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字仲邈,南郡枝江县人。哥哥霍笃,在乡里聚集部众数百人,欲举大事。霍笃去世,荆州牧刘表令霍峻统领哥哥的部众。刘表去世,霍峻率领部众归附刘备,刘备任命霍峻为中郎将。刘备从葭萌关回军,袭击刘璋,留下霍峻镇守葭萌关。张鲁派遣部将杨帛招诱霍峻投降,希望与其共同守关,霍峻答:“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杨帛悻悻而去。后来,刘璋的部将扶禁、向存等率领一万余人,沿着阆水而上,围攻霍峻,长达一年,不能攻下葭萌城。霍峻城中的士兵仅剩下数百人,霍峻趁着扶禁等松懈之际,挑选精锐出击,大败扶禁等,斩获向存的首级。刘备平定蜀地,赞赏霍峻的功劳,分出广汉郡一部分,设立梓潼郡,任命霍峻为梓潼郡太守,兼领裨将军。霍峻在太守任上三年,四十岁去世,送回成都安葬。刘备很悲恸,深感惋惜,下诏诸葛亮:“霍峻是一位优秀人才,加上对国家有功,要举行酹(lèi)祭。”刘备亲自率领群臣,祭祀霍峻,还在霍峻的墓地歇宿,当时人以此为荣。
儿子霍弋,字绍先,刘备末年,霍弋担任太子舍人。后主刘禅即位,任命霍弋为谒者。丞相诸葛亮北伐,驻扎在汉中,延请霍弋,任命为丞相府记室,让霍弋与其侄子诸葛乔交游,结为好友。诸葛亮病逝,霍弋担任黄门侍郎。后主刘禅立刘璿为太子,任命霍弋为太子中庶子,刘璿喜欢骑射,出入东宫毫无节制,霍弋援引古籍经典,苦心劝谏,甚得劝说商议的规矩。后来,霍弋担任参军、庲降屯副贰都督,又改任护军,兼领太子中庶子。当时,永昌郡蛮夷负险顽抗,不肯归附,多次寇掠地方,成为一害,后主刘禅令霍弋代理永昌郡太守,率领偏军讨伐,斩杀蛮夷首领,捣毁其居住的邑落,永昌郡恢复平静。霍弋改任监军、翊军将军,兼领建宁郡太守,返回后负责南郡事务。景耀六年,后主刘禅晋升霍弋为安南将军。这一年,蜀国被魏国灭国。霍弋与巴东领军襄阳人罗宪各自保全一方,举兵内附,仍然担任此前的职务,受到特别优待。[291]
[291]《汉晋春秋》记载:霍弋听说魏军到来,霍弋欲赶往成都,后主以御敌之策已定,不听。及至成都不能固守,霍弋素服号哭三日。诸将都劝霍弋赶快投降,霍弋说:“而今道路阻隔,不知道主上的安危,是吉是凶,绝不可苟且。若主上与魏国讲和,以礼相待,则保境而降,到时也不晚。若万一蒙受羞辱,吾将以死拒之,何论迟速!”得到后主东迁的讯息,霍弋才率领六郡守将上表:“臣听说,人生有三件事很重要,自始至终,要事之如一,若危难发生,则应献出生命。而今,臣的国家败亡,国君归附,守死无所,是以委质,不敢有二心。”晋文宣王很欣赏霍弋的忠心,拜霍弋为南中都督,仍然负责南中。后来,又派遣霍弋率领军队救援吕兴,平定交趾郡、日南郡、九真郡三郡,因为战功,封霍弋为列侯,加赐称号以尊崇。霍弋的孙子霍彪,担任晋朝越嶲郡太守。
