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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三国志》:魏书21-王、卫、刘、傅传

时间:2023-09-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谦以女儿有病为托辞,谢绝何进的好意。何进免去王谦的职务,王谦在家中去世。李膺被免职,返回故乡,二人在朝中直道而行,而不能容于权贵。因此二人被宫中宦竖痛恨,李膺被杀,王畅被废黜,在家中去世。王粲劝刘表的儿子刘琮投降曹操。今日之玉珮,受法于王粲。建安二十一年,王粲跟随曹操讨伐吴国。建安二十二年春天,王粲在征途中病逝,享年四十一岁。王粲的后嗣断绝。陈琳此前担任何进将军幕府主簿。

《白话三国志》:魏书21-王、卫、刘、傅传

王粲(càn),字仲宣,山阳郡高平县人。曾祖父王龚,祖父王畅,都曾在汉朝廷担任过三公[757]父亲王谦,曾担任何进大将军幕府长史。何进认为,王谦是名公的后人,欲与其结为姻亲,让王谦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可任选一个做女婿。王谦以女儿有病为托辞,谢绝何进的好意。何进免去王谦的职务,王谦在家中去世。

[757]张璠著《汉纪》记载:王龚,字伯宗,有高名于天下。在顺帝朝,曾担任太尉。当初,山阳郡太守薛勤丧妻,不肯哭泣,将要殡殓,薛勤向亡妻告别:“幸不为夭,复何恨哉?”王龚的妻子去世,王龚与几个儿子穿着平时的衣服,拿着丧杖,为妻子送葬,当时人认为不符合礼仪,讥讽二人。王畅,字叔茂,在东汉末年,享有八俊之名。在灵帝朝,曾担任司空,因为水灾,遭到免职。李膺被免职,返回故乡,二人在朝中直道而行,而不能容于权贵。天下以王畅、李膺为高士,各种危言危行的士人,皆推崇二人,愿意追随,唯恐不及。由于连年遭受灾异,朝中言事者皆认为,三公用非其人,应该换人,以应对天变,由王畅、李膺代替,则祯祥必至。因此二人被宫中宦竖痛恨,李膺被杀,王畅被废黜,在家中去世。

献帝西迁长安,王粲跟随献帝来到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到王粲,颇为惊讶。当时,蔡邕以学问闻名,在朝廷受到重用,来访问的宾客,使车骑常挤满街巷。这一天,宾客满座,蔡邕听说王粲来了,鞋都顾不上穿,急忙出来迎接。王粲进来,年纪很轻,身体瘦弱,长得又矮小,一座客人皆惊。蔡邕说:“这是王公的孙子,颇有雅才,我不如他。我家里的书籍文章,可以全部送予他。”十七岁时,王粲被司徒府征召,献帝下诏,拜王粲为黄门侍郎。看到长安陷入混乱,王粲不肯就职,前往荆州避乱,依附刘表。刘表看到王粲身体瘦弱,又不拘礼节,对王粲不太重视。[758]刘表去世。王粲劝刘表的儿子刘琮投降曹操[759]曹操任命王粲为丞相府掾,赐爵关内侯。曹操在汉水之滨置酒设宴,王粲奉觞,向曹操祝贺:“此前,袁绍在河北雄起,倚仗人多势众,欲兼并天下,然而,袁绍好贤而不能用,因此,在袁绍处的奇谋士人相继离去。刘表在荆楚雍容自保,坐观天下英雄成败,自以为可以效仿西伯(周文王)。士人在荆州避乱者,皆海内俊杰;刘表不能重用,故荆州危殆,无人辅佐。明公平定冀州之日,下车即整顿军队,招揽豪杰,予以重用,以此横行天下;及至明公平定江、汉,招引俊杰,安排在显要位置,使海内士人归心,望风而至,愿意辅佐明公,明公文武并用,英雄皆愿意效力,此乃三王之举。”此后,王粲改任幕府祭酒,参谋军事。魏建国初,曹操拜王粲为侍中。王粲博闻强识,有问必答。当时,原来的汉室礼仪已经废弃,准备制定新礼仪,王粲负责此事。[760]

[758]裴松之认为:貌寝,谓貌负其实也。通侻(tuó)者,简易也。

[759]张骘著《文士传》记载:王粲劝说刘琮:“仆有愚计,愿向将军进献,可乎?”刘琮说:“吾所愿闻也。”王粲说:“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在仓促之际,强弱未分,因此,人各有异志。当此时,家家欲为帝王,人人欲为公侯。观古今之成败,能先看出事来,判明去向,则恒受其福。将军自我忖度,与曹公相比,如何?”刘琮不能回答。王粲又说:“据王粲所知,曹公实乃人杰,有雄才大略,智谋超过世人,摧袁氏于官渡,驱孙权于江外,逐刘备陇西,破乌丸于白登,其余叛逆,皆枭夷荡平,曹公用兵如神,不可胜计。今日之事,去就之分,昭然可见。将军能听王粲之计,卷甲倒戈,应天顺命,归附曹公,曹公必定重视将军。这样,即可保全家族宗庙,长享福祚,传之于后嗣,此万全之策。王粲遭逢乱世,流离失所,托命此州,蒙将军父子厚恩,不敢不尽言!”刘琮采纳王粲的谏言。

裴松之按:孙权此前与中原豪强维持和平,未曾交过兵,为何说“驱孙权于江外”?建安十三年,曹操才开始征伐荆州,刘备在此后数年,才进入蜀郡,刘备本人也从未曾到过关、陇。而在曹操征伐荆州这一年,便说逐刘备于陇西,其实错谬;而且,白登在平城,魏武帝从未到过,北征乌丸,与白登也相隔甚远,永不相遇。以此知道,张骘诈伪之辞,不觉其虚伪自露也。凡张骘虚伪妄作,不可胜数,如此类者,不可胜计。

[760]挚虞著《决疑要注》记载: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绝无玉珮。魏国侍中王粲识得旧玉珮,开始制作。今日之玉珮,受法于王粲。

当初,王粲与人同行,看到路边有一通石碑,王粲读罢,有人问:“卿能背诵吗?”王粲答:“可以。”遂将碑文背诵一遍,不差一字。王粲看人下围棋,棋局突然散乱,王粲为其重新摆好。下棋者不信,用头巾盖住棋局,让王粲在另外的棋盘上重新摆出。与原来的棋局比较,不差一子。王粲博闻强识,类似之事甚多。王粲善于计算,能穷尽算术之理。王粲善于写文章,援笔而就,无所改动,当时人以为,王粲事先已经有所构思;然而,再重新构思,也不过如此。[761]王粲著作的诗、赋、论、议近六十篇。建安二十一年,王粲跟随曹操讨伐吴国。建安二十二年春天,王粲在征途中病逝,享年四十一岁。王粲有两个儿子,因为受到魏讽谋反案牵连,被杀。王粲的后嗣断绝。[762]

[761]《典略》记载:王粲才学甚高,辩论时,随机应变。钟繇、王朗等虽然在魏国担任卿相,至于朝廷奏议,有王粲在,皆搁笔,不敢接手。

[762]《文章志》记载:曹操当时正在汉中征战,听说王粲的儿子被杀,叹息道:“孤若在,不会让仲宣不留下后嗣。”

当初,曹丕担任五官中郎将,与平原侯曹植一样,都喜欢文学。王粲与北海郡人徐幹(字伟长)、广陵郡人陈琳(字孔璋)、陈留郡人阮瑀(字元瑜)、汝南郡人应玚(字德琏)、东平郡人刘桢(字公幹)关系甚好。

徐幹曾经担任司空府祭酒,参谋军事,又担任五官中郎将曹丕的文学。[763]

[763]《先贤行状》记载:徐幹清玄体道,六行修备,博识洽闻,操翰成章,轻官忽禄,不耽世荣。建安年间,太祖特地旌命,令徐幹以有病休息,后又任命其为上艾县长,因为病重,徐幹没有赴任。

陈琳此前担任何进将军幕府主簿。何进欲诛杀宦官,何太后不听,何进向四方征召猛将,让他们率领军队,前来京城助威,欲以此胁迫太后。陈琳劝谏何进:“《易经》讲:‘即鹿无虞。’民谚有:‘掩目捕雀。’小动物尚不能用欺骗得逞其计,更何况国家大事,怎么能用诈谋?而今,将军总揽朝纲,掌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以此行事,无异于鼓洪炉而燎毛发。应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机立断。将军违背经学,然而合乎道义,天人顺之。今将军释其利器,征召外面的兵力。大军聚拢,强者为雄,此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只能促成乱源。”何进听不进谏言,最终自取其祸。陈琳随后在冀州避难,袁绍令陈琳在身边,负责撰写文章。袁氏败亡,陈琳归附曹操。曹操问陈琳:“此前,卿为袁本初写的檄文,可以把罪加在孤的身上,古人讲:‘恶恶止于其身。’怎么能牵连到我的父亲和祖父?”陈琳谢罪,曹操爱惜陈琳有文才,没有再追究。

阮瑀年少时,跟随蔡邕学习。建安年间,都护将军曹洪欲令阮瑀任掌书记,阮瑀不肯俯就。曹操任命陈琳、阮瑀为司空府祭酒,参谋军事,负责起草文稿,[764]曹操的军国大事,需要撰写很多书信檄文,多出自陈琳、阮瑀之手。[765]陈琳改任门下督,阮瑀改任仓曹掾。

[764]《文士传》记载:曹操久闻阮瑀大名,征召阮瑀,阮瑀不肯应召,因逼迫,逃入山中。曹操命人烧山,阮瑀这才走出深山,被送至司空府。太祖当时征伐长安,大宴宾客,恼恨阮瑀不肯应召,让其坐在伎人之列。阮瑀善于解音,能鼓琴,遂抚弦而歌,歌辞曰:“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青盖巡九州,在西东人怨。士为知己死,女为悦者玩。恩义苟敷畅,他人焉能乱?”为曲既捷,音色殊妙,当时,有许多官员在座,太祖大悦。

裴松之按:鱼氏著《典略》、挚虞著《文章志》都说阮瑀建安初年,托辞有病,逃避征召,不肯为曹洪所用。直到太祖征召,阮瑀投杖而起,并未逃入山中,也没有曹操焚山才走出之事。

《典略》还记载:太祖当初征伐荆州,让阮瑀写信给刘备,及至征伐马超,又让阮瑀写信给韩遂,这两封书信今皆在。到长安之前,韩遂等已败走,建安十六年,太祖才得以进入函谷关。张骘云:当初得到阮瑀时,太祖在长安,此处又错谬。建安十七年,阮瑀去世,建安十八年,献帝册封太祖为魏公,而云阮瑀歌舞辞称“大魏应期运”,越发知道其妄写。又其辞云:“他人焉能乱。”了不成语。阮瑀的谈吐,绝不会这样。

[765]《典略》记载:陈琳作诸书及檄文,拟好草稿,呈上曹操。曹操此前苦于头风病,这一天,头风病又复发,躺在卧榻上读陈琳写的檄文,翕然而起,说:“这篇檄文治好了我的病。”多次厚赏陈琳。曹操曾经让阮瑀写信给韩遂,当时,太祖正好骑马出外闲游,阮瑀跟随,就在马上起草稿,写罢呈上曹操。曹操揽笔,欲有所改定,而竟不能增损一字。

