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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六董二袁刘传第六:讨伐黄巾军,董卓全身而退

时间:2023-09-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讨伐黄巾军时,董卓军战败,被免职抵罪。当时,六路军队征伐陇西,五路惨遭败绩,只有董卓全身而退。中平六年,朝廷任命董卓为并州牧,又敕令董卓把率领的军队交予皇甫嵩。董卓再次抗命,恰逢大将军何进征召董卓进京。董卓还未抵达京师,何进被宦官杀害。董卓率领军队,在北芒山迎接少帝,返回宫中。董卓大喜,遂有废立之意。遂引兵与董卓的弟弟董旻在朱雀门下共同诛杀何苗。

魏书六董二袁刘传第六:讨伐黄巾军,董卓全身而退

董卓,字仲颖,陇西郡临洮县人。[245]年少时,董卓任侠仗义,及至成年,董卓在羌人部落生活过一段时间,与羌人豪杰多有来往。后来,董卓返回家乡,躬耕垄亩,有些豪杰跟随董卓来到董卓的家乡,董卓为他们杀牛沥酒、摆设酒宴,热情款待他们。豪杰感谢董卓真心相待,回去后,收集牲畜一千余头,送予董卓。[246]汉桓帝末年,朝廷在边境六郡招募良家子弟,编入羽林军。董卓勇武有谋,膂力过人,身边常携带两副弓箭,左右开弓,在马上驰骋如飞。董卓担任军司马,跟随中郎将张奂征伐并州有功,受拜为郎中,桓帝赏赐缣帛九千匹,董卓全部分给手下的军士。后来,董卓担任广武县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又被免职。之后董卓再次受到朝廷征召,受拜为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247]改任中郎将。讨伐黄巾军时,董卓军战败,被免职抵罪。韩遂等在凉州起兵造反,董卓再次受拜为中郎将,西进攻打韩遂。在望垣县峡谷北边,董卓被羌胡数万人包围,粮食匮乏。董卓佯装指挥部下捕鱼,在河上修筑堤坝,形成堰塞湖,堰塞湖中水满,湖水绵延长达数十里,董卓悄悄从堰下指挥军队过河,而后挖开堰塞湖。及至羌胡人闻讯追来,河水已深,不能过河。当时,六路军队征伐陇西,五路惨遭败绩,只有董卓全身而退。董卓此后驻扎在右扶风,担任前将军,受封为斄乡侯;又受朝廷征召,担任并州牧。[248]

[245]《英雄记》记载:董卓的父亲董君雅从一个小吏升任颍川郡纶氏县尉,有三个儿子:长子董擢,字孟高,早逝;次子即董卓;董卓的弟弟董旻,字叔颖。

[246]《吴书》记载:郡府征召董卓,任命为官吏,派董卓负责捕捉盗贼。胡人曾经出来抢劫汉人,凉州刺史成就任命董卓为从事,让董卓率领骑兵讨伐胡人,大破胡人,斩获上千计。并州刺史段颎向三公府推荐董卓,司徒袁隗任命董卓为府掾。

[247]《英雄记》记载:董卓多次讨伐羌胡,前后一百余战。

[248]《灵帝纪》记载:灵帝中平五年,朝廷征召董卓,拜为少府,敕令董卓将率领的军营吏士交予左将军皇甫嵩指挥,前来皇帝行营。董卓上奏:“凉州扰乱,鲸鲵未灭,这正是臣发奋效命之秋。臣手下的吏士踊跃,念恩思报,拦住臣的车子,辞声恳切,臣不能上路。而且,臣此前担任将军,尽心抚恤战士,他们皆愿意为臣效命。”中平六年,朝廷任命董卓为并州牧,又敕令董卓把率领的军队交予皇甫嵩。董卓再次上奏:“臣执掌戎事十年,大小士卒,相处已久。他们眷恋臣的豢养之恩,皆愿意为国家奋力效命,乞求朝廷让臣率领军队,效力边陲。”董卓再次抗命,恰逢大将军何进征召董卓进京。

灵帝驾崩,少帝刘辩即位。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共谋,欲诛杀宫中阉官,太后不听。何进于是征调董卓,率领军队进京,并密令董卓上书:“中常侍张让等,在后宫窃据尊位,受到宠幸,祸乱海内。在往昔,晋国上大夫赵鞅在晋阳举兵,驱除君主身边的恶人。如今,臣鸣钟击鼓,率领军队进驻洛阳,以讨伐张让等竖宦。”何进欲以此胁迫太后。董卓还未抵达京师,何进被宦官杀害。[249]中常侍段珪等劫持少帝,逃往小平津。董卓率领军队,在北芒山迎接少帝,返回宫中。[250]在当时,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被何进的部下诛杀,[251]何进、何苗的部属无人统领,遂全部归附董卓。董卓又指使吕布杀了执金吾丁原,兼并了丁原的部队。一时间,京师的所有军队都掌握在董卓手里。[252]

[249]《续汉书》记载:何进,字遂高,南阳郡人,是何太后的同父异母哥哥。何进原来是屠夫的儿子,父亲叫何真。何真死后,何进的妹妹倚靠黄门,得以进入掖庭,受到灵帝宠幸,光和三年,被立为皇后。从此,何进在朝中显贵。中平元年,黄巾军骤起,灵帝拜何进为大将军。

《典略》记载:董卓上表:“臣以为,天下之所以有人谋逆不止,是因为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擅自操弄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美田,皆为张让等所拥有,致使怨气上涨,妖贼雀起。臣此前奉诏讨伐于扶罗,将士饥饿,不肯渡河,皆言欲到京师来,先诛杀阉竖,为民除害,从台阁乞求资费。臣加以抚慰,到达新安县。臣听说,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割溃痈虽痛,胜于糜烂肌肉;溺水呼船,悔之晚矣。”

[250]张璠著《汉纪》记载:少帝在八月庚午被诸黄门劫持,步行走出榖门,走至黄河边上。诸黄门投河而死。当时,少帝刘辩年仅十四岁,陈留王刘协九岁。兄弟二人在夜间独自步行,欲返回宫里,夜色昏暗,二人借着萤火前行,走了数里,到了一户民家,才被人用露车载送回去。辛未日,公卿以下与董卓共同在北芒山下迎接少帝。

《献帝春秋》记载:此前有童谣:“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董卓当时刚好赶到,驻扎在显阳苑。听说少帝返回,率领部众迎接少帝。

《典略》记载:少帝望见董卓带领的士兵,涕泣不止。群公对董卓讲:“皇帝有诏,退兵。”董卓答:“公等大臣都是国家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国家播荡,为何要退兵?”遂一起入城。

《献帝纪》记载:董卓与少帝谈话,不甚了了。董卓再与陈留王刘协谈话,问祸乱原因;陈留王回答,自始至终无所遗漏。董卓大喜,遂有废立之意。

《英雄记》记载:河南郡中部都尉府掾闵贡扶着少帝及陈留王上马,来到洛阳传舍休息。少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闵贡共乘一马,从洛阳传舍南行。公卿百官奉迎于北芒山下,原太尉崔烈在前边引路。董卓率领步骑数千人来迎接,崔烈呵斥董卓回避,董卓骂崔烈:“一昼夜三百里赶来,为何要回避?我不能斩断卿的头颅吗?”上前参见少帝:“陛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才会有今天的惨祸。自取祸败,负责任不小邪?”又走向陈留王刘协,曰:“我是董卓,让我来抱。”从闵贡马上抱下陈留王。

《英雄记》记载:有一本书云,陈留王不让董卓抱,董卓与陈留王并马而行。

[251]《英雄记》记载:何苗,是太后的同父异母兄弟,母亲先嫁给朱氏,有了这个儿子。何进的部将吴匡,平素怨恨何苗不能与何进同心,又怀疑其与宦官通谋,命令军中:“杀大将军者,就是车骑将军。”遂引兵与董卓的弟弟董旻在朱雀门下共同诛杀何苗。

[252]《九州春秋》记载:董卓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人,嫌自己的兵太少,不能为远近所服;四五日内,董卓命令士兵在夜晚从四个城门出去,第二天再打着旌旗,敲着鼓入城,对外宣称:“西凉兵再次来到洛阳。”外人不知内情,说董卓的士兵不可胜数。

此前,何进派遣骑都尉泰山郡人鲍信在家乡招募兵员。此时,鲍信回到京师,鲍信对袁绍讲:“董卓手握重兵,恐怕会心存异志。如果不及早采取措施,朝廷一定会被董卓控制。趁着董卓刚刚进京,正处于疲惫之际,您可将其一举擒获。”袁绍害怕董卓,不敢采取行动。鲍信返回家乡。

董卓以天旱,久不下雨,奏请策免司空刘弘,董卓取而代之。不久,董卓又升任太尉,可享受持符节、斧钺,有虎贲勇士护卫。董卓很快废黜少帝刘辩,贬为弘农王;不久,又杀了弘农王和何太后,拥立灵帝的小儿子陈留王刘协,这是汉献帝。[253]董卓改任相国,受封为郿侯,在殿上可以赞拜不名,身带佩剑,穿着鞋履上殿,献帝又封了董卓的母亲为池阳君,可以设置家令、丞。董卓率领西凉精兵进京,当时,皇室大乱,董卓得以有机会废立皇帝。董卓掌握国家军队、武库,以及国家的府藏钱财珍宝,其势力威震天下。董卓性情残忍,为人不仁,随后在京师以严刑峻法胁迫朝廷群臣。睚眦之怨,董卓也会施以报复,朝廷官员恐惧不安,但求自保。[254]董卓曾经率领军队到阳城。恰逢二月,百姓祭祀社庙,民众聚集在社庙下聚会欢乐,董卓命令军中士兵把聚会的男子头颅砍下,驾着百姓的牛车,装载抢来的妇女、财物,把砍下的头颅悬挂在车辕上,一路高歌,返回洛阳,说这是破贼大捷,欢呼万岁。进入开阳城门,董卓命令焚烧头颅,把抢来的妇女赏赐予手下军人为奴婢、侍妾。董卓还纵容属下在宫中任意强奸宫女、公主,其凶残竟至于此。

[253]《献帝纪》记载:董卓欲废黜少帝,在朝堂上大会群臣,朝臣廷议,董卓说:“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而今皇帝昏昧,不可以奉祀宗庙,为天下君主。我欲按照伊尹、霍光故事,拥立陈留王,如何?”尚书卢植说:“按照《尚书》记载,太甲在位不明,伊尹将其流放至桐宫。昌邑王在位二十七日,罪过一千余条,故霍光废黜。今皇帝富于春秋,行为并未有失,非前事可比。”董卓大怒,罢朝,欲诛杀卢植,侍中蔡邕劝谏,卢植得以免死。九月甲戌,董卓再次大会群臣,曰:“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永乐太后忧忿而死,逆婆母之礼,无孝顺之节。天子幼质,软弱不堪。在往昔,伊尹流放太甲,霍光废黜昌邑,都记录在典籍,佥以为善。今太后犹如太甲,皇帝犹如昌邑。陈留王仁孝,宜即皇帝位,享受福祚。”

《献帝起居注》记载策书:“孝灵皇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福祚,过早抛弃臣子。皇帝承绍,海内仰望,而少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怠慢,衰如故焉;凶德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群臣议论纷纷。三纲之道,天地之纪,因此有缺,罪之大者。陈留王刘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下允上,有尧图之表;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声美称,天下所闻,宜继承宏业,为万世统,可以奉祀宗庙。废皇帝刘辩为弘农王。皇太后归还朝政。”尚书读完册书,群臣不敢再言,尚书丁宫曰:“上天降祸汉室,丧乱太多。在往昔,祭仲废黜姬忽,拥立姬突,《春秋》赞赏其权变。而今,大臣度量,宜为社稷考虑,诚合天人,请称万岁。”董卓以太后被废,故公卿以下,不再穿丧服。埋葬时,仅以素衣埋葬。

[254]《魏书》记载:董卓所愿无极,对宾客讲:“我担任相国,尊贵无比。”

《英雄记》记载:董卓欲显示威风。侍御史扰龙宗前来拜谒董卓,汇报事情,因为没有解下佩剑,立即被打杀,京师震动。董卓挖掘何苗的棺木,挖出何苗的尸体,肢解后,抛弃在道旁。又收捕何苗的母亲舞阳君,诛杀之,弃尸于苑囿荆棘丛中,不再收殓。

当初,董卓信任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大臣。按照他们的建议,董卓任用韩馥、刘岱、孔伷(zhòu)、张咨、张邈等,出任州部刺史或郡太守。而韩馥等人上任后,联合起来,率领军队讨伐董卓。董卓闻讯,认为周毖、伍琼等大臣内外勾结,出卖自己,将他们全部诛杀。[255]

[255]《英雄记》记载:周毖,字仲远,武威郡人。伍琼,字德瑜,汝南郡人。

谢承著《后汉书》记载:伍孚,字德瑜,年少时,重视大节,担任郡府门下书佐。其本县长有罪,太守让伍孚出来接受教令,敕令郡府曹下督邮收捕。伍孚不肯接受教令,伏地仰头劝谏太守:“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伍孚接受教令,敕令外面收捕本县长?更乞授命他人。”太守很惊讶,听任伍孚。后来,大将军何进任命伍孚为幕府东曹属,稍后升任侍中、河南郡大尹、越骑校尉。董卓作乱,百官震栗。伍孚穿着小铠甲,在朝服里挟带佩刀,来见董卓,欲伺机刺杀董卓。谈话完毕辞去,董卓送至大门,伍孚拔出刀来,刺向董卓。董卓力气很大,退后没有被刺中,当即收捕伍孚。董卓问:“卿欲造反邪?”伍孚大声道:“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造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大恶极,今天是我的死日,故来诛杀奸贼,恨不得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董卓遂杀了伍孚。

谢承记载的伍孚字及本郡,与伍琼传记相同,而致死事,与伍孚传记相异,不知伍孚为伍琼之别名,或另外有伍孚?盖未详之。

河内郡太守王匡,调遣泰山郡驻军,驻扎在河阳县渡口,准备讨伐董卓。董卓派遣疑兵,佯装从平阴县渡口渡过黄河,暗自派遣精锐,从小平津渡口渡过黄河,绕到王匡军背后,在黄河北岸大败王匡,义军死者无数。董卓看到崤山以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安。初平元年二月,逼迫天子迁都长安,指挥手下军士焚烧洛阳宫室,将洛阳的帝陵发掘殆尽,盗取陵墓中的宝物[256]董卓到达西京长安,升任太师,号称尚父,乘坐青盖金华车,在两边车轓上画上龙爪。当时,人们称这辆龙辇为“竿摩车”,[257]说董卓穿上龙袍,是想要做天子。董卓的弟弟董旻担任左将军,受封为鄠侯;董卓哥哥的儿子董璜担任侍中兼中军校尉,掌握兵权;宗族内很多人并列朝臣。[258]朝中公卿遇见董卓,一定要下车拜谒,董卓倨傲,并不答礼。董卓召三台尚书以下官员来到董卓的府上,禀报政事。[259]董卓修筑郿坞,郿坞的城墙像长安城一样高。在郿坞内,董卓积蓄可供三十年食用的粮食,[260]董卓说:事业成功,可以雄据天下;事业不成功,守在郿坞内,足以养老。董卓曾经到郿县,巡视坞城,朝中公卿以下官员在横门外的祖道上迎送。董卓悬挂帷帐,摆设酒宴。此前,董卓诱降北地郡造反的百姓有数百人。在酒宴上,董卓把他们全部诛杀,先割掉他们的舌头,再斩断手足,接下来凿瞎眼睛,而后用大锅把他们放在里面烹煮。有些人还未倒毙,在酒案间翻滚挣扎。参加酒宴的官员,目睹此景,浑身战栗,手中的汤勺、筷子掉在地上,而董卓在酒宴上谈笑自若、饮食不断。朝中的太史望气,说应当有大臣被杀。原太尉张温当时担任卫尉,此前与董卓的关系不睦,董卓心怀怨恨,借着天象有变,欲杀大臣以禳灾,派人诬陷卫尉张温与袁术勾结。随后,董卓逮捕张温,在集市上用鞭子抽打张温,直至张温被活活打死。[261]董卓颁布的法令严酷,随个人喜好,滥施酷刑,逼迫人们相互告发,受到诬陷而死的人数上千。百姓怨声载道,路上见面,只能以目示意。[262]董卓又破坏币值,废弃五铢钱,重新铸造小钱,把洛阳城和长安城的铜人、钟虡、飞廉、铜马等铜器全部拆除,用以铸造钱币,钱币大五分,没有外轮廓,钱币上没有文字、图案。由于货币泛滥,致使物价飞涨,谷米卖到一斛数十万。从此,新钱很难流通。