《襄阳记》记载:罗宪,字令则。父亲罗蒙,在蜀地避难,官至广汉郡太守。年少时,罗宪因为才学而知名,十三岁时,罗宪就能写文章。后主刘禅立为太子,罗宪担任太子舍人,改任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侍郎,以宣信校尉,两次出使吴国,吴人对罗宪很欣赏。当时,黄皓在朝中干预朝政,有很多朝臣阿谀黄皓,罗宪坚持立场,守正不阿,黄皓嫉恨罗宪,奏请后主,贬谪罗宪为巴东郡太守。当时,右大将军阎宇都督巴东,担任领军,后主让罗宪担任阎宇的副手。魏军讨伐蜀国,后主召阎宇返回,拨付罗宪二千人,令罗宪守卫永安城。不久,听说成都败亡,永安城中骚动,江边的吏长皆弃城逃走,罗宪斩杀传播成都动乱者一人,百姓这才安定下来。得到后主投降魏军的消息,罗宪率领所部,驻留都亭三日。吴国听说蜀国情况紧急,发兵西进,表面救援蜀国,其实欲借机袭击罗宪。罗宪说:“本朝倾覆,东吴与西蜀原来互为唇齿,不能抚恤我国臣民,反而借机取利,背弃盟约。而今,汉室灭亡,吴国又能维持多久,我怎么能做吴国的降虏!”罗宪修筑城墙,整理武器,据城坚守,与守城将士盟誓,以节义激励斗志,众将士莫不用命。吴国听说钟会、邓艾先后被杀,蜀地变得无主,遂有兼并蜀国的想法,由于巴东坚守,吴军不能通过,吴国命令将军步协率领大军向西。罗宪临江拒守,用箭矢射向吴军,罗宪不能抵御,又派遣参军杨宗突围,向北突出重围,向安东将军陈骞告急,又命人送走文武印绶,派儿子前去拜谒晋王。步协攻城,罗宪出城与吴军交战,大破吴军。孙休大怒,再次派遣陆抗等,率领吴军三万人,增加吴军的兵力,包围罗宪。罗宪被围困六个月,救兵不至,城中将士大半人患上疾病。有人劝说罗宪逃走,罗宪答:“将军守城,作为人主,被百姓所仰视,危不能安,紧急时就弃城逃走,此君子所不为,我的命就留在此地。”陈骞禀告晋王,晋王派遣荆州刺史胡烈前来救援罗宪,陆抗等撤退。晋王司马昭委任罗宪,拜罗宪为凌江将军,封为万年亭侯。恰逢武陵郡四县举众叛吴,又任命罗宪为武陵郡太守,兼领巴东监军,泰始元年,改封罗宪为西鄂县侯。罗宪把妻儿送往洛阳,晋武帝司马炎任命罗宪的儿子罗袭为给事中。泰始三年冬天,罗宪入朝,升任冠军将军、持符节。泰始四年三月,罗宪跟随晋武帝在华林园享宴,晋武帝诏问蜀国的大臣子弟,后来,问到蜀国先辈受到重用者,罗宪举荐蜀郡人常忌、杜轸、寿良,巴西郡人陈寿,南郡人高轨,南阳郡人吕雅、许国,江夏郡人费恭,琅琊郡人诸葛京,汝南郡人陈裕。此后,这些人皆被晋武帝任用,在晋朝显露名声。罗宪返回,袭取吴国的巫城,向晋武帝谏言,献上讨伐吴国的策略。罗宪为人正直,礼敬士人,轻财好义,不治产业。泰始六年,罗宪去世,晋武帝赐予安南将军印绶,谥号为烈侯。嗣子罗袭,在凌江将军手下任职,早逝,追赠为广汉郡太守。罗袭的儿子罗徽,担任顺阳国内史,永嘉五年被顺阳王司马如杀害。此处作“献”,名字与本传不同,未详孰是。
王连,字文仪,南阳郡人。刘璋担任益州牧,任命王连为梓潼县令。刘备在葭萌关起事,回军进攻刘璋,王连关闭城门,不肯投降刘备,刘备感念王连有义气,并不逼迫王连投降。及至成都平定,刘备任命王连为什邡县令,改任广都县令,所在任上,均有政绩,又改任司盐校尉。王连发现盐铁的利益收入很多,对国家财政至关重要,于是,调派良吏,任命为属下,像吕乂、杜祺、刘幹等,后来都成为大官,皆由于王连的提拔。王连改任蜀郡太守,又兼领兴业将军,仍然负责盐铁事务。建兴元年,王连担任屯骑校尉,兼领丞相府长史,受封为平阳亭侯。当时,南方诸郡依然不肯归附,诸葛亮将要亲自率领大军南征,王连劝谏:“南方是不毛之地,疫疠之乡,不宜以一国之首辅,冒险南行。”诸葛亮考虑蜀国将领的才干皆不如自己,决心亲自率军南征,由于王连谏言恳切,也犹豫了很久。不久,王连去世,嗣子王山继承爵位,官至江阳郡太守。