应玚、刘桢分别被曹操任命为丞相府掾。应玚改任平原侯中庶子,后来又担任五官中郎将曹丕的文学。[766]刘桢因为不敬罪,被判刑,服刑期满,继续担任官吏。[767]他们都曾经著作文章,有文赋数十篇存世。

[766]华峤著《汉书》记载:应玚的祖上应奉,字世叔。才思敏捷,善于讽诵,故世人称:“应世叔读书,五行俱下。”应奉著作《后序》十余篇,是当时的大儒。汉桓帝延熹年间,应奉官至司隶校尉。儿子应劭,字仲远,同样博学多识,尤其好事,撰述《风俗通》等,有一百余篇,辞章虽然不够典雅,世人皆服其博闻。

《续汉书》记载:应劭著作《中汉辑叙》、《汉官仪》及《礼仪故事》,共计有十一种,一百三十六卷。朝廷制度,百官礼仪,之所以没有亡佚,因应劭记录完成。应劭官至泰山郡太守。应劭的弟弟应珣,字季瑜,曾担任司空府掾,是应玚的父亲。

[767]《文士传》记载:刘桢的父亲刘梁,字曼山,又名刘恭。年少时,刘梁有雅才,以文学才能著称,在野王县令任上去世。

《典略》记载:文帝曾经赐予刘桢廓落带,其后,老师去世,欲借取为老师画像,写信嘲讽刘桢:“物因人而贵。在贱者之手,不御至尊之侧。今虽取之,勿嫌其不返还也。”刘桢回信:“刘桢听说,荆山之璞,曜元后之宝;随侯之珠,烛众士之好;南垠之金,登窈窕之首;鼲貂之尾,缀侍臣之帻:此四宝,皆隐伏于朽石之下,潜藏于污泥之中,而扬光千载之上,发彩畴昔之外,并非一开始就到至尊手中。尊者所服,卑者所制;贵者所御,贱者所先。因此,夏屋初成,大匠先立于其下,嘉禾成熟,农夫先尝其米。恨刘桢所带,无他妙饰,若实殊异,尚可纳也。”刘桢辞章巧妙,皆如是,因此,刘桢的文章特别为诸公子所喜爱。此后,曹丕曾经宴请文学官员欢聚,酒酣耳热,命夫人甄氏出来拜见。座中客人皆伏在地上,只有刘桢平视。曹操听说后,收捕刘桢,以减死罪论处。

阮瑀在建安十七年去世。徐幹、陈琳、应玚、刘桢在建安二十二年去世。文帝写信给元城县令吴质:“往年瘟疫暴发,亲人故旧多有因病去世者,其中,徐、陈、应、刘,一时间,相继病逝。观古今之文人,很多人不顾及小节,很少能以名节自立。而徐伟长独能够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伟长著《中论》二十余篇,辞义典雅,足以传于后人。应德琏常斐然有著述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作书籍,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陈孔璋文章写得很好,只是稍欠精炼。刘公幹文气豪放,只是稍欠紧凑。阮元瑜的书札,文采优美,书记翩翩,令人赏心悦目。王仲宣尤其善于辞赋,可惜身体羸弱,不能促其文势;至于所擅长之处,古人不能比拟。在往昔,伯牙绝弦破琴,因为再无钟子期欣赏,仲尼覆倒肉醢,因为子路丧于非命,痛惜知音之难遇,伤悼门人之莫逮。诸子虽然未及古人,也是一世之俊杰。”[768]

[768]《典论》记载:今之文人,指鲁国孔融、广陵郡人陈琳、山阳郡人王粲、北海国人徐幹、陈留郡人阮瑀、汝南郡人应玚、东平国人刘桢,此所谓七子,于学问无所遗漏,于辞章无所假借,都是驰骋骐骥于千里,俯仰齐足而并驰。王粲长于辞赋。徐幹时有逸气,然而,非王粲所能匹配也。譬如王粲写的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徐幹写的玄猿、漏卮、圆扇、橘赋,即使张衡、蔡邕,也不过如此,至于其他文章,未能称是。陈琳、阮瑀善于文章、书记,可谓当今之俊杰。应玚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之处,然而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戏谑,及其所善,扬雄班固之俦也。

还有颍川郡人邯郸淳,[769]繁(繁,音婆)钦,[770]陈留郡人路粹,[771]沛国人丁仪、丁廙,弘农郡人杨修,河内郡人荀纬等,皆颇有文才,而不在此七人之列。[772]

[769]《魏略》记载:邯郸淳又名邯郸竺,字子叔。博学有才华,善于苍、雅、虫、篆、许氏字体。初平年间,从三辅客居荆州。荆州内附,曹操平素久闻其名,召邯郸淳来见,甚敬异之。当时,五官中郎将曹丕的博延英儒,也久闻邯郸淳的大名,欲起用邯郸淳,令其在文学官属上任职。恰逢临菑侯曹植也想用邯郸淳,曹操让邯郸淳到曹植处。曹植当初见到邯郸淳,惊喜莫名,延请邯郸淳入座,不先与其交谈。当时,天气暑热,曹植招呼侍从取水,先洗澡,而后敷粉,再科头拍袒,胡舞五椎锻,跳丸击剑,吟诵俳优小说数千言,完毕,再问邯郸淳:“邯郸生,怎么样?”之后,再重新更衣著帻,整理仪容,与邯郸淳谈论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区别之意,又谈论羲皇以来,贤圣名臣烈士优劣之差别,颂扬古今文章赋诔及当官政事宜所先后,讲论用武行兵倚伏之势。而后,曹植命庖厨宰杀,酒炙交至,座席默然,无人能与其抗衡。及至夜幕降临,馆舍沉沉,邯郸淳才离去,惊叹曹植的学识渊博,谓之天人。当时,嗣子还未确立。曹操有意于曹植,邯郸淳也多次称赞曹植有才。因此,五官中郎将曹丕颇为不悦。黄初初年,文帝任命邯郸淳为博士,给事中。邯郸淳作《投壶赋》千余言,上奏文帝,文帝读了,认为奇妙,赐绢帛一千匹。

[770]《典略》记载:繁钦,字休伯,以文才,善于辩论,在年少时,就闻名于汝、颍之间。繁钦长于书记,又善于诗赋,写给太子的书信,记喉转意,率皆巧丽。繁欣担任丞相府主簿。建安二十三年,去世。

[771]《典略》记载:路粹,字文蔚,年少时,路粹跟随蔡邕学习。初平年间,路粹随侍献帝,迁都长安。建安初年,路粹以高才,与京兆人严像,受拜为尚书郎。严像兼有文武,出任扬州刺史。路粹担任将军幕府祭酒,参与军事,与陈琳、阮瑀等负责典记室。及至孔融有罪,曹操令路粹起草弹劾奏书,路粹秉承旨意,罗列孔融的罪名,其大略曰:“此前,孔融在北海国担任国相,看到王室不宁,招合徒众,图谋不轨,说:‘我是大圣人的后代,祖上在宋国,从宋国逃亡至鲁国。有天下者,为何一定是卯金刀?’又说:“孔融身为九卿,不遵守朝廷礼仪,秃巾微行,唐突宫掖。又与白衣士人祢衡,言论放肆,祢衡与孔融相互吹捧。祢衡称孔融:‘仲尼不死。’孔融称祢衡:‘颜渊复生。’”弹劾孔融的罪名,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孔融被杀,世人看了路粹的弹劾奏章,无不嘉赏其才,而畏其笔端。建安十九年,路粹改任秘书令,跟随曹操至汉中,因为违反禁令,低价卖掉了(军中的)驴子,被杀。曹丕素来与路粹的关系很好,听到路粹的死讯,为之叹息。及至曹丕即帝位,特别征召路粹的儿子,拜为长史。

鱼豢曰:考察过往逝者,鲁仲连、邹阳之徒,援譬引类,以解缔结,诚彼时文辩之俊才也。今览王、繁、阮、陈、路诸人前后文章,亦何昔不若哉?其所以不论者,时移势易也。余又窃怪,这些俊杰士人为何没有受到重用,问大鸿胪卿韦仲将。仲将云:“仲宣伤于肥戆,休伯不加检点,元瑜病于体弱,孔璋实在粗疏,文蔚性颇忿鸷,如是作为,非徒以蜡烛自我煎糜,其不高蹈,盖有原因矣。然君子不责备于一人,譬之朱漆,虽无桢幹,其为光泽,亦壮观也。”

[772]丁仪、丁廙、杨修的事迹,合并记录在《陈思王传》。荀勖著《文章叙录》记载:荀纬,字公高,年少时喜欢文学,建安年间,受到征召,在将军幕府担任府掾,参谋军事,并任魏太子中庶子,稍后升任散骑常侍、越骑校尉。荀纬黄初四年去世,享年四十二岁。

应玚的弟弟应璩,应璩的儿子应贞,都是以文章而显露才名。应璩官至侍中。咸熙年间,应贞担任相国府掾,参与军事。[773]

[773]《文章叙录》记载:应璩,字休琏,博学洽闻,好写文章,善为书记。文帝、明帝时,历任散骑常侍。齐王曹芳即位,应璩升任侍中、大将军府长史。曹爽秉政,多次违反制度,应璩写诗讽谏。其言辞然谐谑,切中时弊,世人多有传诵。后来,应璩担任侍中,负责著作,嘉平四年去世,追赠卫尉印绶。应贞,字吉甫,年少时以才学闻名,善于谈论。正始年间,夏侯玄声名势力正盛,应贞曾经在夏侯玄酒宴上作五言诗,夏侯玄赏玩之,举荐应贞为高第,历任显要职务。晋武帝担任抚军大将军时,召应贞参谋军事。晋室接受魏室禅让,应贞改任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又以儒学与太尉荀 制定新礼仪,诸事还未完成,泰始五年,应贞去世。应贞的弟弟应纯,应纯的儿子应绍,永嘉年间担任黄门侍郎,被司马越所杀。应纯的弟弟应秀,应秀的儿子应詹,担任镇南大将军、江州刺史。

阮瑀的儿子阮籍,才思敏捷,文章华丽,为人倜傥不羁,行为放荡,恬淡寡欲,以庄周为楷模,官至步兵校尉。[774]