[256]华峤著《汉书》记载:董卓欲迁都长安,召公卿以下廷议。司徒杨彪曰:“在往昔,盘庚五次迁都,殷民怨忿,故制作三篇文章,以晓谕天下。而今,海内安稳,无故迁都,担心百姓受到扰动,麋沸蚁聚为乱。”董卓曰:“关中富饶,故秦得关中,而吞并六国。今迁都西京,设令关东豪强敢有扰动者,我用强兵驱赶,可将其驱赶至沧海。”杨彪曰:“海内动之甚易,安之甚难。而且,长安宫室颓坏,一时不可修复。”董卓曰:“武帝时,在杜陵县南山下,有烧制瓦窑数千处,用凉州的木材,东下以建造宫室,建造工程不难。”董卓的意见,得不到大家赞成,愤然作色,曰:“公欲阻止迁都?边章、韩约有书信来,欲令朝廷一定要迁都。如果大兵东下,我不能相救矣,杨公便可与袁氏西行。”杨彪曰:“西方自然是杨彪的路径,顾未知天下何如耳!”议罢,董卓敕令司隶校尉宣璠以灾异,弹劾杨彪,罢免杨彪。

《续汉书》记载: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来拜谒董卓,董卓说:“在往昔,高祖定都关中,十一世后,世祖中兴,迁都洛阳。从光武至今,又是十一世,按照《石苞室谶》,应该还都长安。”在座者皆惊愕,无人敢回应。杨彪曰:“迁都改制,天下大事,皆当顺应民心,随时之宜。在往昔,盘庚五次迁都,殷民怨忿,故制作三篇文章,以晓谕天下。以往王莽篡逆,变乱五常,更始帝时,赤眉之乱,焚烧长安,残害百姓,民众流亡,百无一存。光武受命,迁都洛邑,此其宜也。而今,刚拥立圣主,光隆汉祚,而无故抛弃宫庙,舍弃园陵,担心百姓惊恐,不解此意,必麋沸蚁聚,以致扰乱。《石苞室谶》,实乃妖邪之书,岂可信用?”董卓愤然作色,曰:“杨公欲阻止国家大计邪?关东扰乱,所在贼起。崤函险固,国之重防。而且,陇西获取木材甚易,功夫不难。杜陵县南山下有孝武帝烧制窑炉处,制作砖瓦,一朝可办。宫室官府,何足道哉?百姓小民,何足与议?若有阻挠,我以大兵驱赶之,岂得自在?”群臣恐怖,大惊失色。黄琬对董卓讲:“此乃大事。杨公之语,得无仔细斟酌!”董卓罢坐,即日起,令司隶校尉弹劾杨彪及黄琬,皆免官。皇帝大驾当即西行。董卓命令士兵焚烧洛阳城内外上百里。又亲自率领士兵,焚烧南北宫及宗庙、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又抢夺诸富室,以罪恶,罚没其财物;无辜而死者,不可胜计。

《献帝纪》记载:董卓捕获崤山以东士兵,用猪油膏涂布十余匹,用其缠裹其身,然后焚烧,先从足起。捕获袁绍豫州从事李延,煮杀之。董卓所喜欢的胡人,恃宠放纵,为司隶校尉赵谦所杀。董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何况人乎?”当即召司隶校尉属下都官,当场打杀赵谦。

[257]《魏书》记载:言其逼迫天子也。

《献帝纪》记载;董卓担任太师,又想称尚父,以此问蔡邕。蔡邕答:“在往昔,武王接受天命,拜太公为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为尚父。而今,公之功德诚为巍巍,宜须崤山以东悉定,车驾东还洛阳,然后议之。”乃止。京师地震,董卓又问蔡邕。蔡邕回答:“地动者阴盛,大臣逾越制度所致也。公乘坐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董卓听从,改乘坐金华皂盖车。

[258]《英雄记》记载:董卓的侍妾怀中抱的儿子皆封为侯爵,授以金印紫绶。孙女名董白,当时尚未及笄,也封为渭阳君。董卓在郿城东起坛,广二丈余,高五六尺,让孙女董白乘坐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千石官员在郿城者,各令其乘坐轩车簪笔,为董白充任向导,来到坛上,董卓让哥哥的儿子董璜作为使者,授予董白印绶。

[259]《山阳公载记》记载:当初,董卓担任前将军,皇甫嵩担任左将军,一起讨伐韩遂,互不相下。后来,董卓受到征召,担任少府,兼领并州牧,所属军队划归皇甫嵩,董卓大怒。及至担任太师,皇甫嵩担任御史中丞,在董卓车旁下拜。董卓问皇甫嵩:“义真服不服?”皇甫嵩答:“安知明公乃至于是!”董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皇甫嵩曰:“昔日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公今日变为凤凰耳。”董卓大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

张璠著《汉纪》记载:董卓拉着皇甫嵩的手,对皇甫嵩讲:“义真害怕吗?”皇甫嵩回答:“明公以德辅佐朝廷,大庆方至,何害怕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皇甫嵩乎?”董卓默然,遂与皇甫嵩和解。

[260]《英雄记》记载:郿县距离长安二百六十里。

[261]《傅子》记载:灵帝时,卖官鬻爵,于是,太尉段颎、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张温等人皆缴纳钱上千万,至少五百万,以买三公位。段颎多次率军远征,有大功;崔烈在北州有盛名;张温可谓人杰,有奇才;樊陵才能优秀……皆为当时名士,还要以钱货取位,更何况刘嚣、唐珍、张颢之流乎!

《风俗通》记载:司隶校尉刘嚣,以阿附诸常侍,官至公辅。

《续汉书》记载:唐珍,是中常侍唐衡的弟弟。张颢,是中常侍张奉的弟弟。

[262]《魏书》记载:董卓让司隶校尉刘嚣登记吏民中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有符合此类者,皆诛杀,财物罚没入官府。于是,爱憎互起,民多冤死。

献帝初平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董卓的部将吕布共谋,欲诛杀董卓。在当时,献帝有病,刚刚痊愈,在未央宫大殿大会群臣。吕布派同郡人骑都尉李肃等,率领亲兵十余人伪装成卫士,站立在北掖门内,等候董卓。吕布怀揣诏书。董卓抵达掖门,李肃等格杀董卓。董卓惊呼吕布何在。吕布高声喊道:“有诏讨贼。”当场诛杀董卓,随后,王允夷灭董卓的三族。当时,主簿田景奋不顾身,扑向董卓的尸身,吕布又将田景诛杀;一连杀了三人,其余的侍从不敢再动。[263]长安的各界人士及平民百姓欢呼雀跃,庆贺董卓被杀,那些阿附董卓者,一律被下狱处死。[264]

[263]《英雄记》记载:当时有歌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又作《董逃》之歌。又有道士在布上大书“吕”字,以示董卓,董卓不知其指的是吕布。董卓当时入朝大会,陈列步骑,从营门直至宫殿,有穿朝服者在其中导引。驾马踟蹰不前,董卓顿感奇怪,欲止,吕布劝说董卓,使其继续前进,董卓把甲衣穿在朝服里面,而后董卓入宫。董卓被杀,当时,日月清净,微风不起。董旻、董璜等及董氏宗族老弱,皆在郿城,返回后,被其部下全部砍杀、射死。董卓的母亲已经九十岁,走至坞门,曰:“乞脱我死。”也被斩首。袁氏门生故吏重新殡殓诸袁死于郿城者,把董氏尸体聚于其侧,而用大火焚烧,暴露董卓尸体于集市。董卓本来肥胖,身上的膏油流出来,浸润地面,草为之丹。守尸官吏用一个大灯捻插在董卓的肚脐眼,点上灯,光明达旦,如是积日。后来,董卓的故旧、部众收殓焚烧所剩下的骨灰,用一个大棺材,葬于郿城。董卓郿坞中还有黄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珠玉锦绮奇玩杂物,皆山崇阜积,不可胜数。

[264]谢承著《后汉书》记载:蔡邕在王允身旁坐,听说董卓的下场,不免有叹惜之音。王允怒责蔡邕:“董卓,乃国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不佑,人神共愤。君为君王的大臣,世受汉恩,国主危难,却不曾倒戈,董卓遭受天诛,而更嗟痛乎?”当即令人收捕蔡邕,交付廷尉。蔡邕向王允谢罪,曰:“虽以不忠,犹识大义,古今安危,耳所听闻,口中常颂,岂当背国而向董卓也?狂瞽之词,谬出患入,愿以黥首为刑,以继续完成汉史。”朝中公卿皆爱惜蔡邕之才,大家共同劝谏王允。王允说:“在往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其写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衰微,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此后令吾等一起受谤议。”遂杀蔡邕。

裴松之认为:蔡邕虽然为董卓所信任,从情感上讲,并非董卓的党徒。蔡邕宁不知董卓之奸凶,为天下所痛恨,闻其死亡,理无叹惜。纵复令然,不应在王允座位旁反言。斯殆谢承之妄记也。司马迁著作《史记》,有奇功于后世,而王允说孝武帝应早杀司马迁,此非识者之言。但司马迁为不隐孝武帝之失,直书其事耳,何谤之有乎?王允之忠正,可谓内省,疾恶如仇者矣,既无惧于谤,且欲杀蔡邕,当论蔡邕应死与不,岂可虑其谤己,而枉戮善人哉?!此皆诬罔不通之甚者。

张璠著《汉纪》记载:当初,蔡邕以上疏言事被流放,名闻天下,义动志士。及至从流放地返回,宫中内宠恶之。蔡邕恐惧,只好亡命海滨,往来依附泰山郡人羊氏,达十年之久。董卓担任太尉,征召蔡邕,任命为府掾,以高第担任侍御史,治史书,仅三日,即官至尚书。后来改任巴东郡太守,董卓上书,留下蔡邕,拜为侍中,献帝迁都长安,蔡邕担任左中郎将。董卓爱惜其才学,厚遇之。每当朝廷有事,董卓常令蔡邕起草奏章。及至王允将要杀蔡邕,当时的名士大多为蔡邕讲情。王允有些后悔,欲赦免蔡邕,而蔡邕已死在狱中。

当初,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率领军队驻扎在陕县,牛辅派遣校尉李傕、郭汜、张济分路劫掠陈留郡、颍川郡属下诸县。董卓一死,吕布派李肃至陕县,欲以皇帝诏命,诛杀牛辅。牛辅等逆贼与李肃大战,李肃败走弘农郡,吕布诛杀李肃。[265]后来,牛辅军营中的士兵趁着夜色叛逃出营,军营中的士兵受惊骚乱,牛辅以为军士们叛变,遂携带金宝,独自与平素关系较好的攴胡赤儿等五六人,相随翻过城墙,向北渡过黄河,攴胡赤儿等看着牛辅身上带的财宝,顿生贪念,又杀了牛辅,将首级送往长安。

[265]《魏书》记载:牛辅听闻董卓死讯,恐惧失守,不能自安,常把兵符,以及 放置在身边,欲以此自我安慰。客人来见,先派相面者相之,知其是否有反气,又占筮了解吉凶,然后才接见。中郎将董越来见牛辅,牛辅占筮,得兑下离上,卜筮者讲:“火胜金,外谋内之卦也。”于是,牛辅杀了董越。

《献帝纪》记载:卜筮者常被董越鞭打,故因此以报之。

及至李傕等返回,牛辅已经被杀,众人无所依归,欲各自散去。李傕等既得不到朝廷大赦的诏书,又听说长安欲杀尽凉州人,顿时恐慌,不知该如何是好。李傕等采纳贾诩的建议,率领其余众西进,沿途招兵买马,进抵长安时,已经有十余万人,[266]李傕与董卓旧部樊稠、李蒙、王方等,围困长安城。围城十日,长安城陷落,李傕等与吕布在城中激战,吕布败走。李傕等遂纵兵在长安城内烧杀抢掠,无论老幼,杀人无数,死者狼藉不堪。又诛杀参与谋杀董卓的官员,将司徒王允的尸体丢弃在街市上。[267]李傕等将董卓葬在郿县,下葬时,狂风暴雨劈开董卓的坟墓,雨水流入墓圹,将董卓的棺椁漂了起来。而后,李傕胁迫朝廷,拜其为车骑将军、封为池阳侯,兼领司隶校尉、持符节。郭汜受拜为后将军、受封为美阳侯。樊稠受拜为右将军、受封为万年侯。李傕、郭汜、樊稠专擅朝政。[268]张济受拜为骠骑将军、受封为平阳侯,率军驻扎在弘农郡。

[266]《九州春秋》记载:李傕等在陕地,皆恐惧不安,急欲拥兵自守。胡文才、杨整修皆凉州大土豪,而司徒王允平素对他们就没有好感。及至李傕叛乱,王允招呼胡文才、杨整修,派他们作为使者出使东边,解释之,没有以温颜相待,对他们讲:“关东鼠子,欲何为邪?卿往呼之。”于是二人前去,实际上,召兵而还。

[267]张璠著《汉纪》记载:吕布兵败,驻马于青琐门外,对王允讲:“公可速随我去。”王允答:“能安定国家,吾之上愿也,若不能,则奉身以死。朝廷幼主倚恃我辅佐,临难苟免,吾不为也。勉力代我谢过关东诸公,以国家为念。”李傕、郭汜攻入长安城,驻扎在南宫掖门,杀了太仆曾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吏民被杀者,不可胜数。司徒王允带着天子,上了宣平城门,躲避兵乱,李傕等在城门下拜,伏地叩头。献帝对李傕等讲:“卿等不要作威作福,放纵手下士兵大行杀戮,欲何为也?”李傕等回答:“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臣等为董卓报仇,不敢为逆也。待报仇之事完毕,臣等前往廷尉署请罪。”王允穷途末路,被逼着出来见李傕,李傕诛杀王允及其妻子宗族十余人。长安城中男女老少莫不流涕。王允,字子师,太原郡祁县人。年少时,有大节,郭泰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之才也。”郭泰虽然先显达,遂与王允交往。三公同时征召王允,王允历任豫州刺史,征召荀爽、孔融为州部从事,后改任河南郡大尹、尚书令。及至王允担任司徒,其志向在匡扶汉室,甚得大臣之节,自天子以下,皆倚赖王允。董卓也很信任王允,委以朝廷大权。

华峤认为:士人以正立,以谋济,以义成,像王允表面上拥戴董卓,而实际上分其权,伺其间,而弊其罪。当此之时,天下之难解矣。本来皆主张忠义也,然而,拥戴董卓,不为失其正,分其权,不为失其义,伺机诛杀董卓,不为狡诈,是以谋济义成,而归于正也。

[268]《英雄记》记载:李傕,北地郡人。郭汜,张掖郡人,又名郭多。

这一年,韩遂、马腾等将领投降,率领部众来到长安。李傕任命韩遂为镇西将军,令其返回凉州,任命马腾为征西将军,驻扎在郿县。侍中马宇与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等共谋,令马腾袭击长安,自己充当内应,欲诛杀李傕等。马腾引兵至长平观,马宇等阴谋败露,出逃至槐里县。樊稠迎战马腾,马腾败走,返回凉州;樊稠又进攻槐里县,马宇等被杀。当时,三辅地区的百姓仍有数十万户,李傕等纵兵抢掠,屠戮城邑,人民陷于饥困,仅二年时间,已经出现人相食。[269]

[269]《献帝纪》记载:在当时,献帝刚刚迁都,宫中人很多没有衣服穿,献帝欲拿出御府的绢缯,赐予宫中人制作衣服,李傕不许,曰:“宫中有衣,胡为复作邪?”献帝下诏,卖厩马一百余匹,御府大司农拿出杂缯二万匹,作为所卖厩马价值,赐予公卿以下及贫民不能自活者。李傕曰“我邸阁储存很少”,乃把全部杂缯用车载上,放置在营中。贾诩曰“此上意,不可拒”,李傕不听。

李傕等将领争权夺势,李傕杀了樊稠,兼并了樊稠的部众。[270]郭汜与李傕相互猜疑,在长安城中大战。[271]李傕把天子劫持至军营,而后纵兵焚烧宫殿、城门,抢掠官府,把宫中的乘舆服饰御物抢夺回家。[272]李傕还让朝中公卿到郭汜处请求讲和,郭汜将公卿扣押在军营。[273]双方相互攻打几个月,死者有上万人。[274]

[270]《九州春秋》记载:马腾、韩遂战败,樊稠追至陈仓。韩遂对樊稠讲:“天地反复,未可知也。本所争者,并非私怨,王家事耳。与足下同为州里人,今日虽然有小违,还是要大同,欲相与善语以别。邂逅万一不如意,后可复相见也!”二人随后骑马上前,并马而立,交臂相加,共语良久而别。李傕哥哥的儿子李利跟随樊稠,李利返回后告诉李傕,韩遂、樊稠并马谈话,不知所谈内容,爱意甚密。李傕以此怀疑樊稠与韩遂、马腾私下和解,而有异志。樊稠欲率领属下军队出函谷关,向李傕索要军队,增加兵力。李傕请樊稠来面谈,在座中杀了樊稠。

