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三十：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

《尚书》记载：“蛮夷猾夏。”《诗经》记载：“猃狁嚣张。”蛮夷危害华夏，可谓时间久远。秦、汉以来，匈奴长久成为中原的祸害。孝武帝虽然以武力，对外攘除四夷，东部平定两越、朝鲜，西部讨伐贰师、大宛，开凿邛夷、苲夷、夜郎的通道，然而，这些地区大多还在荒服以外，对中原并未能构成真正的威胁。匈奴铁骑靠近边郡，可以威逼华夏，胡人骑兵南下，中原会三面受敌，武帝派遣卫青、霍去病二位猛将，深入荒漠，多次北伐匈奴，穷追单于，夺取原匈奴的丰饶放牧之地。后来匈奴居守边疆向汉朝称臣，逐渐衰弱下去。建安年间，南单于呼厨泉入朝，被曹操强留在洛阳，服侍朝廷，又派右贤王留在南匈奴，安抚其国民，在当时，匈奴恭顺，彻底臣服，超过西汉年间。然而，乌丸、鲜卑却变得强盛起来，成为祸害中华的乱源，中原多事，不遑对外征伐，鲜卑故得以侵夺漠南土地，寇掠边郡城邑，杀害抢掠人民，北部郡县深受其侵害。袁绍兼并河北，招抚东北三郡乌丸，授予乌丸首领名王称号，收编其精锐骑兵。其后，袁尚、袁熙又逃往乌丸蹋顿单于处，向其求助。蹋顿骁勇善战，边郡长老皆把蹋顿比作冒顿单于，乌丸恃其距离朝廷遥远，敢于接纳中原亡命之人，遂称雄百蛮。曹操率领大军北伐，出其不意，一战而平定蹋顿，夷狄慑服，中原军队威震朔北。此后，曹操引导乌丸余众，跟随魏军征伐，边民得以喘息。此后，鲜卑首领轲比能制服北方夷狄，占据匈奴故地，从云中郡、五原郡以东，直抵辽水，都被鲜卑王庭管辖。鲜卑多次侵犯边郡，抢掠百姓，幽州、并州苦不堪言。田豫有马城之围，毕轨有陉北之败。青龙年间，明帝听信王雄，派遣剑客刺杀轲比能。此后，鲜卑分崩离析，相互攻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从此以后，边陲稍微安宁，漠南战事减少，虽然鲜卑还时有抢掠、偷盗之事发生，夷狄已经不能联合对华夏构成威胁。乌丸、鲜卑就是古人讲的“东胡”。其风俗习惯，往古的事情，已经在《后汉书》有记载。此处仅列举汉末魏初以来的史实，以备了解四夷的变化。^[72]

[72]《魏书》记载：乌丸，又名东胡。汉初，匈奴冒顿灭其国，余部退守乌丸山，因以山为名称。乌丸人善于骑射，逐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以穹庐为宅，门皆东向。白天弋猎禽兽，食肉饮酪，以裘皮为衣，贵少贱老，其性情剽悍，怒则杀其父兄，而不敢杀害其母亲，因为母亲有家族可以保护，父兄是自己本族人，无人肯站出来报仇。乌丸常推举勇敢健壮，能为族人协调因争讼而相互侵犯，评判是非者为大人，小的邑落有小帅，这些首领或小帅不能世袭。数百千个帐落组成一个大部落，大人有权威，刻木为信，邑落传递，没有文字，部众不敢违抗。姓氏不固定，以大人强壮者为姓。大人以下，各自帐落自由放牧，治理产业，没有徭役。男女青年嫁娶，先私通，男方将女方带回家，或半年一百日，然后派媒人向女方家送去马牛羊，作为聘娶之礼。男方跟随妻子回到女方家，在妻子的家里，无尊卑位序，清晨起来皆拜太阳，而不拜其父母。丈夫为妻子家做活二年，妻子家则馈送丰厚的嫁妆，把夫妻送回夫家，居处的财物，随妻子带走。乌丸的风俗，妇人在家中的地位较高，对外战斗时，以男方为主。父子男女，相对蹲踞，男子髡头，以为方便。妇人到出嫁时，开始养发，分出发髻，戴上句决，用金碧作为发饰，好像中原妇人头上戴的金簪或步摇。父兄死后，男子可以娶后母或嫂子；若没有娶嫂子，儿子以亲近关系，依次呼伯母、叔母，妻子改嫁，死后依然与原来的丈夫合葬。乌丸的风俗，按照鸟兽怀孕、哺乳，辨别一年四季，耕种的时间，按照布谷鸟鸣叫为准。乌丸的地面，可以种植青穄、东墙，东墙长得好像蓬草，其子实像葵花子，十月成熟。东墙能用来酿制白酒，乌丸人不会制作酒曲，需要从中原进口酒曲。乌丸的成年人，都会制作弓矢、马鞍、马勒，锻打金属，制作兵器，女子能刺韦，制作文绣，编织缕毡。乌丸人有病，懂得用艾灸，或把石头烧热，在病痛处自熨，或把地面烧热，躺卧在上面，或在病痛处，用刀子割开放血，或向天地山川之神祈祷，没有针药治疗。乌丸人尊重战死者，殡殓尸体，有棺木，对阵亡、病死者哭哀，下葬时歌舞相送。在家养一只肥犬，用彩绳牵引，同亡者所乘用的马匹、衣物、生时穿戴的服饰一起焚烧送葬。特别嘱托肥犬，保护死者神灵归于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就像中原人死后，灵魂归于泰山神。到了下葬日，死者的亲属、旧属坐在一起，牵着犬马，排好位置，或歌或哭，把肉掷与肥犬。有两个巫师口颂咒文，让死者的灵魂早日回归，历经险阻，到达赤山，勿令恶鬼阻拦，然后杀犬马，焚烧衣物。乌丸人敬祀鬼神，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先大人有英名者，也用牛羊祭祀，祭祀完毕，祭祀的物品皆焚烧。饮食前先祈祷。乌丸人约法，违背大人命令者，判处死罪，偷盗不至于死罪。乌丸人相互残杀，由部落自行处置，如处置仍不能制止，大人出面，有罪者把家里的牛羊拿出来，可以赎免死罪，处理结束。杀父兄者无罪。逃亡叛变被大人捕获，其他部落不得收留，皆驱赶至荒凉的地方。这些地方无山，有沙漠、流水、草木，多蝮蛇，在丁令的西南，乌孙的东北，以此困住逃亡者。自从乌丸被匈奴攻破，乌丸人变得孤弱，臣服于匈奴，每年要向匈奴贡献牛马羊，过时不贡献，匈奴就会来掳获其妻子。到了匈奴壹衍鞮单于时，乌丸变得强大，挖掘匈奴单于的墓冢，以报冒顿之仇。壹衍鞮单于大怒，调动二万骑兵，攻打乌丸。大将军霍光听说后，派遣度辽将军范明友，率领三万骑兵出辽东，追击匈奴。及至范明友赶到，匈奴已经撤回。乌丸刚被匈奴蹂躏，汉军乘其衰弱，又再次攻打乌丸，斩首六千余级，擒获三位乌丸王带回。后来，乌丸多次侵犯边塞，范明友辄出兵讨伐。到了王莽末年，乌丸与匈奴在边郡为寇。光武帝平定天下，派遣伏波将军马援率领三千骑兵，从五原郡出塞征伐，战事不利，杀马一千余匹。乌丸变得强盛，反击匈奴，匈奴迁徙千里，漠南变得荒无人烟。建武二十五年，乌丸大人郝旦等，率领九千余人，来到塞下，请求到京师朝觐天子，光武帝封乌丸首领为侯王者，有八十余人，让乌丸迁居塞内，分布在辽东郡属国、辽西郡、右北平郡、渔阳郡、广阳郡、上谷郡、代郡、雁门郡、太原郡、朔方郡的郡界安置，招来乌丸人，向他们供给衣食，朝廷又设置校尉，以管护乌丸事务，乌丸在边郡为汉军守备，打击匈奴、鲜卑。到了永平年间，渔阳郡乌丸大人钦志贲率领部众反叛，乌丸随后成为边害，辽东郡太守祭肜招募刺客，杀了钦志贲，大败乌丸。在安帝朝，渔阳郡、右北平郡、雁门郡乌丸率众王无何等，与鲜卑、匈奴联合，寇掠代郡、上谷郡、涿郡、五原郡，朝廷派大司农何熙兼领车骑将军，率领左右羽林五营武士，征调沿边七个郡的黎阳营兵，共计二万人反击。南匈奴投降，鲜卑、乌丸退出塞外。此后，乌丸稍微亲附汉朝，朝廷拜乌丸大人戎末廆为都尉。到了顺帝朝，戎末廆率将王侯咄归、去延等，跟从乌丸校尉耿晔出塞进攻鲜卑，撤军后，朝廷拜乌丸首领为率众王，赏赐束帛。

东汉末年，辽西郡乌丸首领丘力居聚集五千余帐落，上谷郡乌丸首领难楼聚集九千余帐落，各自称王，而辽东郡属国乌丸首领苏仆延，聚集一千余帐落，自称峭王，右北平郡乌丸首领乌延，聚集八百余帐落，自称汗鲁王，这些乌丸首领，皆善于用计谋，勇猛善战。中山郡太守张纯谋反叛乱，投奔丘力居，自称“弥天安定王”，成为东北三郡乌丸的元帅，率领乌丸寇掠青州、徐州、幽州、冀州四州，杀害边郡吏民。灵帝末年，刘虞担任幽州牧，招募胡人，斩杀张纯首级，北部州郡恢复安宁。后来，丘力居病死，儿子楼班年龄还小，侄子蹋顿有谋略，作战勇敢，代替楼班，成为乌丸首领，统领乌丸三王，乌丸部众皆服从其命令。袁绍与公孙瓒大战，双方对峙，难以决出胜负，蹋顿派遣使者，请求与袁绍和亲，帮助袁绍进攻公孙瓒，袁绍大败公孙瓒。袁绍遂矫制诏命，赏赐蹋顿、峭王、汗鲁王印绶，拜他们为乌丸单于。^[73]