向朗,字巨达,襄阳郡宜城县人。[292]荆州牧刘表任命向朗为临沮县长。刘表病逝,向朗归附刘备。赤壁之战后,刘备平定江南四郡,令向朗负责秭归、夷道、巫山、夷陵四县的军政事务。蜀地平定,刘备任命向朗为巴西郡太守,不久,向郎改任牂牁郡太守,又改任房陵郡太守。后主刘禅即位,向朗担任步兵校尉,继王连之后,向朗兼领丞相府长史。丞相诸葛亮率领大军南征,向朗留在丞相府,负责后方政务。建兴五年,向朗跟随诸葛亮,驻扎在汉中。向朗与马谡的关系很好,马谡兵败逃走,向朗知情不报,诸葛亮为此对向朗不满,撤销向朗的职务,返回成都。数年后,向朗又担任光禄勋,诸葛亮病逝,向朗改任左将军,追述此前的功劳,后主刘禅封向朗为显明亭侯,享受特进位。年轻时,向朗虽然涉猎文学,然而不熟悉经学典籍,以能吏见称。自从被免去丞相府长史职务,向朗优游世间,没有担任职务达三十年,[293]向朗开始潜心钻研典籍,孜孜不倦,年逾八十岁,仍然亲自校订典籍,刊定谬误,积累的研究论文,在蜀国最多。向朗开门接待宾客,劝诱后进,总是讲论古典经义,不涉及时事,以此见称。上至执政官员,下及童稚少年,皆敬重向朗。延熙十年,向朗去世。[294]嗣子向条继承爵位,景耀年间,向条担任御史中丞。[295]
[292]《襄阳记》记载:年少时,向朗拜司马德操为老师,与徐元直、韩德高、庞士元的关系甚好。
[293]裴松之按:向朗受到马谡案牵连,被免去丞相府长史职务,这是建兴六年的事情。向朗在延熙十年去世,整二十年,此处言“三十年”,一字之误。
[294]《襄阳记》记载:向朗临终前,告诫儿子:“《左传》记载:军队征战,在和不在众,此话意思是,天地和,则万物生,君臣和,则国家平,九族和,动得所求,静得所安,是以圣人强调‘和’的重要,以存以亡。我是荆楚的小人物,早年几乎早夭丧命,多赖二哥收养,我的性情随和,不因为利益爵禄而堕落。今日只是家中贫困,并非人生的大患,唯‘和’为贵,汝其勉之!”
[295]《襄阳记》曰:向条,字文豹,博学多识,入晋后,担任江阳郡太守、南中军司马。
向朗哥哥的儿子向宠,刘备在世时,担任牙门将,蜀军秭归之败,向宠军营完好无损。建兴元年,向宠受封为都亭侯,后来担任中部都尉,负责宫中宿卫。诸葛亮将要出兵北伐,上表后主刘禅:“将军向宠,性行淑均,通晓军事,在昔日试用,先帝称向宠为能臣,是以众人讨论时,举荐向宠为都督。臣愚以为,军中之事,可以向向宠咨询,必能使将军之间和睦,优劣得其所在。”向宠改任中领军。延熙三年,向宠率军征剿汉嘉郡蛮夷,不幸遇害。向宠的弟弟向充,历任射声校尉、尚书。[296]
[296]《襄阳记》记载:魏元帝咸熙元年六月,镇西将军卫瓘进抵成都,得到一枚玉璧、一枚玉印,文字好像“成信”,魏人宣示百官,藏于相国府。向充知道后,说:“我听说,谯周生前有言,先帝名讳备,其训‘具’,后主名讳禅,其训‘授’,依此而言,刘氏已具备,当授予人。今日,中抚军名‘炎’,蜀汉纪年终于‘炎兴’,瑞玉出自成都,收藏于相国府,此乃天意。”这一年,向充受拜为梓潼郡太守,第二年十二月,晋武帝即位,于是乎,炎兴成为征兆。孙盛曰:在往昔,公孙述自以为起于成都,号称成氏,二玉之文,可能是公孙述所作!