[271]《典略》记载:李傕多次设置酒宴,宴请郭汜,或留下郭汜住宿。郭汜的妻子担心李傕送予郭汜婢妾,而夺己爱,于是,想离间二人。恰逢李傕送来食物,郭汜的妻子以豆豉为药,郭汜将要食用,妻子说:“食从外面来,倘或有故!”遂摘药示之,说:“一山不容二虎,我早就怀疑,将军太过于相信李公。”又有一日,李傕再次请郭汜,酒后大醉。郭汜怀疑李傕下了毒药,用粪汁饮之,乃解。二人遂生嫌隙,随后整顿军队,相互攻打。

[272]《献帝起居注》记载:当初,郭汜密谋迎天子到其军营,当天夜晚,郭汜军中有人向李傕告密,李傕当即派哥哥的儿子李暹率领数千士兵包围皇宫,用三辆车子,迎天子至军营。杨彪曰:“自古以来,帝王不在人臣家歇宿。将军举事,当合天下人心。诸君这样做,怎么能行?”李暹答:“将军计议已定。”于是天子一乘车,贵人伏氏一乘车,贾诩、左灵一乘车,其余皆步行。这一日,李傕又把献帝的乘舆转移至北坞,派校尉监督坞门,内外隔绝。诸侍臣皆有饥色,当时暑热难耐,众人皆寒心。献帝求五斛米、五具牛骨,用以赐予左右。李傕问:“朝餔上饭,何用米为?”把腐牛骨给予侍臣,皆臭不可食。献帝大怒,欲诘责李傕。侍中杨琦密封上书,曰:“李傕,边郡鄙陋之人,习惯于夷风,今又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辅车驾幸黄白城,以纾其愤。臣愿陛下忍之,未可显其罪也。”献帝采纳谏言。当初,李傕驻扎在黄白城,故密谋欲将献帝转移至黄白城。李傕认为司徒赵温不与自己协同,把赵温关押在坞中。赵温听说李傕欲转移銮驾,写信给李傕,曰:“公此前托言为董公报仇,然而,又屠戮王城,杀戮大臣,天下难以家见户释。今日又争睚眦之怨,以成千钧之仇,天下惨遭涂炭,民不聊生,将军再不改悔,终成祸乱。朝廷已经颁下明诏,欲令二人和解,诏命不行,恩泽日损,而将军又要将銮驾转移至黄白城,此诚老夫所不解也。按照《易经》,一过为过,再过为涉,三过而弗改,灭其顶,凶。将军不如早日与郭汜和解,引兵返回军营,上安万乘,下全生民,岂不幸甚!”李傕大怒,欲派人害死赵温。其堂弟李应原来是赵温府掾,劝谏李傕数日,乃止。献帝听说赵温写信给李傕,问侍中常洽,曰:“李傕不懂得臧否,赵温言辞太切,实在寒心。”常洽回答:“李傕应该已懂得信中内容。”献帝听罢,很高兴。

[273]华峤注《汉书》记载:郭汜宴请朝中公卿,商议欲攻打李傕。杨彪曰:“群臣共愤,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此可行乎?”郭汜大怒,欲手刃杨彪,中郎将杨密及左右赶忙劝解,郭汜才作罢。

[274]《献帝起居注》记载:李傕生性喜好鬼怪旁门左道之术,常有道人及女巫在身边讴歌击鼓下神,祭祀六丁之神,符劾厌胜之具,无所不为。又在朝廷阙门外为董卓制作神座,多次用牛羊祭祀,祭祀毕,过阙门向献帝问起居,求入见。李傕身上带着三把刀,手上又有利刃与鞭合在一起。宫中侍中、侍郎看见李傕带着凶器,皆惶恐,也带剑持刀,先站立在献帝两侧。李傕面对献帝,或言“奏明陛下”,或言“奏明皇帝”,向献帝诉说郭汜的不是,献帝亦随其意答应之。李傕大喜,出去后,说:“陛下真贤圣主也。”遂有了自信,自谓得到天子欢心。虽然李傕不让近臣带剑在献帝身边,对人讲:“这些人将欲图我邪,而皆持刀也?”侍中李祯,是李傕州里人,平素与李傕往来,告诉李傕:“之所以持刀,军中不可不尔,此国家旧例。”李傕意乃解。天子以谒者仆射皇甫郦是凉州旧大姓,有专对之才,派遣皇甫郦,令其在李傕、郭汜之间讲和。皇甫郦先来拜谒郭汜,郭汜领受诏命。又去拜谒李傕,李傕不肯,说:“我有讨吕布之功,辅政四年,三辅清静,天下所知也。郭多(郭汜)就是一个盗马贼,何能与我相等?我必诛杀郭多。君为凉州人,观吾方略士众,足以拿下郭多不?郭多还劫持朝廷公卿,所为如是,而君却欲为郭多讲好话,李傕有胆有识,自知之。”皇甫郦回答:“在往昔,有穷氏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难,以至于倒毙。近来董公之强,将军亲眼所见,内有王公以为内主,外有董旻、董承、董璜以为鲠毒,吕布受董公之恩,反而图之,须臾之间,头悬竿端,此有勇而无谋也。今将军身为上将,把钺杖节,子孙握权,宗族荷宠,国家好爵皆为己有。今郭多劫持朝廷公卿,将军胁迫至尊,谁为轻重邪?张济与郭多、杨定有谋略,又为冠带所附。杨奉,白波贼帅耳,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然拜宠之,犹不肯尽力也。”李傕不肯采纳皇甫郦的谏言,呵斥皇甫郦,令其滚出去。皇甫郦出来,前往阙门,奏报献帝,李傕不肯从诏,辞语不顺。侍中胡邈为李傕所信任,传呼诏者令饰其辞。又对皇甫郦讲:“李将军于卿不薄,而且,皇甫公身为太尉,是李将军之力也。”皇甫郦回答:“胡敬才,卿为国家常伯,辅弼之臣,这样讲话,宁可用邪?”胡邈答:“念卿失李将军之意,恐不易耳!我与卿何事者?”皇甫郦答:“我累世蒙受皇恩,身又常在帷幄,君辱臣死,当为国家死难,为李傕所杀,则天命也。”天子听说皇甫郦回答,辞语激切,担心李傕知道,便敕令遣送皇甫郦。皇甫郦走出营门,李傕派遣虎贲武士王昌呼之。王昌知道皇甫郦为官忠直,纵容皇甫郦离去,返回报告李傕,言追之不及。天子派左中郎将李固,持符节,拜李傕为大司马,在三公之上。李傕自以为得鬼神之力,乃厚赐诸巫。

李傕的部将杨奉与李傕的军吏宋果等,欲谋杀李傕,阴谋败露,遂率领军队出走。李傕众叛亲离,军力衰减。张济从陕县来,为双方和解,天子这才走出军营,到了新丰县、霸陵之间。[275]郭汜又欲胁迫献帝到郿县建都。献帝逃至杨奉的军营,杨奉率军迎战郭汜,打败郭汜。郭汜败走南山,杨奉和将军董承奏请天子返回洛阳。李傕、郭汜后悔放走天子,双方讲和,率军追赶献帝,在弘农郡曹阳县追上献帝。杨奉急忙招请河东郡原白波贼统帅韩暹、胡才、李乐等,双方合兵一处,与李傕、郭汜大战。杨奉兵败,李傕等纵兵杀害朝廷公卿百官,抢掠宫女,带到弘农郡。[276]献帝走到陕县,北渡黄河,所携带的辎重,丢失殆尽,只好步行,只有皇后、贵人跟随,走到大阳县,在一户人家暂歇。[277]杨奉、韩暹等奏请献帝,暂且在安邑建都,乘御则使用牛车。太尉杨彪、太仆韩融及近臣侍从还有十余人。献帝拜韩暹为征东将军,拜胡才为征西将军,拜李乐为征北将军,与杨奉、董承一起秉持朝政;又派遣韩融到弘农郡,与李傕、郭汜谈判,归还掳掠走的宫人及公卿百官,还有皇帝的乘舆车马。在当时,蝗虫骤起,整年干旱,粮食歉收,随从官员只能靠枣菜充饥。[278]诸将相互之间不能统领,上下位序混乱,粮食将要耗尽。杨奉、韩暹、董承奏请献帝,返回洛阳。献帝一行人出了箕关,走下轵道,郡太守张杨在路旁边准备食物,迎接献帝,献帝拜张杨为大司马。详情记载在《张杨传》。天子回到洛阳,皇家宫室早已经被董卓焚烧殆尽,街巷一片荒芜,百官与荆棘为伴,倚靠在残垣断壁间安身。天下州郡,各自拥兵自保,无人肯来光顾天子。饥饿威胁着朝廷百官,尚书郎以下官员只好亲自出外樵采,有些人因为饥饿,死在残垣断壁间。

[275]《献帝起居注》记载:当初,天子走出宫殿,走过宣平门,正当过桥时,郭汜的士兵数百人挡在桥上,问:“是天子吗?”车不得向前。李傕士兵数百人,皆持有大戟,在乘舆车旁左右,侍中刘艾大呼道:“是天子也。”让侍中杨琦高举车帷。献帝对士兵们说道:“汝不退却,何敢迫近至尊邪?”郭汜的士兵这才让开。献帝御驾走过桥时,士兵皆呼万岁。

[276]《献帝纪》记载:当时,尚书令士孙瑞被乱兵杀害。

《三辅决录注》记载:士孙瑞,字君荣,右扶风人,家族世代为学者。士孙瑞年少时,继承家族学业,博闻强识,无所不通,仕途历经显位。董卓被杀,士孙瑞升任大司农,担任三老。每当三公缺位,士孙瑞常在备选中。太尉周忠、皇甫嵩,司徒淳于嘉、赵温,司空杨彪、张喜等担任三公,皆辞让,欲天子拜士孙瑞。天子在许昌建都,追思士孙瑞的功劳,封士孙瑞的儿子士孙萌为澹津亭侯。士孙萌,字文始,亦有才学,与王粲关系很好。临当就国,王粲作诗,以赠士孙萌,士孙萌有应答,在《王粲集》中。

[277]《献帝纪》记载:当初,有廷议者欲令天子渡黄河东下,太尉杨彪曰:“臣弘农郡人,从此向东,有三十六滩,非万乘所能安然渡过也。”刘艾曰:“臣此前担任陕县县令,知其危险,有军队护送,仍有倾覆之险,何况今日无军队护送,太尉良谋是也。”乃止。及至北渡黄河,派李乐安排船只。天子步行到达河岸,岸高不得下,董承等商议,欲以马缰绳相续,系在献帝的腰上。当时,中宫仆伏德扶着皇后,手中持有十匹绢,乃取伏德手中的绢,连续为辇。行军校尉尚弘很有力气,令尚弘居前背负献帝,才得以下岸登船。其余不得渡者甚众,再派遣船只,收容诸不得渡者,皆争着攀上船缘,船上人以利刃砍断其手指,舟中之手指可掬。

[278]《魏书》记载:献帝乘舆当时安置在民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天子与群臣相会,士兵伏在篱上观看,互相拥挤着,笑着看着。诸将专权,或擅自笞杀尚书。司隶校尉出入,民众士兵抵近,投掷之。诸将或派遣侍婢,前去向献帝省问,或自己带着酒肉大吃大喝,在天子身边吃喝,侍中不通报,则喧呼骂詈,不能制止。又竞相上表,奏请拜诸军营或附近居民为部曲,求其送礼馈赠。医师、走卒皆可以担任校尉,御史刻印来不及,乃以锥画,示有文字,不时有人拿到。

曹操迎接天子,在许昌建都。韩暹、杨奉不能谨守王法,各自亡命出逃,在徐州、扬州一带抢掠,被刘备斩杀。[279]董承跟随曹操一年多,被杀。建安二年,献帝派遣谒者仆射裴茂,率领关西诸将,诛杀李傕,夷灭其三族。[280]郭汜被其部将五习袭击,死于郿县。张济饥饿难耐,带兵到南阳郡抢掠,为穰县人所杀,侄儿张绣统领其部众。胡才、李乐留在河东郡,胡才为仇家所杀,李乐病死。韩遂、马腾自从回到凉州,相互间攻打,后来,马腾入朝担任卫尉,儿子马超统领其部众。建安十六年,马超与关中诸将及韩遂等造反,曹操率领大军征剿马超,大败马超。详情记载在《武帝纪》。韩遂逃归金城,为其部将所杀。马超占据汉阳县,马腾受到牵连,被夷灭三族。赵衢等举义兵讨伐马超,马超败走汉中郡,投奔张鲁;后又投奔刘备,死在蜀地。

[279]《英雄记》记载:刘备诱降杨奉与其相见,因在座位上争执,杨奉被杀。韩暹失去杨奉,势单力孤,当时欲返回并州,被驻扎杼秋的大帅张宣邀杀。

[280]《典略》记载:李傕被杀,头颅送来,献帝有诏,把李傕的头颅悬挂示众。

袁绍,字本初,汝南郡汝阳县人。高祖父袁安,曾担任汉朝司徒。从袁安以下,袁氏家族四代人在朝廷担任三公,因此家族的势力很大,权倾天下。[281]袁绍相貌英俊,体貌魁伟,喜欢结交士人,博取名声。士人大多愿意亲附,曹操年少时与袁绍多有来往。袁绍以大将军幕府掾史,升任侍御史,[282]稍后,升任中军校尉,又升任司隶校尉。

[281]华峤著《汉书》记载:袁安,字邵公,好学,有威重。明帝时,袁安担任楚郡太守,治理楚王案,所审理者有四百余家,皆蒙袁安甄别,得以活命,袁安遂成为当时名臣。章帝时,袁安官至司徒,生下蜀郡太守袁京。袁京的弟弟袁敞曾担任司空。袁京的儿子袁汤,曾担任太尉。袁汤有四子:长子袁平;袁平的弟弟袁成,官至左中郎将,二人早逝;袁成的弟弟袁逢;袁逢的弟弟袁隗,皆为三公。

《魏书》记载:从袁安以下,袁氏皆博爱容众,无所拣择;宾客入其门,无论贤愚,皆得所欲,为天下士人所归。袁绍即袁逢的庶子,袁术的异母哥哥;后来,过继给袁成为嗣子。

《英雄记》记载:袁成,字文开,身体强壮,善于与人交往,贵戚权臣从大将军梁冀以下,皆与袁成关系很好,言无不从。故京师人为此作谚语,曰:“事不谐,问文开。”

[282]《英雄记》记载:袁绍出生后,父亲去世,二公爱之。袁绍幼年时受拜为侍郎;弱冠时,担任濮阳县长,有清名。遭逢母丧,袁绍为母亲服丧毕,又追祀父亲,为父亲服丧,在茅庐居住六年。礼毕,隐居洛阳,不妄自结交宾客,在海内并不知名,也得不到引荐。袁绍喜欢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不应朝廷征召。中常侍赵忠对诸黄门讲:“袁本初喜欢名声,豢养敢死之士,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想要干什么。”袁绍的叔父袁隗闻之,多次责怪袁绍,曰:“汝欲破我家也!”袁绍这才应大将军征召之命。

裴松之按:《魏书》记载:“袁绍,是袁逢的庶子,后过继给伯父袁成。”如此传记所言,则好似袁成所生。人追祀父亲,为所生服丧,礼无其文,何况是过继,而可以行之!二书未详孰是。

灵帝驾崩,何太后的哥哥大将军何进与袁绍密谋,欲诛杀宫内宦官,[283]何太后不听。袁绍谏言,召董卓进京,欲以此胁迫太后。中常侍、黄门听说后,皆到大将军府邸,向大将军何进谢罪,愿听候处置。当时,袁绍劝何进就此解决宦官问题,再三劝说,何进犹疑不决。何进令袁绍负责,让洛阳有谋略的武官监督宫中宦官的行踪。又令袁绍的弟弟虎贲中郎将袁术挑选温厚的虎贲勇士二百人,进入禁中,代替宫中黄门,把守宫中门户。中常侍段珪等矫制何太后诏命,召何进入宫议事,随后将何进杀害,宫中大乱。[284]袁术率领虎贲勇士,焚烧南宫嘉德殿青琐门,欲以此逼迫段珪等宦官出宫。段珪等没有出宫,反而劫持少帝及少帝的弟弟陈留王刘协逃往小平津。袁绍当即杀了宦官任命的司隶校尉许相,而后带兵进入宫中,捕杀宦官,无论老幼,一律诛杀。有些因为没有长胡须而被误杀,还有些吓得只好脱下裤子证明自己,才免遭杀害。连那些安分守己的宦官也不能幸免。由于滥杀,宫中有两千多人被杀。既而追杀段珪等,段珪等宫中宦官全部跳进黄河自杀。少帝与陈留王返回宫中。