[73]《英雄记》记载：袁绍派遣使者，拜乌丸三王为单于，皆送予安车、华盖、羽旄、黄屋、左纛。袁绍颁发版文：“派使者，持符节，大将军都督幽州、青州、并州兼领冀州牧阮乡侯袁绍，按照朝廷制度，诏令辽东属国率众王颁下，乌丸辽西率众王蹋顿、右北平率众王汗卢维：尔等祖先，仰慕汉朝德义，款塞内附，向北抵御玁狁，向东抵御秽貊，为汉朝世代守卫北部边陲，为百姓保障安宁，虽然有时掳掠，朝廷命将征伐，惩治罪犯，率不旋时，很快改悔，方外之夷，有聪慧者。当初有千夫长、百夫长，以作为统领，悉心率领部众，为国家建立功勋，稍后，领受朝廷颁发王侯印绶。自从我王室近年多变故，公孙瓒作乱，残夷厥土之君，以侮天慢主，是以四海之内，操持干戈，以卫社稷。三王奋勇，同仇敌忾，为国靖难，率领控弦武士与汉军互为表里，表现忠孝，朝廷嘉赏。然而虎兕长蛇，相随塞路，王官爵命，否而无闻。有勋不赏，俾勤者怠。今派遣代行谒者杨林，带着单于玺绶车服，赐予乌丸单于。望安抚各部落，教以谨慎，无使作凶作慝，作为百蛮之长，世代祭祀。切勿犯下过错，泯灭尔禄，丧于乃庸，可不勉乎！乌丸单于都护部众，左右单于受其节度，其他按照旧例。”

后来，楼班长大成人，峭王率领其部众尊奉楼班为单于，蹋顿为王。然而，出谋划策，大多还是要靠蹋顿。广阳郡人阎柔，年少时，曾经在乌丸、鲜卑流落，被乌丸、鲜卑部落所信任。阎柔利用鲜卑部众，杀了汉朝的护乌丸校尉邢举，取而代之，袁绍就势安抚阎柔，让阎柔安抚北部边郡。后来，袁尚逃亡，投奔蹋顿，凭借乌丸的兵力，欲重新占据冀州。曹操平定河北，阎柔率领鲜卑、乌丸归附曹操，曹操任命阎柔为护乌丸校尉，仍然授予汉朝的符节，治所设在广宁。建安十一年，曹操亲自征伐在柳城的蹋顿单于，率领大军，从小路秘密进军，前进不到一百余里，被乌丸发现。袁尚与蹋顿率领部众在凡城迎战，乌丸兵马甚多。曹操登高观察乌丸的军阵，暂时停止进攻，及至乌丸骚动不安，大军一举击破其部众，临阵斩杀蹋顿首级，战死者横尸荒野。速附丸、楼班、乌延等逃往辽东，辽东郡太守将其全部斩杀，将首级送往曹操处。其余众崩溃，全部投降。包括幽州、并州阎柔所统领的乌丸一万余帐户，全部迁入内地，曹操将他们安置在中原，各部首领侯王大人，率领其余众跟随曹操征伐。从此以后，东北三郡乌丸骑兵，成为曹操属下的劲旅。^[74]

[74]《魏略》记载：景初元年秋天，明帝派遣幽州刺史毌丘俭率领大军讨伐辽东。右北平郡乌丸单于寇娄敦、辽西郡乌丸都督，率领众王护留叶，此前，随着袁尚投奔辽西，听说毌丘俭率领大军杀到，率领余众五千余人投降。寇娄敦派遣弟弟阿罗槃等前往京师朝觐，明帝封乌丸首领三十余人为王，赐舆马彩缯，多少不等。

鲜卑^[75]步度根被拥立为首领，鲜卑部落越发衰弱，其二哥扶罗韩被数万部众拥立为首领。建安年间，曹操平定幽州，步度根与轲比能等通过护乌丸校尉阎柔向朝廷贡献。后来，代郡乌丸能臣氐等反叛，请求依附扶罗韩，扶罗韩率领一万余骑兵迎接。到了桑乾，能臣氐等商议，认为扶罗韩所部禁令松弛，担心难以成气候，又派人与轲比能联系。轲比能率领一万余骑兵，来与能臣氐见面，共同盟誓。轲比能在会盟大会上杀了扶罗韩，扶罗韩的儿子泄归泥及部众全部被轲比能收编。轲比能自以为杀了泄归泥的父亲，对泄归泥予以优待。步度根因此而怨恨轲比能。曹丕接受汉室禅让，登上帝位，任命田豫为护乌丸校尉，持符节，管理乌丸事务，同时管理鲜卑，治所设在昌平。步度根派人献上良马，文帝拜步度根为王。后来，步度根多次与轲比能相互攻击，步度根部众稍微衰弱，率领其余众一万余帐落依附太原郡、雁门郡以自保。步度根派人与泄归泥联系，说：“你的父亲被轲比能所杀害，你不想着报仇，反而追随仇家。轲比能虽然厚待你，最后还是要杀你。不如来归附我，我与你是骨肉至亲，你岂能与仇人为伍？”于是，泄归泥率领其部众逃走，归附步度根，轲比能没有追上泄归泥。黄初五年，步度根前往洛阳贡献，文帝厚加赏赐，此后，步度根一心为魏国守边，不再侵害边郡，而轲比能部众变得日渐强盛。明帝即位，采取安绥戎狄的政策，休养生息，对戎狄两部实施羁縻。青龙元年，轲比能引诱步度根，与其和亲，于是，步度根率领泄归泥及其部众全部归附轲比能，双方寇掠并州，杀害抢掠边民。明帝派遣骁骑将军秦朗征剿鲜卑，泄归泥背叛轲比能，率领其部众投降，受拜为归义王，明帝赐予幢麾、曲盖、鼓吹，仍然留在并州。步度根被轲比能诛杀。

[75]《魏书》记载：鲜卑也是东胡一部分，原来住在鲜卑山，因山名号称鲜卑。其言语习俗与乌丸相同。鲜卑山东接辽水，西边与西城接壤。鲜卑常在春季三月举行大会，在水上作乐，嫁女娶妇，髡头宴饮。鲜卑居住的地方，野兽异于中原，有野马、羱羊、端牛。端牛角可以用来制弓，世人称之为角端。还有貂、豽、鼲子，皮毛柔软，故天下以此制成裘皮。鲜卑自从被冒顿攻破，远窜至辽东塞外，不与其他国家争衡，也没有与汉朝通使往来，然而，鲜卑与乌丸靠近。到了光武年间，南北单于相互攻伐，匈奴损耗极大，鲜卑却变得日渐强盛。建武三十年，鲜卑大人于仇贲率领族人，前来京师朝贡，光武帝封于仇贲为王。永平年间，祭肜担任辽东郡太守，引诱鲜卑，予以厚赏，令鲜卑斩杀反叛的乌丸首领钦志贲等，于是，鲜卑从敦煌郡、酒泉郡以东，各部落大人，皆到辽东郡领受赏赐，青州、徐州两个州，负责安抚鲜卑，每年赏赐二亿七千万钱，以作为常数。在和帝朝，鲜卑大都护校尉廆率领部众，跟从护乌丸校尉任尚，进攻反叛者，和帝封校尉廆为率众王。殇帝延平年间，鲜卑在东边进入汉朝边塞，杀了渔阳郡太守张显。在安帝朝，鲜卑大人燕荔阳到京师朝觐，安帝赐鲜卑王印绶，赤车参驾，归护乌丸校尉管辖，治所在宁城。汉人与胡人互市贸易，修筑南北两座官府，接受鲜卑部落人民一百二十部。再后来，鲜卑或叛、或降，或与匈奴、乌丸相互攻击。安帝末年，朝廷征调沿边各郡步骑二万余人，在边郡要塞驻扎。后来，八九千鲜卑骑兵冲进代郡及马城要塞，杀害县长、县吏，朝廷派遣度辽将军邓遵、中郎将马续出塞反击，大败鲜卑。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鞬等七千余人，到邓遵处投降，安帝封乌伦为王，封其至鞬为侯，赏赐彩帛。邓遵撤军后，其至鞬再次反叛，在马城围攻护乌丸校尉，度辽将军耿夔及幽州刺史解救护乌丸校尉。在当时，其至鞬变得强盛，有控弦骑兵数万人，多次侵入塞内，与五原郡胡人攻打匈奴南单于，杀了左奥鞬日逐王。在顺帝朝，鲜卑再次入侵边塞，杀害代郡太守。顺帝派遣黎阳营兵驻扎在中山，沿边各郡派军队驻扎在塞下，朝廷征调五营弩帅，令训练战士，南单于率领步骑一万余人，帮助汉军反击鲜卑。后来，护乌丸校尉耿晔率领率众王，出塞迎战鲜卑，斩杀鲜卑首领，于是，鲜卑三万余帐落，向辽东郡投降。匈奴北单于遁逃后，还剩下十余万帐落在辽东郡定居，皆自称鲜卑人。投鹿侯在匈奴从军三年，其妻子在家里，生下一个儿子。投鹿侯返回家，知道妻子偷情，欲杀掉妻子生的儿子。妻子狡辩：“白天听到雷震声，仰天注视，有雷电落入口中，遂吞下，而后有了身孕，十月生产，此子一定有灵异，且让他长大。”投鹿侯坚决不信。于是妻子告诉娘家人，让他们帮助养活儿子，起名字叫檀石槐。檀石槐长大后，勇敢健硕，智略超群，十四五岁时，其他部落大人卜贲邑抢夺其外公家的牛羊，檀石槐策马扬鞭，追赶抢夺者，所向无敌，将抢走的牛羊全部追回。由是部落敬畏檀石槐，檀石槐行使法令，为众人评判曲直，无人敢冒犯，遂推举檀石槐为大人。檀石槐即位，把王庭建于高柳以北三百余里弹汗山啜仇水上，东西各部落大人皆归附檀石槐。檀石槐的兵马强盛，遂南下寇掠汉朝边郡，北上抵御丁令，东边抵御夫余，西边追击乌孙，占领匈奴窜逃后留下的土地，东西达一万二千余里，南北有七千余里，鲜卑网罗山川、水泽、盐池，变得富饶。汉朝深以为患，在桓帝朝，桓帝派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征伐鲜卑，战事不利。桓帝又派遣使者带上印绶，封檀石槐为王，欲与鲜卑和亲。檀石槐拒不接受，对边郡的寇掠越来越多。檀石槐将鲜卑分为东中西三部。从右北平郡以东至辽，东接夫余、秽貊为东部，有二十余部落，其大人称弥加、阙机、素利、槐头。从右北平郡以西至上谷郡为中部，有十余部落，其大人称柯最、阙居、慕容等，皆为大帅。从上谷郡以西至敦煌郡，西接乌孙为西部，有二十余部落，其大人称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等，皆为大帅，全部归属檀石槐节制。到了灵帝朝，鲜卑大肆寇掠幽州、并州。沿边各郡，没有一年不被鲜卑蹂躏。熹平六年，灵帝派遣护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护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单于，从雁门郡要塞出兵，三路并进，前进二千余里，征伐鲜卑。檀石槐率领部众迎战汉军，臧旻等败走，汉军生还者仅剩下十分之一。鲜卑部众日渐增多，种田养畜射猎，不足以满足生活需要。后来，檀石槐巡行乌侯秦水，广袤数百里，水波浩淼，水中有鱼，而不能捕获，听说汗人善于捕鱼，于是，檀石槐向东进攻汗国，捕获一千余家，迁徙至乌侯秦水上，令其捕鱼，以资助粮食不足。直到今日，乌侯秦水上仍然有汗人数百户。檀石槐四十五岁病死，儿子和连即位。和连的能力远不如其父亲，而且贪婪、淫荡，处理部落矛盾断案不公，众叛亲离，逃离者过半。灵帝末年，鲜卑多次寇掠边郡，攻打北地郡，北地郡百姓善于用弓弩者，射中和连，当场射杀。和连的儿子骞曼还小，哥哥的儿子魁头代替即位。魁头即位后，骞曼长大成人，与魁头争夺权力，鲜卑遂分散。魁头去世，弟弟步度根即位。自从檀石槐死后，诸大人开始世袭制。