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张裔研究《公羊春秋》,涉猎《史记》《汉书》。汝南郡人许文休(许靖)入蜀,认为张裔精明能干,做事敏捷,是中原人钟元常之类的人物。刘璋担任益州牧,张裔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鱼复县长,又担任益州部从事,兼领幕府帐下司马。张飞从荆州沿着垫江入蜀,刘璋交给张裔军队,令张裔在德阳陌下抵御张飞。张裔战败,返回成都,奉刘璋使命,前去见刘备,刘备答应以礼对待刘璋,妥善安抚益州的民众,张裔返回,打开成都城门。刘备任命张裔为巴郡太守,后来,张裔又担任司金中郎将,负责制造农具及战争所用的器具。此前,益州郡人杀害太守正昂,当地耆老雍闿对南部民众有恩信,派出使者四处往来,与孙权勾通。刘备任命张裔为益州郡太守,张裔径直赶往任所。雍闿不肯再臣服于刘备,假借鬼神,说:“张府君如葫芦做的壶,外面虽然有光泽,里面粗鄙不堪,不足以杀他,绑缚起来,交予东吴。”于是,把张裔送给孙权。
刘备病逝,诸葛亮派遣邓芝出使吴国,诸葛亮令邓芝完成使命后,可向孙权请求迎回张裔。至此,张裔在吴国已经有数年,到处流亡、藏匿,孙权并不了解张裔,答应邓芝,送回张裔。张裔将要离开吴国,孙权召见,问张裔:“蜀地有卓氏寡妇,与司马相如私奔,贵地风俗怎么会是这样?”张裔回答:“愚以为,卓氏之寡妇,犹贤于朱买臣之妻。”孙权又问张裔:“君此次回去,必定会在西蜀受到重用,不会再做田间的耕夫,居住在闾里,君将何以报答我?”张裔答:“张裔负罪而归,将交给有关官员治罪。若张裔蒙受侥幸,得以保全首级,五十八岁之前,是父母给的年龄,自此之后,是大王的恩赐。”孙权与张裔言谈甚欢,有想重用张裔的意思。张裔出了殿堂,深感后悔没有在孙权面前表现得愚笨,当即上船离开,兼程而行。孙权果然派人在后面追赶,张裔已经进入永安界数十里,追者没有追上。
张裔回到成都,丞相诸葛亮任命张裔为参军,负责丞相府事务,又兼领益州治中从事。诸葛亮出兵,驻扎在汉中,张裔以射声校尉,兼领丞相府留守长史,张裔常称颂诸葛亮:“诸葛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获得,刑不因贵势而免去,这就是蜀地,无论贤愚,皆愿意舍身效力的缘故。”第二年,张裔北上来到诸葛亮大营商议事情,送行者有数百人,车辆塞满道路,张裔写信给关系好的人:“近来远涉汉中,行前昼夜接待宾客,不能休息,人们尊敬的是丞相府长史,作为大男子张君,忝列此职务,疲倦得要死。”其谈吐机智幽默,大多类似这些。[297]年轻时,张裔与犍为郡人杨恭的关系很好,杨恭去世得早,留下遗孤,才几岁,张裔收养这个孩子,与其分屋而居,张裔敬事杨恭的母亲,犹如自己的母亲。杨恭的儿子杨息长大成人,张裔又为其聘娶妻子,购买田宅产业,使其可以自立门户。张裔抚恤故旧,赈济族中的贫困者,有很多这样的义行。后来,张裔担任辅汉将军,仍然兼领丞相府长史。建兴八年,张裔去世。嗣子张毣(mù)继承爵位,张毣历任三个郡的太守,兼领监军。张毣的弟弟张都,担任太子中庶子。(www.xing528.com)