[283]《续汉书》记载:袁绍派门客张津劝说何进:“黄门、中常侍,在朝中秉持权柄日久,而且永乐宫太后与诸常侍,专谋财利,将军宜整顿天下,为海内除患。”何进深以为然,遂与袁绍共谋。

[284]《九州春秋》记载:当初,袁绍劝说何进:“黄门、中常侍,累世太盛,威服海内,此前,窦武欲诛杀宦官,反而被宦官杀害,但坐言语泄露,以五营士兵为援兵故耳。五营士兵生长在京师,畏惧宫中宦官,而窦氏反而用他们冲锋陷阵,结果,他们叛走归附黄门,是以自取灭亡。今将军以元舅之尊,二府并领劲兵,部下将吏,皆英雄名士,乐尽死力,事在掌握,天赞其时也。今为天下诛杀贪秽,功勋显著,垂名后世,虽周代之申伯,何足道哉?而今,大行皇帝仍然在前殿,将军以诏书,领兵守卫,切勿入宫。”何进采纳其谏言,后来又狐疑不定。袁绍担心何进又会改变,胁迫何进:“今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将军何不早做决定?事留变生,后机祸至。”何进不听,遂败。

董卓召袁绍议事,欲废黜少帝刘辩,拥立陈留王刘协继位。当时,袁绍的叔父袁隗担任太傅,袁绍佯装答应董卓,说:“这是国家大事,请将军与太傅商议后再说。”董卓又说:“刘氏宗亲,不足以再传位。”袁绍没有答话,手握刀柄,长揖不拜,径直走出府门。[285]而后,袁绍将符节悬挂在东门,直奔冀州。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等都是当世名士,受到董卓信任,他们暗中为保护袁绍,劝说董卓:“废立大事,非一般人所能理解。袁绍不识大体,惶恐出逃,并非有其他想法。如果董公悬赏捉拿,反而会有变故发生。袁氏家族,在朝中,四世三公,门生故旧,担任官吏者遍天下。如果他们聚集天下豪杰,谋反作乱,天下英雄为之奋起,崤山以东将不再为董公所有。不如赦免袁绍,拜袁绍为一个郡的太守,袁绍得以免罪,必然高兴,不会再有后患。”董卓深以为然,于是拜袁绍为渤海郡太守,封为邟乡侯。

[285]《献帝春秋》记载:董卓欲废黜少帝,对袁绍说:“皇帝昏庸,非万乘之主。陈留王刘协可以,今欲拥立之。人年少时有智,大或愚痴,也知道其何如,为当且尔;卿不见灵帝乎?念及此,令人愤怒!”袁绍答:“汉家君临天下,已经有四百余年,恩泽深渥,兆民拥戴已久。今少帝虽然幼冲,未有不善之事宣闻天下,公欲废黜少帝,再拥立灵帝庶子,臣担心群臣不会听从公议也。”董卓对袁绍讲:“竖子!天下岂不由我决定?我今为之,谁敢不从?你以为董卓刀刃不利乎!”袁绍答:“天下能担当大事者,并非只有董公!”手握刀柄,长揖不拜,径自走出府邸。

裴松之认为:袁绍在当时并未与董卓有嫌隙,故董卓与之商议。若但以言语不同,便骂为竖子,而有推刃之心,及至袁绍回答,倔强为甚,董卓又安能容忍,而不加害乎?且如袁绍此言,进非亮正,退违诡逊,而显其竞爽之旨,以触咆哮之锋,有志功业者,理岂然哉!此语,妄之甚矣。

袁绍随即在渤海郡起兵,以诛杀董卓为号召。详情记载在《武帝纪》。袁绍自称车骑将军,担任盟主,与冀州牧韩馥一起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派遣使者上奏,刘虞不敢接受帝位。后来,韩馥率军驻扎在安平,被公孙瓒打败。公孙瓒遂引兵攻入冀州,以讨伐董卓为名义,欲袭击韩馥。韩馥惊恐不安。[286]此时,董卓西入函谷关,到了长安。袁绍还军,驻扎在延津,趁着韩馥惶恐之际,派陈留郡人高幹、颍川郡人荀谌等劝说韩馥:“公孙瓒乘胜而来,诸郡都有响应公孙瓒者,车骑将军引军向东,其意图难以预测,窃为将军担心。”韩馥答:“为之奈何?”荀谌说:“公孙瓒率领燕、代大军,其兵锋锐不可当。袁氏是当世雄杰,必不肯屈居于将军之下。冀州实乃天下重地,如果这两支军队同心协力,兵临城下,将军危亡,可瞬时而至。袁绍是将军的旧交,可以结为盟友。当今之计,不如把冀州交予袁绍掌握,袁绍一定会厚遇将军,公孙瓒决然不敢与袁绍争锋。将军有了让贤之名,还可以身处安稳之地,身家性命都可以保全。请将军不要迟疑。”韩馥素来性情懦弱,听了荀谌的建议,只好接受。韩馥的将军幕府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听说后,劝谏韩馥:“冀州虽然鄙陋,但仍然有带甲武士上百万,收获的粮食足可以供十年食用。袁绍只是外来孤客,率领疲惫之师来冀州投靠将军,仰我鼻息,犹如婴儿在股掌之上,一旦绝其乳养,可立即饿杀。为何要把冀州让与袁绍?”韩馥答;“我曾经是袁氏门下旧吏,而且,我的才能远不如本初。度量才能、德行,让出位置,这正是古人赞赏的品行,诸君为何要责难呢?”从事赵浮、程奂请求韩馥以武力对抗袁绍,韩馥不听。此后,韩馥让出尊位,[287]袁绍遂兼领冀州牧。

[286]《英雄记》记载:逢纪劝说袁绍:“将军举大事,而仰人供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袁绍回答:“冀州兵强,吾士饥乏,设不能办,无所容立。”逢纪谏言:“可与公孙瓒相闻,导使来南,袭击冀州。公孙瓒必至,而韩馥必忧惧矣,再派使者向其陈说利害,为其陈述祸福,韩馥必然逊让。于此之际,可据其位。”袁绍从其言,而公孙瓒果然南下。(www.xing528.com)

[287]《九州春秋》记载:韩馥派遣都督从事赵浮、程奂率领大军,有强弩一万张,驻扎在河阳县。赵浮等听说韩馥欲将冀州送予袁绍,从孟津骑快马疾驰东下。当时,袁绍还在朝歌县清水口,赵浮等从后面赶来,有战船数百艘,军队一万余人,整饬兵马,擂响战鼓,夜晚经过袁绍的大营,袁绍甚恶之。赵浮等来到后,对韩馥讲:“袁本初军无粮草,各自分散,虽有张杨、于扶罗新近归附,未肯为用,不足敌也。小从事等自请率领军队拒之,旬日之间,袁绍必将土崩瓦解;将军但当开阁高枕,何忧何惧?!”韩馥不听,乃避位,搬出州府衙,住在中常侍赵忠的故居,并派遣儿子带着冀州牧印绶到黎阳,交予袁绍。

冀州部从事沮授劝说袁绍:“将军二十岁时,即已经担任朝廷官员,名扬海内。在董卓妄议废立之时,将军心怀忠义,奋力抗击。当时,将军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单骑出逃,董卓仍然心存忌惮。将军渡过黄河,北上担任渤海郡太守,拥有一郡之吏卒。如今,将军又掌控冀州大权,将军威势,可谓震动河北,名重天下。如果将军举兵向东,可以扫除黄巾,讨伐黑山贼,灭亡张燕。而后,将军挥师北上,擒获公孙瓒。将军以军威震慑戎狄,匈奴之事可定。将军纵横黄河以北,可兼并四州,以此招揽河北的英雄豪杰,将军即可拥有百万之众。此后,将军率领大军,前往长安,迎接皇帝,在洛阳恢复汉室宗庙,号令天下,讨伐不臣,诛灭乱贼。以将军的武威,谁敢抗衡?不用数年,即可奠定大功。”袁绍听罢,大喜过望,说:“正合吾意。”随即上表,奏请献帝,拜沮授为奋武将军,让沮授监护诸将领。[288]董卓派遣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带着皇帝诏书,晓谕袁绍,袁绍令河内郡太守王匡杀了来使。[289]董卓听闻袁绍已经控制函谷关以东,随即杀了袁绍留在洛阳的宗族,包括太傅袁隗等人。在当时,天下豪杰多归附袁绍,皆声称要为袁绍报仇,州郡纷纷起兵,莫不以袁绍为号召。韩馥心怀恐惧,辞别袁绍,悄然离去,依附张邈。[290]后来,袁绍派人到张邈处,说有事情要商议,二人在席上悄悄耳语。当时,韩馥在座,以为要加害自己,无可奈何之下,在厕所自杀。[291]

[288]《献帝纪》记载:沮授,广平县人,年少时,有大志,多谋略。出仕担任冀州部别驾,被举荐为茂才,历任两个县的县令,又担任韩馥的州部别驾。韩馥上表,拜沮授为骑都尉。袁绍获得冀州,又征召沮授。

《英雄记》记载:这一年,是献帝初平年间。袁绍,字本初,自以为纪元与自己的字合,必能克平祸乱。

[289]《汉末名士录》记载:胡母班,字季皮,泰山郡人。年少时,与山阳郡人度尚、东平郡人张邈等八人,轻财好义,赈济士人,世人称八人为“八厨”。

谢承著《后汉书》记载:胡母班,是王匡的妹夫,董卓派胡母班奉诏到河内郡,欲解散义兵。王匡领受袁绍旨意,收捕胡母班,关押在监狱,欲杀之,以祭军旗。胡母班写信给王匡:“自古以来,未有下土诸侯举兵指向京师者。《刘向传》曰:‘投鼠忌器。’器尚且要忌惮,更何况董卓今日处于宫阙之内,以天子为藩屏,幼主在宫,如何讨伐?仆与太傅马公、太仆赵岐、少府阴修领受诏命。函谷关以东诸郡,虽然嫉恨董卓,也要衔奉王命,不敢玷辱。而足下独囚禁仆于监狱,欲以挑衅皇上权威,此悖逆无道之甚者也。仆与董卓有何亲戚,义岂同恶?而足下张开虎狼之口,吐长蛇之毒,詈骂董卓,迁怒于仆,何其酷虐!死,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著矣。曩为一体,今为血仇。亡人子二人,则君之甥,身死之后,慎勿令临仆尸骸也。”王匡看了书信,抱着胡母班二子哭泣。胡母班遂死于狱中。胡母班曾经看见泰山郡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记》,语多不载。

[290]《英雄记》记载:袁绍任命河内郡人朱汉为都官从事。朱汉此前不能为韩馥所礼遇,内怀怨恨,而且欲迎合袁绍之意,擅自调动城郭之兵,围困韩馥的宅邸,拔刃登屋。韩馥登上高楼,朱汉搜查,找到韩馥的大儿,槌折两脚。袁绍也立即收捕朱汉,杀之。韩馥惶恐,故报告袁绍,请求离去。

[291]《英雄记》记载:公孙瓒与青州黄巾军大战,大败黄巾军,返回,驻扎在广宗县,改易郡守、县令,冀州属下官吏莫不望风响应,开门迎接公孙瓒。袁绍亲自征伐公孙瓒,双方大战于界桥南二十里。公孙瓒有步兵三万余,列为方阵,骑兵为两翼,左右各五千余匹战马,白马义从为中坚,亦分作两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铠甲,光照天地。袁绍令鞠义率领八百士兵为先锋,有强弩一千张随后。袁绍亲自率领步兵数万人,结阵于后。鞠义长久在凉州,熟悉羌人的战争技艺,手下战士皆骁勇善战。公孙瓒见其兵少,便放开骑兵,欲欺凌鞠义。鞠义的士兵皆伏在盾牌下不动,等公孙瓒的骑兵距离不到数十步,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向前猛冲,强弩像雷霆般骤发,所中必倒,在阵中斩杀公孙瓒的部将,以及冀州刺史严纲手下的戴甲骑兵一千余人。公孙瓒军大败,步骑狂奔乱走,不能撤回军营。鞠义追至界桥;公孙瓒令士兵返回,在桥上大战,鞠义再次打败公孙瓒,遂追至公孙瓒的大营,拔其牙门,营中余众皆逃散离去。袁绍在后面,距离界桥有十几里,下马解下马鞍,看见公孙瓒已败,没有防备,唯帐下有强弩数十张,持大戟战士一百余人。公孙瓒的部将率领骑兵,二千余匹战马,猝然而至,包围袁绍,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别驾从事田丰扶着袁绍,欲躲入空垣后面,袁绍把兜鍪摔在地上,大叫:“大丈夫当上阵前战死,岂能躲在墙后面侥幸活命?”袁绍指挥强弩乱射,多有所杀伤。公孙瓒的骑兵不知是袁绍,亦稍微退却;恰逢鞠义率军赶到,公孙瓒的骑兵散去。公孙瓒每次与敌寇作战,常骑白马,箭不虚发,故多次获胜、告捷,贼虏相告曰:“当避白马将军。”因此为贼虏所忌,公孙瓒精选白马数千匹,挑选骑射战士,号称白马义从军;一曰胡夷健儿常骑白马,公孙瓒有这样的健骑数千,大多乘白马,故以号称。袁绍既打败公孙瓒,引军南下到薄落津,正在与宾客诸将大会,听说魏郡士兵造反,与黑山贼于毒共同攻陷邺城,还杀了郡太守栗成。贼人十余部,有数万人,聚会在邺城中。座上诸客有家眷在邺城者,皆惶恐失色,或起而啼泣,袁绍面不改色,泰然自若。贼人陶升,原内黄县小吏,有善心,独自率领部众,逾西城进入,关闭州衙大门,不容其他贼人进入,用车子载着袁绍的家眷及诸衣冠士人的家眷在州内者,亲自护卫,送到斥丘县。袁绍返回,驻扎在斥丘县,任命陶升为建义中郎将。率领大军进入朝歌县鹿场山苍岩谷,讨伐于毒,围攻五日,大败于毒,斩杀于毒及长安所署代理冀州牧壶寿。随后,沿着山路北行,打击诸贼左发丈八等人,皆斩杀之。又打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人,屠杀其驻扎的屯壁,未死者狼奔豕突走脱,斩首数万级。袁绍撤军返回,驻扎在邺城。初平四年,天子派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到函谷关以东,为袁绍、公孙瓒和解。赵岐到达河北,袁绍出迎上百里,拜奉帝命。赵岐前往袁绍大营,移书告诉公孙瓒。公孙瓒派遣使者来,同时写信给袁绍,曰:“赵太仆以周公、召公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日,何喜如之?在往昔,贾复、寇恂为了士卒而争斗,欲相互伤害,遇上光武帝之宽厚,亲自陛见二人,同舆共出,当时人以此为荣。自省居住在边郡鄙陋之地,得与将军共享此福,此诚将军之眷顾,而公孙瓒之幸也。”鞠义后来恃功而骄横恣肆,被袁绍杀。

当初,拥立献帝即位,并非袁绍之意。及至袁绍占据河东,袁绍派遣颍川郡人郭图出使长安。返回后,郭图劝说袁绍迎接天子,在邺城建都,袁绍没有听从。[292]之后,曹操迎接天子,在许昌建都,收复黄河以南,关中地区皆归附曹操。袁绍顿时感到后悔,又欲令曹操将天子迁至-城建都,以靠近自己,曹操拒绝。献帝拜袁绍为太尉,转任大将军,封为邺侯,[293]袁绍辞让列侯位,不肯接受。不久,袁绍在易京大败公孙瓒,兼并了公孙瓒的部众。[294]袁绍任命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沮授劝谏袁绍:“这样做,必将为将来留下祸端。”袁绍不听,说:“孤欲令几个儿子各掌管一州。”[295]袁绍又任命二儿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幹为并州刺史。袁绍拥有部众数十万,以审配、逢纪统领军事,以田丰、荀谌、许攸作为谋士,以颜良、文丑等为将帅,训练精兵十余万,战马上万匹,准备进攻许都。[296]