[774]阮籍,字嗣宗。《魏氏春秋》记载:阮籍为人旷达,倜傥不羁,不拘俗礼。性至孝,居丧期间,虽然不按照世俗,然而形销骨立,几乎毁容。兖州刺史王昶延请阮籍,与其相见,终日不得与言,王昶叹赏之,自以为不能测也。太尉蒋济听说后,征召阮籍,授予官职,后来,阮籍担任尚书郎、曹爽将军幕府参军,以有病回归乡里。一年后,曹爽被杀,太傅及大将军以阮籍曾经担任过曹爽的从事中郎,在廷议时,以其名高,欲显崇之,阮籍以世道多有变故,对于禄位、仕途皆看淡,又听说步兵校尉缺位,厨中多有美酒,军营中有人善于酿酒,奏请担任步兵校尉,在任上纵酒,昏睡不醒,遗漏职事。阮籍曾经登临广武涧,观看楚、汉古战场,叹息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阮籍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回。年少时,阮籍曾经游历苏门山,苏门山上有隐居者,不知姓名,有竹实数斛、臼杵而已。阮籍与其谈话,谈论太古无为之道,及至谈论五帝三王之义,苏门生萧然,似乎无所听闻。阮籍对之长啸,清韵响亮,苏门生逌(yōu)尔而笑。阮籍下山时,苏门生亦长啸,好似鸾凤之音。至是,阮籍假借苏门先生之宏论,以寄托情怀。其歌辞曰:“日没不周西,月出丹渊中,阳精蔽不见,阴光代为雄。亭亭在须臾,厌厌将复隆。富贵俯仰间,贫贱何必终。”又叹息道:“天地解兮六合开,星辰陨兮日月颓,我腾而上将何怀?”阮籍口中从不谈论他人的过失,而且自视甚高,故为礼法之士何曾等忌恨。大将军司马文王常容忍之,阮籍最后以寿终。儿子阮浑,字长成。《世语》记载:阮浑以闲淡寡欲,知名于京畿。担任太子中庶子。很早去世。

当时,还有谯郡人嵇康,文辞华美,喜欢谈论老、庄,特别追求奇谲异事,喜欢任侠。在景元年间,因为犯罪被杀。[775]

[775]嵇康,字叔夜。按《嵇氏家谱》记载:嵇康的父亲嵇昭,字子远,担任督军粮治书侍御史。哥哥嵇喜,字公穆,在晋朝曾担任扬州刺史、宗正。嵇喜为嵇康作传:“家族世代勤修儒学,年少时,嵇康有俊才,旷迈不群,高亮任性,不修名誉,宽简而有大量。学习没有师传,博闻强识,长而喜欢老、庄,恬静无欲。性好服食丹药,曾经上山采药。善属文论,弹琴咏诗,自足于怀。以为神仙者,禀性自然,非积学所致。至于导养理论,以尽性命,若安期生、彭祖之寿,可以善求而得也;著《养生篇》。知自厚者,所以丧其所生,其求益者,必失其本性,超然豁达,遂放下世事,纵意于尘埃之表。撰录上古以来的圣贤,隐逸士人,遁心、遗名者,集为传记、赞颂,从混沌之初,至于管宁,共计有一百一十九人,盖求之于宇宙之内,而发乎千载之外者矣。故世人莫得而名焉。”

虞预著《晋书》记载:嵇康家本来姓奚,会稽郡人。先人从会稽迁至谯县,又迁至铚县,改为嵇氏,取“稽”字之上部,加上“山”,以为姓,盖以此志其本源也。一曰:铚有嵇山,家安在山侧,遂以此为姓氏。

《魏氏春秋》记载:嵇康寓居河内郡山阳县,与嵇康交游者,未曾见其喜怒之色。嵇康与陈留郡人阮籍、河内郡人山涛、河南郡人向秀、阮籍哥哥的儿子阮咸、琅琊郡人王戎、沛郡人刘伶,相与友善,游于竹林,号称竹林七贤。钟会受到大将军信任,听说嵇康的名字,前来造访。钟会是当时的名公子,以才学贵幸,乘肥马,衣轻裳,宾客随从如云。嵇康箕踞而坐,钟会至,不向其行礼。嵇康问钟会:“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答:“有所闻而来,有所见而去。”钟会深衔之。大将军欲征召嵇康。嵇康既有绝世之言,又加上侄子不善,避居河东郡,有人说嵇康避世。及至山涛被选为曹郎,举荐嵇康代替自己,嵇康写信拒绝,自以为不堪世俗,而非薄商汤、周武。大将军听说后大怒。当初,嵇康与东平国人吕昭的儿子吕巽及吕巽的弟弟吕安关系很好。恰逢吕巽奸淫吕安的妻子徐氏,又诬陷吕安不孝,被囚禁。吕安引嵇康为证人,嵇康义不负心,证明其事,吕安亦壮怀激烈,有济世之心。钟会劝大将军借此事诛杀二人,大将军随后诛杀吕安及嵇康。嵇康临刑,泰然自若,援琴而歌,既而叹息道:“雅音从此绝矣!”当时人莫不哀悼之。当初,嵇康采药于汲郡共北山中,见隐者孙登。嵇康欲与其谈话,孙登默然不语。逾时将去,嵇康问:“先生竟无言乎?”孙登答:“子才多识寡,难乎免死于今世。”及至遭遇吕安之事,嵇康作诗自责:“欲寡其过,谤议沸腾。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下,今愧孙登。内负宿心,外赧良朋。”嵇康所著文论,有六七万言,皆为世人所吟诵。

《嵇康别传》记载:孙登对嵇康讲:“君性烈而才俊,其能免死乎?”称嵇康临终之言:“袁孝尼曾经向我学习《广陵散》,我每次都固辞,不肯教他。《广陵散》从此绝矣!”与孙盛所记载不同。

又《晋阳秋》记载:嵇康见孙登,孙登对之长啸,逾时不言。嵇康辞别,问:“先生竟无言乎?”孙登答:“惜哉!”此二书皆孙盛所著述,而自为殊异如此。

《嵇康集目录》记载:孙登,字公和,不知何许人,无家属,在汲县北山土窟中居住。夏天编草为裳,冬天被发自覆。好读《易经》,弹琴,见者皆亲近之。每所止家,辄供给其衣服饮食,孙登得之,不辞让。

《世语》记载:毌丘俭造反,嵇康有出力,而且欲起兵响应,以此问山涛,山涛答:“不可。”毌丘俭也随后失败。

裴松之按:本传云嵇康在景元年间坐某事被杀,干宝、孙盛、习凿齿诸书,皆云是正元二年,司马文王从乐嘉返回,杀嵇康、吕安。盖缘《世语》记载,嵇康欲举兵响应毌丘俭,因此说毌丘俭失败,就应该杀嵇康,其实不然。山涛被举荐为官员,欲推荐嵇康代替,嵇康写信拒绝,事情很明显。按山涛行状,山涛当初在景元二年被任命为吏部郎。景元与正元相距七八年,以山涛行状检验,如本传为审。又《钟会传》也记载:钟会担任司隶校尉时诛杀嵇康;钟会担任司隶校尉,是景元年间的事情。干宝云:吕安兄吕巽与钟会的关系很好,吕巽担任相国府掾,二人都有宠于司马文王,故诋毁吕安之罪。不久,景元四年,钟会、邓艾平定蜀国以后,司马文王才开始有相国位;如果吕巽担任相国府掾,诬陷吕安,怎么能在大败毌丘俭同一年杀嵇康、吕安?这又是干宝谬误,自相矛盾也。

嵇康的儿子嵇绍,字延祖,年少时,嵇绍已经是知名士人。山涛起用嵇绍,任命为秘书郎,称嵇绍平易简约,温文尔雅,有文思,又懂得音律,能够成大事。晋武帝说;“嵇绍如此,可以担任府丞,不可以担任郎吏。”遂任命显位。

《晋诸公赞》记载:嵇绍与山涛的儿子山简、弘农郡人杨准为好友,嵇绍最有忠正之情。以侍中跟随晋惠帝北伐成都王,王师败绩,百官皆走,唯有嵇绍独自护卫惠帝,死于惠帝侧。故累见褒赏,追赠太尉,谥号为忠穆公。

景初年间,下邳郡人桓威出身于寒门,孤弱无助,十八岁时,著作《浑舆经》,按照道家思想,表达自己的想法。担任齐王门下书佐、司徒府掾,后来担任安成县令。

吴质,济阴人,以文才被文帝所看重,官至振威将军,持符节,都督河北军事,受封为列侯。[776]

[776]《魏略》记载:吴质,字季重,以才学通达,被五官中郎将曹丕及诸侯所礼敬;吴质也善于处理曹丕兄弟间的关系,好似西汉成帝朝楼君卿与王氏五侯间的交往。及至河北平定,五官中郎将曹丕被确定为嗣子,吴质与刘桢等都在席上列坐。刘桢后来获罪,被遣送之际,吴质出任朝歌县长,又担任元城县令。再后来,吴质跟随曹操西征,太子曹丕在南边孟津小城,写信给吴质:“季重无恙!路途虽远,官守有限,愿言之怀,良不可任。足下所治理地方偏僻,书问致简,益用增劳。每当念及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足下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博弈,高谈娱心,哀筝顺耳。驰骛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皦日既没,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宾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凄然伤怀。余顾而言,兹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然分别,各在一方。元瑜长逝,化为异物,每一念及,何时可言?方今蕤宾纪辰,景风扇物,天气和暖,众果具繁。时驾而游,北遵河曲,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托乘于后车,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我劳如何!今派遣骑士到邺城,故令其顺道路过。行矣,自爱!”建安二十三年,曹丕又写信给吴质:“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已有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超过,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思念。往年瘟疫暴发,亲故大多遭灾离世,徐、陈、应、刘,一时俱病逝,痛何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同舆,止则接席,何尝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何为也。谓百年己分,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凋零略尽,言之伤怀。不久前编纂其遗文,集结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头,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观古今之文人,大多不顾细行,鲜能以名节而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业,辞义典雅,足传于后世,此子为不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作意,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此间观览诸子之文,对之拭泪,既痛逝者,行自想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幹有逸气,但未遒耳,至其五言诗,绝妙当时。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可惜其体弱,不足以著述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也。在往昔,伯牙绝弦于钟子期,仲尼覆醢于子路,愍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当一时之俊杰,今之存者已无几。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吾与足下不及见也。行年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乃通宵不瞑。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发满头耳。光武帝言:‘年已三十,在军十年,所经历非一。’吾德虽不及,年与之齐。以犬羊之质,披虎豹之皮,无众星之明,借日月之光,动见观瞻,何时易邪?恐怕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当努力,年纪一过既往,何可攀缘?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最近何以自娱?颇有所著述否?东望于邑,裁书叙心。”

裴松之认为:本传虽略载太子此书,美辞多被删落,今故摭取《魏略》所述,以备其文。太子曹丕即魏王位,又写信给吴质:“南皮之游,存者三人,烈祖龙飞,或将或侯。今唯吾子,栖迟下仕,从我游处,独不及门。瓶罄罍耻,能无怀愧。路不云远,今复相闻。”当初,曹真、曹休也与吴质等在渤海游处,当时,曹休、曹真以宗亲,并受封爵位,出为列将,吴质原来是丞相府长史。魏王认为吴质有望建功,故称赞二人,以抚慰。当初,吴质单身一人,尚未成家,年少时,在贵戚间遨游,不与乡里人沉浮。虽已出仕为官,本乡犹不认为吴质是名士。及至魏国拥有中原,文帝征召吴质,吴质与文帝在洛阳相会。到了洛阳,文帝拜吴质为北中郎将,封为列侯,令吴质持符节,统率幽州、并州军事,治所设在信都县。太和年间,吴质入朝。吴质自以为不被本郡所饶,对司徒董昭讲:“我欲溺乡里耳。”董昭答:“君且止,我年纪八十,不敢言老,为君溺攒也。”