[297]裴松之认为:谈话贵于机敏,写书可容留意。而今,借写书之技巧,用以加强谈话之机敏,非其理也。
杨洪,字季休,犍为郡武阳县人。刘璋担任益州牧时,杨洪在几个郡担任官吏。刘备平定蜀地,太守李严任命杨洪为功曹。李严欲迁移郡治所的衙署,杨洪固谏,李严不听,杨洪辞去功曹职务,请求引退。李严欲向州部推荐杨洪,任命杨洪为蜀郡从事。刘备与曹操争夺汉中,发送告急文书,征调军队,军师将军诸葛亮问杨洪,杨洪答:“汉中是益州的咽喉,存亡之地,若无汉中,则无蜀国,此乃家门之祸。而今最重要的事,是男子应当从军,女子应当转运,发兵有何疑虑?”当时,蜀郡太守法正在跟随刘备出征,诸葛亮于是上表,推荐杨洪代理蜀郡太守,杨洪在任上诸项政事做得很好,正式担任蜀郡太守。不久,杨洪改任益州治中从事。
刘备登上帝位,出兵征伐吴国,战事不利,退兵住在永安。汉嘉郡太守黄元平素被诸葛亮所厌恶,听说先主刘备患上重病,担心会有后患,遂举郡造反,焚烧临邛城。当时,诸葛亮东行,去探望刘备的疾病,成都无人留守,因此,黄元更加无所忌惮。杨洪当即启奏太子刘禅,派遣其亲兵,命令将军陈曶、郑绰镇压黄元。众人认为,黄元如果不包围成都,一定会经过越嶲郡,占据南中,杨洪说:“黄元素来残暴凶狠,对百姓并无恩信,怎么能想到这些?不过是乘水东下,待到主上平安,黄元一定会背缚前来受死;如果黄元有异志,则会投奔东吴,以求活命。敕令陈曶、郑绰,但在南安峡口堵住黄元即可。”陈曶、郑绰按照杨洪的指示,果然生擒黄元。建兴元年,杨洪受赐爵关内侯,再次担任蜀郡太守,受拜为忠节将军,后来,杨洪又担任越骑校尉,兼领蜀郡太守。
建兴五年,丞相诸葛亮北伐,驻扎在汉中,欲任命张裔为丞相府留守长史,征询杨洪的意见。杨洪回答:“张裔天资聪明,遇事明察,擅长处理复杂问题,张裔的才能,的确可以胜任,然而,张裔心胸偏狭,恐怕不可以专任,不如留向朗。向郎忠贞,不会以虚伪行事,张裔可跟随丞相北伐,展示他的才能,这样,两方面都好。”年轻时,张裔与杨洪的关系很好。张裔在吴国流亡时,杨洪在张裔的家乡郡担任官员,张裔的儿子张郁在郡府担任小吏,因为一些小过错,遭到责罚,杨洪并未宽宥。张裔后来知道此事,深以为恨,与杨洪的关系有些疏远。及至杨洪看到诸葛亮出征,便来到张裔的住所,杨洪把他对诸葛亮的谏言,一五一十地告诉张裔。张裔回答杨洪:“诸葛公留我在后方,明府不能阻止。”当时,有人怀疑杨洪欲自己做丞相府长史,也有人怀疑杨洪知道张裔与自己有矛盾,不愿意让张裔主持后方事务。后来,张裔与司盐校尉岑述不和,以至于忿恨。诸葛亮写信给张裔:“君昔日在陌下,遭受败绩,我为君担心,食不甘味;后来,君流窜于南海,我听说后,为之叹息,寝不安席;及至君返回西蜀,托付君以大任,共同辅佐王室,自以为与君有古人之交情。然而,交友之道,举荐仇人以益国家,割舍骨肉以明忠贞,朋友之间,无须相谢,更何况我把司盐校尉委任于岑元俭,而君不能容忍?”议论者这才知道杨洪大公无私。
