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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四三少帝纪第四-白话三国志

时间:2023-09-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3]青龙三年,明帝立曹芳为齐王。景初三年正月丁亥朔日,明帝病危,立曹芳为皇太子。当日,明帝驾崩,曹芳即皇帝位,颁发大赦令。曹芳尊皇后为皇太后。汉朝时,西域曾经贡献此布,中间长时间断贡;至魏初,当时人怀疑并无此布。司马懿追至三州口,大败吴军,斩获甚多。三月,太尉满宠去世。正始四年春天正月,曹芳举行成人礼,赏赐群臣,多少不等。当年夏天四月乙卯,曹芳立甄氏为皇后,颁布大赦令。

魏书四三少帝纪第四-白话三国志

齐王,名讳芳,字兰卿。明帝没有子嗣,抚养齐王曹芳和秦王曹询,宫中的事情隐秘,人们不知道明帝的真实想法。[193]青龙三年,明帝立曹芳为齐王。景初三年正月丁亥朔日,明帝病危,立曹芳为皇太子。当日,明帝驾崩,曹芳即皇帝位,颁发大赦令。曹芳尊皇后为皇太后。大将军曹爽太尉司马宣王辅政。齐王曹芳下诏:“朕以微眇之身,继承宏业,茕茕在疚,难以言述。大将军、太尉谨奉先帝遗诏,辅佐朕躬,司徒司空、冢宰、元辅,统领百官,以安定社稷,朝中众卿士大夫,勖勉努力,恪尽职守,称朕意焉。诸项建造工程,宫殿建设、劳役之作,皆按照先帝遗诏,悉数停建。宫中官府奴婢六十岁以上者,赦免为庶民。”当年二月,西域诸国派遣使者,通过翻译,贡献火浣布。曹芳诏命大将军、太尉在百官面前,当面试验。[194]

[193]《魏氏春秋》记载:有人说曹芳是任城王曹楷的儿子。

[194]《异物志》记载:斯调国有火州,在南海中。岛上有野火,春夏自生,秋冬自灭。有树木生长其中,而不消亡,树枝更活,秋冬火灭,则万物枯萎。岛上风俗,岛民冬天采树皮,用以纺纱织布,色稍微青黑;若尘垢污染,便投入火中,则变得鲜明。

《傅子》记载:汉桓帝时,大将军梁冀以火浣布做成单衣,大会宾客,梁冀佯装醉酒,失手将杯中的酒污染衣服,梁冀佯装恼怒,脱下衣服,说:“烧了。”布遇上火,炜烨赫然,如烧凡布,垢尽火灭,粲然洁白,就像用水洗过一样。

《搜神记》记载:昆仑之墟,有火焰山,山上有鸟兽草木,皆生于炎火之中,还有火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是鸟兽之毛。汉朝时,西域曾经贡献此布,中间长时间断贡;至魏初,当时人怀疑并无此布。文帝认为,火性酷烈,不可能还有生气,著述在《典论》,以说明其不然之事,绝智者之听。及至明帝即位,下诏:“先帝昔日著《典论》,乃不朽之格言,刊刻于石碑之上,矗立于庙门之外及太学,与石经并立,以永示来世。”后来,西域派使者来,贡献火浣布,于是铲掉石碑上的怀疑文字,一时传为天下笑谈。

裴松之按:昔日跟随大军西征至洛阳,历观旧物,看见典论石在太学尚存,而庙门外没有,问老人们,都说晋朝当初接受禅让,即用魏庙,移此石于太学,并非立于两处。窃以为,此言为不然。

又有东方朔著《神异经》记载:南荒之外有火山,长三十里,广五十里,其中皆生不烬之木,昼夜火烧,遇暴风不猛,暴雨不灭。火中有老鼠,重百斤,毛长二尺余,细如丝,可以织成布。常居于火中,色洞赤,时时出外而色白,以水逐,而淹之即死,续其毛,织以为布。

二月丁丑日,曹芳下诏:“太尉履行职责,公正无私,竭力尽忠三世皇帝,南下擒获孟达,西征大败蜀虏,东征殄灭公孙渊,功盖海内。在往昔,周成王诏命,设立太保、太傅之官,近代汉明帝尊崇邓禹,之所以这样做,在于施以隆恩,尊崇隽乂,须以尊位褒赏。诏命太尉兼领太傅,持符节,统率大军,都督诸军事如故。”三月,曹芳拜征东将军满宠为太尉。当年夏天六月,曹芳以辽东郡东沓县吏民渡海,进入齐郡界居住,把原纵城改设为新沓县,用以安置流民。当年秋天七月,曹芳临朝听政,开始处理政事,接受朝中公卿奏事。当年八月,曹芳颁布大赦令。当年冬天十月,曹芳拜镇南将军黄权为车骑将军。

当年十二月,曹芳下诏:“烈祖明皇帝在正月驾崩,抛弃天下,臣子应该永记忌日之哀,恢复夏历,以正月为元月;虽然违背先帝三统之义,按照礼制,予以改变。而且,夏历一月为正月,按照历数为天正,以建寅之月一月为正始元年正月,以建丑正月作为十二月。”

正始元年春天二月乙丑日,曹芳诏命,侍中、中书监刘放,侍中、中书令孙资兼领左右光禄大夫。二月丙戌,曹芳以辽东郡汶县、北丰县民众渡过渤海,划出齐郡的西安、临菑、昌国三县,设立新汶县、南丰县,以安置流民。

从去年冬天十二月到这个月,长久干旱,没有下雨。二月丙寅,曹芳下诏,诏令监狱官员平反冤案,清理轻微罪犯;朝廷公卿士大夫若有良言嘉谋,鼓励大臣们畅所欲言。当年夏天四月,车骑将军黄权去世。当年秋天七月,曹芳下诏:“《易经》称,损上益下,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而今百姓生活不足,而朝廷御府多制作金银杂物,将奚以为?调出黄金银物一百五十种,一千八百余斤,加以熔炼,用以军用所需。”当年八月,曹芳巡幸洛阳,查看秋季庄稼长势,赏赐耆年老人和农民,多少不等。

正始二年春天二月,齐王曹芳读完《论语》,派太常用太牢礼,在辟雍祭祀孔子,以颜渊配享祭祀。

当年夏天五月,吴国将军朱然等围困襄阳、樊城,太傅司马宣王率领魏军抵御吴军[195]六月辛丑,吴军退军。己卯日,曹芳拜征东将军王凌为车骑将军。当年冬天十二月,南安郡发生地震

[195]干宝著《晋纪》记载:吴国将军全琮掳掠芍陂,朱然、孙伦五万人围困樊城,诸葛瑾、步骘掳掠柤中;全琮已败走,而樊城围困越急。司马宣王讲:“柤中夷民有十万人,阻挡在汉水以南,流离无主,樊城被围,历月不解,此危事也,奏请发兵,臣将亲自率军讨伐。”廷议者说:“吴贼远围樊城不可拔,挫于坚城之下,有自破之势,应宜长策御之。”司马宣王讲:“军志有之:将能而御之,此为縻军;不能而任之,此为覆军。今疆场骚动,民心疑惑,是社稷之大忧也。”六月,司马懿率领诸军南征,曹芳车驾在津阳城门外送司马懿。司马宣王以南方暑热潮湿,不宜持久,派轻骑挑战,吴军不敢动。于是,司马懿令诸军休息、洗沐,挑选精锐,招募先登城者,申明法令,示必攻之势。朱然等闻之,连夜逃遁。司马懿追至三州口,大败吴军,斩获甚多。

正始三年春天正月,东平王曹徽去世。三月,太尉满宠去世。当年秋天七月甲申,南安郡发生地震。七月乙酉,曹芳拜领军将军蒋济为太尉。当年冬天十二月,魏郡发生地震。

正始四年春天正月,曹芳举行成人礼,赏赐群臣,多少不等。当年夏天四月乙卯,曹芳立甄氏为皇后,颁布大赦令。五月朔日,天上出现日食,是日全食。当年秋天七月,曹芳下诏,在太祖庙祭祀已故大司马曹真、曹休,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太常桓阶、司空陈群、太傅钟繇、车骑将军张郃、左将军徐晃、前将军张辽、右将军乐进、太尉华歆、司徒王朗、骠骑将军曹洪、征西将军夏侯渊、后将军朱灵、文聘、执金吾臧霸、破虏将军李典、立义将军庞德、武猛校尉典韦。当年冬天十二月,倭国女王俾弥呼派遣使者前来献贡。

正始五年春天二月,齐王曹芳诏令大将军曹爽率领大军征伐蜀国。当年夏天四月朔日,天上出现日食。五月癸巳,老师侍讲《尚书》完毕,曹芳派太常用太牢祀在辟雍祭祀孔子,以颜渊配享祭祀;赐予太傅、大将军及侍讲老师,多少不等。丙午,大将军曹爽引军撤回。当年秋天八月,秦王曹询去世。九月,鲜卑内附,曹芳设置辽东郡属国,治所设在昌黎县。当年冬天十一月癸卯,曹芳下诏,在太祖庙大殿祭祀原尚书令荀攸。[196]己酉,恢复秦国为京兆。十二月,司空崔林去世。

[196]裴松之认为:魏室原来配飨,并没有荀彧,因为汉朝末年,荀彧有异议,加上官职并非魏国大臣。至于升程昱而遗郭嘉,先钟繇而后荀攸,则未详原因。徐佗谋逆,而许褚心动,忠诚至远,等同于金日磾。而且,潼关之危,非许褚不能救困,许褚之功烈,超过典韦,而今祭祀典韦,不祭祀许褚,又不知原因。

正始六年春天二月丁卯,南安郡发生地震。丙子,曹芳拜骠骑将军赵俨为司空;当年夏天六月,赵俨去世。八月丁卯,曹芳拜太常高柔为司空。癸巳,曹芳拜左光禄大夫刘放为骠骑将军,拜右光禄大夫孙资为卫将军。当年冬天十一月,曹芳诏命,在太祖庙举行祫祭,祭祀此前廷议时议定的辅佐大臣二十一人。十二月辛亥,曹芳下诏,诏令学者将已故司徒王朗所著《易传》作为考试内容。乙亥,曹芳下诏:“明日大会群臣,诏令太傅,可乘舆上殿。”