轲比能本来属于小种鲜卑，以作战勇猛，持法公平，不贪恋财物，被众人推举为首领。鲜卑部落靠近边塞，自从袁绍占据河北，中原有很多人叛逃归附轲比能，指导鲜卑人制作兵器、铠甲、盾牌，也指导他们学习文字。故轲比能驾驭其部众，模仿中原，出入打猎，建立旌旗仪仗，作战时，以击鼓节奏为进退。建安年间，轲比能通过阎柔向朝廷贡献。曹操西征关中，田银在河间郡反叛，轲比能率领三千骑兵，跟随阎柔打败田银。后来，代郡乌丸反叛，轲比能帮助乌丸寇掠边郡，曹操任命*陵侯曹彰为骁骑将军，北伐鲜卑，大败鲜卑。轲比能逃往塞外，后来，轲比能再次向朝廷贡献。延康初年，轲比能派遣使者，到洛阳献上马匹，文帝也随后立轲比能为附义王。黄初二年，轲比能释放羁押在鲜卑的魏国人五百余家返回代郡。第二年，轲比能率领其部落百姓及代郡乌丸修武卢等三千余骑兵，驱赶牛马七万余头，与汉人互市贸易，遣返魏国人一千余家，返回上谷郡。轲比能与东部鲜卑首领素利及步度根三部争斗，相互攻击。田豫为他们讲和，令他们不得相互侵犯。黄初五年，轲比能再次进攻素利，田豫率领轻骑兵，径直进攻轲比能的后方。轲比能派其他小首领琐奴迎战田豫，田豫进剿，大败鲜卑，从此以后，轲比能怀有二心，写信给辅国将军鲜于辅：“我们夷狄不识文字，原护乌丸校尉阎柔向天子保举我等。我与素利结下仇恨，往年相互攻击，而田校尉帮助素利。我派琐奴前往迎战，听说使君来，随即令琐奴引军撤退。步度根多次抢掠我们，又杀害我的弟弟，反而诬陷我抢掠边郡。我们夷狄虽然不懂得礼义，然而兄弟子孙接受天子的印绶，牛马尚知水草丰美，更何况我们是人，也有人心！请将军向天子为我们讲情。”鲜于辅得到轲比能的书信，奏报文帝，文帝再次令田豫安抚鲜卑。轲比能的部众越发强盛，有控弦骑兵十余万。每次寇掠，缴获财物，都平均分配，当着部众的面，一次分配完毕，无所遗留，因此，得到部众拼死效命，其余部落首领，皆敬惮轲比能，然而，轲比能仍比不上檀石槐。

太和二年，田豫派遣翻译夏舍到轲比能女婿郁筑鞬处，夏舍被郁筑鞬杀害。当年秋天，田豫率领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讨伐郁筑鞬，大败郁筑鞬，撤军返回马城，轲比能亲自率领三万骑兵，围困田豫七日。上谷郡太守阎志是阎柔的弟弟，平素被鲜卑人所信任。阎志前往轲比能处，向其晓谕道理，轲比能解围而去。后来，幽州刺史王雄兼领护乌丸校尉，向鲜卑施以恩信。轲比能多次叩关入塞，来到州部贡献。青龙元年，轲比能诱降步度根，与其共同反叛并州刺史毕轨，轲比能与步度根和亲，率领一万骑兵，在陉北迎来步度根的家属。并州刺史毕轨派遣将军苏尚、董弼等进攻鲜卑，轲比能派遣儿子率领骑兵与苏尚等在楼烦大战，在战阵中斩杀苏尚、董弼。青龙三年，王雄派遣勇士韩龙刺杀轲比能，立轲比能的弟弟为鲜卑首领。

素利、弥加、厥机等都是鲜卑的首领，盘踞在辽西郡、右北平郡、渔阳郡塞外，由于距离遥远，还未成为边患，然而，其鲜卑族人数多于轲比能。建安年间，通过阎柔向朝廷贡献，与汉人互通贸易，曹操上表，把他们全部封为王。厥机去世，又立了儿子沙末汗为亲汉王，延康初年，鲜卑诸王各自派遣使者，向朝廷贡献马匹。文帝立素利、弥加为归义王。素利与轲比能相互攻击。太和二年，素利去世，儿子还小，众人拥立其弟弟成律归为王，统领其部众。

《尚书》记载：“向东直抵海滨，向西直抵流沙。”这是远古圣王划分域内、域外，海滨、流沙仍属于九服之内，对此有一个大概了解。然而绝域之外荒凉，需要多重翻译，绝非中原华夏人士的足迹可以轻易到达，也从未有人去刻意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从虞舜帝到周代，西戎向中原王朝不断进贡白玉环，东夷肃慎族贡献楛木制成的箭矢，都是历经数世，才能来一次，其距离遥远，可见一斑。及至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探查黄河源头，经历西域诸国，朝廷遂在西域设置都护，统领西域胡人事务，之后，中原人对西域的了解不断增加，故史官得以详细记载。魏国兴起，朝廷出使官员，虽然不能把西域全部走遍，大国龟兹、于寘、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等，每年还要到朝廷贡献，仿照汉朝旧例。公孙渊祖父三代盘踞在辽东，天子认为，辽东也是绝域，将其视为域外，就把海外的事务委托给他遂隔断了与东夷的联系，东夷也不再与华夏通使。景初年间，大军征剿，诛杀公孙渊，朝廷又秘密进军渡过大海，收复乐浪郡、带方郡，此后，域外晏然，东夷臣服。高句丽反叛，朝廷又派遣偏师讨伐高句丽，追亡逐北，跨越乌丸、骨都，经过沃沮，蹂躏肃慎王庭，大军东临大海。听老人们讲，那里有面貌奇特之人，居住在靠近太阳升起的地方，朝廷官员周游诸国，了解其国土大小、风土人情，各自有名号，可以详细记录。虽然是夷狄之邦，仍然使用俎豆等礼器。中原失去的礼仪，在四夷可以见到，这是孔子讲过的，可信。故撰写这些国家，增进了解，用以接续前代史书未记载的地方。

夫余在长城以北，距离玄菟郡有上千里，南边与高句丽，东边与挹娄，西边与鲜卑接壤，北边有弱水，领土面积有方圆二千里。人口户数有八万，其民众都是土族，国内建有宫室、仓库、牢狱，多山陵、广泽，在东夷，夫余最平坦。夫余土地上种植五谷，不出产五果。其人民身材高大，坚强勇敢，为人敦厚善良，不寇掠。国家有君王，以六畜作为官员的名称，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部落有豪强，豪强名下的百姓皆为奴仆。官员分别管理四方，豪强势力大者，有数千家奴仆，势力小者有数百家。饮食用具，皆使用俎豆，大家聚集在一起宴饮，相互间敬酒，洗爵后再敬酒，相互间揖让，前后行走有次序。以殷历正月为岁首，举行祭天，国中举行大会，民众连日饮食歌舞，名曰迎鼓，在这个时间，断决刑狱，释放囚犯。在国内，人们崇尚白色，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袍、裤、鞋用皮革制成。出国的人，穿缯绣锦罽，大人物还要加上狐狸、狖白、黑貂制成的裘皮，用金银装饰帽子。翻译传达双方意思，皆跪拜，手据地窃窃私语。用刑严峻，杀人者死，罚没其家人为奴婢。盗一罚十二。男女淫媾，妇人妒忌，皆杀之。尤其憎恨妒忌，已经被杀，还要将尸体丢弃在山上，直至腐烂。女家欲要回尸体，需要上缴牛马，才能把尸体运回去安葬。哥哥死了可以娶嫂子为妻，与匈奴的习俗相同。其国民善于饲养牲畜，出产名马、赤玉、貂狖、美珠。珠大者形似酸枣。以弓矢刀矛为兵器，家家自备铠甲、武器。国中的耆年老人，传说是古代逃出中原的流亡者。建造城栅为圆形，好似牢狱。人们行路，无论昼夜，老幼都喜欢唱歌，每天歌声不断。有军事活动时要祭天，杀牛观察牛蹄的方向，以此占卜吉凶，牛蹄打开者为凶，牛蹄闭合者为吉。有敌人来，官员要亲自带领作战，民户都要供应粮食、饮料。战死者，夏天用冰防腐。杀家中的奴仆殉葬，多者上百人。施行厚葬，有椁无棺。^[76]

[76]《魏略》记载：其风俗停丧五月，以久为荣。其祭品，有生有熟。丧主不想尽快埋葬，他人强迫，还要争执，以此为礼节。居丧时，男女皆穿纯白色的衣服，妇人著布面巾，去环珮，大体与中原相仿佛。