年少时,杨洪不喜欢学问,但是,待人真诚,为官清廉,忧公如家,服侍继母,非常孝顺。建兴六年,杨洪在任上去世。当初,杨洪曾担任李严的郡府功曹,李严还未去犍为郡担任太守,杨洪已经是蜀郡太守。杨洪推荐门下书佐何祗,认为此人有才干,善于谋划,举荐何祗为郡府官吏,数年后,何祗担任广汉郡太守,当时,杨洪还在蜀郡太守任上。因此,西蜀士人皆佩服诸葛亮能够人尽其才。[298]
[298]《益部耆旧传杂记》记载:每次朝会,何祗挨着杨洪坐。杨洪嘲讽何祗,问:“君的马怎么驾车?”何祗答:“吏员的马不敢驾车,因为明府还没有加鞭。”众人传之,以为笑话。
何祗,字君肃,年少时,何祗家里贫寒,待人宽厚,为人通达,何祗的体形壮硕,吃得又多,喜欢女色,不能节俭度日,故当时人很少看重何祗。何祗曾经梦见井中长出桑树,以此向占梦者赵直咨询,赵直答:“桑树并非井中之物,应当是移植;然而,桑字四十下八,君的寿命恐怕不会超过四十八岁。”何祗笑着说:“能活到四十八岁,足矣。”当初,何祗在郡府任职,后来,担任督军从事。当时,诸葛亮用法严峻,听人说何祗喜欢游戏,生活放纵,不能谨守职责,曾经想要何祗到监狱检录罪犯,众人都为何祗担心。何祗知道后,夜晚大张灯火,来到监狱,了解罪犯的案由。诸葛亮早晨前往监狱了解情况,何祗已经全部检录完毕,答对所问,无所凝滞,诸葛亮颇感诧异,宽宥何祗,补为成都令,当时,郫县县令缺位,诸葛亮又让何祗兼任两个县的县令。两个县的户口人数很多,而且都靠近成都,有很多奸人,行为污秽,每当夜深人静时,人们熟睡,何祗收捕奸人,总有捕获,众人皆畏惧何祗,认为何祗神通广大,有人以为何祗有什么法术,无人敢欺瞒他。何祗让人报账,何祗边听边用心记,不差分毫,其精明如此。汶山郡的夷人躁动不安,诸葛亮改任何祗为汶山郡太守,汉民、夷人皆服从治理。何祗又改任广汉郡太守。后来,夷人反叛,大家说:“除非前府君来,才能安定汶山郡!”在当时,很难让何祗再回去,只好提拔何祗的族人代替,汶山郡才得以安宁。何祗改任犍为郡太守,享年四十八岁,去世,正如赵直所言。后来,有广汉郡人王离,字伯元,也因为有才干,担任督军从事,执法公平,稍后升迁,在何祗之后担任犍为郡太守,在任上有政绩,虽然聪明不及何祗,文采超过何祗。
费诗,字公举,犍为郡南安县人。刘璋担任益州牧时,费诗担任绵竹县令,刘备进攻绵竹,费诗举城投降。成都平定,刘备兼领益州牧,任命费诗为督军从事,后改任牂牁郡太守,又返回成都,担任州前部司马。刘备自封为汉中王,派遣费诗前往荆州,拜关羽为前将军,关羽听说黄忠担任后将军,大怒,说:“大丈夫终不能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费诗劝谏关羽:“建立王业者,所使用的人才,绝非一端。在往昔,萧何、曹参与高祖是同乡,年少时,已经是至亲故旧,陈平、韩信都是楚国亡命之将,来到汉营,论其位序,韩信居上,没有听说萧何、曹参因此而抱怨。今日汉中王以一次战功尊崇黄汉升,然而情意之轻重,怎么能与君侯相比!而且,汉中王与君侯,犹如一体,同舟共济,祸福共享,臣愚以为,君侯不宜计较将军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仆只是一介使者,奉命传达,君侯不受拜将军称号,臣若就此返回,惋惜君侯这样行事,恐怕会有后悔之日!”关羽听罢,颇为感悟,随即受拜。