正始七年春天二月,幽州刺史毌丘俭讨伐高句丽。当年夏天五月,讨伐秽貊,逐一攻破。韩那奚等数十国,各率领部众投降魏国。当年秋天八月戊申,曹芳下诏:“宫中官属在巿场上看到有买卖官府奴婢者,奴婢大多年过七十,有些有疾病或残疾,这些人是穷苦的人。而且,官府在她们耗尽体力后加以售卖,使她们进退无路,诏令将这些奴婢全部赦免为庶民。如果有生活不能自理者,由郡县负责供养。”[197]

[197]裴松之按:齐王曹芳即位初,下诏:“官府奴婢六十以上,释放为良人。”既有此诏,则宜为永制。七八年间,仍售卖年过七十岁者,而且,七十岁的奴婢及其生病有残疾者,并非可售之物,而鬻之于巿,此皆事之难解。

八月己酉,曹芳下诏:“朕应当在十九日亲自祭祀,然而,昨天出宫,看见修整好的道路下雨后需要重新修整,看来之前百姓徒费了一番功夫。每当想到百姓力少而役多,朕就夙夜不寐。道路只要能通行就行了。听说为了督促百姓,官吏捶打上了年纪和年幼的修路百姓,一味追求道路修饰,使得百姓疲惫不堪,甚至有人流离失所,令人哀叹。朕乘坐车辆出行,又岂能心安,如何向宗庙告祭,留馨德于天下?自今之后,明确告知官吏,不可妄为。”当年冬天十二月,老师侍讲《礼记》,曹芳派太常用太牢礼在辟雍祭祀孔子,以颜渊配享祭祀。[198]

[198]习凿齿著《汉晋春秋》记载:这一年,吴国将军朱然侵犯柤中,斩获兵士数千;柤中吏民一万余人渡过沔水。司马宣王对曹爽说:“若便令还,必复致寇,宜权留之。”曹爽说:“今不修城池,守卫沔南,留下民众在沔北,非长策也。”司马宣王说:“不然。凡物置之安地则安,置之危地则危,故兵书曰:成败,形也,安危,势也,形势实乃御众之要,不可不审。假若令贼二万人阻断沔水,三万人与沔南诸军相对峙,一万人在陆上抄掠柤中,君将何以救之?”曹爽不听,卒令还。然后,吴军袭破之。袁淮告诉曹爽:“吴楚之民,贫弱寡能,英才大贤,不出其土,比较技艺力量,不足与中原抗衡,然而自上世以来,常为中原所患,盖以江汉为池,舟楫为用,利则上陆地抄掠,不利则退入水中,攻之路途遥远,中原之长技,无所用之。孙权十多年来,大肆在江北垦田,缮治甲兵,精其守御,多次出兵骚扰,敢远离其水,登上陆地平原,此中原所愿闻。用兵者,贵以饱待饥,以逸击劳,师不欲久,行不欲远,守少则固,力专则强。当今宜捐弃淮水、汉水以南,退却避之。若贼能入驻中原,侵犯我边境,则暴露其所短,中原之长技得用矣。若不敢来,则边境得安,无寇掠盗抢之忧虑。我国富兵强,政修民一,讨伐其国,不足为远。今襄阳孤悬在汉水以南,吴贼循汉水而上,则断而不通,一战而胜,不攻而自服,故置之无益于国,亡之不足为辱。自江夏以东,淮南诸郡,三位帝王以来,其所亡几何,以近吴贼疆界,容易被寇掠之故!若徙之淮北,远绝其间,则民人安乐,还会有鸡鸣犬吠之惊乎?”曹芳不肯迁徙。

正始八年春天二月朔日,天上出现日食。当年夏天五月,曹芳划分河东郡汾河北部十个县,设置平阳郡。

当年秋天七月,尚书何晏上奏:“善于治国者,必先治其身,善治其身者,要慎重对待习惯养成。习惯养成为正者,则其身正,其身正,则不令而行;习惯养成不正者,则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则虽令不从。因此,为人君者,所交游一定要选择正人君子,所观览一定要察看正直之象,对待郑音邪声,不听;对待邪佞之人,不近。这样,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在朝代末世或遇昏昧之主,不知损益,远君子,近小人,疏远忠良,亵狎邪辟,乱生近昵。《诗经》把邪佞之人譬喻为社鼠;君主是昏是明,也由积习养成。因此,圣贤谆谆教导,常以此为戒。虞舜告诫夏禹:‘邻哉邻哉。’意思是慎重对待亲近之人。周公告诫成王:‘其朋其朋。’意思是慎重对待交往之人。《尚书》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自今以后,陛下临幸式乾殿或游幸后花园,身边可由大臣随侍,可从容应对游戏、侍宴,同时还能阅览文书、咨询政事、讲论经义,以此作为万世大法。”当年冬天十二月,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孔乂上奏:“按照礼制,天子住的宫殿有雕镂装饰,并无丹绘描画。陛下宜遵循礼制。而今天下太平,君臣名分已明,陛下应当不懈于位,持公正之心,重视赏罚。还应杜绝在后花园练习骑马,出宫一定要乘坐御辇,此乃天下之福、臣子之愿也。”何晏、孔乂都以朝政有缺失,提出谏言。

正始九年春天,卫将军中书令孙资在二月癸巳,骠骑将军中书监刘放在三月甲午,及司徒卫臻,辞去官职,以列侯位,回到宅邸休养。曹芳拜授他们特进位。四月,曹芳拜司空高柔为司徒,拜光禄大夫徐邈为司空。二人坚辞,不肯接受。当年秋天九月,曹芳拜车骑将军王凌为司空。当年冬天十月,大风吹落屋瓦,吹折树木。

嘉平元年春天正月甲午,曹芳拜谒明帝高平陵。[199]太傅司马宣王奏请,免去大将军曹爽、曹爽的弟弟中领军曹羲、武卫将军曹训、散骑常侍曹彦的官职,以列侯位,回到宅邸修养。戊戌,有关官员奏请,收捕宫中黄门张当,交付廷尉治罪,经过严刑拷打,张当招供曹爽与其图谋不轨。还有,尚书丁谧、邓飏、何晏,司隶校尉毕轨、荆州刺史李胜、大司农桓范参与阴谋,皆被夷灭三族。详情记载在《曹爽传》。丙午,曹芳颁发大赦令。丁未,曹芳拜太傅司马宣王为丞相,司马懿固辞谦让,作罢。[200]

[199]孙盛著《魏世谱》记载:高平陵在洛水以南大石山上,距离洛阳九十里。

[200]孔衍著《汉魏春秋》记载:曹芳下诏,派太常王肃册命太傅司马懿为丞相,增加食邑一万户,群臣奏事,不称名,仿照西汉霍光故事。太傅司马懿上书辞让:“臣亲自接受先帝顾命,忧深责重,依赖天威,摧毁奸凶,赎罪为幸,功不足论。而且,三公之官,圣王所制,著述在经典。至于丞相,开始于秦政。汉室沿袭,无复变更。今三公之官皆备,横复宠臣,违背典籍,革圣明之经,袭秦汉之路,虽在异人,臣所宜正,更何况臣如果接受,不坚决辞让,四方议者,将谓臣何人?”上书十余次,曹芳下诏,乃许之,复加九锡之礼。太傅又言:“太祖有大功大德,汉室崇重,故加九锡,此乃历代异事,非后代之君臣所得议也。”又坚决辞让,不肯接受。

当年夏天四月乙丑,曹芳更改纪元。丙子,太尉蒋济去世。当年冬天十二月辛卯,曹芳拜司空王凌为太尉。庚子,曹芳拜司隶校尉孙礼为司空。

嘉平二年夏天五月,曹芳拜征西将军郭淮为车骑将军。当年冬天十月,曹芳拜孙资(享有特进位)为骠骑将军。十一月,司空孙礼去世。十二月甲辰,东海王曹霖去世。乙未,征南将军王昶渡过长江,进攻吴国,大败吴军。

嘉平三年春天正月,荆州刺史王基、新城郡太守州泰攻打吴国,大败吴军,吴军投降者有数千人。二月,曹芳在南郡设置夷陵县,用以安置投降的吴国人。三月,曹芳拜尚书令司马孚为司空。四月甲申,曹芳拜征南将军王昶为征南大将军。壬辰,曹芳颁布大赦令。丙午,传闻太尉王凌阴谋废黜皇帝,拥立楚王曹彪,太傅司马宣王东征王凌。五月甲寅,王凌自杀。六月,曹彪被赐死。当年秋天七月壬戌,皇后甄氏去世。辛未,曹芳拜司空司马孚为太尉。戊寅,太傅司马宣王去世,曹芳拜卫将军司马景王(司马师)为抚军大将军,兼领尚书职事。乙未,曹芳在太清陵安葬甄后。庚子,骠骑将军孙资去世。十一月,有关官员奏请,在太祖庙享受祭祀的开国功臣,应以官位排列名次,太傅司马宣王功高爵显,应该排在第一位。十二月,曹芳拜光禄勋郑冲为司空。

嘉平四年春天正月癸卯,曹芳拜抚军大将军司马景王为大将军。二月,曹芳立张氏为皇后,颁布大赦令。当年夏天五月,有两条鱼出现在武库的屋顶上。[201]当年冬天十一月,曹芳下诏,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大将军胡遵、镇南大将军毌丘俭等,征伐吴国。十二月,吴国大将军诸葛恪迎战魏军,在东关大败魏军。魏军战事不利,撤离。[202]

[201]《汉晋春秋》记载:当初,孙权修筑东兴堤以阻遏巢湖水。后来,征伐淮南,大堤损毁,不再整修。这一年,诸葛恪率领军队在大堤的两边积土成山,建筑两城,派全端、留略镇守,引军而还。诸葛诞告诉司马景王:“致人而不致于人者,此之谓也。今因吴军内侵,派文舒逼近江陵,仲恭指向武昌,以牵制吴国长江上游,然后选调精兵锐卒,攻打两城,等到救兵赶到,可大获全胜。”司马景王采纳谏言。

[202]《汉晋春秋》记载:毌丘俭、王昶听说江东军败,各焚烧驻扎的营地逃走。朝臣廷议时,欲贬黜将军们,司马景王说:“我不听公休之言,以至于此。这是我的过失,将军们有何罪?”宽宥了将军们。当时,司马文王担任监军,统领诸军,只削去司马文王的爵位。这一年,雍州刺史陈泰奏请,敕令并州讨伐胡人,司马景王采纳谏言。大军还未集中,雁门郡、新兴郡二郡认为,将士们将要服远役,会受到扰动,将会造反。司马景王又在朝中谢过:“这是我的过失,非玄伯之罪!”从此,魏国士人深感惭愧,欢欣喜悦,人思其报。

习凿齿认为:司马大将军将二次失误皆归于己过,过消而业隆,可谓有智慧。民忘其败,而下思其报,虽欲不康,其可得邪?若司马师讳败推过,归咎于人,常执其功而隐其过,上下离心离德,贤愚解体,是楚再败而晋再克也,谬之甚矣!作为君子,苟统斯理,而以此御国,则朝无秕政,身靡留愆,行失而名扬,兵挫而战胜,虽然百败,仍可以成功,况于二次乎?