夫余本来属于玄菟郡。东汉末年，公孙度在渤海以东称雄，威慑域外夷人，夫余王尉仇台归属辽东郡。当时，高句丽、鲜卑强大，公孙度以夫余在二者之间，把宗室女子嫁予尉仇台。尉仇台去世，简位居即位，没有嫡子，有庶生儿子麻余。简位居去世，官员们共同拥立麻余。官员牛加哥哥的儿子叫位居，担任大使，位居轻财好施，国人愿意归附，年年派遣使者到京师贡献。正始年间，幽州刺史毌丘俭讨伐高句丽，派遣玄菟郡太守王颀前往夫余，位居派遣大加郊迎使者，供应军粮。位居叔父牛加有二心，位居杀了叔父父子，没收其财物，派遣使者登记清单，送交玄菟郡府。按照夫余的旧俗，水旱灾害，或五谷不熟，则归咎于国王，或替换国王，或杀掉国王。麻余死后，其儿子依虑年仅六岁，被拥立为国王。在东汉，夫余王丧葬用的玉匣，常由朝廷预先制造，交付玄菟郡，夫余王死后，即迎取玉匣安葬。公孙渊被杀，玄菟郡库存有玉匣一具。而今，夫余国仓库里依然有玉璧、玉珪、玉瓒，这是数代人留下的宝物，是他们的传世之宝，夫余国耆年老人说，这是前代朝廷的赏赐。^[77]朝廷赐予的印文是“濊王之印”，夫余国有旧城，名字叫濊城，大概本来是秽貊之地，夫余王占据，自称“亡人”，抑或有其根据。^[78]

[77]《魏略》记载：夫余国殷富，自先世以来，未曾遭到破坏。

[78]《魏略》记载：旧志有记载，在往昔，北方有高离国，其国王侍婢有身孕，国王欲杀之，侍婢狡辩：“有气体如鸡子大小，落下，我因此而有身孕。”后来生下儿子，国王把婴儿丢弃在猪圈中，猪以口气嘘之，又丢弃在马厩，马也用口气嘘之，婴儿得以不死。国王怀疑婴儿为上天之子，令婴儿母亲抱回去抚养，起名字叫东明，长大后，国王常令东明牧马。东明善射，国王担心其争夺王位，欲杀东明。东明逃走，南下至施掩水，用弓击打水面，鱼鳖浮上来架成桥，东明得以渡河，鱼鳖才解散，追兵不能渡河。东明因此得到国王夫余的领地。

高句丽在辽东郡以东一千里，南边与朝鲜、秽貊，东边与沃沮，北边与夫余接壤。都城在丸都山下，领土面积有方圆二千里，有户口数三万。国中有很多大山深谷，没有平原湖泊。沿山谷建立民居，饮用山涧的流水。没有良田，虽然努力耕作，却不足以填饱肚子。其风俗重视节约粮食，喜欢建造宫室，在所居住的左右建立大屋，祭祀鬼神，还祭祀灵星、社稷。高句丽人性情凶狠、急躁，喜欢抢掠。其国家有国王，其官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雏加、主簿、优台丞、使者、皂衣先人，分出尊卑，有等级差别。按照东夷旧闻，认为高句丽属于夫余分支，其言语习惯大多与夫余相同，其性情、衣服穿着有一些区别。高句丽原来有五个部族，有涓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最早由涓奴部为国王，后来稍微衰弱，如今，由桂娄部取代。东汉朝廷赐予高句丽鼓吹艺人，常从玄菟郡接受朝廷赐予的朝服衣帽，高句丽令官员管理国民户籍名册。后来，高句丽人逐渐骄纵恣肆，不再到玄菟郡接受指令，玄菟郡在东界筑起小城，把朝服衣帽暂存在里边，高句丽人每年按时来取，如今，胡人仍然称此城为“帻沟溇”。沟溇者，是高句丽的叫法。高句丽设置官吏，有“对卢”，则不设置“沛者”，有“沛者”，则不设置“对卢”。高句丽的宗室，凡担任“大加”者，皆称呼“古雏加”。涓奴部原来是高句丽国王，如今虽然不再担任国王，世袭首领，也可以称呼“古雏加”，还可以建立宗庙，祭祀灵星、社稷。绝奴部世代与国王通婚，可以加上“古雏”称号。诸大加也可以自行设置使者，穿皂衣的先人，任职者要把姓名报送国王，犹如中原地区诸侯卿大夫的家臣，在一起聚会时，起立坐下，不得与国王的使者、穿皂衣的先人享有同等地位。高句丽国中的豪门大户不事耕作，坐享其成者有一万余人，普通百姓要远途送来米粮鱼盐，供他们享用。其国民喜欢歌舞，国中的村落，男女聚集在一起，日夜歌舞，相互间对歌嬉戏。不建立大仓库，每家有自己的小仓库，名字叫“桴京”。高句丽人喜欢清洁，喜欢酿酒贮藏。跪拜时，单腿跪拜，这与夫余不一样，行路时疾行。在十月祭天，国中举行大会，名字叫“东盟”。官员聚会，穿着锦绣衣服，皆以金银作为装饰。大加主簿头戴冠冕，如果冠冕不够，小加就戴折风，形状好似皮弁。其国中东边有一个大洞穴，名字叫“隧穴”，十月国中举行大会，迎接隧神返回，在高句丽东边举行祭祀，把木雕的隧神供奉在神座上。国中没有牢狱，如果有人犯罪，诸加举行评议，罪重者杀头，将妻子罚没为奴婢。其风俗在缔结婚姻时，以言语约定，女方家在大屋后面建造小屋，叫作婿屋，夫婿晚上到女方户外，报上姓名跪拜，乞求与女方同宿，如是者再三，女方父母同意了，就听任二人在小屋中歇宿，这以后夫妻开始积累钱帛，直至生下儿子长大，男方再带着妻子、儿女回到自己家。其风俗喜奢侈。男女嫁娶，即开始制作送终的衣服。崇尚厚葬，金银钱币，全部用在丧葬上，垒石为封土，旁边种上成行的松柏。饲养的马匹矮小，善于登山。国人很有力气，熟悉战斗，沃沮、东濊皆臣服于高句丽。还有小水貊分支。高句丽建立国家，沿着大河而居，西安平县北边有一条小河，向南流入大海，高句丽分支沿着小河建立国家，因此叫小水貊，出产良弓，就是所谓的“貊弓”。

王莽初年，王莽征发高句丽的士兵讨伐胡人，高句丽人不愿意出征，王莽逼迫高句丽人出征，很多人逃出塞外，沦为强盗。辽西郡大尹田谭追击逃亡者，被高句丽人杀害。州郡县邑归咎于高句丽侯，严尤上奏：“貊人犯法，并非高句丽侯的罪过，应该予以安抚。将其治罪，恐怕会引起高句丽人造反。”王莽不听，诏令严尤追杀叛逃者。严尤诱骗高句丽侯前来，将其斩杀，传送首级至长安。王莽大喜，遂布告天下，将高句丽更名为下句丽。高句丽王贬为侯，东汉光武帝八年，高句丽王派遣使者前来朝贡，又开始称王。

在东汉殇帝、安帝年间，高句丽王宫多次寇掠辽东郡，祸及玄菟郡。辽东郡太守蔡风、玄菟郡太守姚光以宫为边郡的大害，兴兵讨伐。宫诈降，乞求讲和，二郡暂缓进兵。宫秘密派遣军队进攻玄菟郡，焚烧候城县，攻入辽隧县，杀害吏民。后来，宫再次侵犯辽东郡，郡太守蔡风轻敌，率领汉军将士追剿，全军覆没。

宫死后，儿子伯固即位。在顺帝、桓帝年间，高句丽再次侵犯辽东郡，寇掠新安县、居乡县，又攻打西安平县，在途中杀害带方县令，抢走乐浪郡太守的妻子。灵帝建宁二年，玄菟郡太守耿临讨伐高句丽，斩杀数百人，伯固投降，归属于辽东郡。熹平年间，伯固乞求归属于玄菟郡。公孙度在渤海以东称雄，伯固派遣大加优居、主簿然人等协助公孙度进攻富山贼，大破贼寇。

伯固去世，有两个儿子，长子拔奇，小儿子伊夷模。拔奇不肖，国人拥立伊夷模为国王。自从伯固多次寇掠辽东郡，又接受逃亡的胡人五百余家。建安年间，公孙康出兵进攻高句丽，攻破其国都，焚烧城邑。拔奇怨恨身为兄长，不得立为国王，与涓奴加各率领百姓三万余人，向公孙康投降，返回住在沸流河。投降的胡人也背叛伊夷模，伊夷模重新建立新国，就是今日所在的地方。拔奇遂迁往辽东，有儿子留在高句丽国，就是现在的古雏加駮位居。其后，高句丽再次进攻玄菟郡，玄菟郡与辽东郡合击高句丽，大败贼寇。

伊夷模没有儿子，与一位灌奴部的女子私通，生下儿子名叫位宫。伊夷模去世，位宫即位为国王，就是今天的高句丽王宫。其曾祖父名字也叫宫，宫生下来就能睁开眼睛看东西，其国人厌恶，及至长大，果然凶狠暴戾，多次对外抢掠，国家日渐败落。如今新王生下来，也能够睁开眼睛视人。高句丽认为与其曾祖父相似，以为是祖父托生，故称呼其名字为位宫。位宫勇敢，有力气，骑马上下如飞，精于骑射。景初二年，太尉司马懿率领军队讨伐公孙渊，位宫派遣主簿大加率领数千人助战。正始三年，位宫寇掠西安平县，正始五年，被幽州刺史毌丘俭打败。详情记载在《毌丘俭传》。

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的东边，濒临大海。其地形东北狭窄，西南狭长，领土面积方圆千里，北边与挹娄、夫余，南边与秽貊接壤。有户口数五千，没有大君王，世代居住的村落，各自有首领。其语言与高句丽大致相同，会有一些小差异。西汉初年，燕国逃亡者卫满在朝鲜称王，当时，沃沮人都臣服于卫满。汉武帝元封二年，汉军讨伐朝鲜，杀了卫满的孙子卫右渠，将其领地分为四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后来被夷貊侵犯，汉朝将郡治所迁至高句丽西北，就是今天的玄菟郡旧府。沃沮仍隶属于乐浪郡。汉朝以其领土辽阔，在单单大岭的东边，分置东部都尉，治所在不耐城，管辖东边七个县，当时，沃沮已经设置为县。东汉建武六年，收缩边郡，都尉官职从此撤销。其后，以其县治首领为县侯，不耐、华丽、沃沮诸县都设置为侯国。夷狄相互间攻伐，只有不耐濊侯仍然设置功曹、主簿诸曹，其功能皆由濊民负责。沃沮诸村落首领自称三老，仍然是原县国的规制。沃沮因国家小，蜷缩于大国之间，于是只得臣服于高句丽。高句丽再次将其首领任命为使者，令其负责管理，又派大加负责征缴租税、貊布、鱼、盐，海中捕获的各种可食的东西，千里运输上缴高句丽，还要送美女作为婢妾，高句丽待他们如奴仆。