后来,群臣商议推举汉中王刘备登上帝位,费诗上疏:“殿下以曹操父子逼迫汉室君主,篡夺权位,故此羁旅万里,纠合将士,欲率领大军讨贼。而今大敌未克,殿下先登上帝位,恐怕人心困惑。在往昔,高祖与楚王约定,先攻破秦地者为王。及至高祖占领咸阳,俘虏子婴,仍然心怀谦让,更何况,今日殿下还未走出门庭,便欲登上帝位!臣愚以为,殿下这种做法不可取。”因为此事,费诗忤逆了刘备,被贬为永昌郡从事。[299]建兴三年,费诗跟随诸葛亮南下征伐蛮夷,回到汉阳县,降者李鸿来拜见诸葛亮,诸葛亮接见李鸿,当时,蒋琬与费诗在座。李鸿说:“近来经过孟达的住所,正好遇见王冲从南方来,谈起以往孟达的去就,明公切齿痛恨,欲诛杀孟达的妻子,幸亏先主没有听从。孟达说:‘诸葛丞相看问题全面,绝不会这样行事。’完全不相信王冲的话,孟达与我都很敬仰明公,故大家都不再讲话。”诸葛亮对蒋琬、费诗讲:“返回成都,我应当写封信给子度,解释一下。”费诗答:“孟达这小子,昔日侍奉振威将军就不能忠心耿耿,后来又背叛先主,此等反复小人,何足写信!”诸葛亮默然不语。诸葛亮欲劝诱孟达,作为外援,此后还是写了一封信:“往年南征,年底返回,恰好与李鸿在汉阳会面,得知你的消息,慨然叹息,想到君平生之志,难道仅为徒具空名,享有荣誉,看重背离!呜呼孟子,我知道,这其实是刘封欺凌足下,以至于损害先主善待士人之义。加上李鸿进言,说王冲捏造谗言,说足下能猜度我的心意,不会听信王冲的谗言。借此信表明心志,追思平生之欢好,依依东望,故写信问候。”孟达得到诸葛亮的书信,多次与诸葛亮联络,在信中,孟达欲背叛魏国。魏国派遣司马懿镇压孟达并斩杀孟达。诸葛亮也以孟达并无诚意,并未出兵救援。蒋琬秉持朝政,任命费诗为谏议大夫,费诗在家中去世。
[299]习凿齿曰:创立大业之君,须待天下安定后,再考虑登上帝位,篡统之主,则想尽速登基,以维系众心,因此,晋惠公早晨做了俘虏,子圉晚上就想即位;更始帝还在,光武帝就要称帝,难道说忘主徼利,还是为了社稷之故?而今,先主纠合将士,将要出发讨贼。贼势强大,献帝丧失国祚,高祖、世祖之庙,绝而不祀,苟非亲贤,孰能绍此?嗣祖配天,非咸阳之譬,杖正讨逆,何推让之有?在当时,如果不能速尊有德,以奉大统,促使民众欣然归向正途,目睹旧物,让顺者齐心,附逆者畏惧,可谓困惑。无论何种方式,适宜即可!
裴松之认为:习凿齿的议论,唯此论最善。
王冲,广汉郡人。王冲担任牙门将,隶属江州督李严。被李严嫉恨,王冲畏罪,投降魏国。魏国任命王冲为乐陵郡太守。[300]
[300]孙盛著《蜀世谱》记载:费诗的儿子费立,在晋朝担任散骑常侍。从此以后,益州诸费氏有名望者,大多是费诗的后人。
陈寿评论如下:霍峻坚守孤城,不肯投降,王连保持节操,矢志不移,向朗好学不倦,张裔为人敏捷,随机应变,杨洪忠心为公,费诗率意直言,皆有可记载之事。以先主刘备之恢宏大度,诸葛亮之执法严明,费诗敢于直言,仕途依然坎坷,更何况昏庸的后主刘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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