嘉平五年夏天四月,曹芳颁布大赦令。当年五月,吴国太傅诸葛恪围困合肥新城,曹芳下诏,太尉司马孚带兵拒敌。[203]当年秋天七月,诸葛恪退兵。[204]

[203]《汉晋春秋》记载:在当时,姜维出兵,围困狄道。司马景王问虞松:“而今,东吴、西蜀皆有战事,二方皆急,诸将之意沮丧,怎么办?”虞松答:“在往昔,周亚夫坚壁昌邑,而吴楚自败,事有似弱而变强,似强而变弱,不可不察。诸葛恪率领精兵锐卒,足以大肆暴虐。我军坐守新城,诸葛恪欲以一战而成功。若攻城不拔,请战不得,师老众疲,势将自走。诸将之沮丧,正是司马公之利。姜维有重兵,我军应对诸葛恪,姜维必然会抢割麦子,非根深蒂固之寇。而且,姜维认为我军集中兵力于东吴,西方自然空虚,是以径直冒进。如果派关中诸军赶赴战场,出其不意,姜维必定败走。”司马景王说:“君说得对!”于是派郭淮、陈泰调动关中军队,解狄道之围;敕令毌丘俭等按兵不动,将新城丢给吴军。姜维听说郭淮进兵,加上军粮匮乏,退守陇西。

[204]在当时,张特困守新城。

《魏略》记载:张特,字子产,涿郡人。当初,担任牙门将,服侍镇东将军诸葛诞,诸葛诞不认为张特是能臣,欲让张特撤回军队。恰逢毌丘俭代替诸葛诞,遂派张特镇守合肥新城。及至诸葛恪围城,张特与将军乐方等三军,合计有三千人,吏兵疾病及战死者过半。诸葛恪堆起土山,猛攻新城,新城将陷落,不能再守护。张特对吴人讲:“而今我已无心再战。然而魏国有军法,被进攻过百日,而救兵不至,即便投降,家属不连坐。自受敌以来,已经有九十余日。此城中原本有四千余人,而战死者已过半,城将陷落,仍有一半人不愿意投降,我回去劝说他们,向他们分析利害,明日早晨送来名字,而且带着我的印绶,以为信用。”张特把印绶投给吴军。吴人听信其辞,没有取印绶,也不再进攻。接下来,张特连夜拆毁房屋木材、栅栏,把缺口补上,建成二重防御。第二天,又对吴人讲:“我但有战死之心!”吴人大怒,进攻新城,不能拔城,只好撤军。朝廷嘉赏张特,任命为杂号将军,封为列侯,又改任安丰郡太守。

嘉平五年八月,曹芳下诏:“原中郎将西平郡人郭修,砥砺节行,秉心不回。此前,蜀国将军姜维侵犯西平郡,郭修被姜维擒获。去年伪蜀大将军费祎率领蜀军,图谋伺机犯境,途经汉寿县,请客聚会宴宾。郭修出席宴会,在稠人广众面前,手刃费祎,其勇敢胜过聂政,其功勋超过傅介子,可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追加褒赏,以表彰忠义;福祚惠及后人,可以激励义士。追封郭修为长乐乡侯,食邑一千户,谥号为威侯;嗣子继承爵位,加拜奉车都尉;赐银一千锭,绢一千匹,以光耀后人,永垂后世。”[205]

[205]《魏氏春秋》记载:郭修,字孝先,素有业行,著名西州。姜维劫持郭修,郭修不为所屈。刘禅任命郭修为左将军,郭修欲刺杀刘禅,而不得亲近,每次庆贺时,且拜且前,为刘禅左右所遏止,事辄不谐,故杀了费祎。

裴松之认为:古人舍生取义,必有理义存焉,或感恩怀德、投命无悔,或利害有机、奋发以应,即人们所讲的聂政、傅介子是也。事非斯类,则陷于妄作矣。魏国之与蜀国,虽为敌国,并非有赵襄子灭智伯之仇,燕太子丹危亡之急;而且,刘禅凡下之主,费祎中才之国相,二人存亡,无关乎兴衰。郭修在魏国,西州之男子耳,当初被蜀军擒获,既不能抗节不辱,于魏国又无食禄之责,不为时主所使,而无故糜身于非所,义无所加,功无所立,可谓“折柳樊圃”,其狂徒也,此之谓也。

从曹芳即位为皇帝,到这一年,有多个郡国、县、道撤销,既而又恢复,不可胜记。

嘉平六年春天二月己丑,镇东将军毌丘俭上奏:“在往昔,诸葛恪围困合肥新城,城中派遣士兵刘整突出重围传递消息,被贼人擒获,严刑拷打,问其传递什么消息:‘诸葛公欲让你活命,你要老实交代!’刘整骂道:‘死狗,此何言也!我宁死也是魏国之鬼,不苟求活命、叛国投敌。欲要杀我,就快些动手。’始终没有一句供词。新城又派遣士兵郑像出城传递消息,有人报告诸葛恪,诸葛恪派遣骑兵追寻出城者,将郑像擒获。四五个人用绳子绑缚郑像,带着郑像绕城一周示威,逼迫郑像,让他告诉城内:‘大军已撤回洛阳,不如早降。’郑像不肯屈服,向城中大声喊道:‘大军很快就要到来,壮士努力!’贼人以刀背猛击郑像的嘴,使其不能再喊叫。郑像忍痛继续大喊,令城中闻知。刘整、郑像作为士兵,能够守义执节,对其子弟应予以封赏。”曹芳下诏:“显爵用以褒元功,重赏用以宠烈士。刘整、郑像应募出城,充当信使,突破重围,甘冒利刃,轻身守信,不幸被捕,坚守节操,扬六军之威势,安城中之守军,临难不顾,矢志不移,传递使命。在往昔,解杨被楚军擒获,誓死不降,没有二心,齐国路中大夫以誓死之心完成使命,而今又有刘整、郑像壮士,可以无愧于先烈。追赐刘整、郑像爵关内侯,任命为将领,令其嗣子继承爵位,按照将领死国难者优抚。”

二月庚戌,中书令李丰与皇后的父亲光禄大夫张缉等密谋,欲更换大臣,任命太常夏侯玄为大将军。事情败露,凡受到牵连者,皆被杀头。二月辛亥,曹芳颁布大赦令。三月,废黜皇后张氏。当年夏天四月,曹芳立王氏为皇后,颁布大赦令。五月,曹芳封皇后的父亲奉车都尉王夔为广明乡侯、光禄大夫,享受特进位,妻子田氏受封为宣阳乡君。当年秋天九月,大将军司马景王将要废黜曹芳的帝位,奏闻皇太后。[206]甲戌,太后诏令:“皇帝曹芳已经成年,不能亲理朝政,沉溺于淫邪内宠,无视女德,每当荒淫嬉戏,纵其丑谑;迎六宫嫔妃的家人,留居内宫,败坏人伦之礼,紊乱男女之节;恭孝日亏,悖逆滋甚,不可以承天绪、奉宗庙。诏令太尉高柔奉策书,用一太牢礼,祭告宗庙,废黜曹芳归藩,在齐国就位,以避皇位。”[207]当天,曹芳迁居离宫,被废黜当年,二十三岁。使者持符节,护送曹芳到卫县,在河内郡的重门营建齐王宫,按照制度,行藩王礼。[208]

[206]《世语》及《魏氏春秋》记载:这年秋天,姜维侵犯陇西。当时,安东将军司马文王镇守许昌,反击姜维,来到京师,曹芳在平乐观检阅军队。中领军许允与左右小臣密谋,借司马文王之辞,杀之,勒其众,以斥退大将军。已经事先写好诏书。司马文王进来,曹芳正在食栗,优人云午等唱道:“青头鸡,青头鸡。”青头鸡者,鸭也。曹芳恐惧,不敢发难。司马文王引兵入城,司马景王因此密谋废黜皇帝曹芳。

裴松之按:《夏侯玄传》及《魏略》记载:这一年春天,许允与李丰之事有牵连。李丰既然被杀,又任命许允为镇北将军,还未出发,以放散官物,收捕许允,关押在廷尉,流放至乐浪郡,又追杀之。许允这一年秋天不可能担任领军,建言此谋。