沃沮的土地肥美，背山面海，适宜种植五谷，沃沮人善于种田。人民性情敦厚、质朴、勇敢，身体强壮，牛马很少，作战时持长矛步战。饮食居处，衣服礼节，类似于高句丽。^[79]其丧葬习俗，制作大木椁，长十余丈，打开一头当作门户。新死者暂时埋葬，等到尸体腐烂，皮肉已经朽烂，取出骨头放置在椁中。举家共享一椁，刻制木头人，好似生前的形状，木偶与死者人数相等。又制作瓦鬲，把米放置在其中，按照顺序悬挂在椁的门户边。

[79]《魏略》记载：沃沮人的风俗，男女婚嫁，女子年满十岁，许配人家。女婿来到家里迎接，长大后才婚配。及至长大成人，妻子返回娘家。女方家向男方索要嫁女钱，交钱后，再还给女婿。

毌丘俭讨伐高句丽，高句丽王宫逃往沃沮，毌丘俭遂进攻沃沮。沃沮城邑被扫荡，毌丘俭斩杀俘虏三千余人，宫逃往北沃沮。北沃沮又名置沟娄，距离南沃沮八百余里，其风俗南北相同，与挹娄接壤。挹娄人喜欢乘船抢掠，北沃沮很害怕挹娄人，夏天住在山里的洞穴里，防备挹娄人，冬天天气寒冷，冰天雪地，航道不通，沃沮人才敢回到村落中居住。王颀另外派一支军队，讨伐高句丽王宫，大军追至北沃沮东界。问当地的老年人：“海东还有人吗？”听老人讲，北沃沮国人曾经乘船捕鱼，遭遇大风，一连吹了数十日，渔船漂向东边，来到一座海岛，岛上有人，言语不通，其风俗常在七月间取童女沉入大海。还说有一个国家，也在海中，只有女人，没有男人。又说得到一件布衣，从海面上浮来，衣服的大小好似中等身材，两只袖子长三丈。又得到一艘破船，随海流冲到海岸边，有一个人，脖项后还有一副面孔，还活着，与其讲话，言语不通，不吃东西，很快就死了。其地域在沃沮东边的大海中。

挹娄在夫余东北一千余里，濒临大海，南边与北沃沮接壤，不知道其北边可以到哪里。其土地多高山险阻。其人民长得很像夫余人，言语与夫余、高句丽人不同。种植五谷，有牛、马、麻布。人民大多勇敢有力。没有大君长，邑落各有其大人。住在山林间，常穴居，大户人家的洞穴深达九张梯子，洞穴越多越好，这个地方气候寒冷，比夫余还冷。其风俗喜欢养猪，食猪肉，衣猪皮。冬天用猪油膏涂抹在身上，厚达数分，以抵御风寒。夏天则赤裸身子，用一尺布遮住前后阴处，以此遮羞。其人民不爱清洁，厕所建在屋中央，人围绕着厕所居住。用的弓长四尺，弓力像弩一样有力，用楛木做成箭矢，长一尺八寸，用青石做成箭镞，古代的肃慎族就在这里。挹娄人善射，射人可以射中眼睛。箭矢有剧毒，人被射中，当即死亡。当地出产赤玉、貂裘，今天所谓的挹娄貂裘就是这里出产。自从汉建国以来，臣服于夫余，夫余人责令其缴纳繁重的赋税，黄初年间，挹娄人造反。夫余人多次镇压，其人民虽少，倚靠山险，邻国人畏惧挹娄人的毒箭矢，也不能将其制服。其国民乘船抢掠，成为邻国一患。东夷人的饮食，皆使用俎豆，只有挹娄人不用，其风俗不受羁绊，最不守规矩。

濊夷的南边与辰韩接壤，北边与高句丽、沃沮接壤，东边濒临大海，今天朝鲜的东边，是他们的领地。有户口数二万。在往昔，殷商王子箕子来到朝鲜，制定八条教令，约束人民，其风俗整肃，夜不闭户，人民耻于为盗。其后经历四十余世，朝鲜侯淮僭越王号，称王。陈胜等起兵造反，天下叛秦，燕、齐、赵的民众为躲避战乱，逃往朝鲜者有数万人。燕国人卫满，把头发梳成锥形，换上夷人的衣服，来到朝鲜，自称王。汉武帝灭亡朝鲜，将其领土划分为四个郡。从此以后，胡、汉有了些许差别。原来没有大君长，自从汉朝建立郡县后，其官职有了侯邑君、三老，负责治理百姓。当地老人自称与高句丽同种。其人民秉性敦厚、朴实，很少嗜好贪欲，懂得廉耻，不肯向人乞求。语言、风俗、禁忌，与高句丽大致相同，衣服有差异。男女穿的衣服，都是圆领子，男子在衣服上缀有银花，大小有数寸，以作为装饰。从单单大岭以西属于乐浪，大岭以东有七个县，属于都尉管辖，两部分百姓都是濊夷。后来，撤销都尉，朝廷封濊夷领袖为侯，今天的不耐濊，都是其种族。东汉末年，又臣服于高句丽。其风俗重视山川，山川各有其归属，不得妄自侵夺。同姓不能结婚。有很多忌讳，人患疾病或死亡，则拆毁旧的住宅，重新建造新居。出产麻布，用蚕桑制作绵帛。清晨观察星宿，预知一年的收成，是丰、是歉。不把珠玉当作宝贝。常在十月祭天，昼夜饮酒歌舞，称之为舞天，还祭祀老虎，认为虎是神。其村落相互侵犯，处罚有责任的一方，罚没牲畜牛马，称之为责祸。杀人者抵命。很少有盗贼。作战用长矛，长三丈，数人手持之步战。乐浪郡檀弓就是此地出产。其海中出产班鱼皮，陆地上有很多文豹，还有果下马，汉桓帝时，向朝廷进贡。^[80]

[80]裴松之按：果下马高三尺，骑马可以在果树下行走，故称之果下马。见《博物志》《魏都赋》。

正始六年，乐浪郡太守刘茂、带方郡太守弓遵率领东濊夷人臣服于高句丽，朝廷兴师讨伐，不耐侯等举城邑投降。正始八年，东濊夷到京师朝贡，齐王曹芳下诏，再次拜不耐为濊王。东濊夷与汉民杂居，每年四季到郡府拜谒太守。乐浪郡、带方郡有军队驻扎，向东濊夷人征缴赋税，役使徭役，与汉民一样对待。

韩国在带方郡的南边，东西以大海为界，南边与倭人隔海相望，领土面积方圆有四千里。韩人分为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曰弁韩。辰韩者，古代叫辰国。马韩在西边。其人民为土族，种植土地，懂得养蚕植桑，会制作绵布。各自有首领，大首领自称“臣智”，其次为“邑借”，其人民分散居住在山海间，没有城郭。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沽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咨离牟卢国、素谓乾国、古爰国、莫卢国、卑离国、占离卑国、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弥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国、臼斯乌旦国、一离国、不弥国、支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莫卢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 邪国、爰池国、乾马国、楚离国，大概有五十余国。大国有百姓一万余家，小国有数千家，总计有十余万户。辰王的治所在月支国。臣智抑或叫加优呼臣，也叫遣支报安邪踧支 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等称号。其官员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郎将、都尉、伯长。(www.xing528.com)

侯淮僭越王号，自称王，被燕国人卫满驱赶，侵夺其土地，^[81]朝鲜王淮带着身边的宫人，渡过大海，居住在韩，自称韩王。^[82]其后嗣灭绝，今天的韩人，还有人奉祀朝鲜王的祠庙。西汉时，此地属于乐浪郡，四季向朝廷进贡。^[83]

[81]《魏略》记载：商代末年，箕子的后人朝鲜侯，看见周室衰落，燕国自尊为王，欲向东拓展土地。朝鲜侯也自称王，兴兵袭击燕国，以尊奉周室。朝鲜大夫劝谏国王，乃止。国王以礼劝说燕国，燕国停止向朝鲜用兵，不再进攻朝鲜。后来，朝鲜王的子孙逐渐骄纵，袭扰燕国，燕王派遣大将秦开攻打朝鲜，获取其土地二千余里，边界至满番汗，朝鲜变得越发衰弱。及至秦国兼并天下，派蒙恬修筑长城，直抵辽东。当时，朝鲜王否在位，畏惧秦军攻打，臣服于秦国，但不肯到京师朝觐。否死后，儿子淮即位。又经过二十余年，陈、项起义，天下大乱，燕国、齐国、赵国的民众为躲避战乱，很多人逃往朝鲜，朝鲜王淮把他们安置在西边。及至汉高祖立卢绾为燕王，朝鲜与燕国以 水为边界。卢绾造反，逃入匈奴，燕国人卫满亡命窜逃，穿上胡服，向东渡过 水，向朝鲜王淮投降，说服淮，在朝鲜的西界居住，收拢中原亡命在此的百姓，作为朝鲜藩屏。淮相信卫满，拜卫满为博士，赐予玉圭，封卫满上百里土地，令其守卫西部边界。卫满招诱逃亡在朝鲜的中原人，部众越来越多，卫满派人告诉朝鲜王淮，诈称汉军分十路大军杀来，请求入宫宿卫，随后攻打朝鲜王淮。淮与卫满大战，战事不利。

[82]《魏略》记载：卫满的儿子及亲属留在国内者，改姓韩氏。朝鲜王淮在海岛上，不再与朝鲜往来。

[83]《魏略》记载：当初，卫右渠还未被汉军攻破，朝鲜相历溪卿劝谏朝鲜王，卫右渠不肯采纳，东边的辰国，当时有居民追随卫右渠者有二千余户。辰国也与朝鲜一样，向朝廷贡献，不与朝鲜往来。到了王莽地皇年间，廉斯鑡在辰韩担任将军，听说乐浪的土地肥沃，人民富裕，逃亡来降，从邑落出来，看见田中有一位男子驱雀，其语言并非韩人。问这位男子，男子答：“我等是汉人，名字叫户来，我等有一千五百人在此地砍伐树木，被韩人击败，断发为奴，已经有三年。”廉斯鑡说：“我准备投降汉朝乐浪郡，你们愿意随我一起去吗？”户来说：“愿意。”廉斯鑡于是派户来前往含资县禀报，县衙禀报郡府，郡府即以廉斯鑡为翻译，从芩中乘大船进入辰韩，接受投降。投降者共计有上千人，其余五百人已死亡。廉斯鑡当时晓谕辰韩：“你们归还五百人。若不归还，乐浪郡将派遣一万军队，乘船来攻打你们。”辰韩答：“五百人已死，我们愿意赔偿。”于是辰韩出了一万五千人，弁韩布一万五千匹，廉斯鑡收缴了这些赔偿。郡府表彰廉斯鑡，赐予冠帻、田宅，子孙数世兴旺，到了安帝延光四年，免缴赋税。