[292]《献帝传》记载:沮授劝说袁绍:“将军家族,世代有人在朝中担任三公,辅佐朝廷,秉承忠贞之义。如今,朝廷被迫迁徙,颠沛流离,宗庙尽毁。观察各州郡,对外虽然假托义兵,内心其实另有所图,毫无存恤社稷、哀怜天下之意。冀州刚刚平定,兵强马壮,士人亲附。将军西行,亲迎皇上銮驾,在邺城定都,建造宫殿,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后操练兵马,以义军讨伐不臣,谁敢抗拒?”袁绍听了,大喜,准备依计行事。颍川郡人郭图、淳于琼讲:“汉室倾颓,时日已久,如今,再要复兴汉室,不亦难乎?而且,天下英雄并起,各自占据州郡,聚集徒众,动辄上万,这正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先得者为王。将军欲亲迎天子,到那时,动辄要上表听闻,听之则权轻,违之则抗命,此计并非良策。”沮授强调:“迎接皇上,从道义上讲,是得人心之事,从天时上讲,正合时宜。不早日做出决定,一定会有人捷足先登。权变之计,在此一举,不可错失良机,建立功业,不能行动迟缓,愿将军早下决心。”袁绍不能用。按照此书称沮授之计,则与本传记相违。

[293]《献帝春秋》记载:袁绍耻于在太祖之下,怒曰:“曹操当死数次矣,我辄救存之,今乃背恩,挟天子以令我乎!”太祖听说后,把大将军位置让与袁绍。

[294]《典略》记载:自此以后,袁绍对朝廷上贡越发简慢,私自与主簿耿苞密议:“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袁绍让耿苞暗中把计划告诉军府将吏。议者皆认为,耿苞妖言惑众,宜诛杀之,袁绍只好杀了耿苞以自解。

《九州春秋》记载:袁绍延请北海郡人郑玄,而不能以礼相待,赵融听说后,说:“贤人者,君子之望也。不能礼遇贤士,是失君子之望。有为之君,不能失万民之欢心,况于君子乎?失君子之望,难以有为矣。”

《英雄记》记载:太祖作董卓歌,辞云:“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郑康成行酒,伏地气绝,郭景图命尽于园桑。”如此之文,则郑玄无病而卒。其余书不见,故载录之。

[295]《九州春秋》记载:沮授谏言:“世人称,一兔走脱,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因为名分已定也。而且,年龄相当,选择以贤,德行匹配,则通过卜筮,这是古人之制。愿主公上唯先代成败之告诫,下思逐兔名分之定义。”袁绍说:“孤欲令四个儿子各自管理一州,以观其能。”沮授出来后,说:“祸殃开始于此乎!”袁谭来到青州,先担任都督,后担任刺史,后来,太祖拜袁谭为青州刺史。其土地从黄河而西,几乎全部是平原。袁谭遂北上排挤田楷,向东攻打孔融,耀兵海隅。在当时,百姓无主,欣然拥戴袁谭。然而,袁谭信用群小,好受近言,肆志奢淫,不知稼穑之艰难。华彦、孔顺皆奸佞小人,袁谭信以为腹心;王修等皆备员而已。然而,袁谭喜欢接待宾客,慕名敬士。派妻子的弟弟领兵在内,其上任后令掠夺市井及掳掠田野;另外派两位将军,到下面县邑募兵,有贿赂者见免,无贿赂者见取,贫弱者多,乃至于窜伏于丘野之中,袁谭放兵捕获,如猎杀鸟兽。县邑有一万户者,在籍者不盈数百,收缴赋税,三分不入一。招命贤士,不肯屈就;不趋赴军期,安居族党,亦不能罪也。

[296]《世语》记载:袁绍有步卒五万,骑兵八千。孙盛评论:按魏武帝对崔琰讲:“昨日按照贵州户籍登记,可得三十万众。”由此推算,但冀州已有能当兵者如此,更何况兼有幽州、并州及青州?袁绍之大举,必悉师而起,十万近之矣。

《献帝传》记载:袁绍将要南下攻打曹操,沮授、田丰劝说袁绍:“前些时,将军讨伐公孙瓒,多次用兵,百姓已经疲惫,仓库的粮食不足,赋税徭役沉重,这些都是国家的忧患。应该先派遣使者,向天子报捷,强调农业的重要,以安抚百姓。如果不能与朝廷取得联系,应该向皇帝上表,说这是由于曹操阻拦。然后,将军发兵,进驻黎阳,逐渐向黄河以南推进。还要建造舟船,修缮攻城器械,派遣精锐骑兵,分头急进,抄曹操的后路,使许都附近的县邑不得安宁。我军以逸待劳,三年之内,可稳操胜券。”郭图﹑审配谏言:“按照兵法,十倍则围之,五倍则攻之,势均力敌则战之。如今,以明公之神威,联络河北众豪杰,讨伐曹操,其势如探囊取物。如果不早下决心,以后就难了。”沮授谏言:“人们常说,救乱止暴,称为义兵;恃众逞强,称为骄兵。义兵无敌,骄兵必败。此前,曹操奉迎天子,在许昌建都。如今,我军挥师南下,于义理不符。而且,庙胜之算,不在于强弱。曹操领兵,军法严整,有令必行,士卒操练熟稔,并非公孙瓒之辈坐以待毙。主公抛弃万全之策,兴起无名之师,臣为主公担忧。”郭图等人谏言:“武王伐纣,无人称其不义;更何况,我军兴起义兵,攻伐曹操逆贼。谁敢说这是师出无名?而且,主公的军队精锐,将士勇猛,如不及早奠定大业,此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当时,正是‘越国之所以称霸,吴国之所以灭亡’之时。监军的谋划过于稳妥,却没有看到时局在变化,所以还是要抓住良机。”袁绍采纳郭图的谏言。郭图等人乘机谮毁沮授:“沮授负责监察内外将领,威震三军,沮授的权力太大,难以控制!臣下与主公同命运,主昌则臣昌,主亡则臣亡,此乃《黄石兵法》所强调。而且,将军在外领军,不宜负责内事。”袁绍将沮授统领的军队分为三部,设置三名都督,命令沮授、郭图﹑淳于琼各率领一军,遂率领大军南下。

在此之前,曹操派遣刘备到徐州迎战袁术。袁术死后,刘备杀了徐州刺史车冑,引军屯驻在沛县。袁绍派遣骑兵襄助刘备。曹操派遣刘岱、王忠攻打刘备,战事不利。建安五年,曹操亲自率军东征刘备。田丰劝袁绍袭击曹操的后方,袁绍以儿子有病为托辞,不肯出兵许都,田丰气得用手杖敲击地面,说:“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却以儿子有病,错失良机,可惜!”曹操抵达徐州,大败刘备;刘备投奔袁绍。[297]

[297]《魏氏春秋》记载:袁绍向天下州郡散发檄文:“人们常说,明主救亡图存,忠臣挽救危局,面临危难,常有权变之策。在以往,秦国强大,二世皇帝昏庸,赵高在朝中专权,掌握朝政,威福皆由己出,最终,二世皇帝在望夷宫蒙难,可谓教训深刻。及至汉朝建立,吕后、吕禄﹑吕产在朝中专权,在禁中谋划,专断朝廷政事,皇帝幼小,大权旁落,海内有识之士,莫不为之寒心。绛侯周勃﹑朱虚侯刘章,振威发怒,诛杀逆贼,拥立太宗皇帝,汉室重获振兴,事业再续辉煌。这是大臣临机权变的结果。司空曹操,祖父曹腾,原为宫中常侍,与宦官左悺﹑徐璜等,可谓妖孽、饕餮,横行无忌,迫害朝廷有德之臣。曹操的父亲曹嵩,卑颜屈膝,乞求曹腾收其为养子,用贪赃枉法之钱,贿买爵位,舆金辇宝,输送豪门,盗取三公尊位,颠覆社稷重器。曹贼正可谓阉宦遗丑,本身并无懿德,以狡黠逞能,以任侠自居,好乱乐祸。袁绍将军,统领鹰扬武士,横扫凶残逆贼。董卓进京,祸乱国家,残杀朝廷命官。袁将军手持三尺利剑,擂响战鼓,在崤山以东,号召天下豪杰,搜罗四海英雄,量才录用。当初,袁将军与曹操共商大计,讨伐董卓,曹操不过是袁将军手下之鹰犬,麾下之爪牙。怎奈曹操愚蠢至极,轻佻短视,急于求成,单兵冒进,招致败绩,丧师辱国。袁将军又拨出精兵,抚慰勉励曹操,上表朝廷,举荐曹操为东郡太守﹑兖州刺史,送予曹操虎纹战袍,授予曹操偏师重任,帮助曹操树立权威,希望曹操能够立功赎罪。然而,曹操飞扬跋扈,乘机显示其凶残本性,荼毒百姓,残害忠良。原九江郡太守边让,可谓英才,坚持正道直行,不肯阿谀邪佞,惨遭曹操杀害,妻子、儿女罹遭灭族之祸。天怒人怨,士林为之悲愤,一夫奋臂,举州同声。众叛亲离之下,曹操在徐州一败涂地,被吕布驱逐,流窜东部,居无定所。袁将军想到强干弱枝之义,不愿意被误解为叛乱党人,于是率领大军,以席卷之势,援救曹操。金鼓擂响,吕布狼狈窜逃。曹操从死亡绝境获救,袁将军奏明朝廷,重新授予曹操州伯之职。在当时,袁将军虽然无功于兖州百姓,对曹操却有大恩大德。此后,皇帝銮驾东归洛阳,沿途贼寇肆虐。冀州北部一带,屡传警讯,戎事繁多,袁将军令幕府从事中郎徐勋就地征调曹操,令曹操帮助修缮洛阳郊庙,护卫幼主。曹操趁此机会,得逞其志,肆意横行。曹操威逼皇宫,胁迫朝廷官员破坏朝纲,扰乱法纪,以其威势,对朝廷三公发号施令。曹操在朝中专权跋扈,赏罚皆由己出,随心所欲,手握刑戮大权,所爱者,可令其光耀五宗;所怨者,可将其夷灭三族。有议论者,遭受刑戮;有腹议者,遭受暗算。众官员只能以目示意,钳口结舌。宫中尚书,仅为傀儡,抄抄写写。朝廷公卿,形同木偶,备员充数而已。原太尉杨彪,曾担任司空、司徒,位列至尊。因为睚眦之怨,曹操竟然诬以非罪,严刑拷打,五毒俱全,为所欲为,不顾朝廷王法。还有,议郎赵彦,忠谏直言,谏言中有可采纳之处,皇上欣然接受,并增加赵彦的爵位。曹操欲混淆是非,堵塞言路,将赵彦收捕,没有禀报皇上,即将赵彦诛杀。梁孝王是先帝的同父异母兄弟,陵寝高大,松柏桑梓,遍布陵园,庄严肃穆。曹操率领手下将士,发掘墓冢,破棺裸尸,掠取金宝,令圣朝流涕,士民哀伤。曹操设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到之处,坟墓挖掘殆尽,尸骸遍布荒野。曹操身为三公,竟然做出贼虏恶行,祸国殃民,毒流人鬼。曹操苛政残暴,对官员严加防范,各种网络密布,矰缴遍布蹊径,陷坑充塞道路,世人举手即触网罗,举足可蹈陷阱。致使兖州﹑豫州充斥哀怨之声,帝都之地遍布嗟叹之音。遍览古今典籍,贪残暴虐奸臣之无道,以曹操为甚。袁将军正忙于对付外贼,无暇顾及内务,对曹操包容忍耐,希望曹操能够改过自新。岂料曹操狼子野心,包藏篡逆之意,欲摧毁汉室栋梁,以此孤弱汉室。曹操在朝中任意迫害忠良,肆意妄为,专心于枭雄。在往年,袁将军击鼓北伐,讨伐公孙瓒,与强虏鏖战,持续一年。曹操遂得以肆意妄为,暗地里,曹操与公孙瓒暗通书信,欲结交公孙瓒为外援,乘机谋乱。故曹操引兵,来到黄河边,造船北渡,被行人识破,阴谋败露。公孙瓒已被剿灭,曹操锋锐顿挫,阴谋未能得逞。之后,曹操屯驻敖仓,凭借黄河天险,欲挥动螳螂之臂,抵御袁将军隆隆之战车。袁将军谨奉汉室威灵,折冲宇宙,麾下有百万雄师,胡骑千群,有战将如中黄﹑夏育﹑孟获,手挽良弓劲弩,驰骋于疆场。袁将军从并州越过太行,从青州涉渡济水﹑漯河。大军渡过黄河,从正面进攻,偏师从荆州直下宛县﹑叶县,抄曹操后路。雷震虎步,大军将在曹操虏庭会齐,犹如炎火高举,焚烧飞蓬,沧海倾覆,浇灭余烬,还有何等凶顽不能剿灭?如今,汉室遭遇陵替,纲纪废弛,曹操以精兵七百,守卫宫阙,对外声称护卫,对内羁押皇帝,只怕篡逆之祸从此开始。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建功立业之际,能不勖勉努力?”此檄文为陈琳所作。

袁绍进军至黎阳,派遣颜良在白马攻打刘延。沮授又谏言袁绍:“颜良器量狭小,虽然骁勇善战,不能独当一面。”袁绍不听。曹操来救刘延,曹军与颜良大战,在阵前斩杀颜良。[298]袁绍随后渡过黄河,在延津以南筑起壁垒,再派刘备、文丑向曹操挑战。曹操将其一一击破,在阵前斩杀文丑,再战,曹军擒获袁绍的大将。袁军为之震惊。 [299]曹操回军官渡。沮授又劝谏袁绍:“北军虽然人多,战力不如南军。南军粮食缺乏,物资储备不如北军。南军急于求战,北军利在持久。我军应该采取持久战,旷以时日,再与南军决战。”袁绍不听。袁绍大军联营接寨,不断向前延伸,大军直逼官渡,两军交战。曹军不利,退回壁垒坚守。袁军建起高大的橹车,堆起土山,用强弓硬弩,向曹操壁垒中放箭。曹军士卒只好架起盾牌,在军营中行走。曹操军也制造发石车,回击袁军的楼车,将楼车一一击破,袁军大呼“霹雳车”。[300]袁军挖掘地道,欲偷袭曹军,曹操命令士卒在营中挖掘深沟,破坏地道。曹操派出奇兵,袭击袁绍的运粮车队,焚烧运粮车,将袁绍的军粮焚烧殆尽。两军对峙一百余天,黄河南边的士卒、百姓已经疲惫不堪,有很多人背叛曹操,暗通袁绍,而且军粮匮乏。此时,袁绍派遣淳于琼等,率领一万余人北上,迎接运粮车队。沮授劝说袁绍:“可派遣将军蒋奇另外率领一支军队作为策应,以断绝曹公抢劫之妄想。”袁绍又没有听从。淳于琼在乌巢宿营,距离袁军仅有四十里。曹操留下曹洪守护大营,亲自率领步骑五千,星夜潜行,袭击淳于琼。袁绍派遣骑兵救援,不敌曹操,败走。曹操大败淳于琼等,全部斩杀之。曹操返回,还未到达大营,袁绍的部将高览、张郃等率领部众投降。袁军随即崩溃,袁绍与袁谭单骑渡过黄河,落荒逃走。余众佯装投降曹操,曹操将其全部坑杀。[301]沮授来不及跟随袁绍渡过黄河,被曹军擒获,绑来见曹操,[302]曹操厚遇沮授。后来,沮授欲逃回袁绍处,被曹操诛杀。

[298]《献帝传》记载:袁绍临出发前,沮授召集族人,将全部家产分送予他们。沮授说:“势存则无威不加,势亡则难保一身。哀哉!”沮授的弟弟沮宗问:“曹操的军队不敌主公,君又有何疑惧?”沮授答:“曹操善于用兵,决策英明,又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资本。此前,我军一举打败公孙瓒,战士已经疲惫不堪。现如今,主公志骄意满,将领骄横恣肆,我军是否会一败涂地,在此一举。扬雄讲:‘六国纷争,最终成就秦国,王室变得越发衰弱。’而今,同样如此!”