[207]《魏书》记载:这一天,司马景王秉承皇太后诏令,下诏公卿、中朝大臣,群臣失色。司马景王流着眼泪说:“皇太后诏令如是,诸君其若王室何!”大家说:“在往昔,伊尹流放太甲,以安定殷商,霍光废黜昌邑王,以安定汉室,维护社稷,以济四海,二代行之于古,明公当之于今,今日之事,唯公之命是从。”司马景王说:“诸君期望司马师者重,司马师安敢避之?”于是,与群臣共同上奏永宁宫:“兼领尚书令太尉长社侯臣司马孚、大将军武阳侯臣司马师、司徒万岁亭侯臣柔、司空文阳亭侯臣冲、代行征西安东将军新城侯臣昭、光禄大夫关内侯臣邕、太常臣晏、卫尉昌邑侯臣伟、太仆臣嶷、廷尉定陵侯臣毓、大鸿胪臣芝、大司农臣祥、少府臣袤、永宁卫尉臣桢、永宁太仆臣阁、大长秋臣模、司隶校尉颍昌侯臣曾、河南郡大尹兰陵侯臣肃、城门校尉臣虑、中护军永安亭侯臣望、武卫将军安寿亭侯臣演、中坚将军平原侯臣德、中垒将军昌武亭侯臣廙、屯骑校尉关内侯臣陔、步兵校尉临晋侯臣建、射声校尉安阳乡侯臣温、越骑校尉睢阳侯臣初、长水校尉关内侯臣超、侍中臣小同、臣 、臣酆、博平侯臣表、侍中中书监安阳亭侯臣诞、散骑常侍臣绬、臣仪、关内侯臣芝、尚书仆射光禄大夫高乐亭侯臣毓、尚书关内侯臣观、臣嘏、长合乡侯臣亮、臣赞、臣骞、中书令臣康、御史中丞臣钤、博士臣范、臣峻等稽首,奏言:臣等听说,天子者,所以济育群生,永安万国,三祖勋烈,光被六合。皇帝即位,继承洪业,春秋已长,未亲万机,耽淫内宠,沉漫女色,废捐讲学,羞辱儒士,每日宠幸嬖臣郭怀、袁信等,在建始宫芙蓉殿前,裸身游戏,与保林女尚等淫乱,亲自带到后宫观看;又在广望观上,让郭怀、袁信等人在观下扮作辽东妖妇,嬉闹无度,路上行人掩目。皇帝在观上拍手大笑。在陵云台上布置帷帐,接见九亲妇女。皇帝亲临宣曲观,招呼郭怀、袁信,让他们进入帷帐,共同饮酒。郭怀、袁信等行酒,妇女皆醉,戏侮玩闹,不分男女。还让保林李华、刘勋等与郭怀、袁信等游戏,清商令令狐景呵斥郭怀、袁信:‘诸女人都是皇上身边的女人,各有官职,怎么能这样?’郭怀、袁信多次谗言诋毁令狐景。皇帝还常常喜欢用弹弓射人,因为讨厌令狐景,所以用弹弓射令狐景,不避脑袋、眼睛。令狐景劝谏皇帝:‘先帝持门户很严,而今,陛下每日带着后妃游戏无度,甚至与嬖臣共同观看倡优,裸身为戏,不可令皇太后知道此事。令狐景并不爱惜性命,为陛下计耳。’皇帝说:‘我是天子,不能自在吗?太后又怎么能管得了我的事?!’让人用烙铁烧灼令狐景,致其身体糜烂。甄后去世,皇帝欲立王贵人为皇后。太后欲从外边选人,皇帝骂令狐景等:‘魏家前后立皇后,皆从所爱,太后违我意,知道我听不听?’后来,皇帝待张皇后疏远。太后遇合阳君丧葬,皇帝白日在后花园听倡优音乐,泰然自若,不去安慰太后。清商丞庞熙劝谏皇帝:‘皇太后至孝,今日遭遇重忧,水浆不入口,陛下应当前去宽慰太后,不可在此作乐。’皇帝说:‘我想做什么,谁能奈我何?’皇太后返回北宫,杀张美人及禺婉。皇帝恶言骂太后,告诉令狐景等:‘太后杀我所宠爱,再无母子之恩。’多次前往美人的故居啼哭,私自让暴室厚殓、殡葬,不让太后知道。每次看见九亲妇女有美色,皇帝就留下来,以付清商。皇帝到后花园竹间游戏,或与从官携手同行。庞熙说:‘从官不宜与至尊相携手。’皇帝大怒,用弹弓射庞熙。白日游后花园,每次有外面的文书送入,皇帝都不看。左右人讲‘拿出去’,皇帝也不要回来。太后令皇帝在式乾殿上听讲学,不去,使行来,帝径去;太后来问,辄诈令黄门回答:‘皇帝在。’令狐景、庞熙等畏惧,不敢制止,于是,共同谄媚。皇帝越发昏庸、淫荡,败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恭孝弥颓,凶德寖盛。臣等忧惧,皇帝将倾覆天下,危坠社稷,虽杀身毙命,不足以塞责。今皇帝不可以继承天绪,臣奏请按照汉室霍光故事,收回皇帝玺绶。皇帝本来以齐王践祚,宜回到藩国。派司徒臣柔,持符节,与有关官员以太牢礼告祀宗庙。臣谨昧死以闻。”太后准奏。

[208]《魏略》记载:司马景王将要废黜皇帝,派遣郭芝进宫禀告太后,太后与皇帝对坐。郭芝对皇帝讲:“大将军欲废黜陛下,立彭城王曹据。”皇帝遂起身离去。太后不悦。郭芝说:“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将军意思已决,又勒兵于外,以备非常,但当顺旨,将复何言?”太后说:“我欲见大将军,有话要说。”郭芝说:“何可见邪?但当速取玺绶。”太后只好屈服,派遣身旁侍从取回玺绶,放在座位旁。郭芝出来禀报司马景王,司马景王很高兴。又派遣使者授予曹芳齐王印绶,出就西宫。曹芳受命,遂用王车搭载,与太后告别,垂泪流涕,从太极殿南边出去,群臣有送者数十人,太尉司马孚悲不自禁,其余者多流泪。齐王曹芳出宫,司马景王又派使者来请皇帝玺绶。太后说:“彭城王是我的季叔,今日拥立,我当何之?而且,明帝当绝嗣乎?吾认为,高贵乡公曹髦,是文皇帝的长孙,明皇帝弟弟的儿子,于礼,小宗有后,也是大宗之义,其详议之。”司马景王重新召集群臣,以皇太后诏令,拥立高贵乡公曹髦。当时,太常已经出发二日,在温县等待玺绶。事情决定后,又来请玺绶。太后诏令:“我见过高贵乡公,小时候就认识,明天我欲亲手授予其玺绶。”

丁丑日,太后诏令:“东海王曹霖是高祖文皇帝的儿子。曹霖的几个儿子与皇室最亲,其中高贵乡公曹髦有大成之量,以曹髦作为明皇帝后嗣。”[209]

[209]《魏书》记载:司马景王再次与群臣上奏永宁宫:“臣等听说,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按照礼制,大宗无后嗣,选择支系子孙贤者;为人后者,即为人之子。东海定王的儿子高贵乡公曹髦,是文皇帝的孙子,宜继承正统,以为烈祖明皇帝后嗣。率土之滨有赖,万邦幸甚,臣奏请,征召高贵乡公曹髦前来洛阳宫。”太后准奏。派中护军望、兼领太常、河南郡大尹肃,持符节,与少府袤、尚书亮、侍中表等奉法驾,前往元城,迎接高贵乡公曹髦。

《魏世谱》记载:晋室接受禅让,封齐王为邵陵县公。享年四十三岁,泰始十年去世,谥号为厉公。

高贵乡公,姓曹,名讳髦,字彦士,是文帝的孙子,是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正始五年,受封为郯县高贵乡公。年少时,曹髦好学,比较早熟。齐王曹芳被废,公卿廷议,迎立高贵乡公曹髦即位。十月己丑,曹髦来到玄武馆,群臣奏请,曹髦暂时住在前殿,曹髦以先帝曾经住过,遂避让,留在西厢房;群臣又奏请曹髦乘坐法驾,接受群臣迎拜,曹髦不听。庚寅,曹髦进入洛阳,群臣在西掖门南边迎接曹髦。曹髦下车,将要拜谢,礼官奏请:“按照礼仪,不拜。”曹髦讲:“我现在仍是人臣。”遂答谢拜礼。车行至止车门,曹髦下车。左右人讲:“按照旧制,应该乘车进入。”曹髦答:“我被皇太后征召,未知所为!”遂步行走进太极殿东大堂,拜见太后。当日,曹髦在太极前殿即皇帝位,百官陪侍者莫不欣喜。[210]曹髦下诏:“在往昔,三祖神武圣德,应天接受福祚。齐王嗣位,罔顾法度,颠覆厥德。皇太后深唯社稷之重,采纳宰辅之谋,用替厥位,集大命于余一人。朕以眇眇之身,托命于王公之上,夙夜祗敬畏惧,担心不能作为后嗣,谨守祖宗之大训,恢宏中兴之弘业,战战兢兢,如临深谷。而今,群公卿士作为股肱之辅臣,四方征战镇守之武将,积累功德,忠勤帝室;倚恃先祖先父有德之臣,辅助小子,恪尽职守,保卫皇家,而朕依然蒙昧无知,垂拱而治。人们常讲,人君之道,德厚侔天地,润泽施四海,先之以慈爱,示之以好恶,然后教化行于上,兆民听于下。朕虽然不德,昧于大道,仍思考与宇内共奉治国之道。《尚书》不云乎:‘安民则惠,黎民怀之。’”曹髦颁布大赦令,改纪元,诏令减少宫中乘舆服饰,减少后宫开支,禁止尚方署御府百工制造靡丽无益之物。

[210]《魏氏春秋》记载:高贵乡公曹髦聪明睿智,德音宣朗。罢朝后,司马景王私下问:“皇上是怎样的君主?”钟会回答:“才同陈思王,武类太祖。”司马景王说:“若如卿言,社稷之福也。”

正元元年冬天十月壬辰,曹髦派遣侍中,持符节,巡视四方,考察民风民俗,慰劳士民,检察失职枉法官员。癸巳日,曹髦授予大将军司马景王黄钺,入朝不用趋步,奏事不呼名字,带剑穿鞋上殿。戊戌,邺城井中有黄龙出现。甲辰,曹髦诏命有关官员,廷议定策拥立之功,封赏爵位、增加食邑、晋升职务,多少不等。

正元二年春天正月乙丑,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造反。戊寅,大将军司马景王讨伐造反者。癸未,车骑将军郭淮去世。闰正月己亥,司马师在乐嘉县大败文钦。文钦逃走,投奔吴国。甲辰,安风津都尉斩杀毌丘俭,传送首级至京师。[211]壬子,曹髦特赦淮南士民,凡为毌丘俭、文钦所误导,误入造反者,一律赦免。曹髦拜镇南将军诸葛诞为镇东大将军。司马景王在许昌去世。二月丁巳,曹髦拜卫将军司马文王(司马昭)为大将军,兼领尚书职事。