《世语》记载:魏王出征,曹丕及临菑侯曹植曾经一起送至路侧。曹植称颂父亲功德,发言辞章华丽,左右瞩目,魏王曹操也很高兴。曹丕怅然若失,吴质耳语道:“魏王将行,流泪相送即可。”及至辞别,曹丕哭泣而拜,魏王及左右也唏嘘不已,于是,大家都认为,曹植辞章华丽,然而孝心不及曹丕。

《吴质别传》记载:文帝曾经召吴质和曹休一起欢会,命郭皇后出来见吴质等。文帝说:“卿仰视之。”对吴质亲近如此。黄初五年,吴质到京师朝觐,文帝下诏,上将军及特进位以下官员,皆到吴质住处,太官供给食具。酒酣耳热,吴质与大家尽欢。当时,上将军曹真肥胖,中领军朱铄消瘦,吴质召来俳优使说肥瘦。曹真身为贵人,耻于被戏弄,对吴质发怒:“卿欲以部曲戏弄我邪?”骠骑将军曹洪、轻车将军王忠说:“将军必欲使上将军穿肥大的衣服,即自宜为瘦。”曹真越发愤怒,拔刀瞋目,说:“俳优敢轻脱,吾斩之尔。”遂骂坐。吴质按剑,曰:“曹子丹,汝不过屠夫砧板上肉,吴质吞咽不摇喉,咀嚼不摇牙,何敢恃势骄横?”朱铄只好起身劝解:“陛下让我等来此与卿欢宴,大家高兴,乃至此邪!”吴质回身怒斥道:“朱铄,敢坏坐!”诸将军皆回到座位上。朱铄性情急躁,越发愤怒,也拔出剑来,砍向地面,遂罢宴而去。及至文帝驾崩,吴质思念文帝,作诗曰:“怆怆怀殷忧,殷忧不可居。徙倚不能坐,出入步踟蹰。念蒙圣主恩,荣爵与众殊。自谓永终身,志气甫当舒。何意中见弃,弃我归黄垆。茕茕靡所恃,泪下如连珠。随没无所益,身死名不书。慷慨自黾勉,庶几烈丈夫。”太和四年,吴质入朝,担任侍中。当时,司空陈群兼领尚书职事,明帝刚即位,吴质以辅弼大臣,关乎安危之本,对明帝盛赞司马懿:“骠骑将军司马懿,忠智至公,社稷之臣。陈群从容之士,非国相之才,处重任而不亲事。”明帝采纳谏言。第二天,明帝有诏,斥责陈群,而群臣认为司空不如长文,长文即陈群,此言不符合事实。吴质当年夏天去世。吴质先以怙威肆行,谥号为丑侯。吴质的儿子吴应上书,认为吴质被冤枉,到了正元年间,改谥号为威侯。吴应,字温舒,在晋朝担任尚书。吴应的儿子吴康,字子仲,在当时有名气,也担任大官。

卫觊,字伯儒,河东郡安邑县人。年少时,卫觊早熟,以才学著称。曹操征召卫觊,任命为司空府掾,后来担任茂陵县令、尚书郎。曹操征伐袁绍,刘表支持袁绍,关中诸将保持中立。益州牧刘璋与刘表有矛盾,卫觊以治书侍御史出使益州,令刘璋出兵,以牵制刘表。卫觊到了长安,道路不通,卫觊不能前行,遂留在长安,镇守关中。当时,关中周围有很多流民返回家乡,关中诸将多招募流民补充军队,卫觊写信给荀彧:“关中实乃膏腴之地,连年遭受战乱,人民流入荆州者,有十余万家,听说本土恢复安定,皆有返回家乡的意愿。返回家乡者,不能自谋职业,诸将招募流民,补充军队。郡县贫弱,不能与之相争,拥兵自重者,越发骄横。一旦有变故发生,必定会有后顾之忧。食盐是国家的重要物资,自从丧乱以来,国家不能管理食盐买卖,应该按照旧制,设置使者,监理食盐买卖,以其税收,增加市场流动,用以购买犁具和耕牛。让归来的民众得以使用,加强农业生产,积蓄粮食,使关中成为富庶之地。远方的民众听说后,必定会日夜兼程,返回关中。再派司隶校尉治理关中,成为当地的主事者,诸将的兵力就会削弱,民众富裕,政府的财力也会日渐充实,此乃强本弱敌之计。”荀彧把卫觊的来信拿给曹操看。曹操采纳卫觊的谏言,派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理弘农郡。关中遂服从朝廷,曹操召卫觊返回,稍后,卫觊升任尚书。[777]魏建国初,曹操任命卫觊为侍中,与王粲共同制定法律、制度。曹丕即魏王位,卫觊改任尚书。不久,又在汉朝廷担任侍郎,劝谏献帝,盛赞禅让之义,为献帝起草文告,发布诏书。曹丕接受汉室禅让,登上帝位,卫觊又在魏朝廷担任尚书,受封为阳吉亭侯。

[777]《魏书》记载:当初,后汉国都迁徙至长安,台阁诸事散乱。自从献帝迁至许昌建都,朝廷纲纪才逐渐恢复,卫觊主持,将很多礼仪加以整理。当时,关西诸将,外虽怀附,内未可信。司隶校尉钟繇奏请,带领三千兵入关,对外声称讨伐张鲁,内心却有担负重任之意。曹操让荀彧向卫觊问计,卫觊认为:“西方诸将,皆竖夫崛起,并无雄霸天下之意,苟安取乐,只顾眼前利益。而今国家厚加爵位封号,得其所志,没有大的变故,不用担心会有叛乱,宜为后图。若派兵进入关中,名义上是讨伐张鲁,张鲁在深山,道路不通,关中一定会疑心重重;一旦受到惊扰,地险众强,很难不成为后顾之忧!”荀彧把卫觊的想法告诉曹操。曹操当初同意,又想到钟繇毛遂自荐,担负重任,遂接受钟繇的建议。大军开进,关西随后叛乱,曹操亲自讨伐,才平定叛乱,死者上万人。太祖悔不听卫觊的建议,从此以后,更加看重卫觊。

明帝即位,封卫觊为閺(wén)乡侯,享受食邑三百户。卫觊上奏:“九章法律,由古时传下来,按照法律,惩治犯罪,其法制意义微妙。担任百里的县长,皆应该懂得法律。刑法为国家命运之所系,私下议论者,并未重视;狱吏关乎刑狱判案,为百姓性命之所系,受到任用的官吏,职位卑下。此乃帝王行政之弊,很多问题,莫不出自于此。奏请设置法律博士,转相教授官员法律。”奏议得到批准。当时,百姓生活困乏,徭役沉重,卫觊上疏:“改变人的性情,让百姓遵守法律,仅靠强迫命令不行,人臣言之既不易,人主受之也很难。而且,人皆愿意享受富贵,人所厌恶者是贫贱。然而,这四者是君王掌握的,君王爱之,可令其富贵,君王恶之,可令其贫贱;顺从君王旨意,爱之由来,悖逆君王旨意,恶之所生。因此,人臣争相顺从君王旨意,避免忤逆君王,除非杀身破家,也要顺从君王,谁愿意触犯君王,忤逆君王,甘冒忌讳,向君王进一言,献一策?愿陛下留意省察,臣下的真实想法才可以知道。而今,廷议者大多喜欢谄媚,取悦皇上,谈到朝政时,比喻陛下为尧舜,谈到征伐时,比喻东吴、西蜀为貍鼠。臣以为此乃大谬不然。在往昔,汉文帝时,诸侯王强大,贾谊多次劝谏文帝,认为天下处于危险。何况今天四海之内,分裂为三国,群贤竭尽努力,各为其主。其来降者,不肯说是弃邪归正,都说是陷于困窘,为形势所逼,这与战国时六国分治,又有何异!当今天下,千里无人烟,劫后遗民,苦不堪言,陛下不多加留意,那么民生凋敝,将难以复兴。按照礼制,天子的用器,必有金玉雕饰,饮食 馔,必有八珍美味,至于凶荒之年,稍加减损御膳衣服。然而,奢靡无度,也要看世上财富是否丰厚。武皇帝时,后宫饮食不过一个肉菜,穿衣不用锦绣,褥垫不饰花边,器物不涂丹漆,所用皆考虑天下,遗福于子孙。此乃陛下所亲自经历。当今之务,应该君臣上下重视统筹,检查国库收入,量入为出。深思勾践富民之术,犹恐不及,尚方署建造的金银器物却日渐繁复,工程徭役日渐沉重,奢侈淫靡,日渐崇厚,国库的帑藏却日渐枯竭。在往昔,汉武帝追求神仙术,听说得到云端的甘露,伴以玉屑餐饮,可以长生不老,故矗立仙人掌,以承受高天之露。陛下通晓往事,聪明睿智,每当谈起这些,常作为笑谈。武帝求取甘露,尚且受到指责,陛下不求取甘露,却空设一尊承露盘;既无益于国事,又靡费钱财,愿陛下对这些有所醒悟,予以裁撤。”卫觊历经汉、魏,不时献上忠言,多类似这些。

卫觊接受明帝诏命,修订国史,又写作《魏官仪》,卫觊所著述的文章,有数十篇。卫觊喜欢古文、鸟篆、隶草,无所不精。建安末年,尚书右丞河南郡人潘勖,[778]黄初年间,散骑常侍河内郡人王象,与卫觊一样,以文章在当时展露名声。[779]卫觊去世,谥号为敬侯。嗣子卫瓘继承爵位。咸熙年间,卫瓘担任镇西将军。[780]

[778]《文章志》记载:潘勖,字元茂,当初名潘芝,后来为了避讳,改名潘勖。有人说潘勖在献帝时担任尚书郎,改任右丞。献帝下诏,以潘勖此前担任过二千石府曹,才思敏捷,博学兼通,熟悉旧的典章制度,敕令潘勖兼领本职,多次予以赏赐。建安二十年,潘勖改任东海国相。还未出发,又留在宫中担任尚书左丞。当年病逝,享年五十余岁。魏公九锡策命,就是潘勖所作。潘勖的儿子潘满,曾担任平原郡太守,以才学著称。(www.xing528.com)

潘满的儿子潘尼,字正叔。《潘尼别传》记载:年少时,潘尼有雅才,文辞典雅。当初,接受州部征召,后来,以父亲年老,归家奉养。居家十余年,父亲去世,很晚才出仕。潘尼曾经赠陆机诗作,陆机回复,其中四句曰:“猗欤潘生,世笃其藻,仰仪前文,丕隆祖考。”潘尼在太常任上去世。

潘尼的伯父潘岳,字安仁。《潘岳别传》记载:潘岳有美貌,姿容典雅,夙以才学闻名。其所著述,清绮绝伦,曾经担任黄门侍郎,被孙秀所杀。潘尼、潘岳文翰,都被当时人看重。

潘尼的侄子潘滔,字汤仲。《晋诸公赞》记载:潘滔以博学多才而闻名。永嘉末年,曾担任河南郡大尹,在任上遇害。

[779]王象事迹,参见《杨俊传》。

[780]《晋阳秋》记载:卫瓘,字伯玉,为官清廉,懂得名理,年少时被傅嘏所发现,弱冠时,担任尚书郎,历任内外职务,在晋朝担任尚书令、司空、太保,惠帝初年,在朝中辅政,被楚王司马玮所杀。