桓帝、灵帝年间，韩濊夷变得强盛，有很多民众拥入韩国，郡县不能制止。建安年间，公孙康分出屯有县以南的荒地，设置为带方郡，派遣公孙模、张敞等招集流亡在此地的汉民，兴兵讨伐韩濊夷，流亡在此地的汉民，有些回到汉地，从此以后，倭、韩夷属于带方郡。景初年间，明帝秘密派遣带方郡太守刘昕、乐浪郡太守鲜于嗣渡过大海，平定带方郡、乐浪郡，向韩国臣智赐予邑君印绶，其次授予邑长印绶。韩人的风俗，喜欢穿着朝服，头戴冠冕，普通百姓到郡府进贡，都会讨要朝服、冠冕，私自穿戴朝服冠冕，佩带印绶者有一千余人。州部从事吴林以乐浪郡原来管辖韩国，分出辰韩八个小国，归属于乐浪郡，官吏在翻译命令时有误，臣智不满，激起韩人愤怒，攻打带方郡崎离营。当时，带方郡太守弓遵、乐浪郡太守刘茂出兵镇压，弓遵战死，带方郡、乐浪郡遂灭亡韩国。

马韩人的风俗，缺少法律纲纪约束，国家虽然有首领，但邑落分散，不能有效治理。没有跪拜礼仪。居处建造草屋或土室，形状好似墓冢，其门户开在上面，举家共住一土室，不分男女长幼，共处其中。其丧葬有椁无棺，不懂得使用牛马，牛马多用来为死人送葬。以璎珠为财宝，缝缀在衣服上作为装饰，或悬挂在脖颈上，垂吊在耳垂上，不以金银锦绣为珍宝。其人民勇敢尚武，身体强壮，头发盘成发髻，不戴头巾，好似炅兵，身穿布袍，脚上穿着微跷的皮革鞋子。其国中有劳役或官府组织徭役，修筑城郭，那些年轻的壮汉，都在自己脊背的皮肤上开一个洞，用大绳子穿过去，再用一丈长的木头插在上面，通日呼喊着劳作，不感到疼痛，既以此勤勉劳作，又以此显示自己健壮。马韩人在五月播下种子，祭祀鬼神，举行聚会，唱歌跳舞，昼夜饮酒，无休无止。其舞蹈由数十人起舞，脚踏地面，步伐整齐，手足并用，节奏好似铎舞。十月农田收获，再举行一次歌舞。马韩人迷信鬼神，每国都有一人负责主祭天神，号称天君。每国都有一个特别邑落，称为苏涂，在邑落里矗立一根大木头，上面悬挂铃鼓，用以敬事鬼神。逃亡者逃到邑落中，不再回去，好在这里作盗贼。他们建立苏涂的用意，就像佛教徒的浮屠，对待善恶的态度，有差异。北方靠近边郡的国家，稍微懂得汉地的礼仪，距离较远者，就像是囚徒奴婢相聚。没有什么珍宝。禽兽草木大致与中原相同。出产大栗子，形状像梨。还出产细尾鸡，其尾巴长五尺余。男子常在身上文身。还有州胡夷，在马韩西边大海岛上，这些胡人身材长得矮小，言语与马韩人不同，像鲜卑人一样剃去头发，只穿着皮革制成的衣服，喜欢养牛、养猪，穿着的衣服有上衣无下衣，与裸体差不多。乘船往来，与马韩人通商贸易。

辰韩在马韩的东边，老人世代传说，自称他们的先人是中原人，在古代为逃避秦朝的苦役，来到韩国，马韩割去东边的土地，供他们定居。他们建有城栅。其语言与马韩不同，叫国家为邦，称弓为弧，称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之间称“徒”，好像秦人的称呼，与燕、齐称呼物体的名称相同。他们把乐浪郡人称为阿残；东方人称为“我为啊”，说乐浪郡人是他们原来杀戮后剩下的人。今天也有人称呼他们为“秦韩”。当初有六国，后来渐渐分为十二国。

弁辰有十二国，还有一些小的邑落，各自有首领，大者名字叫“臣智”，其次叫“险侧”，其次叫“樊濊”，其次叫“杀奚”，其次叫“邑借”。有已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冻国、弁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弥冻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辰乐奴国、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狗邪国、弁辰走漕马国、弁辰安邪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由国。弁韩、辰韩，共计有二十四国，大国有四五千家，小国有六七百家，总计有四五万户。其中十二国臣服于辰王。辰王常由马韩人担任，世代相传。辰韩人不得自立为王。^[84]辰韩的土地肥美，适宜种植五谷及稻米，懂得蚕桑，制作缣布，使用牛马驾车、乘骑。婚嫁礼俗，男女有别。用大鸟的羽毛送葬，其意欲使死者飞上天。^[85]辰韩国出产铁，韩人、濊人、倭人皆从辰韩购买铁器。市场上买卖，可用铁器作为货币，好像中原用钱币，还向乐浪郡、带方郡供应铁器。其风俗喜欢歌舞、饮酒。喜欢鼓瑟，瑟的形状好似筑，弹拨曲调。儿子出生，用石头当作枕头，欲使其后脑勺扁平。今天，辰韩人的后脑勺大多扁平。男女像倭人一样，在身上文身。善于步战，兵器与马韩相同。其风俗习惯，行路者在路上相遇，一方停住脚步，让对方先行。

[84]《魏略》记载：这些人为流亡之人，被马韩收留。

[85]《魏略》记载：辰韩国建造房屋，把树木砍倒，截断成一段段的圆木，把圆木搭起来，建成房屋，好像牢狱一样。

弁辰与辰韩杂居，也建有城郭。衣服居处与辰韩相同。语言、习俗相近，祭祀鬼神有差异，灶台垒在屋子的西边。弁韩的渎卢国与倭人隔海相望。十二个国家有国王，弁韩人身材高大。衣服清洁，蓄有长发。制作广幅细布。法规、风俗严峻。

倭人在带方郡东南方向大海中，在岛上，靠山建造城邑。原来有一百多个国家，东汉时，有些国家到朝廷朝觐皇帝，如今，通过翻译派使者往来，还有三十余国。从带方郡到倭国，沿着海岸航行，航船经过韩国，向南航行，再向东航行，到达倭国的北海岸狗邪韩国，距离七千余里，还要先渡过一个海峡，航行一千余里，到达对马国。对马国的大官员叫卑狗，副官员叫卑奴母离。所居海岛是一个绝岛，岛国面积有四百余里，地形险要，岛上多深林，岛上的道路好似鹿走过的小径。有一千余户人家，没有良田，主要靠捕食海鲜，乘船向南北岛屿购买粮食。南下航行，再经过一处海面，有一千余里，名字叫瀚海，到达一个大岛国，大岛国上官员的名称也叫卑狗，副官员叫卑奴母离。岛国面积有三百里，岛上有很多竹木丛林，岛民有三千多家，有一些田地，依靠耕田不足以满足粮食需要，也要向南北岛屿购买粮食。航行经过一处海面，有一千余里，到达末卢国，岛上居民有四千余户，依山靠海生活，岛上的草木茂盛，行路看不见前面的人。主要捕食鳆鱼，无论海水深浅，都是潜入海中捕获。向东南航行五百里，到达伊都国，岛上官员的名称叫尔支，副官员叫泄谟觚、柄渠觚。岛上居民有一千余户，岛上世代有王，皆臣服于女王国，带方郡派使者前来，在岛上常驻。再向东南航行，到达奴国，有一百里，岛上官员的名称叫兕马觚，副官员叫卑奴母离，岛上居民有二万余户。向东航行到达不弥国，有一百里，岛上官员的名称叫多模，副官员叫卑奴母离，岛上居民有一千余户。再向南航行到达投马国，航行二十日，岛上官员的名称叫弥弥，副官员叫弥弥那利，岛上居民大约有五万余户。再向南航行到达邪马壹国，这座大岛是女王的国都，航行十日，再在岛上行路，还要走一个月。岛上的官员有伊支马，次者叫弥马升，再次者叫弥马获支，再次者叫奴佳鞮，岛上居民大约有七万余户。从女王国向北航行，岛上民户的数量及道路里程可以知道大略，旁边的海岛国家太远，不了解其情况。还有斯马国、已百支国、伊邪国、都支国、弥奴国、好古都国、不呼国、姐奴国、对苏国、苏奴国、呼邑国、华奴苏奴国、鬼国、为吾国、鬼奴国、邪马国、躬臣国、巴利国、支唯国、乌奴国、奴国，到此，就是女王管辖的所有海岛国家了。其南边有狗奴国，男子担任国王，其官员有狗古智卑狗，不属于女王管辖。从带方郡到女王国，航路有一万二千余里。