[211]《世语》记载:大将军奉天子诏命,征召毌丘俭至项城;毌丘俭被打败,天子先返回。

裴松之检查诸书,皆无此事,诸葛诞反叛,司马文王开始挟持太后及皇帝,与其同行,故发诏令,引用汉高祖、世祖及明帝亲征作为前例,知道明帝有此行。张璠、虞溥、郭颁皆晋朝之令史,张璠、郭颁出任官员,虞溥担任鄱阳国内史。张璠撰写《后汉纪》,虽似未成,辞藻可观。虞溥著《江表传》,亦粗有条贯。唯郭颁撰写《魏晋世语》乏味,全无宫商,最为鄙劣,以当时有异事,故颇行于世。干宝、孙盛等多采用其言,以撰写《晋书》,其中像如此错谬者,往往有之。

甲子,吴国大将孙峻等率领十万吴军进抵寿春,诸葛诞迎战吴军,大败孙峻等,斩杀吴国左将军留赞,向京师报捷。三月,曹髦立卞氏为皇后,颁发大赦令。当年夏天四月甲寅,曹髦封皇后的父亲卞隆为列侯。甲戌,曹髦拜征南大将军王昶为骠骑将军。当年秋天七月,曹髦拜征东大将军胡遵为卫将军,拜镇东大将军诸葛诞为征东大将军。

八月辛亥,蜀国大将军姜维侵犯狄道,雍州刺史王经与蜀军在临洮西大战,王经不敌蜀军,魏军大败,撤守狄道城。辛未,曹髦拜长水校尉邓艾为代理安西将军,与征西将军陈泰合力迎战姜维。戊辰,曹髦再次派遣太尉司马孚作为后援。九月庚子,老师为曹髦侍讲《尚书》,侍讲结束,曹髦赏赐执经授课者司空郑冲、侍中郑小同等,多少不等。甲辰,姜维撤军退走。当年冬天十月,曹髦下诏:“朕以寡德,不能遏制贼寇肆虐,致使蜀贼侵犯边陲。洮水西部之战事,魏军战败,将士死亡众多,战死者近千,殒命于沙场,灵魂不返;或被擒于虏手,流离异域,吾深感痛心,为之伤悼。诏令所在郡典农中郎将及安夷、抚夷二护军及各负责官员,抚恤慰问其家属,免除一年的赋税、徭役;凡在战场上死于国事者,皆按照原规定抚恤,勿有所漏。”

十一月甲午,曹髦以陇西四郡和金城连年受到蜀军侵犯,很多百姓逃亡;或叛变投敌,亲戚仍留在当地,惴惴不安。曹髦颁发特赦令。癸丑,曹髦下诏:“朕以为,洮西之战,将吏士民或临阵战死,或在洮水中溺亡,骸骨不收,弃于荒野,朕为此常感到痛心。诏告征西将军、安西将军,命令部属在战殁处及洮水中打捞尸体,予以收殓安葬,以抚慰逝者。”

甘露元年春天正月辛丑,有青龙在轵县井中出现。乙巳,沛王曹林去世。[212]

[212]《魏氏春秋》记载:二月丙辰,皇帝在太极东堂设宴招待群臣,与侍中荀 、尚书崔赞、袁亮、钟毓以及给事中兼中书令虞松等讲述礼仪、典章,评论帝王优劣。皇帝仰慕夏代少康帝,问荀 等人:“有夏氏既然衰落,后相殆灭,少康氏收集夏众,恢复禹帝宏业。高祖崛起于陇亩,率领豪俊,灭亡秦、项,包举域内,二君主可谓殊才异略,命世大贤。考其功德,谁宜为先?”荀 等回答:“天下重器,君王者天授,圣德应期,才能受命创业。至于排列位序,复兴旧业,造之与因,难易不同。少康帝功德虽美,是为中兴之君,与世祖同流。至于高祖,臣等以为优。”皇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创业者皆优,继承者皆劣。汤、武、高祖虽接受天命,贤圣之分,所觉悬殊。少康帝,殷室中宗,有中兴之美,夏启、周成王有守文之盛,论德较实,对比汉高祖,吾见其优,未闻其劣;顾所遇之时殊,故所名之功异。少康帝生于故国灭亡之后,降为诸侯之隶,崎岖逃难,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谋,最终灭亡有过氏、有戈氏,恢复禹帝圣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非至德弘仁,岂济斯勋?汉高祖借土崩之势,仗一时之权,专任智力,以成功业,行事动静,多违圣检;为人子,则数危其亲,为人君,则囚系贤相,为人父,则不能卫子;身死之后,社稷几乎倾覆,若与少康帝易时而处,或未能恢复大禹之业绩。推此言之,应该夏少康帝高于汉高祖。诸卿认为怎样?”第二日丁巳,讲业完毕,荀 、袁亮等议论:“三代建国,列土分封,当其衰弊,无土崩之势,可怀以德,难屈以力。直至战国,强弱相兼,去道德,任智力。秦国之弊可以力争。少康帝布德,仁者之英;高祖任力,智者之俊。仁智不同,二帝相殊矣。《诗经》《尚书》论述殷室中宗、高宗,皆列为大雅,少康帝功德嘉美,超过二宗,其为大雅明矣。少康帝为优,正如陛下旨意。”崔赞、钟毓、虞松等评议:“少康帝虽然积德累仁,上承大禹帝遗泽余庆,内有有虞氏、有仍氏之援助,外有靡、艾之襄助,寒浞谗慝,不德于民,浇、豷无亲,内外弃之,以此享有天下,盖有原因。至于汉高祖,起自布衣,率领乌合之众,以成帝王之业。论德,少康帝为优;课功,高祖为多;语资,少康帝为易;校时,高祖为难。”皇帝曰:“诸卿论少康帝因资,高祖创制,诚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济勋,如彼之难,秦、项之际,任力成功,如此之易。且最上立德,其次立功,汉高祖功高,未若少康帝德盛之茂。仁者必有勇,诛暴必用武,少康帝武烈之威,岂低于高祖?但是,《夏书》沦亡,旧文残缺,故勋美缺而罔载,唯有伍员粗述大略,夏禹之功绩,不失旧物,祖述圣业,旧章不愆,自非大雅兼才,孰能与此?如果三坟、五典俱存,行事详备,亦岂有异同之论?”于是群臣心悦诚服。中书令虞松进言:“少康帝之事,距离今天久远,其文昧如,是以自古至今,议论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隐而不宣。陛下垂心远鉴,考详古昔,又发德音,赞明少康帝之美,使显于千载之上,宜录之成篇,永垂后世。”皇帝曰:“吾学不博,所闻浅陋,惧于所论,未获其宜;纵有可采,亿则屡中,又不足贵,无乃致后世贤者所笑,彰显吾暗昧!”于是侍郎钟会退而论次焉。

当年夏天四月庚戌,曹髦赏赐大将军司马文王礼帽礼服、赤色鞋子。

丙辰,曹髦巡幸太学,诏问太学儒士:“圣人盛赞神明之道,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始作八卦,后世圣人,演绎为六十四爻,立爻辞以极象数,凡此大义,无有不备,夏代有《连山》,殷代有《归藏》,周代有《周易》。《易经》,名称不同,是何故也?”《易经》博士淳于俊回答:“包羲氏根据燧皇氏之图象,制作八卦,神农氏演绎为六十四爻,黄帝、尧帝、舜帝通其变,三代随时代不同有所损益,或质或文,各因其事。故《易经》者,变易也,名称叫《连山》,好像山间吞吐云气,连接天地;《归藏》者,万事莫不归藏于其中。”曹髦又问:“如果说包羲氏根据燧皇氏之图象,制作《易经》,孔子何以不说燧人氏之后,而说包羲氏制作《易经》?”淳于俊不能回答。曹髦又问:“孔子为《易经》作彖、象,郑玄为《易经》作注解,虽然圣贤不同,所解释经义一致。而今,彖、象不与经文相联系,而用注解,这又是为何?”淳于俊回答:“郑玄结合彖、象于《易经》,欲使学习者更容易理解。”曹髦问:“如果郑玄结合《易经》,对于学习者更为方便,那么,孔子为何不结合《易经》,以方便学习者?”淳于俊回答:“孔子担心与文王爻辞相混淆,因此没有结合,这是圣人谦逊,没有结合。”曹髦问:“如果圣人以不结合为谦逊,那么,郑玄为何不能谦逊?”淳于俊回答:“古人义理博大精深,圣上问题奥妙深远,非臣所能解释。”曹髦又问:“《系辞》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大治’,此所谓包羲氏、神农氏时,还没有垂衣裳而治天下。那么,圣人以教化治天下,为何相差如此之大?”淳于俊回答:“三皇之时,人口稀少,禽兽繁多,因此取禽兽羽毛、裘皮,天下服用足矣。黄帝时,人口增长,禽兽变少,是以制作衣裳,适应时代变化。”曹髦又问:“乾为天,代表金,代表玉,代表老马,天象与微小之物,可以并列?”淳于俊回答:“圣人取象,或远或近,近取诸物,远则天地。”