[299]《献帝传》记载:袁绍将要渡河,沮授劝解:“胜负变化,不可不详查。今宜留部分兵力驻扎在延津,再分兵官渡,若其克敌制胜,还迎不晚,设其有难,众人还可有退路。”袁绍不听。渡河时,沮授手扶船舷叹息:“主公志在必得,下边将士又急于求功,悠悠黄河,我还能返回吗?”遂称病,向袁绍告退。袁绍没有答应,心中不免产生恨意,减少沮授统领的部队,分予郭图。

[300]《魏氏春秋》记载:古代有发矢车抛石,又传言“旝动而鼓”,《说文》曰:“旝(kuài),发石车也。”袁绍于是制造发石车。

[301]张璠著《汉纪》记载:曹公杀袁绍士卒,共计有八万人。

[302]《献帝传》记载:沮授被曹军擒获,沮授大喊:“我没有投降曹操,是被擒获的。”太祖与之有旧,见到沮授,说:“只因相距太远,彼此之间,没有交往。谁料想今日在此地相见。”沮授回答:“袁绍一再失策,自取败绩。沮授已经尽其所能,最终还是被曹公擒获。”太祖说:“本初无谋,不肯采纳公的谏言。如今国家丧乱,已有十几年,仍然安定不下来,正当与君共谋大事。”沮授答:“叔父、母亲、兄弟,均在袁绍手中,命悬于一线。能够蒙受曹公厚恩,速死为福。”太祖叹息道:“孤早日得到君,天下不足虑也。”

当初,袁绍率军南征,田丰劝说袁绍:“曹公善于用兵,变化无常,兵众虽少,未可轻敌,不如以持久战应敌。将军据有山河之固,拥有四州之众,对外结交天下英雄,对内休养生息,鼓励耕、战,然后挑选精锐,作为奇兵,趁曹操后方空虚,反复出击,袭扰黄河以南。曹操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迫使曹操疲于奔命,百姓不得安宁。我未劳而彼已疲,不到三年,可稳操胜券。如今放弃庙胜之算,欲凭此一战,决定胜负。如果此战不胜,则悔之晚矣。”袁绍听不进谏言。田丰由于强谏,忤逆了袁绍,袁绍认为,大军将要出动,田丰胆敢扰乱军心,遂将田丰逮捕。袁军惨败,有人对田丰讲:“君一定会受到重用。”田丰答:“袁公外宽而内忌,不会体谅我的忠诚。而我又多次直言进谏,忤逆袁公。袁公得胜而归,出于高兴,或许能够赦免我;今日战败,内心反而忌恨。此次出征胜利,我可以保全性命;现如今袁公大败,看来不会再有生的希望了。”袁绍返回,说:“我没有采纳田丰的谏言,一定会被他耻笑。”就杀了田丰。 [303]袁绍性情豪放,为人宽厚,外表风雅而有器量,喜怒不形于色,而内心却妒贤嫉能,处理事情,多类似这样。

[303]《先贤行状》记载:田丰,字元皓,钜鹿郡人,或云渤海郡人。田丰天姿英杰,谋略多奇。年少时,田丰丧亲,居丧尽哀,日月虽过,笑不至矧(shěn)。田丰博览多识,名重州党。当初,受太尉府征召,被举荐为茂才,升任侍御史。阉宦在朝中专权,英贤被害,田丰弃官归家。袁绍举兵起义,卑辞厚币,招请田丰,田丰以王室多难,志存匡救,乃应袁绍征召,袁绍任命田丰为别驾。田丰劝说袁绍奉迎天子,袁绍不肯采纳谏言。袁绍后来采用田丰的计谋,打败公孙瓒。逢纪忌惮田丰为人坦荡、耿直,多次向袁绍谮毁田丰,袁绍遂开始疑忌田丰。袁绍官渡之战惨败,大军土崩,逃归北方,师徒略尽,军中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丰在此,不至于是也。”袁绍对逢纪讲:“冀州人听闻吾军战败,皆当念吾,唯田丰别驾此前谏止吾,与众不同,吾亦惭愧再见田丰。”逢纪则说:“田丰听闻将军败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袁绍于是有害田丰之意。当初,太祖听闻田丰没有跟从袁绍出兵,大喜,曰:“袁绍必败矣。”及至袁绍逃遁,太祖又说:“向使袁绍能用田丰别驾之计,成败尚未可知也。”

孙盛认为:观察田丰、沮授之用谋,即使张良、陈平何以过之?故君贵审才,臣当量主;君用忠良,则霸王之业隆盛,臣奉昏君,则覆亡之祸必至:存亡荣辱,常必由兹。田丰知道袁绍将败,败则己必死,甘冒虎口,以尽忠规,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且田丰与袁绍并非纯臣乎!《诗经》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言去乱邦,就有道之国可也。

冀州属下郡县,大多反叛,袁绍逐一平定反叛的郡县。官渡之战后,袁绍开始生病。献帝建安七年夏天,袁绍病逝。

袁绍喜爱小儿子袁尚,因其长相俊美,欲以袁尚为后嗣。临去世前,袁绍没有来得及确定继嗣。[304]逢纪、审配一向骄横,被袁谭忌恨。辛评、郭图亲近袁谭,与审配、逢纪有矛盾。众人认为,袁谭年长,欲拥立袁谭继位。审配等人担心袁谭继位,辛评等人会加害自己,遂矫制袁绍遗命,拥立袁尚继位。(此段参考《后汉书》。)袁谭来奔丧,不能被立为后嗣,遂自号“车骑将军”。从此,袁谭、袁尚之间有矛盾。曹操亲自率军,北上征伐袁谭、袁尚。袁谭军驻扎在黎阳,袁尚拨给袁谭的兵员很少,而且,还令逢纪监军。袁谭请求增加兵员,审配等商议后,不肯增加。袁谭大怒,杀了逢纪。[305]曹操渡过黄河,攻打袁谭,袁谭向袁尚告急。袁尚欲为袁谭增兵,又担心兵源被夺走,于是,袁尚令审配镇守邺城,亲自率军前来救助袁谭,与曹操在黎阳城下对峙。从九月至次年二月,双方在城下大战,袁谭、袁尚战败,退入黎阳坚守。曹操遂将黎阳包围,袁谭、袁尚连夜遁逃。曹操追至邺城,将城外的麦子收割殆尽,又攻下阴安,引军退回许都。曹操南下征伐荆州,大军进抵西平县。此时,袁谭、袁尚之间的矛盾爆发,相互间举兵攻打,袁谭败走平原郡。袁尚的攻势更加猛烈,袁谭派遣辛毗向曹操求救。曹操遂还军,救助袁谭。十月间,曹操大军进抵黎阳。[306]袁尚听说曹操北上的消息,遂解除平原之围,返回邺城。袁尚的部将吕旷、吕翔叛变,投降曹操,袁谭暗中刻制将军印,欲收买吕旷、吕翔,被曹操发觉,让儿子曹整聘娶袁谭的女儿为妻,以安抚袁谭。随后,曹操率军撤回。袁尚令审配、苏由镇守邺城,再次率军在平原郡攻打袁谭。曹操进军,欲进攻邺城,大军进抵洹水,距离邺城有五十里,苏由暗中投降曹操,欲作为内应,阴谋败露,与审配在城中大战,苏由战败,逃出邺城,投奔曹操。曹操随即进攻邺城,挖掘地道,审配在城中挖掘沟堑阻拦。审配的部将冯礼叛变,打开突门,放进曹军三百余人,审配及时察觉,从城上用大石块封堵城门,砸中栅门,栅门封闭,进入城中的曹军全部被杀。曹操遂将邺城团团围困,在城外挖掘壕沟,周围长四十里。当初,士兵把壕沟挖得很浅,人可以轻易穿越。审配看到后,在城上大笑,并未出兵与曹操争夺地利。一夜之间,曹操命令士兵,将壕沟挖深、挖宽,深度、宽度达二丈,而后引来漳河水,倒灌邺城。从当年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袁尚听到邺城处境艰难,率领一万余人前来救援。袁尚军沿着西山而来,大军东进至阳平亭,距离邺城还有十七里,濒临滏水,举火以示城中,城中亦举火相应。审配从城北出兵,欲与袁尚内外夹击,突破重围。曹操派兵迎战,审配兵败,退回城中。袁尚亦兵败退走,倚恃漳河弯部,扎下军营,曹操遂引军包围。包围圈还未合拢,袁尚恐惧,派遣阴夔、陈琳向曹操乞降,曹操不肯受降。袁尚只好率军败走滥口,曹操进军,再次包围袁尚,袁尚的部将马延等临阵投降曹操,袁尚军崩溃,袁尚逃往中山。曹操缴获了袁尚军全部车辆辎重,收缴袁尚的印绶、符节、钺仗以及衣服器物,曹操将缴获的物品向邺城展示,城中守军斗志涣散。审配哥哥的儿子审荣守护东门,在夜间,审荣打开城门,放进曹操的军队。曹军与审配在城中死战,生擒审配。审配壮怀激烈,始终不肯投降屈服,旁观者莫不叹息。最后,曹操将审配斩首。[307]高幹献出并州,向曹操投降,留任并州刺史。

[304]《典论》记载:袁谭年长而惠,袁尚年少而美。袁绍后妻刘氏喜爱袁尚,多次称其有才,袁绍亦奇其美貌,欲以为后嗣,未宣布,而袁绍病逝。刘氏性情酷妒,袁绍病逝,尸还未殡殓,宠妾五人被刘氏尽杀之,以为死者有知,当复见袁绍于地下,乃髡头墨面,以毁其形。袁尚又为刘氏杀尽死者家属。

[305]《英雄记》记载:逢纪,字元图。当初,袁绍离开董卓出奔,与许攸及逢纪一起来到冀州,袁绍以逢纪聪慧,有计谋,甚亲信之,与其一起举事。后来审配受到任用,与逢纪不睦。有人乘机向袁绍谮毁审配,袁绍问逢纪,逢纪答:“审配性情刚烈,为人耿直,所言所行,常仰慕古人之节操。主公无须怀疑。”袁绍再问:“君不是很厌恶审配吗?”逢纪答:“此前所争者,为私;今日所言者,为国。”袁绍说:“答得好!”没有疏远审配。审配、逢纪从此变得和睦。

[306]《魏氏春秋》记载:刘表写信给袁谭:“上天降下灾祸,祸乱接踵而至。当初,天下豪杰聚集,以义结成同盟。由于天下大乱,皇室动荡,纲常伦理遂遭到抛弃。所有这些,令天下贤达之士莫不痛彻心扉。世道沦丧,即使族人也不能相互忍让。孤与将军的父亲,可谓志同道合,虽然荆州、冀州路途遥远,山河阻隔,孤与将军的父亲仍然同心协力辅佐皇室,任何势力都难以拆散我们的友谊,更不可能从中挑拨离间,这是孤与将军的父亲推诚相待的结果。可惜,大业未成,将军的父亲早逝,贤侄继承父业,继续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展示奕世之德,践行无上光荣。想当初,袁公在邺城摧毁强敌,在河北弘扬美德,环顾疆宇,虎视河外,凡此前的同盟,莫不向心归附。奈何今天,有谗佞之人从中作梗,离间将军兄弟,使得兄弟间成为寇仇,犹如人的身体被肢解。当初,我听闻这些消息,还不敢相信,直至消息接二连三传来,才知道兄弟反目,已成事实。昨天的兄弟,成为陌路仇敌,两军对垒,刀枪撞击,尸骨横野,尸骸遍弃于城下。听闻噩耗,令人不禁哽咽,叹息存亡无期。在往昔,三王、五霸时,直至战国,君臣相弑、父子相残、兄弟相杀、亲戚相灭,这样的惨祸时有发生。然而,他们之间的争斗,或为成就王业,或为图谋霸业,也是所谓逆取顺守,为求得一代人富贵。还从未听说过抛弃亲人,勾结异姓,彻底动摇根基,以求获得全功,长久存活于世间者。在往昔,齐襄公灭亡纪国,报了九世之仇,士匄(gài,即范宣子)完成荀偃的遗愿,《春秋》赞美为“义”,君子称之为“信”。即使荀偃对于齐国的仇恨,也不如袁公对于曹操的仇恨深远;范宣子继承荀偃的遗志,也不如将军兄弟继承父亲的宏业。而且,君子即使蒙难,也不应投奔敌国,“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更何况将军忘却先人之仇,抛弃兄弟之谊,诚可为万世鉴戒,为同盟者所不耻!蛮夷戎狄,也会为之嘲讽,更何况我华夏?真的令人痛心!将军欲在竹帛上留名,保全祖宗祀庙,怎么能与兄弟相争,不惜骨肉相残,在战场上厮杀?即使兄弟倨傲,有不妥之处,不懂得礼让,作为兄长,也应该以仁君之礼,降志辱身,以完成父亲的遗业为重。待大业奠定,让天下人评判曲直,这样,不更显示兄长高义?如今,将军被太夫人憎恶,不会像郑庄公之于母亲姜氏;兄弟间有嫌隙,不会像虞舜受到弟弟象敖的暗算。然而,郑庄公与母亲重归于好,象敖受到哥哥舜帝的封赏。愿将军捐弃前嫌,追思旧义,让母子、兄弟之情像从前一样。而今,我也在整顿兵马,延颈企盼将军早日回心转意。”刘表又写信给袁尚:“我知道变起于辛毗、郭图,祸结同生,追阏伯、实沈之踪,忘常棣死丧之义,亲人操持干戈,僵尸流血,闻之令人哽咽,虽存若亡。在往昔,轩辕有涿鹿之战,周武有商、奄之师,皆所以翦除秽害而定王业,非强弱之争、喜怒之忿也。故虽灭亲不为尤,诛兄不伤义。今二君初承宏业,纂继前轨,进有国家倾危之虑,退有先公遗恨之负,当唯义是务,唯国是康。何者?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今青州人天性峭急,迷于曲直。仁君宽宏大量,绰然有余,当以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消除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不亦善乎?若留神远图,克己复礼,当振师长驱,共扶王室。若迷而不返,违而不改,则胡夷将有诮让之言,况我同盟,复能勠力为君之役哉?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而遗田父之获者也。愤踊鹤望,冀闻和同之声。若其泰也,则袁族其与汉室升降乎!如其否也,则同盟永无望矣。”袁谭、袁尚都听不进劝谏。

《汉晋春秋》记载:审配写信给袁谭:“人们常说,《春秋》大义,国君为社稷而死,忠臣为君命而亡。如果有人胆敢危害宗庙社稷,祸乱国家,无论亲疏远近,都要惩治。因此,周公流着眼泪,处死管叔、蔡叔;季友哽咽,杀了弟弟叔牙。为何要这样做?义重人轻,不得不如此行事。在往昔,卫灵公废黜太子蒯聩,此后卫国人拥立蒯聩的儿子姬辄为国君。蒯聩不肯罢休,秘密潜回戚邑,欲夺回君位,卫国人出兵讨伐。《春秋左传》记载:‘石曼姑以大义为重,讨伐蒯聩,认为蒯聩谋逆。’是以蒯聩终获谋逆之罪,而大夫曼姑永享忠臣之名。姬蒯聩是姬辄的父亲,仍然可以这样对待,更何况兄弟?先公没有让将军作为继嗣,而是做了贤兄的嗣子,确立袁尚为继嗣,对上祭告祖宗神灵,对下写进家谱,先公把将军过继给哥哥为嗣子,将军以先公为叔父,海内远近,无人不晓!先公去世之日,嗣子袁尚穿上缞绖,主办丧事,而将军在垩室居丧,主次分明。而凶臣逢纪,节外生枝,挑拨离间,曲意逢迎,实有邪谋,致使将军兄弟反目。将军遂怒不可遏,起兵反抗,袁尚也不得不起兵应对。自此之后,痈疽破溃,双方交兵。双方属下幕僚惶惑之间也只能旁观坐望,以求自保。双方调兵遣将,征调匈奴支援,拜授职位,整顿器械,挑选精兵锐卒,竭尽府库资财,搜刮百姓赋敛,以供将军征战之用,何求而不备?若将军兄弟联合,捐弃前嫌,挥师远征,战为雁行,赋敛归为国用,倾尽仓库资财,加重赋敛收入,上下欢欣,不敢告劳。为何?将军兄弟,推诚相待,治下百姓,归心向一,如唇齿相依,不分彼此。此乃将军重返正途,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必定天下无敌,御寇宁家。将军为何要听信凶臣谄媚,曲意阿谀将军,节外生枝,致使兄弟反目?将军忘却孝友之义,听信豺狼之谋,忘却先公废立之言,逼迫袁尚嗣子之位,悖逆纲纪之理,不顾逆顺之节,横易冀州之主,欲为先公继嗣。而后,将军纵兵杀戮,屠城杀吏,尸横遍野,百姓流亡,双方纵兵厮杀,屠戮无数,冤魂痛于幽冥,疮痍遍布草棘。将军还要攻打邺城,悬赏秦地胡人,将抢来的财物妇女,战前就分配停当,还放出话来:‘孤虽然有老母,只是让我来到世间而已。’听闻此言者,莫不挥泪流涕,痛彻心扉。如果太夫人知道儿子这样做人,会怎样悲愤难抑?!我所在的州郡官员听到这些,莫不为之叹息。将军这样行事,我如果听之任之、漠不关心,将会违背《春秋》义理,失去为先君死节之操守,也会给太夫人留下不测之横祸,损害先公创立的不世之基业。而且三军愤慨,人怀怨愤。袁尚得不到将军谅解,在馆陶之战,双方损失惨重。是时,对外名为御难,对内实为获罪。既不见赦免,匈奴各部二三其心,临阵叛逃。袁尚进退无功,首尾受敌,引军窜逃,不敢告辞。将军也应当少垂亲亲之仁,略施缓追之恩,切不可穷追不舍,致使袁尚死于非命。困兽犹斗,寻衅反击,而将军也随之土崩瓦解,此非人力,实乃天意。之后,袁尚仍然希望将军改弦易辙,克己复礼,追思兄弟亲情。而将军反而怒火中烧,欲破釜沉舟,决一死战,在孤立无援时,甚至对外连接仇敌曹操,欲将战火继续扩大,致使烽烟相望,涉血千里,遗城垂死之民,引颈悲怨哀号,能救勿救,残民以逞!袁尚引军东辕,喋血疆场,虽然近在咫尺,未犯境界。然而远望旌旗蔽野,能不叹息?!审配等原本先公家臣,谨奉先公废立遗命。郭图等毁国乱家,只能等待刑罚惩处。故只能调动冀州之赋敛,以除将军之疾患。如果上天能够让将军的心智重新开启,回心转意,消除疑虑,我相信,袁尚一定会匍匐在将军脚下、悲号于将军怀中,审配等人也将拜服在将军面前,听任将军动用斧锧之刑。若将军不肯回头,国家败亡将至,郭图的头颅将悬于集市,大祸将不期而至。愿将军深思,判断祸福,赐予回信,表明态度。”