倭国男子无论老少，皆黥面文身。自古以来，倭国就派遣使者前来中原朝贡，使者自称大夫。夏后氏少康帝的儿子受封在会稽，断发文身，以此避免蛟龙伤害。今天的倭国渔民，喜欢潜入海中，捕捞鱼蛤，在身上文身，也是防止大鱼袭击，后来的文身，比较重视花纹。诸国文身有差异，或在左边，或在右边，或大或小，尊卑也有一定差异。从中原到倭国的位置，在会稽郡、东冶郡的东边。倭国人的风俗不喜奢华，男子在头上盘发髻，用木绵布扎头。其衣服横幅围在腰上，在结束处连接，没有缝制。妇人披发，发髻弯曲，制作衣服好像床单中间穿孔，头从孔中穿过。种植稻米、纻麻、蚕桑、缉绩，出产细纻、缣绵。倭国土地上没有牛马虎豹羊鹊鸟。使用的兵器是矛、盾、木弓。木弓下边短，上边长，竹箭用铁镞或骨镞，所有这些，与儋耳郡、朱崖郡不同。倭国的土地温暖，冬夏食生菜，人皆光脚行路。有屋室，父母兄弟分开睡卧，用朱丹涂抹身体，好像中原人用粉扑。饮食使用笾豆，用手抓饭吃。倭国人死后，有棺无椁，以封土作为墓冢。死后停丧十余日，家里人不食肉，丧主哭泣，其他人歌舞饮酒。丧葬完毕，举家到水中沐浴，好像中原人沐浴。倭国人派使者渡海到中原来，经常派同一个人，此人不梳头，不清除身上的虮、虱，衣服肮脏，不食肉，不亲近妇人，好似居丧，倭国人称其为“持衰”。如果使者一路平安，倭国人会照看此人的家人及财物；如果使者途中患病，或遇到不幸，便杀了他，称持衰不谨慎。倭国出产珍珠、青玉。山上有丹砂，树木有柟、杼、豫樟、楺枥、投橿、乌号、枫香，竹子有筱簳、桃支。还有姜、橘、椒、蘘荷，倭国人不知这些可以用来调味。倭国还有狝猴、黑雉。倭国人的风俗，出外办事情，欲有所作为，要烧灼骨头占卜，以占吉凶，先告诉所占卜的事情，用辞好像中原人用龟甲占卜，观察火焚烧后骨头上的裂纹，预测吉凶。众人聚会坐起，父子男女没有尊卑位序，倭国人嗜酒。^[86]遇见大人或受尊敬者，两手举起拍击，相当于跪拜。倭国人的寿命，有些可以活到百岁，或八九十岁。其风俗，国中的首领，有四五个妻子，一般百姓也有二三个妻子。妇人不淫乱，不妒忌。倭国人不盗窃，很少争讼。如果有人犯法，轻者罚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户。至于宗族尊卑，也有差别、位序，足以令人臣服。征缴租赋。建有府库，各国都建有集市，互通有无，由大倭负责管理。从女王国向北行，特别设置一位大率，负责督察诸国，诸国皆畏惮。大率的治所设在伊都国，在国中的身份，好似中原的州部刺史。女王派遣使者到京都、带方郡、诸韩国，带方郡使者出使倭国，都要在临津关查验，把传送的文书及上国赏赐、馈赠的物品交给女王，不得有丝毫差错。普通百姓与大人在路上相遇，会慌张地躲进草丛。向大人讲话，说事情，或蹲或跪，两手据地，以表示恭敬。回答“噫”，好似中原人说“诺”。

[86]《魏略》记载：倭国人的风俗，不知道正月，不知道有四季节气，但是，也在春天春耕，在秋天秋收，以此为纪年。

倭国原来也是男子为国王，经过七八十年，倭国内乱，相互攻打，经年不息，于是，共同拥立一位女子为国王，号称卑弥呼，女王能与鬼神打交道，能迷惑众人，年岁很大，没有夫婿，有弟弟辅佐治国。自从担任女王，很少有人见到。有上千个婢女侍候，只有一名男子传递饮食，向外界传递消息。居住的宫室楼观，城栅严密，有人手持兵器守卫。

从女王国向东航行，渡过大海一千余里，还有国家，都是倭种。还有侏儒国，在南边，人的身高只有三四尺高，距离女王国四千余里。还有裸国、黑齿国，在其东南方向，船在大海航行一年，可以到达。考察倭国人居住的地方，都在大海中的岛屿上，或隔开，或连接，方圆可达五千余里。

景初二年六月，倭国女王派遣大夫难升米等来到带方郡，请求向天子朝贡，太守刘夏派遣官吏把他们送到京师。当年十二月，明帝诏书，答复倭国女王：“制诏书予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郡太守刘夏派使者送来你国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巿牛利，谨收到汝所贡献男奴隶四人，女奴隶六人，班布二匹二丈。你所在国遥远，派遣使者贡献，是你之忠孝，我甚怜爱你。今以你为亲魏倭王，授予金印紫绶，封装交付带方郡太守授予你。望安抚倭国人，勉励倭国人孝顺。你派来的使者难升米、都市牛利，远涉重洋，路途劳顿，已经拜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拜都市牛利为率善校尉，授予银印青绶，引见后，慰劳赏赐，送回。现将绛地交龙锦五匹、^[87]绛地绉粟罽十张、蒨绛五十匹、绀青五十匹，回赠你国。又特别赐予你绀地句文锦三匹、细班华罽五张、白绢五十匹、黄金八两、五尺刀二口、铜镜一百枚、珍珠、铅丹各五十斤，皆封装，交付难升米、都市牛利带回，请查收。将这些赏赐展示给你们国人，让他们知道，中原怜爱你们，故郑重赏赐你们好物。”

[87]裴松之认为：“地”应为“绨”，汉文帝穿着皂衣，就是弋绨。此字不用，非魏朝之失，是写传者的失误。

正始元年，带方郡太守弓遵派遣建忠校尉梯俊等，奉诏书携带印绶前往倭国，拜倭国女王为倭王，并带去诏书，赏赐金、帛、锦罽、刀、镜、杂物，倭国女王通过使者上表，答谢恩赏。正始四年，倭王再次派遣使者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向朝廷贡献奴隶、倭锦、绛青缣、绵衣、帛布、丹木、、短弓矢。掖邪狗等人全部被朝廷拜为率善中郎将，授予印绶。正始六年，齐王曹芳下诏，赐予倭国人难升米黄幢盖，交付带方郡太守授予。正始八年，带方郡太守王颀到任。倭国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不睦，派遣倭国人载斯、乌越等，前来带方郡，投诉遭狗奴国攻击。带方郡太守派遣塞曹掾张政等，带着诏书、黄幢盖，借拜授难升米的机会发布檄文，告谕倭国女王及狗奴国王。倭国女王卑弥呼去世，其国人为其建造一座很大的墓冢，直径有一百余步，殉葬的奴婢有一百余人。重新拥立男王，国中不服，相互残杀，混战中被杀死者有一千余人。重新拥立卑弥呼的族女壹与，年龄十三岁，倭国安定下来。张政等发布檄文，告谕壹与，壹与派遣倭国大夫率善中郎将掖邪狗等二十人，护送张政等返回带方郡，顺便到京师朝觐，献上男女奴隶三十人，贡献白珠五千颗，孔青大珍珠二枚，彩色纹杂锦二十匹。

陈寿评论如下：《史记》《汉书》有朝鲜、两越传，《后汉书》有西羌传。曹魏时，匈奴衰弱，又有乌丸、鲜卑、东夷兴起，通过翻译与中原通使，记述这些史实，可谓世事变化多端！^[88]

[88]《魏略·西戎传》记载：氐人有王，历史久远。自从汉朝开辟益州，设置武都郡，武都郡的氐人分散在山谷间，或在福禄，或在汧、陇附近。氐人并非一种，他们都自称是槃瓠的后人，或号称青氐，或号称白氐，或号称蚺氐，犹如昆虫，居住在中原，人们按照他们的服色命名。氐人相互间自称盍稚，各自有王侯，有很多氐人首领，在中原王朝接受封号。建安年间，兴国氐王阿贵、白项氐王千万，都有帐落一万余户，建安十六年，氐人跟从马超作乱。马超被打败，阿贵被夏侯渊剿灭，成千上万的氐人向西南进入蜀地，不能一起去者，皆投降魏军。国家把氐人分别安置在很多地方，安置在右扶风、美阳，称之为安夷、抚夷二部，由护军负责管护。氐人本性善良，留在天水郡、南安郡的氐人，由广魏郡管辖。氐人的风俗，语言与羌胡不同，各自有姓氏，姓氏与中原的姓氏相同。氐人穿的衣服，喜欢青绛色。氐人会织布，会种田，饲养豕牛马驴骡。氐人嫁女，新娘穿的嫁衣边缘很好看，衣服边缘的纹饰，与羌人相似，边幅好似中原人穿的袍边幅。氐人习惯于编发辫。大多氐人能懂中原人的语言，与中原人杂居，相处很久。氐人回到自己部落，讲本民族氐语。嫁娶与羌人有相似之处，一般来讲，昔日的氐人，也叫西戎，生活在街县、冀县、豲道县。今天，氐人隶属于郡国，原来的氐人王侯，依然在部落作首领。武都郡的阴平街附近，还有一万余帐落的氐人。赀虏，原来是匈奴人，匈奴叫奴婢为赀。建武年间，匈奴变得衰落，不再蓄养奴婢，把原来的奴婢安置在金城郡、武威郡、酒泉郡北边的黑水、西河附近，这些匈奴人逐水草，放牧牲畜，有时会在凉州抢掠，部落人口增加，达到数万，不再与东部鲜卑联合。其族人并非一种，有大胡，有丁令，很多人与羌人杂处，这些匈奴原来是逃亡的奴婢。汉、魏之际，匈奴大首领有檀柘，檀柘死后，其分支南边靠近广魏郡、令居郡，又有首领秃瑰来多次叛乱，被凉州镇压。今天有劭提，或降、或遁，成为西部旅途上的边患。

敦煌郡靠近西域，地处祁连山边缘，从婼羌向西，直至葱岭，有数千里，其间有月氏余部葱茈羌、白马羌、黄牛羌，各自有首领，北边与西域诸国接壤，不知其分布区域有多大。据传闻，黄牛羌，分为多个部落，女子怀孕六个月即生孩子，南边与白马羌相邻。汉武帝打通西域时，当时有三十六国，后来分为五十余国。从建武以来，西域诸国相互吞并，今天有二十个国家。从敦煌玉门关出去，进入西域，以前有两条通道，今天有三条通道。从玉门关出去，经过婼羌转向西，翻越葱岭，经过悬渡，进入大月氏，这是南道。从玉门关出去，到达都护井，转向三陇沙北边，再经过居卢仓，从沙西井转向西北，经过白龙堆，到达故楼兰城，再转向西，到达龟兹，再到葱岭，这是中道。从玉门关出去，向西北走，经过横坑，到达三陇沙及白龙堆，再从五船北向前行，到达车师界，这里是戊己校尉的治所高昌国，转向西行，进入中道，到达龟兹，这是一条新道。凡到西域者，《汉书》《后汉书》都已有详细记载，这里故略记。南道向西行，有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这些小国，皆臣属于鄯善国。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这些小国臣属于于寘国。罽宾国、大夏国、高附国、天竺国，这些国家臣属于大月氏国。