《世语》记载:卫瓘与右扶风人内史敦煌、索靖,都善于写草书。卫瓘的儿子卫恒,字巨山,曾担任黄门侍郎。卫恒的儿子卫玠,字叔宝,享有盛名,曾担任太子洗马,很早去世。

刘廙,字恭嗣,南阳郡安众县人。十岁时,刘廙在讲堂上玩耍,颍川郡人司马德操摸着刘廙的头,说:“孺子,孺子,‘黄中通理’,你懂得吗?”刘廙的哥哥刘望之在社会上享有名气,荆州牧刘表拜刘望之为幕府从事。而刘望之的两个朋友皆因为遭人谮毁,被刘表诛杀。刘望之以正言劝谏刘表,不合刘表的旨意,刘望之遂弃官回家。刘廙对哥哥刘望之讲:“赵简子杀害鸣、犊,孔子走到黄河边,听说后,遂转身返回。[781]如今,哥哥既然不能效法柳下惠随波逐流,则应该效仿范蠡,弃官隐居于外。坐而待毙,自绝于权势,不可为也!”刘望之不听,不久遇害。刘廙恐惧,遂投奔扬州,[782]后来,刘廙归附曹操。曹操任命刘廙为丞相府掾,又改任五官中郎将曹丕的文学。曹丕很器重刘廙,命刘廙研习草书。刘廙写信回答:“当初,臣以为,尊卑有别,是礼仪之本分。因此,臣谨守区区之节操,不敢研习草书。一定要谨奉严命,诚知将军谦恭之素养,并不看重尊卑贵贱者之差异,反而重视读书人,有此雅好,犹如郭隗不会被燕昭王轻视,九九算法表不会被齐桓公忽略,乐毅因此而效命于燕王,桓公因此而成就霸业。 [783]臣愿抛弃匹夫之节操,成就巍巍之美德,愚臣虽然不敏,怎敢推辞?”魏建国初,刘廙担任黄门侍郎。

[781]刘向著《新序》记载:赵简子欲专横天下,对国相讲:“赵国有犊犨,晋国有铎鸣,鲁国有孔丘,我杀此三人,可以王天下。”于是召来犊犨、铎鸣,向其问政,既而,将二人杀害。又派使者到鲁国礼聘孔子,在黄河上用肥牛肉迎接。使者对船上人讲:“孔子上船,船行至河中激流处,杀之。”孔子到了黄河边,使者向孔子致礼,献上肥牛肉。孔子仰天而叹,曰:“美哉黄河,洋洋乎,使丘不能渡过黄河者,命也夫!”子路上前问夫子:“敢问此话怎讲?”孔子答:“犊犨、铎鸣是晋国的贤大夫,赵简子还未得意时,倚恃二人,而后从政,及其得志,杀此二人。黄龙不返回涸泽,凤凰不离其罻(wèi)罗。刳胎焚林,则麒麟不至;覆巢破卵,则凤凰不翔;竭泽而渔,则龟龙不见。鸟兽对于不仁之事还懂得回避,更何况孔丘乎?虎啸而山谷风起,龙兴而景云出现,击庭钟于外,黄钟响应于内。物类之相感,精神之相应,犹如山谷回音,影之随形,故君子伤悼,物伤其类。如今,赵简子已经杀了吾类,我为何还要自投罗网?”于是,孔子回车,没有上船渡河,转身返回。

[782]《刘廙别传》记载:刘廙在路上写信给刘表,称谢:“先父受到过分厚遇,有荣授之显,未有管仲、狐突、齐桓、晋文之烈,孤德殒命,精诚不遂。哥哥刘望之此前受到礼遇,既无堂构昭前之绩,中规不密,用坠祸辟。斯乃神明不祐,天降之灾。愧疚之负,哀号靡及。刘廙愚蠢浅陋,言行多违,担心有浸润三至之议。先父之爱幸已衰,刘望之责任犹存,必伤天慈既往之分,门户夷灭,取笑明哲。只好窜逃,永涉川路,即日到达庐江郡寻阳。在往昔,钟仪有南音之操,椒举有班荆之思,虽远犹迩,敢忘前施?”

《傅子》记载:刘表杀了刘望之,荆州士人皆人人自危。刘表的本心,寄希望于刘望之,因为觉得刘望之忤逆自己,加上有谗言谮毁,刘表再也不能容忍。刘表占据荆楚,不能以此而成功,未必不由此也。伯夷、叔齐忤逆武王而成名,丁公归顺高祖而受戮,二主之度量,远矣。若不能容人,扩其度量,唯褊心是从,难于容纳士民,蓄养贤者。

[783]《战国策》记载:有人以九九算章,求见齐桓公,桓公不肯接见。此人讲:“九九算章是小道术,而君能够接纳,那么,大于九九算章的贤者,还怕不来吗?”于是,桓公设庭燎之礼,接见此人。不久,隰朋从远方而来,齐桓公最终成为霸主。

曹操在长安,欲亲征西蜀,刘廙上疏:“圣人不以智慧而轻视俗人,王者不以常人而轻视谏言。故能够成功于千载,必能够以近观远,智虑周全,胜于独断专行,帝王不耻下问,博采众长,一定会让众人发表意见。皮带、弓弦,并非能言之物,圣贤借助皮带、弓弦,随时告诫自己。臣才能疏浅,知识浅薄,愿比作皮带、弓弦。在往昔,乐毅以弱燕攻破强齐,然而,却不能以精兵制服即墨,可见,有所作为者,即使弱者,也不容易战胜,不溃自乱者,即使强大,也会遭受败亡。殿下起兵以来,已经有三十余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今,殿下欲以海内之兵,百胜之威,制服东吴、西蜀。孙权负险于东吴,刘备不肯宾服于西蜀。南夷北狄,不敌冀州之勇士,孙权、刘备凭借的力量,远不如袁绍,但是,袁本初败亡,东吴、西蜀仍难以剿灭,并非殿下暗弱于今,智武不如昔,而是有所作为者,远非袁本初可比,不溃自乱者,也不像袁氏兄弟,此乃时移势易。文王攻伐崇侯,三次出征,没有攻下,归而修德,崇侯臣服。秦当年作为诸侯,所征必服,兼并天下后,东向称帝,匹夫大呼,秦室社稷坠毁,是因为始皇力毙于外,不恤民于内。臣担心,边寇并非六国,今世不乏人才,土崩之势未成,对此,殿下不可不察。天下之事,有重得,也有重失:势可得,我勉力为之,此重得;势不可得,我勉力为之,此重失。当今之计,不如勘察四方险阻,择其要害固守,精选天下战将,根据各方形势,调整部署,每年轮换。殿下可高枕无忧于广厦,潜思默想于治国;广植农桑,事从节约,这样治理十年,国富民强。”曹操还是进军,写信回复刘廙:“非君当知臣,臣亦当知君。今欲使吾坐行西伯之德,恐非其人。”

魏讽谋反,刘廙的弟弟刘伟参与其中,按照连坐法,刘廙应该被诛杀。曹操下令:“叔向不受弟弟羊舌虎犯法的牵连,按照古制。”特赦刘廙,没有问罪,[784]刘廙改任丞相府仓曹掾属。刘廙上疏谢恩:“臣之罪,本应该连累宗族,祸及家族。臣遭逢乾坤之灵,正值时来运转,扬汤止沸,使臣没有被沸水煮烂;正可谓,起烟于寒灰之上,生华于已枯之木。万物葱茏,不敢答谢于天地,儿子不谢生身父母,臣只有效死命,难以用笔墨陈述。”[785]刘廙著书数十篇,与丁仪共同制定刑法,传之于后世。曹丕即魏王,拜刘廙为侍中,赐爵关内侯。黄初二年,刘廙去世。[786]刘廙没有子嗣。文帝以刘廙弟弟的儿子刘阜过继给刘廙,作为后嗣。[787]

[784]《刘廙别传》记载:当初,刘廙的弟弟刘伟与魏讽的关系很好,刘廙告诫弟弟:“交友之德,在于得贤,不可不察。世人交友,择人不慎,务合党众,违背圣人交友之义,此非厚己辅仁之谓。我看魏讽,不修德行,专以鸠合为务,华而不实,此乃沽名钓誉之辈。卿要慎重,不可与其交往。”刘伟不听,故遭此难。

[785]《刘廙别传》记载:刘廙上表,谈论治国之道:“在往昔,周室有乱臣十人,其中有妇人焉,九人而已,孔子称‘人才难得,不是吗!’这说明贤者难得。更何况大乱之后,百姓凋敝,士人尚存者寥寥无几。股肱大臣,以及州郡主官,边方重任,虽然备有官员,亦未得人才。这并非选者之不用意,盖人才匮乏,使之然耳。况且长吏以下,群职小任,能皆简练,得其人才乎?其计莫如督察之法,而不应该反复免官、任官,往来不已,送迎交并,不可胜计。免官、任官之间,奸巧横生,对于其职事不省,为政者也因此不得久安,知道施惠于百姓,成绩不能归于己,而苟且之心,反而可免于责难,这样的官员,绝不会尽心于体恤百姓,而只会梦想于声誉,这些绝非朝廷为政之本意。今日,之所以被升职、降职者,或许近来颇以州郡之毁誉,听往来之浮辞耳。难道都是以事实而判断官员能否?官吏之所以为良吏,在于奉法守职,忧公如家,体恤民意。此三事,或州郡不便查问,迎往送来的官员,也多有所不安。而官吏被惩治不已,于治理虽然得计,其声誉未必为美;屈而从人,于治理虽然失计,其声誉未必遭毁。官吏皆知升职、降职的缘由,全在于此,怎么能不舍弃本该负起的责任,而敷衍塞责呢?让官吏皆愿意长久担任某职,让其展示才能。每年考查政绩,三年汇总,再予以升职、降职,以此政绩考查,作为常例,不得随意改动。政绩,考查户口人数是否增加,垦田数量是否增加,当地盗贼是否多发,民众叛逃是否很多,以此作为考绩标准。如此行事,则无能之吏,修名无益;有能之吏,无名也无损。法令一旦施行,即使没有部门监管,奸誉妄毁,可以消除。”谏言呈上,曹操看罢,很高兴。

[786]《刘廙别传》记载:刘廙享年四十二岁。

[787]按《刘氏家谱》记载:刘阜,字伯陵,曾担任陈留郡太守。刘阜的儿子刘乔,字仲彦。《晋阳秋》记载:刘乔有出仕之志,晋惠帝末年曾担任豫州刺史。刘乔后代皆担任显职,贵盛至今。