《典略》记载:袁谭得到审配的书信,不禁怅然,登城而泣。既而受劫于郭图,仍以兵锋相交,遂双方交战不解。

[307]《先贤行状》记载:审配,字正南,魏郡人,年少时,审配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节。袁绍兼领冀州牧,委以腹心之任,任命为治中别驾,总领将军幕府。当初,袁谭离去,同时招呼辛毗、郭图从家中离去,而辛评家属独被收捕。及至审配哥哥的儿子打开城门,放进曹军。当时,审配在城东南角楼上,望见太祖的兵进入城门,怨恨辛毗、郭图败坏冀州,派人骑快马,赶往邺城监狱,指定杀其史辛评的家人。在当时,辛毗还在军中,听说城门打开,骑快马赶往监狱,欲解救哥哥的家人,哥哥的家人已经被杀。这一天,审配被生擒、绑缚,推到帐下,辛毗等迎上去,用马鞭抽打审配的头,大骂道:“狂奴,汝今日知道要死了!”审配回顾道:“狗辈,正因为你们,曹操才攻破我冀州,恨不得杀汝也!且汝今日能生杀我邪?”不久,曹公引见,对审配讲:“知道是谁打开卿的城门?”审配曰:“不知也。”曹公曰:“是卿的侄子审荣耳。”审配曰:“小儿不足以用命,乃至于此!”曹公又问:“我前几日攻城,弩箭为何如此之多?”审配说:“只恨箭矢太少。”曹操又说:“卿忠于袁氏,不得不如此。”意欲留审配一条活命。审配壮怀激烈,始终不肯屈服。而辛毗等号哭不已,曹公乃杀审配,旁观者莫不叹息。当初,冀州人张子谦先降,平素与审配不和,笑着对审配讲:“正南,卿竟何如我?”审配厉声喝道:“汝为降虏,审配为忠臣,虽死,岂若汝生邪?!”临行刑,呵斥持兵器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

乐资著《山阳公》及袁 著《献帝春秋》记载:都说太祖兵入城,审配在城门中大战既败,逃于井中,在井中被擒获。

裴松之认为:审配是一代烈士,袁氏之死臣,岂当穷困之日反而逃身于井中?此之难信,诚为易了。不知乐资、袁 之徒竟为何人,未能识别然否,而轻弄翰墨,妄生异端,以行此书。如此之类,正足以诬罔视听,误疑后生矣。是史籍之罪人,达学之所不取者也。

太祖包围邺城之际,袁谭攻取甘陵郡、安平郡、渤海国、河间国,而后,袁谭在中山国继续攻打袁尚。袁尚战败,逃往故安县,依附袁熙。袁谭兼并了袁尚的余众。曹操准备讨伐袁谭,袁谭攻取平原郡,兼并南皮县,回军驻扎在龙凑县。十二月,曹操在龙凑县城外安营扎寨。袁谭趁着夜色,逃往南皮县,沿着清河驻扎。建安十年正月,曹操攻取南皮县,斩杀袁谭及郭图等。袁熙、袁尚被部将焦触、张南进攻,只好逃往辽西郡乌丸处。焦触自封幽州刺史,逼迫幽州属下郡、县背叛袁氏,投降曹操。焦触陈兵数万,杀白马盟誓,对属下官员、郡守、县令下令:“违令者斩!”众人不敢仰视,大家按照次序,歃血盟誓。到了幕府别驾代郡人韩珩,韩珩讲:“我蒙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天,袁公父子败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于义已经有所失。如果再北面侍奉曹氏,臣不能为也!”在座者听了韩珩的话,面红耳赤,莫不感到羞愧。焦触说:“君子举大事,以义为重。事情成功与否,并不在于一人,可以成全韩珩的志向,以激励侍奉君主之人。”高幹反叛,拘捕上党郡太守,派兵把守壶口关。曹操派遣乐进、李典进攻壶口关,未能攻克。建安十一年,曹操征伐高幹,高幹留下部将守城,赴匈奴请求援兵,没有成功。此后,高幹与数名骑兵逃窜,欲南下荆州投奔刘表。上洛县尉逮捕高幹,将其斩杀。[308]建安十二年,曹操征伐辽西郡,进攻乌丸。袁尚、袁熙与乌丸人迎击曹操,战败逃走,率领数千名亲兵逃往辽东郡,投奔公孙康。公孙康诱杀袁尚、袁熙,将首级送往曹操处。[309]曹操听说韩珩的事迹,对韩珩坚持节操颇为欣赏,多次征召韩珩。韩珩不肯应召,在家中去世。[310]

[308]《典略》记载:上洛县都尉王琰擒获高幹,以此功受封为列侯;其妻哭于室,认为王琰富贵后,将会再娶媵妾,而夺己爱。

[309]《典略》记载:袁尚为人有勇力,欲夺取公孙康的部众,与袁熙密谋:“今日到了辽东,公孙康一定会接见我们,我为兄长亲手杀了公孙康,占据公孙康的辽东郡,而后再在辽东扩充势力。”公孙康也在心中谋划:“今日不取袁熙、袁尚,无以取悦于国家。”公孙康在廊下埋伏精兵,而后延请袁尚、袁熙入内。袁尚、袁熙一起走进大厅,还未坐定,公孙康大喝一声,伏兵骤起,当场擒获二人,将二人绑缚,按倒在冻土地上。袁尚惧寒冷,向公孙康求座席。公孙康答:“卿的头颅将要远行万里,要座席又有何用!”将二人斩首,送往曹操处。袁谭,字显思。袁熙,字显奕。袁尚,字显甫。

《吴书》记载:袁尚有弟弟名字叫袁买,与袁尚一起逃往辽东。《曹瞒传》记载:袁买,是袁尚哥哥的儿子,未详。

[310]《先贤行状》记载:韩珩,字子佩,代郡人,为人清粹,有雅量。年少时,韩珩父母双亡,韩珩奉养兄姊,宗族称韩珩孝悌。

袁术,字公路,父亲袁逢,曾在汉朝廷担任司空,是袁绍的堂弟。袁术以侠义而闻名于世,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郎中,几次升迁,后升任折冲校尉、虎贲中郎将。当时,董卓在朝议时,提出废立皇帝,任命袁术为后将军。袁术害怕董卓,出走南阳郡,躲避灾祸。恰逢长沙郡太守孙坚杀了南阳郡太守张咨,带兵归附袁术。刘表上表朝廷,推荐袁术为南阳郡太守。南阳郡有户口数百万,袁术骄奢淫逸、征敛无度,百姓苦于袁术的压迫。袁术与堂兄袁绍有矛盾,又与荆州牧刘表不睦,于是袁术与北部军阀公孙瓒联络;袁绍与公孙瓒不和,于是与南边的刘表联络。兄弟二人离心离德,舍近求远,竟然如此行事。[311]袁术引军北上攻入陈留郡。曹操与袁绍合击袁术,大破袁术军。袁术带领余众投奔九江郡,又杀了扬州刺史陈温,占领扬州。[312]袁术以张勋、桥蕤等为大将军。李傕攻陷长安,欲结交袁术为外援,奏请拜袁术为左将军,封为阳翟侯,持符节。献帝派遣太傅马日磾巡视天下,视察州郡,拜授袁术爵位、职务。袁术却夺走马日磾的使臣节杖,羁押马日磾,不肯释放马日磾返回朝廷。[313]

[311]《吴书》记载:在当时,议者以灵帝失道,使得天下陷于大乱。少帝幼弱,为贼臣所拥立,又不知道母氏的下落。幽州牧刘虞宿有德望,袁绍等欲拥立刘虞,以安定天下,派人报告袁术。袁术观察汉室衰弱,阴怀异志,故外托公义,拒绝袁绍。袁绍再次写信给袁术:“此前与韩文节共建永世之道,欲海内再见中兴之主。今西部长安名义上有幼君,无血脉之属,公卿以下皆献媚于董卓,安可复信?但当派兵驻扎在关塞要隘,皆自蹙死于关西。东部一旦拥立圣君,太平可期,如何有疑义?而且,袁氏家族见戮,不念子胥,可复北面之事乎?违天不祥,愿详思之。”袁术答复:“圣主聪睿,有周成王之资质。乱贼董卓借危乱之际,威服百官,此乃汉家小厄之会。乱尚未厌,复欲兴之。而兄长云今主‘无血脉之属’,岂不谬乎?袁氏先人以来,奕世相承,忠义为先。太傅公仁慈恻隐,虽知乱贼董卓必然会成为祸害,以信徇义,不忍离去也。门户灭绝,死亡流漫,幸蒙远近前来相助,不在此时上讨国贼、下刷家耻,而图于此,非所闻也。又曰:‘家室见戮,可复北面。’此董卓所为,岂国家哉?君命,天也,天不可违逆,况非君命乎!慺慺赤心,志在灭亡董卓,不识其他。”

[312]裴松之按:《英雄记》记载:“陈温,字元悌,汝南郡人。此前担任扬州刺史,病死在任上。袁绍派遣袁遗兼领扬州刺史,袁遗败逃,投奔沛国,为乱兵所杀。袁术再次任命陈瑀为扬州刺史。陈瑀,字公玮,下邳郡人。陈瑀既领州部刺史,而袁术又败于封丘,南下寿春。陈瑀拒绝袁术,不肯接纳。袁术退保阴陵,再聚集军队,攻打陈瑀。陈瑀恐惧,走归下邳。”如此,则陈温不是为袁术所杀,与本传不同。

[313]《三辅决录注》记载:马日磾,字翁叔,是马融的族中子弟。年少时,马融传授其学业,其以才学享有名气。与杨彪、卢植、蔡邕等担任典校中书,历任九卿,遂登上台辅重臣之位。

《献帝春秋》记载:袁术从马日磾处借符节观看,而后留下符节不还,准备军中一千余人,催促马日磾任命官职。马日磾对袁术讲:“卿家世代在朝中担任三公,任命士人云何,而言催促,难道三公府掾可劫得乎?”向袁术请求离去,而袁术强留之,不肯送马日磾离去;马日磾既失去符节,又感屈辱,忧愤而死。

当时,沛国相下邳郡人陈珪是原太尉陈球弟弟的儿子。袁术与陈珪都是当朝公族子孙,年少时常在一起交游。袁术写信给陈珪:“在往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智勇兼备者,最终夺取天下。如今,世事纷扰,又再现土崩瓦解之势,这正是英雄豪杰大展宏图之时。我与足下是旧交,岂肯随意支配足下?如果我们聚集众人,做成一件大事,足下实可以成为我的心腹。”陈珪的二儿子陈应当时在下邳,袁术劫持陈应,当作人质,以此来逼迫陈珪。陈珪回信:“在往昔,秦朝末世,滥施酷刑,祸害天下,荼毒生灵,民不堪命,遂成土崩瓦解之势。如今,汉朝虽然处于衰世,并未有亡秦之残暴、刑罚残酷之苛政。曹将军神武英明,顺天应人,恢复国家法典,禁暴止乱,安定海内,信义明了。我以为,足下应当同心协力,与其共同匡扶汉室,而足下却图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如果足下迷途知返,还可以免除灾祸。我作为旧交,故向将军陈述衷情。虽然忠言逆耳,这也是骨肉之情谊。如果想让我苟且偷生,阿附权贵,致死不能从命。”

献帝兴平二年冬天,天子东归洛阳,途中在曹阳被李傕追上,护送献帝的军队溃散。袁术召集部下,说:“如今海内大乱,刘氏汉室衰弱。我们家族,四世在朝廷担任三公,曾经辅佐朝廷,百姓愿意归附。我欲顺天应民,诸君看如何?”众人不敢回答。主簿阎象进言:“在往昔,周室从先祖后稷直至文王,累世积累功德。在周文王时,三分天下,周室已经有其二,文王仍然服侍殷室。明公家族虽然世代隆盛,怎能比得上周室?汉室虽然衰弱,未必像殷商末世,皇帝也并非纣王。”袁术听罢,默然不语,心中不悦。献帝建安二年,河内郡人张炯向袁术献上符命,袁术遂僭越帝号,自称“仲家”,[314]任命九江郡太守为淮南郡大尹,又设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袁术天性骄奢淫靡,及至窃取伪号,袁术更加奢靡无度,后宫中有媵妾数百人,无不穿戴绫罗绸缎,享受山珍海味。[315]而手下的士卒冻馁,江淮间一片荒凉,已经出现人相食。袁术此前为吕布所败,此后又为曹操所败,仓皇间,袁术前往灊山,欲投奔其部将陈兰、雷薄,被陈兰、雷薄拒绝,袁术遂陷入困境。袁术欲将帝号送予袁绍,又想到青州投奔袁谭,在途中发病而死。[316]其妻子、儿女,依附袁术的部下庐江郡太守刘勋。孙策攻破刘勋,收容袁术的妻子、儿女,袁术的女儿被送入孙权宫中,儿子袁燿在吴国出仕,担任郎中。袁燿的女儿又许配给孙权的儿子孙奋。

[314]《典略》记载:袁术以袁姓出自陈国,陈国君主是舜帝的后裔,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又见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自以为名字当之,乃建号称仲氏。

[315]《九州春秋》记载:司隶校尉冯方的女儿,有国色,在扬州避乱,袁术登城见到,很喜欢,遂纳娶,甚爱幸。诸妇妒忌其受宠,对冯氏讲:“将军赞赏人有志节,应当时时涕泣忧愁,必长久见敬重。”冯氏以为然,此后看见袁术辄垂涕,袁术以为妇人心有志节,益哀之。其他妇人共同将其绞杀,悬之于梁上,袁术诚以为其不得志而死,乃厚加殡敛。

[316]《魏书》记载:袁术欲把帝号让与袁绍,曰:“汉室失去福祚,已经很久。天下纷乱,权臣控制朝纲,豪杰各霸一方,分疆割宇。这与周代末世战国七雄,又有何区别?唯有强者,可以兼并天下。袁氏接受天命,应当称王,符瑞已经显示。如今,君拥有四州之地,有户口数百万,以君的势力,谁敢与之争锋?以君的地位,谁敢与之抗衡?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匡扶衰汉,又怎能延续其余脉,帮助汉室复兴?谨将大命奉送予君,愿君勉之。”袁绍默许袁术的想法。

《吴书》记载:袁术既然被雷薄等拒绝,留住三日,士众绝粮,只好返回,走到江亭,距离寿春八十里。袁术问厨下,还有麦屑三十斛。当时盛暑,袁术欲喝蜜水,又无蜜,坐在竹床上,叹息良久,哀叹道:“袁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愤懑郁结,终于发病,呕血而死。

刘表,字景升,山阳郡高平县人。年轻时,刘表就已经是知名人士,号称八俊之一。[317]刘表身高八尺余,相貌魁伟,在大将军幕府担任掾史,升任北军中候。灵帝驾崩,刘表代替王叡担任荆州刺史。当时,崤山以东起兵,刘表聚集人马,驻扎在襄阳。 [318]袁术驻扎在南阳,与孙坚合纵联合,欲袭击刘表,夺取荆州,袁术令孙坚进攻刘表。孙坚被流箭射中,不治而死,孙坚军败,袁术遂不能战胜刘表。李傕、郭汜攻入长安,欲结交刘表作为外援,奏请拜刘表为镇南将军,兼领荆州牧,封为成武侯,持符节。献帝在许昌建都,刘表虽然派使者向天子贡献,然而继续与冀州的袁绍相勾结。治中邓羲劝谏刘表,刘表不听,[319]邓羲遂称病引退,直至刘表病逝。张济引兵侵入荆州地界,攻打穰城,被流箭射杀。荆州官属向刘表道贺,刘表答:“张济走投无路,败走南阳,主人无礼,致使双方交锋,张济被流箭射杀,这绝非州牧之意,州牧受吊,不受贺。”刘表派人收编了张济的余众,张济的余众很高兴,愿意归附刘表。献帝建安三年,长沙郡太守张羡率领零陵郡、桂阳郡等三郡背叛刘表。[320]刘表派兵镇压,包围张羡数年,不能解决战事。张羡病死,长沙郡人又拥立张羡的儿子张怿,刘表遂攻占长沙,兼并张怿的余众,又南下收复零陵郡、桂阳郡,北上控制汉川,一时间,刘表控制的地面达数千里,有带甲武士十余万。[321]