儒士讲解《易经》完毕,曹髦再次诏命侍讲《尚书》。曹髦问:“郑玄说:‘稽古须问上天,说尧帝的功绩像上天一样伟大。’王肃答:‘尧帝顺应天道,遵循上古时的天道行事。’二者意义不同,何者为是?”博士庾峻回答:“前代儒士所坚持的观点,各有乖异,臣不足以确定。然而,《洪范》讲:‘三人占,从二人之言。’贾逵、马融及王肃都认为‘顺应天,遵循上古时的天道’。以《洪范》言之,王肃的观点较为正确。”曹髦问:“仲尼说:‘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尧帝之大美,在乎顺应天道,遵循上古时的天道,还未达到天道之极致。而今,学生学习儒学,发篇开义,以明圣德,而舍弃其大者,更关注细枝末节,这是作者的意思吗?”庾峻回答:“臣谨奉老师之教导,还未知晓大义,只能折中,以回答圣上提问。”当讲到四岳举荐鲧时,曹髦又问:“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思虑无不周详,光明无不照耀,而今王肃云:‘尧帝之意,并未能看清鲧,仅以试用。’如此,圣人之明察,还有所未尽邪?”庾峻回答:“虽然圣人之宏博,犹有未尽之处,故夏禹讲‘知人则哲,唯帝难之’,然而,尧帝最终能改授圣贤,完成治水的大业,这才叫圣王。”曹髦问:“夫有始有终,只有圣人能做到。若不能始,何以为圣?其言‘唯帝难之’,然而,最终能改授圣贤,还是有知人之明,圣人所难,并非不尽之言,可以概括。《经》上讲:‘知人则哲,能授官于贤者。’如果尧帝从一开始就怀疑鲧,还能试用九年,官职失察,何得谓之圣哲?”庾峻回答:“臣窃注意经传,圣人行事,不可能没有缺失,因此,尧帝失之四凶,周公失之二叔,仲尼失之宰予。”曹髦问:“尧帝任用鲧,九载治水不成,扰乱五行,民众无助。至于仲尼失之宰予,言行之间,轻重不同也。至于周公、管、蔡之事,亦《尚书》所载。这些,博士都应该知道的。”庾峻回答:“此皆先贤所疑,非臣寡见所能评论。”接下来请讲,“尧帝重用鲧,既而重用虞舜。”曹髦问:“在尧帝时,洪水为害,四凶在朝,应该尽快选择贤圣,以解救民众之困难。虞舜当年正在壮年,圣德光明,而长久得不到重用,又是为何?”庾峻回答:“尧帝向大臣们咨询,求贤若渴,甚至欲逊位让贤,四岳说:‘我们德能不够,不可以登上帝位。’尧帝又让四岳举荐人才,包括民间鄙陋之人,这才举荐虞舜。举荐虞舜的本意,实在是尧帝以天下为公,这是圣人尽心尽意,听取大家意见的结果。”曹髦说:“尧帝既然听说虞舜,而不马上重用,而且,当时的忠臣,也没有进一步进言,才使得鄙陋之人迟迟得不到举荐。这不是急于任用圣人,怜恤民众的说法。”庾峻回答:“这绝非臣愚见所能解释。”

接着,曹髦又诏命侍讲《礼记》。曹髦问:“‘上古时,强调立德,之后,又有施与回报。’为何治理天下,而教化各异;皆以何政为准,而能致于立德,不求施与回报呢?”博士马照回答:“上古时,强调立德,谓三皇五帝之时,以德化民,之后才有施与回报;在三王之世,强调以礼制治理天下。”曹髦问:“二者达到的教化效果,厚薄不同,是君主有优劣之分呢,还是形势使然?”马照回答:“确实,时代不同,有文、有质,故教化也有厚薄之分。”[213]

[213]《帝集》记载:皇帝曹髦自叙出生时祯祥:“在往昔,帝王之生,或有祯祥,盖所以彰显神异也。唯予小子,支胤末流,谬为灵祇之所相佑也,岂敢自比于前人?聊记录以示后世焉。其辞曰:唯正始三年九月辛未朔,二十五日乙未直成,予出生。在当时,天气晴朗,日月辉光,爰有黄气,烟煴于堂,照耀室宅,其色煌煌。相而论之,曰:未者为土,魏之行也;厥日直成,应嘉名也;烟煴之气,神之精也;无灾无害,蒙神灵也。齐王不吊,颠覆厥度,群公受予,绍继祚皇。以眇眇之身,质性顽固,未能涉道,而遵大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涕泗忧惧。古人有云,惧则不亡。伊予小子,曷敢怠荒?庶不忝辱,永奉烝尝。”

傅畅著《晋诸公赞》记载:皇帝常与中护军司马望、侍中王沈、散骑常侍裴秀、黄门侍郎钟会等在东堂讲论,并属文论。认为裴秀为儒林丈人,王沈为文籍先生,司马望、钟会也各有名号。皇帝性情急躁,召命他们速速前来。裴秀等在内朝任职,到得比较及时,而司马望在外朝,特赐予追锋车,虎贲士卒五人,每当朝廷有集会,司马望辄奔驰而至。(www.xing528.com)

当年五月,邺城及上洛郡有官员奏报,甘露降临。当年夏天六月丙午日,曹髦改纪元为甘露。乙丑日,有青龙在元城县的井中出现。当年秋天七月己卯日,卫将军胡遵去世。

七月癸未日,安西将军邓艾在上邽县大败蜀国大将军姜维,曹髦下诏:“兵未用尽武力,而丑虏摧毁,斩首获生,动以万计,近来我军战无不克,无如此者。派遣使者,犒赏将士,大会飨宴,欢宴终日,称朕意焉。”

八月庚午日,曹髦诏命大将军司马文王,加尊号大都督,上殿奏事不名,授予黄钺。癸酉日,曹髦拜太尉司马孚为太傅。九月,曹髦拜司徒高柔为太尉。当年冬天十月,曹髦拜司空郑冲为司徒,拜尚书左仆射卢毓为司空。

甘露二年春天二月,有青龙在温县的井中出现。三月,司空卢毓去世。

当年夏天四月癸卯,曹髦下诏:“玄菟郡高显县吏民反叛,县长郑熙被贼人杀害。平民王简担负郑熙的尸骸,日夜兼程,送至本州府,忠节可嘉。特拜王简为忠义都尉,以旌表其殊行。”

四月甲子日,曹髦拜征东大将军诸葛诞为司空。

五月辛未日,曹髦巡幸辟雍,大会群臣,诏命群臣赋诗。侍中和逌、尚书陈骞等因为作诗较慢,有关官员奏请免去官职,曹髦下诏:“朕以暗昧,爱好文雅,广泛采集诗赋,以知得失,因此而招致纷纭,深感不安。原宥和逌等人。主事者自今以后,朝廷群臣皆当熟悉古文,修明经典,称朕意焉。”

五月乙亥日,诸葛诞不接受征召,在驻地起兵造反,杀了扬州刺史乐。五月丙子,曹髦赦免淮南吏民,凡受到诸葛诞误导造反者,一律赦免。五月丁丑,曹髦下诏:“诸葛诞造反,成为祸首,荼毒扬州。在往昔,黥布叛逆,汉高祖亲自讨伐,隗嚣悖逆,光武帝西征,及至烈祖明皇帝御驾亲征吴、蜀,皆以此奋扬武威,光耀威德也。而今,皇太后与朕暂时亲临戎事,尽快平定丑虏,安定东部。”五月己卯,曹髦又下诏:“诸葛诞造反谋逆,胁迫忠义,平寇将军临渭亭侯庞会、骑督偏将军路蕃,各率领左右,斩关冲出险地,忠勇壮烈,予以褒赏,晋升庞会爵位为乡侯,封路蕃为亭侯。”

六月乙巳,曹髦下诏:“吴国使者持符节都督夏口诸军事镇军将军沙羡侯孙壹,是吴贼的直系亲属,位列上将,畏天知命,深鉴祸福,幡然醒悟,远归上国,即使微子去殷,乐毅遁燕,无以复加。任命孙壹为侍中车骑将军、持符节、交州牧、吴侯,按照三司礼仪,开府建衙,按照古代侯伯八命之礼,赐予礼帽礼服,赏赐从优。”[214]

[214]裴松之认为:孙壹担心被逼归命,事无可嘉,格以古义,欲盖弥彰也。在当时,未得远遵式典,固应量才受赏,足以酬其来情而已。至于光锡八命,礼同台鼎,不亦过乎?对于招携致远,又无可取焉。何者?若使彼之将领守卫,与时无嫌,终不悦于殊宠,坐生叛心,以叛而愧,辱孰甚焉?如果担心危险将至,非奔不可,则必逃死苟存,未获荣利矣。然而,高位厚禄何为者哉?魏国当初有孟达、黄权,晋国有孙秀、孙楷;孟达、黄权享受爵赏,比孙壹为轻,孙秀、孙楷礼秩,优异尤甚。及至吴国平定,而降黜数等,不承权舆,岂不缘在始失中乎?

六月甲子,曹髦下诏:“而今,朕车驾驻跸项城,大将军恭行天罚,前出至淮浦。昔日相国大司马征伐,皆与尚书俱行,今宜如旧例。”曹髦诏令散骑常侍裴秀、给事黄门侍郎钟会,与大将军一起出兵征剿。当年秋天八月,曹髦下诏:“在往昔,燕刺王刘旦谋反,韩谊等劝谏刘旦,被刘旦杀害,汉朝追封其儿子。诸葛诞谋逆凶乱,主簿宣隆、部曲督秦絜秉节守义,临事固谏诤,被诸葛诞杀害,此所谓‘无比干之亲,而受其杀戮者’。任命宣隆、秦絜的儿子为骑都尉,加以赏赐,以宣示远近,表彰其忠义。”

九月,曹髦颁布大赦令。当年冬天十二月,吴国大将军全端、全怿等率领部众投降魏国。

甘露三年春天二月,大将军司马文王攻陷寿春城,斩杀诸葛诞。三月,曹髦下诏:“在古代,将军出征,克敌制胜,将斩杀敌军的尸骸堆积为巨大的坟墓,用以惩治叛逆,而彰显武功。汉孝武帝元鼎年间,改桐乡为闻喜县,改新乡为获嘉县,以庆贺南越国之灭亡。大将军亲自统领六戎,在丘头安营扎寨,对内夷灭群凶,对外殄灭寇虏,其功绩拯救万民,声振四海。克敌制胜之地,宜有令名,改丘头为武丘县,以表明用武力平乱,令后世不忘,亦彰显京观二邑之义也。”

当年夏天五月,曹髦诏命,晋升大将军司马文王为相国,封为晋公,享受八个郡的食邑,加九锡,司马文王前后九次辞让,才作罢。

六月丙子日,曹髦下诏:“在往昔,南阳郡山贼扰攘地方,欲劫持原郡太守东里衮为人质,郡府功曹应余挺身而出,独自保卫郡太守东里衮,东里衮幸免于难。应余颠沛殒命,杀身救君。诏令司徒,任命应余的孙子应伦为官吏,以褒赏应余舍身伏节之义举。”[215]