刘劭,字孔才,广平郡邯郸人。建安年间,刘劭担任计簿吏,前往许都上缴计簿。太史奏报献帝:“正月初一,应当有日食。”刘劭当时在尚书令荀彧处,在座者有数十人,有人说应该罢朝,有人说应该停止元旦典礼。刘劭说:“梓慎、裨灶是古代的良史,懂得占卜水火,在占卜时,算错了时间。《礼记》曰:诸侯朝觐天子,到达宫门,不能将礼仪进行完毕,有四种情况,日食是其中之一。然而,圣人制定制度,同样不会因为变异而废除朝觐之礼,因为有些灾异,或因为算错日子,出现谬误。”荀彧赞成刘劭的谏言。正月初一,依然举行朝觐之礼,太阳并没有出现日食。[788]

[788]晋朝永和年间,廷尉王彪之写信给扬州刺史殷浩:“太史上元日合朔,有议论者或有疑问,应该停止朝觐否?此前建元元年,也说元日合朔,庾车骑写信给刘孔才,刘孔才把信给在座者八人看。在当时,廷议时有人说刘孔才所论不符合礼仪,荀彧听信其言,这是荀彧一次失误。何者?按照礼制,诸侯朝觐天子,入门不得完成礼仪,废者有四:太庙失火,日食,皇后丧礼,雨淋湿朝服,失去仪容。一般来说,这四项事情所指,是说诸侯虽然已入门,有突然之灾异降临,不能完成朝觐之礼。并非为先有其事,而有史官碰巧推算,或发生错谬,故不预先废止朝觐之礼。三辰有灾,莫大于日食,史官告诫,而面无惧容,不修预防之礼,废止消灾之术,大飨华夷,君臣相庆,岂是将要处天灾,有意罪己?而且检验事实,合朔之仪,至尊在殿堂恭候,不听政事,冕服御坐门闼之制,与元旦朝会礼仪相异。自不得兼行,应当采取权宜之计。合朔之礼,并不轻于元旦之朝会。元旦朝会有可停止之事,合朔无可废朝觐之义。应该依照建元故事,停止元旦朝会。”殷浩采纳,竟然停止元旦朝会。

御史大夫郗虑征召刘劭,恰逢郗虑被免职,刘劭又改任太子舍人,转任秘书侍郎。黄初年间,刘劭担任尚书郎、散骑常侍。受诏整理五经典籍,分类修订,著作《皇览》。明帝即位,刘劭出任陈留郡太守,在任上推行教化,受到百姓赞誉。明帝征召刘劭,拜为骑都尉,与议郎庾嶷、荀诜等制定法令,制作《新律》十八篇,又著作《律略论》,改任散骑常侍。当时,据传说公孙渊接受孙权封的燕王称号,廷议者欲扣留公孙渊派来的计簿吏,派兵讨伐公孙渊,刘劭认为:“在往昔,袁尚兄弟归附公孙渊的父亲公孙康,公孙康斩杀袁尚兄弟,把首级送来,这是公孙渊的父亲效忠朝廷的表现。而且,所闻是虚是实,尚且有待查实。在古代,要服、荒服之地,如果不肯服从天子,天子修德,并不出兵讨伐,担心增加百姓的徭役。应该宽宥公孙渊,使其能改过自新。”后来,公孙渊果然斩杀孙权的使者张弥等人的首级,送来京师。刘劭曾经写作《赵都赋》,明帝很欣赏,诏令刘劭创作《许都赋》《洛都赋》。当时,明帝对外举兵讨伐,对内大肆营建宫室,刘劭创作二赋,借此讽谏。

青龙年间,吴军围困合肥,当时,东方的军吏正在休假,征东将军满宠上表朝廷,奏请出兵,同时召回休假的将士,大军会齐,反击吴军。朝臣在廷议时,刘劭认为:“贼众刚刚围困合肥,气焰正盛。满宠以少量兵力镇守合肥,如果我军当即开进救援,不见得能制服吴军。满宠奏请朝廷派兵,等待援兵,并未有失。臣以为,可先派遣步兵五千,精骑三千,大军出发,大张旗鼓开进,以威武之势,震慑吴军。骑兵先到合肥,疏散其队列,多安排旌旗、战鼓,在合肥城下耀武扬威,引出吴军,而后断其归路,阻断粮道。吴军听说大军到来,骑兵断其后路,必然震恐不安,慌忙遁走,这样,不战可破贼寇。”明帝采纳谏言。魏军相继进抵合肥,吴军果然撤退。

明帝颁布诏书,广求贤才。散骑侍郎夏侯惠举荐刘劭:“臣注意到,散骑常侍刘劭,忠诚笃敬,深谋远虑,考虑问题周全,对于错综复杂的问题,广采博引,源流弘远,在群贤中,无论大小,都愿意思考刘劭提的谏言,加以斟酌。故务实之士皆佩服刘劭平和、良正,清静之士皆钦佩刘劭玄虚、退让,文学之士皆嘉赏刘劭思维缜密,法理之士皆赞佩刘劭分析精准,喜好思考之士皆了解刘劭深沉敦厚,文章之士皆爱惜刘劭著述丰富,制度之士皆尊重刘劭谋略深远,策略之士皆赞赏刘劭明思通微,凡此诸类优秀品质,刘劭皆取诸自身所长,臣在此仅举出其部分优点。臣多次听到刘劭谈论玄理,观察其笃论,浸润历年,服膺弥久,臣的确是为朝廷赞颂刘劭的奇才,器量非凡,认为像刘劭这样的人才,应该担任辅弼要职,备位机要,谋划于帏幄,使国运兴隆,实非世俗平常人才。愿陛下垂拱优游之听,让刘劭能够承清闲之欢,得以侍奉在陛下眼前,让德音上通,辉耀日新。”[789]

[789]裴松之认为:凡是相互称颂推荐,大多是溢美之辞,能不违背中正者很少。夏侯惠称刘劭“玄虚退让”以及“明思通微”,有些过分。

景初年间,刘劭接受诏命,著作《都官考课》。刘劭上疏:“对朝廷百官进行考功,这是王政之大要,然而,历代都未切实施行,是因为相关制度、具体操作多有缺失,官员是否有才干,很难加以分辨。陛下以上圣之宏略,愍王纲之颓废,思虑万端,鉴古知今,颁发明诏。臣蒙受皇恩,豁然旷达,得以启蒙,制定《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撰写《说略》一篇。臣学识浅陋,诚不足以表达圣意,著定典章。”刘劭认为,还应该制作礼乐,借此移风化俗,刘劭著作《乐论》十四篇,完成后,还未呈上,恰逢明帝驾崩,所有制度均未施行。正始年间,刘劭执经讲学,皇帝曹芳赐刘劭爵关内侯。刘劭撰述的文章,《法论》《人物志》之类,有一百余篇。刘劭去世,曹芳追赠刘劭光禄勋印绶。嗣子刘琳继承爵位。

与刘劭同时代的东海郡人缪袭,也颇有才学,有很多著述,官至尚书、光禄勋。[790]

[790]《先贤行状》记载:缪斐,字文雅。熟悉经传,事亲奉养笃孝,被征召,担任博士,六次受到三公府征召。汉献帝在长安时,公卿举荐缪斐,认为是名儒。当时,举荐缪斐,担任侍中,缪斐并未俯就,缪斐是缪袭的父亲。

《文章志》记载:缪袭,字熙伯。受到御史大夫府征召,在魏国任职,历经四世皇帝。正始六年去世,享年六十岁。儿子缪悦,字孔怿,晋朝时担任光禄大夫。缪袭的孙子缪绍、缪播、缪徵、缪胤等,都担任显要职务。

缪袭的友人山阳郡人仲长统,东汉末年担任尚书郎,早逝,曾经著作《昌言》,文辞俊美,值得阅读。[791]

[791]缪袭为仲长统撰写《昌言表》称:仲长统,字公理,年少时,喜欢学习,广泛涉猎经书传记,赡于文辞,二十余岁,在青州、徐州、并州、冀州之间游学,与其交往者多惊讶其才学。并州刺史高幹素来尊敬名士,招揽四方游士,很多士人归附。仲长统拜谒高幹,高幹善待仲长统,向其咨询世事。仲长统对高幹讲:“君有雄志而无雄才,好士而不能择人,此应该为君所深戒之。”高幹有雅量,但自以为是,并未采纳仲长统的谏言。仲长统离去,不久,高幹败亡。并州、冀州的士人,以此赞赏仲长统有先见之明。大司农常林与仲长统一起在上党郡,对我谈起过仲长统为人倜傥,敢于直言,不矜小节,每一任郡太守征召,辄称病,不肯俯就。仲长统有时沉默,有时又滔滔不绝,并无常态,当时人或认为仲长统是狂人。汉献帝在许都,尚书令荀彧负责枢机要务,喜欢与标新立异的士人交往,听说仲长统,启奏献帝,征召仲长统,任命为尚书郎。后来,缪斐为曹操参谋军事,又返回朝廷,担任尚书郎。延康元年,仲长统去世,享年四十余岁。仲长统说古论今,对世俗间的行事常愤怒叹息,著作论述,名字叫《昌言》,有二十四篇。

散骑常侍陈留郡人苏林、[792]光禄大夫京兆人韦诞、[793]乐安郡太守谯国人夏侯惠、[794]陈郡太守任城郡人孙该、[795]郎中令河东郡人杜挚等,也善于辞赋创作,很多辞赋留传于后世。[796]

[792]《魏略》记载:苏林,字孝友,博学多才,精通古今文字,凡经书传记文字有疑难之处,苏林都能予以解释。建安年间,苏林担任五官中郎将曹丕的文学,受到曹丕礼遇。黄初年间,担任博士,兼给事中。文帝著作《典论》,其中有有关苏林的章节。因为年老,苏林回到家养老,每当国家有大事,则会派人向苏林咨询,朝廷多次馈赠、赏赐苏林。苏林享年八十余岁,去世。