[317]张璠著《汉纪》记载:刘表与同郡人张隐、薛郁、王访、宣靖、公绪恭、刘祗、田林被人称为八交,也有人说是八顾。

《汉末名士录》记载:刘表与汝南郡人陈翔(字仲麟)、范滂(字孟博),鲁国人孔昱(字世元),渤海郡人苑康(字仲真),山阳郡人檀敷(字文友)、张俭(字元节),南阳郡人岑晊(字公孝),被人称为“八友”。

谢承著《后汉书》记载:刘表在同郡人王畅处接受学业。王畅担任南阳郡太守,在任上生活俭朴。刘表当时十七岁,向太守进谏,曰:“奢不僭上,俭不逼下,此乃中庸之道,是故蘧伯玉耻于独为君子。府君若不师法孔圣之明训,而羡慕夷齐之末操,无乃皎然自遗于世!”王畅回答:“以简约失之者鲜矣,且以矫正世俗也。”

[318]司马彪著《战略》记载:刘表刚到荆州上任,当时,江南一带宗族势力强大,袁术的军队驻扎在鲁阳县,尽有南阳之众。吴郡人苏代领长沙郡太守,贝羽担任华容县长,各阻兵作乱。刘表不能上任,只好单枪匹马进入宜城县。刘表请来中庐人蒯良、蒯越、襄阳郡人蔡瑁,共同参与谋划。刘表对蒯越等人讲:“地方宗族势力强大,众人未肯亲附。如果袁术利用宗族势力,大祸将不期而至。我欲就地征兵,恐怕不能汇聚众人,有何良策?请诸君献上。”蒯良献计:“治理地方,重在推行仁义。若仁义之道行,百姓归附之,如流水之向下,何患仁义所至,民众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刘表又问蒯越,蒯越献计:“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兵不在多,在于得人。袁术骄而无谋,苏代、贝羽皆武人,不足虑。地方宗族势力强大,然而大多贪婪、暴虐,为民众所患。我与他们平素多有来往,派人向他们晓谕利害,必然会率领众人,前来归附。使君将一些无道者杀他几个,对有才能者留下几个委以重任,恩威并施,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盛德,百姓一定会扶老携幼,前来归附使君。使君招兵买马,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即使袁术来了,也无可奈何。”刘表说:“子柔之言,雍季之论也。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刘表让蒯越派人把宗族首领招来,来了五十五人,全部斩杀。而后,刘表又袭击宗族集团,夺取其人马。江夏贼张虎、陈生,拥兵自重,盘踞在襄阳。刘表派蒯越与庞季前往襄阳,向二人晓谕利害,二人投降,江南得以平定。

[319]《汉晋春秋》记载:刘表回答邓羲,曰:“内不失贡职,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达义也。治中独何怪乎?”

[320]《英雄记》记载:张羡,南阳郡人。先担任零陵县、桂阳县县长,甚得江、湘间百姓之心,然而性情倔强,不肯归顺。刘表薄其为人,不甚礼敬。张羡由是怀恨,遂背叛刘表。

[321]《英雄记》记载:州界群寇既尽,刘表开设学官,广求儒士,让綦毋闿、宋忠等撰写《五经章句》,谓之《后定章句》。

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对峙,双方相持不下,袁绍派人来向刘表求助。刘表表面答应,但是,并未派出一兵一卒,也不襄助曹操,只是从旁观望,等待天下形势有变。将军幕府从事中郎南阳郡人韩嵩、别驾刘先劝说刘表:“当今天下,豪杰蜂起,两雄对峙,天下之权重在于将军。将军欲有所作为,可乘机起兵,击其空虚;如其不然,也可以择其善者而从之。岂能拥兵十万,坐观成败?求援,将军不能相助;见贤,不能思齐!这样,两家都会怨恨将军,将军很难保持中立。曹操善于用兵,天下俊杰之士,大多愿意追随曹操,曹操肯定能打败袁绍。接下来,曹操就会移兵江汉,将军恐怕难以抵挡。为将军着想,不如举荆州全境,归附曹操,曹操必然看重将军。这样,将军可以永享福祚,传予后嗣,这也是万全之策。”蒯越也劝说刘表。刘表犹疑不决,派韩嵩前往曹操处,探听虚实。及至韩嵩返回,盛赞曹丞相有德,劝谏刘表送儿子到许都侍奉献帝。刘表闻言大怒,认为韩嵩此次出使,怀有二心。刘表摆列军阵,怒骂韩嵩,欲将韩嵩斩首,又拷打韩嵩的随行人员,知道韩嵩并无反意,才罢休。[322]刘表虽然外貌儒雅,而内心多猜忌,行事大多类似这样。(本段参考《后汉书》。)

[322]《傅子》记载:当初,刘表对韩嵩讲:“而今天下大乱,天下最终将落于谁手,尚未可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在许昌建都,君代我前去,就近探听虚实。”韩嵩答:“圣达节,次守节。韩嵩,只能是守节之臣。夫事君为君,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质,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所辞。以韩嵩来看,曹公英明,必然得志于天下。将军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必享百世之利,楚国实受其佑,韩嵩出使可也;将军如果犹豫不决,臣到了许都,天子授予韩嵩一个职务,韩嵩不敢抗命,只能接受。到那时,韩嵩成了天子之臣,只能是将军的故吏。在皇上身边,臣为皇上效忠,不能再为将军效命。请将军考虑,无负韩嵩。”刘表遂派韩嵩出使许都,果如所言,天子拜韩嵩为侍中,兼领零陵郡太守。及至韩嵩返回,韩嵩盛赞朝廷、曹丞相有德。刘表闻言大怒,认为韩嵩此次出使,怀有二心,刘表大会群臣数百人,摆列军阵,怒骂韩嵩,欲将韩嵩斩首。数次说:“韩嵩敢怀二心邪!”众人皆恐惧,欲令韩嵩谢罪。面对刘表,韩嵩岿然不动,对刘表讲:“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韩嵩面不改色,从容陈述临行前的话。刘表盛怒不已,其妻蔡氏劝谏刘表,曰:“韩嵩,是楚国之人望也;而且其言率直,诛之无益。”刘表这才没有杀韩嵩,将其囚禁。

献帝建安六年,刘备从袁绍处逃出,前来荆州,投靠刘表。刘表待刘备甚厚,但是并不信任。[323]建安十三年,曹操亲自率领大军,南下征伐刘表,还未抵达荆州,当年八月,刘表背上毒疮发作,病逝。

[323]《汉晋春秋》记载:太祖开始征伐柳城,刘备劝说刘表派人袭击许都,刘表不听。及至太祖返回,对刘备讲:“不用君言,故失此大会也。”刘备答:“今天下分裂,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终极乎?若能应之于后者,则此未足为恨也。”

当初,刘表和后妻喜爱小儿子刘琮,欲以刘琮为继嗣,而蔡瑁、张允都是刘琮的同党,刘表让长子刘琦出任江夏郡太守,众人遂拥立刘琮为继嗣,刘琦与刘琮之间有了矛盾。[324]蒯越、韩嵩和东曹掾史傅巽等劝说刘琮投降曹操。刘琮说:“今天与诸君统领全楚之地,守护先君之基业,以观天下有变,有何不可?”傅巽答:“面对天下形势,出路在于:或逆、或顺。将军要识大体,看清形势。将军作为人臣,却要抗拒朝廷大军,这是逆势而为;以新造之楚地,对抗南征大军,其结果可想而知;以刘备之枭雄,抵御曹公,尚且一败涂地。将军不如刘备,三者皆短,欲以荆楚现有兵力,抗拒王师,必然灭亡。将军自以为,与刘备相比如何?”刘琮答:“我不如刘备。”傅巽继续劝谏:“以刘备的才能,尚不足以抵御曹公,将军虽拥有全楚之地,也难以自保。如果刘备能够抵御曹公,刘备绝不会甘心情愿屈居于将军之下。愿将军勿疑。”及至曹军进抵襄阳,刘琮举荆州全境,投降曹操。刘备逃往夏口。[325]

[324]《典论》记载:刘表患上重病,刘琦返回向父亲探问疾病。刘琦性笃孝,蔡瑁、蔡允担心刘琦见到刘表,父子情深,受到感动,更有托后之意,于是对刘琦讲:“将军命令君镇守江夏,为国东藩,其任至重;今离开驻地而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心,以增加其疾病,非孝敬也。”阻挡在户外,使其不得相见,刘琦流涕而去。

[325]《傅子》记载:傅巽,字公悌,英伟博达,有知人之明。受到三公府征召,拜为尚书郎,后来客居荆州,以劝说刘琮有功,受赐爵关内侯。文帝时,傅巽担任侍中,明帝太和年间去世。傅巽在荆州,认为庞统是半英雄,认为裴潜最终会以清名显世;庞统依附刘备,位置仅次于诸葛亮,裴潜官至尚书令,二人均享有盛名。及至在魏担任官职,魏讽以才智闻名,傅巽认为魏讽必然造反,卒如其言。傅巽弟弟的儿子傅嘏,另外有传记。

《汉晋春秋》记载:王威劝说刘琮,曰:“曹操得到将军,刘备已经败走,曹操必然解除防备,轻敌冒进;若交给王威数千奇兵,在险要地带截击曹操,曹操可擒。一旦擒获曹操,则天下震动。届时,主公可坐而虎步,中原虽广,传檄而定,绝非徒收一胜之功,保守今日而已。此乃难遇之良机,不可失去。”刘琮不肯采纳谏言。

《搜神记》记载:建安初年,荆州有童谣:“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意思是,从中平年间以来,荆州独自保全,及至刘表担任荆州牧,民众丰衣足食,至建安八年、九年,荆州当衰落。荆州衰落,意思是刘表妻子去世,诸将皆零落。建安十三年无孑遗,刘表去世,荆州遂陷于丧败。在当时,华容县有一位女子忽然啼呼:“荆州将有大丧。”言语过分,县里认为此女子妖言惑众,将其关押在监狱一个月,女子忽然在狱中哭着说:“刘荆州今日死。”华容县距离州部治所数百里,县令当即派遣马吏,前去验视,刘表果然病逝,县令释放女子出狱。女子续又歌吟:“不意李立为贵人。”果然不久,太祖平定荆州,任命涿郡人李立(字建贤)担任荆州刺史。

曹操上表朝廷,拜刘琮为青州刺史,封为列侯。[326]蒯越等人也受封为列侯,荆州受封为列侯者有十五人。曹操任命蒯越为光禄勋,[327]任命韩嵩为大鸿胪,[328]任命邓羲为侍中,[329]任命刘先为尚书令。其余投降者,也大多做了大官。[330]

[326]《魏武故事》记载:曹操命令:“楚地有江、汉,山川之险,后复先强,与秦争衡,荆州则其故地。刘镇南久用其民。身死之后,诸子鼎峙,虽终难全,犹可引日。青州刺史刘琮,心高志洁,智深虑广,轻荣重义,薄利厚德,蔑视万里之业,忽视三军之众,笃中正之体,教令名之誉,上耀先君之遗尘,下图不朽之余祚;鲍永抛弃并州,窦融离开五郡,未足以比喻。虽然封为列侯,执掌一州之位,犹恨此荣宠未副其人;而最近一直有书信,请求归还刘琮荆州刺史之任。监史虽尊贵,然而秩禄未优。今听然其所坚持,上表拜刘琮为谏议大夫,参与军事。”

[327]《傅子》记载:蒯越,是蒯通的后人,足智多谋,堪为魁杰,有雄姿。大将军何进听闻其名,征召蒯越,拜为大将军幕府东曹掾。蒯越劝何进诛杀宫中阉宦,何进犹豫不决。蒯越知道何进必败,请求出任汝阳县令,辅佐刘表平定域内,刘表得以强大。献帝下诏书,拜蒯越为章陵郡太守,封为樊亭侯。荆州平定,太祖写信给荀彧:“不喜得到荆州,喜得到蒯异度耳。”建安十九年,蒯越去世。临终前,写信给曹操,向曹操托以门户。太祖复信:“死者复生,生者无愧。孤少所举,行之多矣。魂而有灵,亦将闻孤此言也。”

[328]《先贤行状》记载:韩嵩,字德高,义阳县人。年少时好学,贫穷不改操守。韩嵩看见世道将乱,不应三公之命,与同好数人隐居在郦县西山中。黄巾军骤起,韩嵩前往南方避难,刘表逼韩嵩担任别驾,改任从事中郎。刘表郊祀天地,韩嵩以正言直谏,刘表不听,渐见忤逆。韩嵩奉刘表使命,出使许都,事在前注。荆州平定,韩嵩患病,就在住所,受拜大鸿胪印绶。

[329]邓羲,章陵郡人。

[330]《零陵先贤传》记载:刘先,字始宗,博学强记,尤好黄老之学,明习汉家典故。担任刘表的别驾,奉命出使许都,见到太祖。当时太祖宴请宾客,太祖问刘先:“刘州牧如何郊祀天地?”刘先回答:“刘州牧托名汉室宗亲,身处牧伯之位,而遭王道未平,群凶塞路,抱玉帛而无所聘俯,修章表而不获达御,是以郊天祀地,昭告赤诚。”太祖曰:“群凶为谁?”刘先答:“举目皆是。”太祖问:“今孤有熊罴之士步骑十万,奉诏命伐罪,谁敢不服?”刘先答:“汉道陵迟,众生憔悴,既无忠义之士,翼戴天子,绥宁海内,使万邦归德,而阻兵安忍,曰莫己若,致使蚩尤、智伯复见于今也。”太祖嘿然无语。此后,太祖上表拜刘先为武陵郡太守。荆州平定,刘先开始担任汉朝廷尚书,后来又担任魏国尚书令。

刘先的外甥同郡人周不疑,字元直,零陵郡人。《零陵先贤传》记载:周不疑年幼时,有异才,聪慧敏达。太祖欲把女儿嫁给周不疑为妻,周不疑不敢当。太祖爱子曹仓舒夙有才智,人们认为,可与周不疑为俦。及至曹仓舒病逝,太祖内心忌恨周不疑,欲除之。文帝谏言,认为不可,太祖说:“此人非汝所能驾御也。”派遣刺客杀之。

挚虞著《文章志》记载:周不疑死时年仅十七岁,著《文论》四篇。

《世语》记载:刘表死后八十余年,至晋国太康年间,刘表及其妻子的坟墓被发掘。刘表及其妻子形貌如生,芬香闻数里。

陈寿评论如下:董卓凶狠残忍、暴虐不仁,自从古代有典籍以来,还从未有如此先例。[331]袁术骄奢淫靡,不能获其善终,自取其祸矣。[332]袁绍、刘表,徒有外表,仪容伟岸,器宇不凡,闻名于当世。刘表称雄江汉,袁绍鹰扬河朔,然而,二人均外宽而内忌,好谋而无断,有才气而不能发挥,闻善言而不能采纳,废嫡立庶,舍礼崇爱,至于后嗣颠蹙,社稷倾覆,可谓不幸也。在往昔,项羽不听范增之计,最终丧失霸业;袁绍诛杀田丰,更甚于项羽远矣!

[331]《英雄记》记载:在往昔,有巨人出现在临洮,而始皇铸造铜人;董卓生在临洮,而铜人被毁。世有董卓,而天下大乱;天下大乱,而董卓身灭,皆有效应。

[332]裴松之认为:桀、纣无道,秦、莽纵虐,皆经过多年肆虐,然后众恶乃著。董卓自窃朝廷权柄,至于陨毙,计其日月,未盈三周,而祸崇山岳,毒流四海。其残贼之性,即使豺狼不如。“书契未有”,斯言为当。但评论董卓“贼忍”,又云“不仁”,贼忍,不仁,于辞为重。袁术无毫芒之功、纤介之善,而猖狂于当时,妄自尊立,故义夫之所扼腕,人鬼之所同疾。虽然佯装恭俭节用,而犹必覆亡不暇,评论但云:“骄奢淫靡,不能获其善终。”未足见其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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