[215]《楚国先贤传》记载:应余,字子正,天姿英俊,性情坚毅,志尚仁义,建安二十三年在郡府担任功曹。在当时,东吴、西蜀不能宾服,疆场多事。宛城守将侯音煽动山上越民,保城叛乱。应余与太守东里衮正当扰攘之际、逃窜出城。侯音当即派遣骑兵追赶,距离城有十里,追上二人,贼人用箭矢射东里衮,飞矢交加。应余在前面以身挡箭,身受七处创伤,应余对追贼讲:“侯音狡狂,成为凶逆,大军很快就要到来,诛杀夷人在近。诸卿曹本来是善人,素无恶心,当反思善念,何为受侯音指挥?我以身代君,已经被重创,若身死君全,陨没无恨。”既而仰天号哭涕泣,血泪俱下。贼人见其义烈,释放东里衮,没有加害。贼去之后,应余亦命绝。征南将军曹仁讨伐平定侯音,上表应余的事迹,并修祭庙。太祖听说后,嗟叹良久,下令荆州重新在门闾装上横匾,赐谷千斛。东里衮后来担任于禁将军幕府司马,参见《魏略·游说传》。

六月辛卯,曹髦诏命,群臣廷议淮南之战的功臣,赏赐功臣,封赏爵位,多少不等。

当年秋天八月甲戌,曹髦拜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丙寅,曹髦下诏:“奉养老人,推行教化,夏商周三代以此树立风化,永垂不朽。因此,一定要有三老、五更,以崇敬尊老之义,乞言纳诲,重在记录历史;然后,六合承流,群下向慕而化。宜简选德行,以充三老、五更之选。关内侯王祥,履行仁义,雅志淳固。关内侯郑小同,温恭孝友,帅礼不忒。以王祥为三老,以郑小同为五更。”曹髦亲率朝廷百官,演习古礼。[216]

[216]《汉晋春秋》记载:皇帝向王祥咨询,王祥回答:“在往昔,明王礼乐俱备,加上忠诚,忠诚之发呈于言行。作为大人,行动乎天地;天且弗违,况于人乎?”(王祥事参见《吕虔传》。)郑小同是郑玄的孙子。《郑玄别传》记载:“郑玄有一个儿子,曾担任孔融的属吏,被举荐为孝廉。孔融被围困,前往赴难,被贼人杀害,有遗腹子在丁卯出生;而郑玄以丁卯年出生,故名曰‘小同’。”

《魏名臣奏》记载:太尉华歆上表:“臣听说,励俗宣化,莫先于表善;班禄授爵,莫美于显能。是以楚人思子文之治理,复命其胤嗣,汉室嘉奖江公之德,用显其后世。伏见原汉朝大司农北海郡人郑玄,当时之学宗,名冠华夏,被世人称为儒宗。文皇帝旌表记录先贤,拜郑玄的嫡孙郑小同为郎中,长期休假在家。小同年逾三十岁,年少时有令质,学综六经,行著乡邑。海、岱之人,莫不嘉其自然,美其气量。迹其所履,有质直不渝之性,然而郑小同恪恭静默,色养其亲,不治可见之美,不竞人间之名,斯诚清时,所宜式叙,前后明诏,所斟酌而求也。臣老病委顿,无益视听,谨具以闻。”

《魏氏春秋》记载:郑小同拜谒司马文王,司马文王有密疏,未之屏蔽。如厕返回,问郑小同:“卿看见我的奏疏吗?”回答:“没有。”司马文王仍然怀疑,遂鸩杀之。

郑玄注《文王世子》记载:“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乐记》注释:“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

蔡邕著《明堂论》记载:“更”应作“叟”。叟,长老之称,字与“更”相似,书者遂误以为“更”。“嫂”字“女”傍“叟”,今亦以为“更”,以此验知,应为“叟”也。裴松之认为:蔡邕说“更”为“叟”,诚为有似,而诸儒莫之从,未知孰是。

这一年,有青龙、黄龙频繁在顿丘县、冠军县、阳夏县井中出现。

甘露四年春天正月,有两条黄龙在宁陵县井中出现。[217]当年夏天六月,司空王昶去世。当年秋天七月,陈留王曹峻去世。当年冬天十月丙寅,曹髦划出新城郡一部分,设置上庸郡。十一月癸卯,车骑将军孙壹被婢女杀害。

[217]《汉晋春秋》记载:在当时,黄龙频繁出现,都认为是嘉祥瑞兆。皇帝说:“龙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并非嘉祥瑞兆。”仍作潜龙之诗,以自讽,司马文王见而恶之。

甘露五年春天正月朔日,天上出现日食。当年夏天四月,曹髦下诏有关官员,按照此前诏命,晋升大将军司马文王为相国,封为晋公,加九锡。

五月己丑,高贵乡公曹髦去世,享年二十岁。[218]皇太后诏令:“吾以不德,屡遭家族不幸。此前,援立东海王的儿子曹髦,以为明帝后嗣,见其喜欢读书,爱好文章,冀可成就大业,而曹髦性情暴戾,日月滋甚。吾多次呵责,遂更加忿恚,造作丑逆不道之言,以诬谤吾,两宫遂断绝来往。其所言道,不可忍听,非天地所覆载。吾即密令大将军,曹髦不可以奉宗庙,担心其颠覆社稷,死后再无面目,去见先帝。大将军以其年龄尚幼,应当会改心为善,殷勤执据。而此儿忿戾,所行益甚,竟然举弓弩,遥射吾宫殿,暗中祝祷,令箭矢射中吾的脖项,箭矢坠落在吾的面前。吾告诉大将军此事,不可不将其废黜,前后数十次。此儿具闻,自知罪恶深重,便图谋弒逆,贿赂吾身边人,令其在吾服药之时,秘密鸩杀吾,重相设计。事已败露,直欲乘机举兵闯入西宫杀吾,出宫逮捕大将军,招呼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219]尚书王经,从怀中掏出黄素诏令他们,言今日便当施行。吾之危殆,过于累卵。吾老寡,岂复多惜余命邪?但伤先帝遗意不遂,社稷颠覆为痛耳。幸赖宗庙之灵,王沈、王业当即骑快马报告大将军,得以预先戒备,而此儿便率领左右,出云龙门,擂响战鼓,亲自拔出利刃,与左右侍从、卫兵布置战阵。结果,为前锋所害。此儿既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祸,真令吾伤悼,不可言述。在往昔,汉室昌邑王以有罪被废黜为庶人,此儿亦宜以民礼葬之,诏令宫内外咸知此儿所行。又尚书王经,凶逆无状,收捕王经及其家属,押送至廷尉署。”

[218]《汉晋春秋》记载:皇帝看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召来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对他们讲:“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等亲自出宫讨伐之。”王经曰:“在往昔,鲁昭公不能忍受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人所笑。如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效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且宿卫空缺,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祸殆不测,宜见谨慎。”皇帝拿出怀中的版令,投在地上,曰:“行之决矣。就是死,何所惧?何况不至于死邪!”于是,入宫禀告太后,王沈、王业奔走,前去报告司马文王,司马文王为之准备。皇帝遂率领童仆数百人,鼓噪而出。司马文王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进宫,在东止车门,遇上皇帝,皇帝左右人呵斥之,司马伷带领众人慌乱奔走。中护军贾充迎上,与皇帝在南阙门下大战,皇帝亲自用剑。众人欲退后,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事急矣。怎么办?”贾充说:“豢养汝等,就在今日。今日之事,无须再问。”成济随即上前,刺杀皇帝,剑刃出于后背。司马文王听说后,大吃一惊,趴在地上,说:“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啊?”太傅司马孚奔向宫中,把皇帝的头颅枕在大腿上,大哭,哀甚,曰:“杀陛下者,臣之罪也。”

裴松之认为:习凿齿著书,虽最后出,然描述此事,仍有差次。故先载习凿齿语,以其余所言微异者,次其后。

《世语》记载:王沈、王业骑快马报告司马文王,尚书王经为人正直,不肯出宫,通过王沈、王业申明其意。

《晋诸公赞》记载:王沈、王业将要出宫,招呼王经。王经不从,曰:“吾子行矣!”

干宝著《晋纪》记载:成济问贾充:“事情紧急,怎么办?”贾充答:“司马公豢养汝等,就为今日之事。夫何疑?”成济曰:“好!”乃抽戈犯跸。

《魏氏春秋》记载:戊子夜,皇帝率领侍从、仆射李昭、黄门从官焦伯等人下了陵云台,铠仗授兵,欲因际会,亲自出发,讨伐司马文王。正碰上下雨,有关官员上奏皇帝,推后几日,遂见王经等,从怀中拿出黄素诏书,曰:“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便当决定此事。”皇帝入宫告诉太后,遂拔剑登上辇车,率领殿中宿卫、苍头官僮,敲击战鼓,出云龙门。贾充自外面进入,帝师溃散,犹称天子,亲手持剑奋击,众人不敢逼近。贾充率领将士,骑督成倅的弟弟成济用矛抵挡,皇帝当场驾崩。当时,暴雨雷霆,晦冥。

《魏末传》记载:贾充招呼帐下都督成济,对他讲:“司马家事若败,汝等岂复有种乎?何不出击?”成倅兄弟二人于是率领帐下众人出来,回头问:“当杀邪?执邪?”贾充答:“杀之。”双方交兵,皇帝说:“放下武器!”大将军的士卒皆放下武器。成济兄弟则向前刺杀皇帝,皇帝倒在车下。

[219]《世语》记载:王业,武陵郡人,后来担任晋国中护军。

庚寅日,太傅司马孚、大将军司马文王、太尉高柔、司徒郑冲稽首谏言:“伏见中宫诏令,原高贵乡公悖逆无道,自陷大祸,依照汉室昌邑王犯罪,被废黜旧例,以民礼安葬。臣等备位,不能匡救社稷,消弭祸乱,遏制奸逆,奉诏令,诚惶诚恐,肝心战栗。《春秋》之义,王者无外,而记载‘襄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于位也。而今,高贵乡公曹髦肆行不轨,几乎危及社稷,自取倾覆,人神共愤,以民礼安葬,诚符合旧典。然而,臣等伏唯殿下仁慈过隆,虽存大义,犹垂哀怜,臣等之心实有不忍,以为可以加恩,以王者礼安葬之。”太后准奏。[220]

