秘府中书郎,孙休即位,薛莹改任散骑中常侍,数年后,因为有病,辞去官职。孙皓即位初,薛莹担任左执法,改任选曹尚书,及至孙皓立太子,薛莹又兼领太子少傅。建衡三年,孙皓追思薛莹的父亲薛综写的遗文,诏命薛莹续写。薛莹献上诗篇:“唯臣之先,昔仕于汉,奕世绵绵,颇涉台观。暨臣父综,遭时之难,卯金失御,邦家毁乱。适兹乐土,庶存孑遗,天启其心,东南是归。厥初流隶,困于蛮垂。大皇开基,恩德远施。特蒙招命,拯擢泥污。释放巾褐,受职剖符。作守合浦,在海之隅,迁入京辇,遂升机枢。枯瘁更荣,绝统复纪,自微而显,非原之始。亦唯宠遇,心存足止。重值文皇,建号东宫,乃作少傅,光华益隆。明明圣嗣,至德谦崇,礼遇兼加,唯渥唯丰。哀哀先臣,念竭其忠,洪恩未报,委世以终。嗟臣蔑贱,唯昆及弟,幸生幸育,托综遗体。过庭既训,顽蔽难启。堂构弗克,志存耦耕。岂悟圣朝,仁泽流盈。追录先臣,愍其无成,是济是拔,被以殊荣。珝忝千里,受命南征,旌旗备物,金革扬声。及臣斯陋,实闇实微,既显前轨,人物之机;复傅东宫,继世荷辉,才不逮先,是忝是违。乾德博好,文雅是贵,追悼亡臣,冀存遗类。如何愚胤,曾无仿佛!瞻彼旧宠,顾此顽虚,孰能忍愧,臣实与居。夙夜反侧,克心自论,父子兄弟,累世蒙恩,死唯结草,生誓投身,虽则灰陨,无报万分。”
[626]《汉晋春秋》记载:孙休时,薛珝担任五宫中郎将,被派遣到蜀国买马。返回后,孙休问蜀国施政得失,薛珝回答:“君主暗昧,不知其过,臣子苟安,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正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臣听说,燕雀处堂,母子相乐,自以为安,突然栋梁燃烧,燕雀怡然自得,不知祸之将至,其之谓乎!”
这一年,何定建议开凿圣溪,打通江淮的航路,孙皓令薛莹负责工程,率领一万人开凿航道,因为河道有很多磐石,难以竣工,工程停止,薛莹返回,出任武昌左部都督。后来,何定被杀,孙皓又追查圣溪航道开凿之事,薛莹被捕入狱,被流放至广州。右国史华覈上疏:“臣听说,五帝三王建立史官,记录功德美誉,以垂之于后世无穷。在汉代,有史臣司马迁、班固,皆为命世大才,所撰写的史书,精妙绝伦,可与六经相比拟,俱传之于后世。大吴接受天命,在南方建立国家。大皇帝末年,诏命太史令丁孚、郎中项峻撰写《吴书》。丁孚、项峻皆非治史之才,其撰写的《吴书》,不足记录吴史。少帝时,又再次诏命韦曜、周昭、薛莹、梁广及臣五人,访求往事,撰写吴国史书,所准备的史材,已初具规模。周昭、梁广先后去世,韦曜辜负皇恩,履蹈重罪,薛莹出任将军,又因为犯罪,遭到流放,撰写史书的事情,遂搁置停顿,迄今还未完成。上奏陛下,臣愚陋,知识浅薄,才能拙劣,适可为薛莹等记录、注解,若让臣担任主编,必然沿袭丁孚、项峻的旧迹,臣担心会遗漏大皇帝之元功,损害当世之盛美。薛莹知识渊博,文章华美,文辞粲然,在同僚之中,薛莹应当为冠首。今日在职的官员,虽然有很多人熟悉经学,然而撰写史书,像薛莹这样的人才还很少。臣以慺慺之情,为国家爱惜人才,还是让垂成之功,得以顺利完成,撰写吴史完毕,编于前史之末。臣启奏圣上,愿退隐填埋沟壑,无所复恨。”孙皓又召回薛莹,任命为左国史。不久,选曹尚书薛莹同郡人缪祎坚持己见,被群小所诋毁,孙皓贬谪缪祎为衡阳郡太守,在拜授职务时,孙皓又追查缪祎此前在任上的旧事,诘难缪祎,缪祎上表,陈述事情经过,谢罪。缪祎与薛莹辞别,又被人告发,说缪祎没有畏惧之情,与许多宾客在薛莹家聚会。孙皓遂收捕缪祎,流放至桂阳郡,同时收捕薛莹,流放至广州。还未到达流放地,孙皓又召回薛莹,令其官复原职。在当时,东吴朝廷的法令乖谬,举措烦苛,薛莹每次上疏言事,就朝政得失提出谏言,力陈减缓刑罚,减轻徭役,以宽缓政策,善待百姓,有些谏言得到孙皓采纳。薛莹改任光禄勋。天纪四年,晋军讨伐东吴,孙皓向晋军统率司马伷、王浑、王濬请降,投降的文书即薛莹所撰写。薛莹到了洛阳,晋武帝召见薛莹,与薛莹谈话,任命薛莹为散骑常侍,薛莹答问晋武帝的问题,条理清楚。[627]太康三年,薛莹去世。生前著书八篇,起名叫《新议》。[628]
[627]干宝著《晋纪》记载:晋武帝从容问薛莹:“孙皓为什么亡国?”薛莹回答:“归命侯臣孙皓担任吴国君主,亲近小人,滥施刑罚,东吴的大臣大将不被信任,人人恐惧,担心朝不保夕,危亡之衅,实由于此。”晋武帝再问,吴国士人存亡者贤愚如何,薛莹以各人的情况,详细答问。
[628]王隐著《晋书》记载:薛莹的儿子薛兼,字令长,为人清廉、淡雅,有才器,名望犹如上国士人,不似吴国人,历任晋朝两位丞相府长史。晋元帝即位,薛兼升任丹杨郡大尹、尚书,又担任太子少傅。从薛综到薛兼,三代人在东宫担任少傅。
陈寿评论如下:张纮著文,义理雅正,是东吴少有的人才,孙策礼遇张纮,仅次于张昭,推诚相待。严畯、程秉、阚泽,都是儒林俊杰。至于严畯辞去高位,帮助旧友,不也是长者的行为吗?薛综学识渊博,是东吴朝廷的良臣。及至薛莹继承祖上学业,仍然有先人的风范,遇上暴虐君主孙皓,多次容登显位,君子常为薛莹的安危感到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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