[793]《文章叙录》记载:韦诞,字仲将,是太仆韦端的儿子,有文才,善于写辞赋、文章。建安年间,担任郡上计吏,后来在朝中担任郎中,升任侍中,兼中书监,在光禄大夫任上退休,享年七十五岁,在家中去世。当初,邯郸淳、卫觊及韦诞都很善于书法,有名气。卫觊的孙子卫恒撰写《四体书势》,其序文曰:“自秦朝使用篆书,焚烧先贤典籍,古文在世上绝迹。汉武帝时,鲁恭王毁坏孔子的旧宅,得到古文《尚书》《春秋》《论语》《孝经》,当时人已经不大懂得古文,谓之蝌蚪书,汉朝廷秘藏,很难见到。魏建国初,传授古文者,有邯郸淳,敬侯用蝌蚪文书写邯郸淳教授的《尚书》,后来拿给邯郸淳看,而邯郸淳不能识别。到了正始年间,建立石碑,镌刻三字体石经,转相抄写,失去邯郸淳教授的书法,借用蝌蚪之名,遂有人仿效其书法。太康元年,汲县有百姓盗挖魏襄王的墓冢,得到策书十余万言。案敬侯所书,犹有仿佛。”敬侯就是卫觊。其序文谈及篆书,曰:“秦朝时,丞相李斯善于写篆书,诸名山上的石碑镌刻及铜人所铸铭文,都是李斯亲自书写。东汉章帝建初年间,右扶风人曹喜,年少时,惊异李斯书写的篆书,非常欣赏。邯郸淳向曹喜学习篆书,略懂得其中奥妙。韦诞又向邯郸淳学习,不及邯郸淳。太和年间,韦诞担任武都郡太守,以能书写篆书,留在宫中,补为侍中,魏氏铸造的宝器,上面的铭文,都是韦诞书写。汉末又有蔡邕,综合李斯、曹喜的篆书书法,结合古今书体,其精密简理,不如邯郸淳。”其序文还谈及隶书,已略见《武帝纪》。又说:“师宜官书写的是大字,邯郸淳书写的是小字。梁鹄说,邯郸淳得到次仲的书写方法,然而,梁鹄之用笔,尽其势矣。”其序文还谈及草书,曰:“汉建国后,开始有人书写草书,不知最早的作者姓名。到了东汉章帝时,齐国相杜度号称善于书写草书,用草书书写文章,后来又有崔瑗、崔寔也善于书写草书。杜氏结字很稳,然而草书的书体微瘦,崔氏甚得笔势,而结字稍疏。弘农郡人张伯英,结合诸位草书书法家,转精而巧妙。凡家中的衣帛,一定会在上面书写,反复练习,临池学书,池水尽墨黑。下笔必定有楷则,号称‘怱怱不暇草,寸纸不见遗’,至今世人还当作宝贝,韦仲将称张伯英为‘草圣’。伯英的弟弟文舒,仅次于伯英。还有姜孟颍、梁孔达、田彦和及韦仲将的学生,都做过伯英的学生,学习草书,有名于世,然而,都不如文舒。”

[794]夏侯惠,是夏侯渊的儿子。详情记载在《夏侯渊传》。

[795]《文章叙录》记载:孙该,字公达,好学不倦,二十岁时,担任上计掾,奉诏命在宫中担任郎中。著作《魏书》,改任博士、司徒府右长史,又回到宫中著书。景元二年,在任上去世。

[796]《文章叙录》记载:杜挚,字德鲁,当初,杜挚向皇上献上《笳赋》,杜挚担任司徒府谋吏,参与军事。后来,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郎中,升任校书郎。杜挚与毌丘俭是同乡,关系很好,杜挚写诗给毌丘俭,求仙人药一丸,欲借诗作向毌丘俭求助。其诗曰:“骐骥马不试,婆娑槽枥间。壮士志未伸,坎坷多辛酸。伊挚为媵臣,吕望身操竿;夷吾困商贩,甯戚对牛叹;食其处监门,淮阴饥不餐;买臣老负薪,妻畔呼不还,释之宦十年,位不增故官。才非八子伦,而与齐其患。无知不在此,袁盎未有言。被此笃病久,荣卫动不安,闻有韩众药,信来给一丸。”毌丘俭写诗回复:“凤鸟翔京邑,哀鸣有所思。才为圣世出,德音何不怡!八子未遭遇,今者遘明时。胡康出垄亩,杨伟无根基,飞腾冲云天,奋迅协光熙。骏骥骨法异,伯乐观知之,但当养羽翮,鸿举必有期。体无纤微疾,安用问良医?联翩轻栖集,还为燕雀嗤。韩众药虽良,或更不能治。悠悠千里情,薄言答嘉诗。信心感诸中,中实不在辞。”杜挚始终得不到升迁,在秘书郎任上去世。

《庐江何氏家传》记载:明帝时,有谯国人胡康,十五岁时,以异才被举荐到朝中,向朝廷陈述政事损益,请求试任剧县令。明帝诏令,特别召见。众人舆论翕然,胡康号称神童。明帝下诏,交付秘书,让胡康随便在宫中阅览典籍。明帝问秘书丞何祯:“胡康的才能如何?”何祯回答:“胡康虽然有才,品质不佳,必有祸败。”后来,胡康果然因过失,被遣送回家。

裴松之按:魏朝从卑微而登上显位,没有听说过有胡康此人;怀疑是孟康。孟康事迹参见《杜恕传》,杨伟事迹参见《曹爽传》。

傅嘏,字兰石,北地郡泥阳县人,是西汉名将傅介子的后人。伯父傅巽,黄初年间,担任侍中,兼任尚书。[797]傅嘏二十岁时,已经是当时的知名士人,[798]司空陈群任命傅嘏为司空府掾。当时,散骑常侍刘劭制定《考功法》,交予三公府讨论。傅嘏诘难刘劭:“人们常说,帝王制定法规,其内容宏博致远,圣道玄妙幽深,如果不是确有其才,则道学难以虚设,神而明之,在于其人。及至王道衰颓,制度不彰,微言既没,六经玷污。何则?道学弘博致远,而人才匮乏。刘劭制定的《考功法》,虽然欲追寻前代圣人,编纂对官员升降去留的法规,然而,旧时的制度已亡失殆尽。礼之所存,唯有周代典籍,京师外建立侯伯五等爵位,遵循上古时藩蔽京畿之九服制度,朝廷内设立三公、列卿、士大夫,负责六项职能,各诸侯藩国每年有常例朝贡,百官各司其职,有严格的规章,士农工商各务本业,故官员考绩有理可循,官员升降去留也容易操作。大魏继承百王末世,承秦、汉之余烈,制度规范,多有改易,无所借鉴。自建安以来,直至青龙年间,魏武帝拨乱反正,奠定皇祚根基,扫除凶逆,荡涤遗寇,旌旗漫卷,武事频繁,日不暇给。至于治理百姓,经略戎务,即以权力、法律并用,百官衙署,常常是军事、民事事务兼任,因时制宜,以应对政务戎机。以古代的制度应对今天的实务,事情繁杂,义理相殊,难以变通而施行。所以然者,古代制度适宜于当时的情况,却未必切合当今之实务,制定法律,首先应切合时务,否则不足以垂范后世。设立官员,分配职务,治理国家,管理百姓,这才是治理国家之本;循名考实,纠励成规,这只是治国理政之末端。总纲未举,而纠缠于细枝末节,国家治理的根本要务尚未确定,把官员的考核放在首位,臣担心,这样做,不足以判定贤愚,明辨是非之理。在往昔,先王选择贤才,一定会在乡间考查其品行,在庠序学校了解其学问,品行俱佳,谓之贤,道学修明,谓之能。乡间三老,向君王推荐贤士,君王以礼拜授职务,举荐贤者,出任官员,按照能力入朝任职,这是先王收揽天下英才之义。而今,九州之民汇聚在京城,并未有乡间三老的举荐,其选才任职,专门由有关部门负责。按照品行考查,实际能力未必符合任职要求,按照能力考查,德行未必令人满意,如此一来,考核官员,未必能人尽其才。综述帝王制定制度,选拔人才,治理国家,意义深远,难以尽述。”

[797]《傅子》记载:傅嘏的祖父傅睿,曾担任代郡太守。父亲傅允,曾担任黄门侍郎。

[798]《傅子》记载:当时,何晏以辩才在贵戚之间显露名声,邓飏喜欢变通,纠合徒党,在闾阎间博取名声,夏侯玄以贵臣儿子,年少时,即享有盛名,为之宗主,请求结交傅嘏,而傅嘏不肯结纳。傅嘏的友人荀粲有清识远心,然犹怪之,对傅嘏说:“夏侯泰初是当今俊杰,虚心结交先生,合则好成,不合则怨至。二贤不睦,非国之利,此蔺相如所以下廉颇也。”傅嘏回答:“夏侯泰初志大才疏,不过虚声吓人,并无实际才能。何平叔言远而情近,好辩而无诚,此所谓以利口颠覆他国之人。邓玄茂有为,然而无终,对外博取名利,对内并无戒备,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衅,妒前无亲。我观察,此三人皆败德之人。远之犹恐祸至,况昵之乎?”

正始初年,傅嘏担任尚书郎,又改任黄门侍郎。当时,曹爽在朝中秉持朝政,何晏担任吏部尚书,傅嘏对曹爽的弟弟曹羲讲:“何平叔外表平静,而内藏邪佞,为人好利,不务正业。我担心,何平叔一定会蛊惑你的哥哥,仁人将会远离,朝政将会废弛。”何晏等遂与傅嘏产生怨恨,因为一些小事,免去傅嘏的官职。后来,傅嘏又从家中被起用,担任荥阳郡太守,傅嘏没有上任。太傅司马懿延请傅嘏担任从事中郎。曹爽被杀,傅嘏出任河南郡大尹,[799]傅嘏受召,返回朝廷,担任尚书。傅嘏认为:“秦朝废除五等爵位,改为设置郡守、县令,设官分职,与古代完全不同。汉、魏因循秦制,以至于今。然而,儒生学士都想在此基础上,错综以三代之礼,礼仪弘远广博,但并不适宜当前的时务,事与愿违,名实未符,故历代不能至于治理者,皆因为此事。欲大改官制设定,依照古代制度,首先应正本清源,而今,遭遇帝室多难,未可轻易改制。”

[799]《傅子》记载:河南郡大尹内掌帝都,外统京畿,兼顾选任古代六乡六遂之士人。其民众四方杂处,有很多豪门大族,商贾胡貊,天下各类人聚会,利之所聚,奸之所生。前河南郡大尹司马芝,举其纲纪太简,其后,继任大尹刘静,综其目又太密,其后,大尹李胜,毁常法以收一时之名声。傅嘏立司马氏之纲纪,裁刘氏之纲目,经纬其间,李氏所毁者,逐渐补齐。河南郡有七百个官吏,一半人非旧吏。河南民俗,五官掾功曹选择用人,皆选择乡党或本国人,不用异邦人,傅嘏各举其良善,兼而用之,官曹分职,而后按照等次考核。其治理以德教为本,持法有恒,简而不可犯,见理识情,狱讼不加鞭打,而得其实情。不为小惠,有所举荐,大有益于民事,皆隐其劣迹,若不由己出。故当时无赫赫之名,吏民久而久之,安定下来。