临儿国，印度的《浮屠经》记载：临儿国的国王生下浮屠。浮屠，是临儿国的太子。父亲名字叫屑头邪，母亲名字叫莫邪。浮屠身穿黄色衣，头发如青丝，乳上有青毛，像一只赤铜色蛉虫。当初，莫邪梦见白象而怀孕，及至生产，婴儿从母亲的左肋生出，生下后有结，下地后能行七步。此国在天竺城中。天竺国有神人，名字叫沙律。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景卢受大月氏王使者伊存口授《浮屠经》，详细解释浮屠。《浮屠经》所记载临蒲塞、桑门、伯闻、疏问、白疏间、比丘、晨门，都是浮屠的弟子名字。《浮屠经》记载的内容，与中原的《老子经》相类似，一般人认为，老子西出函谷关，经过西域，到达天竺，教导胡人。浮屠是老子的弟子，老子共有弟子二十九人，不再详载，略之。

车离国又名礼唯特，国王名字又叫沛隶王，在天竺东南三千余里，车离国地势卑下，暑热潮湿。车离国的首都在沙奇城，有别城数十座，车离国人民怯懦，大月氏、天竺国征服车离国。车离国东西南北有数千里，人民男女皆高一丈八尺，乘象、骑骆驼作战，大月氏役使车离国，向他们征缴税赋。

盘越国王又名汉越王，在天竺东南数千里，与益州部相近，盘越国的人民个子较矮小，与中原人大致相同，蜀地商人到过那里。从南道一直向西走，再转向东南就到头了。

从中道走，西行至尉梨国、危须国、山王国，这些小国皆臣服于焉耆国，姑墨国、温宿国、尉头国皆臣服于龟兹国。桢中原、莎车国、竭石国、渠沙国、西夜国、依耐国、满犁国、亿若国、榆令国、捐毒国、休修国、琴国皆臣服于疏勒国。自此向西走，还有大宛国、安息国、条支国、乌弋国。乌弋国又名排特国，此四国在西边，不臣服于任何国家，也不向任何国家缴纳赋税。前代人误以为条支国在大秦的西边，今天看来，其实在东边。前代以为条支国强大于安息国，实际上，其臣服于安息国，号称安息西界。前代以为弱水在条支国的西边，实际上，弱水在大秦的西边。前代以为从条支向西行二百余日，今天看来，要从大秦西边走，靠近太阳下山的地方进入。

大秦国又名犁靬，在安息、条支西边的大海以西，在安息界安谷城乘船，直抵海西，遇上顺风，两个月就可以到达大秦国，遇上逆风或许要一年，无风或许要三年。大秦国在海西，故俗称海西国。有河水流出大秦国，西边有大海。海西国有迟散城，从国都下行，向北走到乌丹城，在城西南有一条大河，乘船一日可渡过。西南有一条大河，一日可渡过。大秦国有三个大都，从安谷城陆路一直北行，到海北，一直西行到海西，一直南行，经过乌迟散城，渡过一条大河，乘船一日可渡过。周回绕海，坐船渡过大海，需要六日可以到达大秦国。大秦国有小城邑四百余座，东西南北达数千里。大秦国王的首都靠近河、海，用石头建造城郭。大秦土地上有松、柏、槐、梓、竹、苇、杨柳、梧桐、百草。大秦的民俗，百姓种田，种植五谷，牲畜有马、骡、驴、骆驼。大秦人养殖桑蚕。大秦民俗有很多奇幻的表演，譬如口中吐火，自缚自解，跳十二丸，非常灵巧。大秦国没有固定的国王，国中有灾异，重新立贤人为国王，原来的国王流放，国王不敢有怨言。大秦国人长得高大，模样端正，好像中原人穿胡服。自称原来是中原的一部分，常欲通使中原，安息国贪图贸易利益，不让大秦人经过。大秦国人能写胡书。大秦国的制度，公私宫室，都是重重叠叠的房屋，国王出行，有旌旗，有人击鼓，坐着白盖小车，邮驿亭传的设置，和中原一样。从安息国绕过海北到达大秦国，人民相属，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途中没有盗贼。但是有猛虎、狮子，行路者不得不成群结队。大秦国设置数十个小王，大秦王直接统辖的城周围，有一百余里，有官曹文书。大秦王有五个宫殿，一个宫殿相去十里，大秦王平日在一个宫殿听政事，到日暮在宫殿休息一宿，第二日再到另一个宫殿，每五日轮换一圈。大秦国设置三十六将，每当议事时，一个将军不到就不能议事。大秦王出行，常让一名随从持一个书囊，有上书言事者，把上书投进囊中，回到宫殿，再予以处理。大秦国用水晶制成宫殿的柱子及器物。大秦人会制作弓矢。其属下分为很多小国王，曰泽散王，曰驴分王，曰且兰王，曰贤督王，曰汜复王，曰于罗王，还有一些小王国，很多，不能一一列举。大秦国出产细 。大秦人制作金银钱，金钱一枚当银钱十枚。大秦人织成细布，据说用水羊毳毛，名曰海西布。大秦国的六畜，皆出自水中，有人说，并非只用羊毛，也用木皮或野茧丝制作，织成氍毹（qú shū）、毾（tà dēng）、罽帐之类，制作精良，色彩鲜艳，在海东诸国都能制作。又常向中原购买蚕丝，制作成胡绫，故多次与安息诸国在海中交易。海水苦不可食，故往来者很少到过中原。山中出产九色次玉石，一曰青，二曰赤，三曰黄，四曰白，五曰黑，六曰绿，七曰紫，八曰红，九曰绀。而今，伊吾山中有九色石，就是这种玉石。阳嘉三年，疏勒王臣槃贡献海西青石、金带各一。今天的西域旧地图叫作罽宾、条支诸国，出产琦石，就是次一等的美玉。大秦国出产金、银、铜、铁、铅、锡、神龟、白马、朱髦、骇鸡犀、玳瑁、玄熊、赤螭、辟毒鼠、大贝、车渠、玛瑙、南金、翠爵、羽翮、象牙、符采玉、明月珠、夜光珠、真白珠、琥珀、珊瑚、赤白黑绿黄青绀缥红紫十种流离、璆琳、琅玕、水精、玫瑰、雄黄、雌黄、碧、五色玉、黄白黑绿紫红绛绀金黄缥留黄十种毾、五色氍毹、五色九色首下毾、金缕绣、杂色绫、金涂布、绯持布、发陆布、绯持渠布、火浣布、阿罗得布、巴则布、度代布、温宿布、五色桃布、绛地金织帐、五色斗帐、一微木、二苏合、狄提、迷迷、兜纳、白附子、薰陆、郁金、芸胶、薰草木十二种香。大秦国的道路，既可以从海北陆上通过，又可以循海路南下，与交趾七郡外夷相比，还有水路通益州、永昌，因此，永昌多出产异物。前代只知道有水路，不知道还有陆路，其大略如此，大秦国人民户数不能详细统计。从葱岭向西行，大秦国最大，设置诸小王最多，故记载其中大国。

泽散王属于大秦国，泽散国的首都在海中央，北边至驴分，坐船行半年，风大时一个月即可以到达，与安息国的安谷城相近，西南到大秦，距离国都，不知道里数。驴分王臣属于大秦，其首都距离大秦首都二千里。从驴分城西行到大秦，渡过大海，有飞桥，长二百三十里，从海路走，向西南行，绕过海路可直接向西行。且兰王臣属于大秦国。从思陶国南下，渡过大河，一直向西行，到且兰国，有三千里。有路从河南行，再向西行，从且兰向西行，到汜复国，有六百里。南道有汜复国，西南有贤督国。从且兰、汜复南下，有积石山，积石山南边有大海，出产珊瑚、珍珠。且兰、汜复、斯宾阿蛮北边有一座大山，东西走向。大秦国、海西东边各有一座大山，皆南北走向。贤督王臣属于大秦，其首都东北距离汜复国有六百里。汜复王臣属于大秦国，其首都东北距离于罗国有三百四十里，要渡过大海。于罗国臣属于大秦，其首都在汜复国的东北边，要渡过一条大河，从于罗国东北向前行，还要渡过一条大河，斯罗国的东北，又要渡过一条大河。斯罗国臣属于安息国，与大秦国接壤。大秦国西边是海，海西边有河，河西南向北行有大山，西边是赤水，赤水西边有白玉山，白玉山上有西王母，西王母西边是流沙，流沙西边有大夏国、坚沙国、属繇国、月氏国，四国西边有黑水，这是传闻西边的最远处。

北新道向西行，可到达东且弥国、西且弥国、单桓国、毕陆国、蒲陆国、乌贪国，皆臣属于车师后部王。车师后部王的首都在赖城，魏国赐予车师后部王壹多杂印绶，代理魏国侍中，号称大都尉，接受魏王颁授的印绶。转向西北，是乌孙、康居国，车师国人口无增损。北乌伊别国在康居北边，有柳国、岩国、奄蔡国（又名阿兰国），与康居国的民俗相同。西边与大秦国，东南与康居国接壤。这些国家多产名貂，人民逐水草，放牧牲畜，靠近大水泽，此前臣属于康居国，受康居国羁縻，而今不再臣属于康居国。

呼得国在葱岭的北边，乌孙的西北边，康居国的东北边，国内能当兵者有一万余人，逐水草放牧，出产良马，还有貂。坚昆国在康居的西北边，能当兵者有三万人，逐水草放牧牲畜，也有貂，出产良马。丁令国在康居的北边，能当兵者有六万人，逐水草放牧牲畜，出产鼠皮，还有白昆子、青昆子皮。以上三国，坚昆位于中央，距离匈奴单于王庭安习水有七千里，南边距离车师六国有五千里，西南距离康居边界有三千里，西边距离康居首都有八千里。有人认为，丁令人就是匈奴北部的丁令，而北丁令在乌孙国的西边，与其种族有相似处。还有，匈奴北边有浑窳国、屈射国、丁令国、隔昆国、新梨国，北海南边也有丁令，并非乌孙西边的丁令。乌孙国老人说，北丁令有马胫国，其人说话的声音好似雁骛，从膝盖以上的身子、头颅，和人一样，膝盖以下生毛发，也叫马胫人、马蹄人，骑马没有马鞍，骏马驰奔，其国民勇敢善战。短人国在康居国的西北边，男女皆身高三尺，人数众多，距离奄蔡诸国很远。康居国的老人传说，常有商人到此国，距离康居国有一万余里。

鱼豢评论：俗人认为，池子之鱼，不知江海之大，浮游之物，不知四季之气，是何缘故？以其所在者小，生命之短。余今阅览域外夷人、大秦诸国，就好像幼童刚刚发蒙，理解邹衍所推论，《周易》《太玄》所揣测！这就好像牛蹄印中的浅水，如没有彭祖的寿命，无缘乘长风以远游，骑千里马而奔驰，但劳眺乎三辰，而飞思乎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