当时,廷议时有人谏言讨伐吴国,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征南将军毌丘俭提出讨伐方略,意见各有不同。皇帝曹芳诏令傅嘏发表意见,傅嘏回答:“在往昔,吴王夫差欺凌齐国,战胜晋国,以武力威震中原诸侯,最终遭遇姑苏之败;齐闵王兼并领土,拓展疆域,辟地千里,最终被燕军颠覆,惨遭败亡之祸。有始未必一定有善终,古往今来,已经有无数事例为之证明。孙权自从大败关羽,兼并荆州后,志骄意满,变得凶残暴戾之极,是以宣文侯司马懿深建宏图大举之策。而今孙权已死,托孤于诸葛恪。如果诸葛恪能够矫正孙权的暴政,抛弃虐政,吴国百姓免受酷烈虐待,偷安江东,向百姓施以恩惠,对外对内都能够认真思考,与吏民同舟共济,即使不能善保终身,也足以延缓东吴的命运,偏安于长江以南。而廷议者,有些人欲泛舟径渡,横行江表;有些人欲四路并进,攻其城垒;有些人欲在边郡大肆垦田拓荒,伺机而动,这些都是攻破贼寇之计。然而,自从与吴国开战以来,出入三载,并未有掩袭吴军的军事行动。吴贼之为寇,已经有六十年,吴国上下,君臣伪立,吉凶共患,又丧失其主帅,上下忧惧危亡之势,严阵以待,布置舰船于津要,修缮坚城,据险固守,我军横行江东之计,恐怕很难传来捷报。看来只有进军屯田,方为可行之计。军队驻扎在屯田民众的外围,吴军寇掠难以得逞;用屯垦的粮食,储备粮仓,不烦长途转运;伺机讨伐、袭击敌寇,无须长途奔袭,糜费军饷:此用兵之要务。在往昔,樊哙奏请吕后,以十万之众,横行匈奴,季布当面驳斥。而今,欲横渡长江,跋涉虏庭,就像樊哙一样。不如严明法令,操练士卒,穷尽策略于全胜之地,催马扬鞭,以剿灭残敌之余烬,这才是制胜的必然之策。”[800]后来,吴国大将诸葛恪攻破东关,乘胜对外声称欲挥军直指青州、徐州,朝廷为之戒备。朝臣在廷议时,傅嘏坚持认为:“淮海之地,并非贼寇胆敢轻易冒犯之地,而且,昔日孙权派遣吴军循海路而进,很多海船沉溺于海浪,几乎了无生还者,诸葛恪岂敢倾尽全部吴军,寄命于大海洪波,以图侥幸之功?[801]诸葛恪最多不过派遣偏师小将,熟悉水战者,乘海船溯流而上淮河,佯动于青州、徐州,诸葛恪则亲自带兵,指向淮南罢了。”后来,诸葛恪果然围困新城,没有攻下,随后撤军。

[800]司马彪著《战略》记载:傅嘏的对策,详情记载在《傅嘏传》,这里全部载录,以尽其全意。司马彪曰:嘉平四年四月,孙权去世。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毌丘俭等上表,奏请征伐吴国。朝廷以三征,交给朝臣廷议,下诏尚书傅嘏,傅嘏回答:“在往昔,吴王夫差欺凌齐国,战胜晋国,以武力威震中原诸侯,最终遭遇姑苏之败;齐闵王兼并领土,拓展疆域,辟地千里,最终被燕军颠覆,惨遭败亡之祸。有始未必一定有善终,古往今来,已经有无数事例为之证明。孙权自从大败关羽,兼并荆州后,志骄意满,变得凶残暴戾之极,祸难殃及胤嗣,是以宣文侯司马懿深建宏图大举之策。而今孙权已死,托孤于诸葛恪。如果诸葛恪能够矫正孙权的暴政,抛弃虐政,吴国百姓免受酷烈虐待,偷安江东,向百姓施以恩惠,对外对内都能够认真思考,与吏民同舟共济,民众免受酷烈,偷安新惠,即使不能善保终身,也足以延缓东吴的命运,偏安于长江以南。王昶等欲泛舟径渡,横行江表,收民略地,因粮于寇;有些人欲四路并进,攻其城垒,诱间携贰,待其崩坏;有些人欲在边郡大肆垦田拓荒,积谷观衅,伺机而动:凡此三者,皆为攻破贼寇之常计。然而,施之当机,则功成名立,苟不应节,必贻后患。自从与吴国开战以来,出入三载,并未有掩袭吴军的军事行动。贼寇丧失元帅,利存退守,若撰饰舟楫,罗船要津,坚城清野,以防备我军进攻,横行之计,殆难以看到成效。吴贼之为寇,已经有六十年,吴国上下,君臣伪立,吉凶共患,若诸葛恪蠲除其弊,天去其疾,崩溃之应,不可卒待。而今边境之守备,与贼寇距离相远,贼寇布设营寨,又持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闻。军队没有耳目,校察未详,举大军以临巨险。此为侥幸,以图成功,先战而后求胜,绝非全军之长策也。臣以为,只有进军屯田,方为可行之计。可诏令王昶、胡遵等,择地居险,审所错置,再诏令三军,一时前守。夺其肥沃土地,使还耕塉土,一也;兵出民表,寇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营寨远设,间构不来,四也;贼退其守,营寨必浅,佃作易之,五也;坐食积谷,士不运输,六也;衅隙时闻,讨袭速决,七也:凡此七者,军事之急务。不占据,则贼可以擅便资,占据之,则利归于国,不可不察也。建造屯垒相逼迫,形势已交,智勇得陈,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交战后,而知有余不足,贼虏之情伪,将焉所逃?夫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敌富,则敛重财匮。故: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也。然后盛众厉兵,以震慑敌军,参惠倍赏以招降敌寇,多方广似,以困惑敌众。由不虞之道,以间其不戒;要不了三年,左提右挈,贼虏必将土崩瓦解,安受其弊,可坐以待毙,谋划得计也。在往昔,汉室一直受到匈奴袭扰,朝臣谋士,早朝晏罢,介胄之将,出兵征伐,搢绅之徒,咸言和亲,勇奋之士,思展搏噬。樊哙奏请吕后,以十万之众,横行匈奴,季布当面驳斥。李信认为,二十万秦军可以制服楚军,结果,秦军丧师辱国。而今,欲横渡长江,跋涉虏庭,就像樊哙一样。以陛下圣德,辅相忠贤,不如严明法令,操练士卒,穷尽策略于全胜之地,催马扬鞭,以剿灭残敌之余烬,这才是制胜的必然之策。故兵法讲:‘屈人之兵,非战也;拔人之城,非攻也。’若抛弃庙胜必然之理,而欲行万一不全之路,愚臣诚所忧虑。看来只有进军屯田,方为可行。”当时,没有采纳傅嘏的谏言。当年十一月,皇帝曹芳下诏,王昶等征伐吴国。正始五年正月,诸葛恪率领吴军拒战,在东关大败魏军。

[801]《汉书·张汤传》记载:张汤当初担任小吏,卜卦为“乾没”,张汤与长安富商田甲、鱼翁叔的私交很好。服虔解释:“‘乾没’,用以猜成败。”如淳解释:“得利为乾,失利为没。”

裴松之认为:服虔以“乾没”来猜成败,而不说乾没之义,于理仍没有解释清楚。如淳以得利为乾,又不甚了了,解释愚蠢!“乾”的训读应该是干燥的干。解释有所徼射,不计干燥,与沉没有关。

傅嘏常谈论一个人的才干与性情之间的关系,钟会将谈话集结为书籍,加以评论。 [802]嘉平末年,齐王曹芳赐傅嘏爵关内侯。高贵乡公即位,晋升傅嘏爵位武乡亭侯。正元二年春天,毌丘俭、文钦叛乱。有人以为司马懿不宜亲自带兵前去镇压,可派遣太尉司马孚领军前去,只有傅嘏、王肃反对,劝谏司马懿亲自带兵镇压。司马懿遂带兵前去。[803]曹髦任命傅嘏为代理尚书仆射,跟随司马懿一起东进。毌丘俭、文钦兵败,傅嘏谏言有功。及至司马懿病逝,傅嘏与司马昭径直返回洛阳,司马昭遂开始在朝中辅政。详情记载在《钟会传》。[804]钟会因此而有骄矜之色,傅嘏告诫钟会:“将军志向远大,然而,勋业很难造就,不可不慎重行事!”傅嘏以功劳,晋升爵位为阳乡侯,增加食邑六百户,合并之前,共享有食邑一千二百户。傅嘏当年去世,享年四十七岁,曹髦追赠太常印绶,谥号为元侯。[805]嗣子傅祗继承爵位。咸熙年间,建立五等爵位,以傅嘏在前朝的功劳,改封傅祗为泾原子爵。[806]

[802]《傅子》记载:傅嘏既达治好正,又有清理识要,喜欢谈论才能及性情,原本精微,鲜能及之。司隶校尉钟会年龄很小时,傅嘏以其明智,与其交往。

裴松之按:《傅子》前边说:傅嘏预料夏侯之必败,不与之交往,而这里又说与钟会的关系很好。愚以为,夏侯玄以名气太大,招致祸败,衅由外至;钟会以利益驱动,招致祸败,祸由己出。然而,夏侯之危兆难睹,钟氏之败形易见。傅嘏若了解夏侯必危,而不见钟会之将败,则为识有所蔽,难以言通;若皆知其不终,而情有彼此,是为厚薄,而由于爱憎,奚豫于成败哉?以爱憎为厚薄,又亏于雅体矣。《傅子》此论,非所以益傅嘏。

[803]《汉晋春秋》记载:傅嘏固劝司马懿一定要亲自带兵镇压,司马懿不听。傅嘏又危言劝谏:“淮、楚的士兵精锐,毌丘俭等负力远斗,其锋锐不易抵挡。若诸将战事,一旦遭挫败,大势一去,司马公的大事去矣。”当时,司马懿刚割去眼睛里的瘤子,创口很大,听了傅嘏的劝谏,慨然而起,说:“我将带病率领大军镇压。”

[804]《世语》记载:司马懿病得很厉害,把朝政交予傅嘏,傅嘏不敢接受。及至司马懿病逝,傅嘏秘不发丧,以司马懿有命令,召司马昭赶回许昌,统领司马懿的军队。

孙盛评论:晋司马宣王、司马景王、司马文王都担任过魏国相,权力相继承,王业基础巩固。岂蕞尔傅嘏所能参与其间?《世语》所言,绝非如此。

[805]《傅子》记载:当初,李丰与傅嘏是同一州人,年少时,都有显名,李丰很早担任大官,内外称之,傅嘏对此不以为然,对志同道合者讲:“李丰饰伪而多疑,矜小失而昧于权力,若处庸庸者可以,如果担任机要之职,有明察者,李丰必死无疑。”李丰后来担任中书令,与夏侯玄一起罹祸,正如傅嘏所言。傅嘏从少年起,与冀州刺史裴徽、散骑常侍荀甝关系很好,裴徽、荀甝早逝。傅嘏又与镇北将军何曾、司空陈泰、尚书仆射荀 、后将军钟毓的关系很好,相与处理朝廷政事,都是当时名臣。

[806]《晋诸公赞》记载:傅祗,字子庄,是傅嘏的小儿子。晋朝永嘉年间,官至司空。傅祗的儿子傅宣,字世弘。

《世语》称傅宣以公正而知名,位至御史中丞。傅宣的弟弟傅畅,字世道,担任秘书丞,在胡人作乱时,死于战乱。生前著有《晋诸公赞》及《晋公卿礼秩故事》。

陈寿评论如下:此前,文帝曹丕、陈王曹植以公子之尊,博学多识,所著文章,颇有文采,同声相应和者,有才之士,人才并列,唯有王粲等六人,最为有名。而王粲担任皇帝近臣,建立魏国的诸项制度,然而,王粲淡泊名利,崇尚道德风尚,不如徐幹为人纯粹。卫觊同样博闻强识,熟悉典故,辅佐皇帝,制定制度。刘劭博览群书,文质彬彬。刘廙以善于鉴别人才而闻名,傅嘏用自己的才学,达至显赫地位。[807]

[807]裴松之认为:傅嘏识人,有度量,可谓名士,的确是当时的名流。而此评论但云“用才达显”,既于题目为拙,也不足以显示傅嘏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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