[220]《汉晋春秋》记载:丁卯日,在洛阳西北三十里瀍涧之滨,安葬高贵乡公曹髦。下车数乘,不设旌旗、旐旗,百姓相聚而观看,曰:“是前日所杀天子也。”有人掩面而泣,悲不自胜。

裴松之认为:若但下车数乘,不设旌旗、旐旗,何以为君王礼葬乎?斯盖恶之过言,此所谓不如是之甚者。

太后派遣使者,持符节,诏命代行中护军中垒将军司马炎北上迎接常道乡公曹璜,以为明帝后嗣。辛卯,群臣奏请太后:“殿下圣德光隆,安定宗庙,拯救社稷,而犹称诏令,与藩国相同。请自今以后,殿下颁布诏令,皆称诏制,按照前代旧例。”

癸卯,大将军司马文王坚决辞让相国、晋公、九锡之位。太后下诏:“夫有功不隐,《周易》大义,成人之美,古贤所尚,今听任司马公坚辞之意,将其奏章明示于外,以彰显司马公谦让之礼。”

戊申,大将军司马文王上奏:“高贵乡公率领士兵、侍从,拔出利刃,鸣金击鼓,冲向臣的住所;臣畏惧兵刃相接,当即命令手下将士,对高贵乡公曹髦不得有所伤害,违令者,以军法从事。骑都督成倅的弟弟太子舍人成济,横行不法,竟然用兵器刺伤高贵乡公曹髦,遂导致其殒命;臣已收捕成济,以军法从事。臣听说,人臣之节,有死无二,事上之义,不敢逃难。此前猝然发生变故,臣始料未及,祸殃爆发过于突然,臣诚欲委身守死,唯命所裁。然而,曹髦本谋,实欲上危皇太后,倾覆宗庙。臣忝当大任,义在安国,畏惧虽然身死,罪责弥重。臣只能遵循伊尹、周公之权变,以安社稷之难,当派出驿马,重申法令,不得迫近御辇,成济未听命令,突入阵间,以至于酿成大祸。臣哀怛痛恨,五内摧裂,不知何地可以陨坠。按照科律定罪,大逆不道,父母、妻子、包括同父异母之子,皆斩首示众。成济凶戾悖逆,违法乱纪,罪不容诛。臣当即命令侍御史,收捕成济的家属,交付廷尉治罪,明正典刑。”[221]太后下诏:“夫五刑之罪,莫大于不孝。夫人有儿子不孝,尚告治罪,此儿岂复能算人主邪?朕妇人不达大义,认为成济不得定为大逆罪。然而,大将军志意恳切,发言凄怆,故听其所奏。将此令颁布远近,让天下人知道事情的本末。”[222]

[221]《魏氏春秋》记载:成济兄弟没有当即伏罪,袒露身体,登上高台,丑言悖慢;军士从下面用箭射之,才毙命。

[222]《世语》记载:当初,青龙年间,石苞在长安卖铁,得以见到司马宣王,宣王知道此人。后擢拔为尚书郎,历任青州刺史、镇东将军。甘露年间,进入朝廷,当返回时,辞别高贵乡公,滞留宫中一日。司马文王派人来讨要诏令。司马文王问石苞:“为何滞留宫中这么久?”石苞答:“非常人也。”第二天出发至荥阳,数日后,曹髦遇难。

六月癸丑,太后下诏:“在古时,人君取名字,难犯而易讳。而今,常道乡公名字甚难避讳,诏令朝臣廷议,改名字,上奏。”

陈留王曹奂,字景明,是魏武帝的孙子,是燕王曹宇的儿子。甘露三年,受封为安次县常道乡公。高贵乡公去世,公卿廷议,迎立曹奂即位。六月甲寅,曹奂来到洛阳,朝见皇太后。当日,在太极前殿即皇帝位,颁布大赦令,改纪元年号,赏赐百姓民爵及谷物、缣帛,多少不等。

景元元年夏天六月丙辰,朝廷晋升大将军司马文王为相国,封为晋公,增加两个郡的封国,合并之前,共享有十个郡的封国,加九锡之礼,一切按照此前的诏书执行;司马文王的亲属及子弟,还未受封为列侯者,一律封为亭侯,赏赐钱一千万,缣帛一万匹,司马文王坚决辞让,这才作罢。六月己未,原汉献帝夫人曹节去世,元帝曹奂亲临华林园,派遣使者,持符节,追谥夫人为献穆皇后。及至下葬,享用的车服制度,仍然按照汉室旧礼。六月癸亥,曹奂拜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当年冬天十月,王观去世。

十一月,燕王曹宇上表,祝贺冬至,向曹奂称臣。曹奂下诏:“古时的君王对有功大臣不以臣下礼相待,对燕王将按照此义。燕王上表,可以不称臣!以此回复。夫继承大宗者,降其私亲,更何况所继者为帝王!若便同之臣妾,亦情所未安。其皆按照礼制处理,此乃当务之礼,尽其事宜。”有关官员上奏,认为:“按照礼制,莫崇于尊祖,礼制莫大于正典。陛下稽德期运,抚临万国,继承大宗之重,光隆三祖之基。只有燕王是陛下最亲的亲属,正位藩王,躬秉虔肃,率蹈恭德,以垂范万国;按照国家大典,阐济大顺,还没有相关制度。圣朝诚宜崇敬,以非常之制,奉以不臣之礼。臣等廷议后以为,燕王上奏表章,可听如旧式。陛下平时下诏,或存恤慰问,按照义理,可用‘燕觌之敬’也,以此表示陛下的敬意,增加崇敬礼仪之称呼,以表示不敢直呼其名,可以称‘皇帝敬问大王侍御’。至于制书,国之正典,是朝廷用以严肃国家制度,向天下宣示诏书,昭示法典轨仪,应该遵循法典,故曰‘制诏燕王’。凡是诏命、制书、奏事、上书,诸称燕王者,可在上面平头书写。非宗庙助祭之事,皆不得称大王之名,奏事、上书、文书及吏民,皆不得触犯大王之名讳,以彰显殊礼在诸侯王之上。对上遵循王典尊祖之制,对下顺从陛下尊敬父亲烝烝之心,上下兼顾,符合礼制,可以布告施行。”

十二月甲申,有黄龙在华阴县的井中出现。甲午,曹奂拜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景元二年夏天五月朔日,天上出现日食。当年秋天七月,乐浪郡域外戎狄韩、秽貊各自率领部属来京师朝贡。八月戊寅,赵王曹去世。八月甲寅日,曹奂再次诏命,晋升大将军司马文王为晋公,拜为相国,按照礼仪加九锡。司马文王仍然固辞,又作罢。

景元三年春天二月,有青龙在轵县井中出现。当年夏天四月,辽东郡奏报,肃慎国派遣使者通过多重翻译来京师朝贡,献上国宝大弓三十张,每张弓长三尺五寸,楛木制成的箭矢长一尺八寸,石弩三百枚,裘皮兽骨及铁制的铠甲二十领,貂皮四百张。当年冬天十月,蜀国大将军姜维侵犯洮阳,镇西将军邓艾领兵拒敌,在侯和县大败姜维,姜维遁走。这一年,曹奂下诏,在太祖庙大殿祭祀已故军祭酒郭嘉。

景元四年春天二月,曹奂再次诏命,晋升大将军司马文王爵位,赐予九锡。司马文王仍然坚决辞让,又作罢。

当年夏天五月,曹奂下诏:“蜀国是一个蕞尔小国,土狭民寡,而姜维滥用其民众,不曾有停止的想法;往年被打败,又来到沓中屯田,刻薄虐待羌人,劳役无已,民不堪命。夫兼并弱小,欺凌愚昧,此乃用武之善经,制人而不受制于人,兵家之上略。蜀国所倚恃,唯有姜维而已,因其远离巢穴,用武力制服为易。今派遣征西将军邓艾率领诸军,急赴甘松、沓中,擒获姜维,雍州刺史诸葛绪督率诸军,急赴武都、高楼,两面夹击。若擒获姜维,便当东西并进,殄灭巴蜀也。”曹奂诏命,镇西将军钟会由骆谷出兵,讨伐蜀国。

当年秋天九月,太尉高柔去世。当年冬天十月甲寅,曹奂再次诏命,晋升大将军爵位,加赐九锡。癸卯,曹奂立卞氏为皇后。当年十一月,颁布大赦令。

邓艾、钟会率领魏军讨伐蜀国,所向披靡。这个月,蜀国君主刘禅到邓艾处投降,巴蜀平定。十二月庚戌,曹奂拜司徒郑冲为太保。十二月壬子,曹奂划出益州一部分,设置梁州。十二月癸丑,曹奂诏命,特赦益州士民,五年内减免一半租赋。

景元五年十二月乙卯,曹奂拜征西将军邓艾为太尉,拜镇西将军钟会为司徒。皇太后驾崩。

咸熙元年春天正月壬戌,朝廷用槛车押送邓艾。正月甲子,曹奂巡幸长安。正月壬申,曹奂派使者用玉璧、钱币祭祀华山。这个月,钟会在蜀地造反,被部下诛杀;邓艾也被杀。二月辛卯,曹奂诏命,特赦益州参与造反者。二月庚申,曹奂安葬明元郭太后。三月丁丑,曹奂拜司空王祥为太尉,拜征北将军何曾为司徒,拜尚书左仆射荀为司空。二月己卯,曹奂封晋公司马文王为晋王,再享有十个郡的封国。合并之前,司马之王共计享有二十个郡的封国。[223]二月丁亥,曹奂封刘禅为安乐公。当年夏天五月庚申,相国晋王司马昭奏请,恢复五等爵位。五月甲戌,更改纪元年号。五月癸未,曹奂追命舞阳宣文侯为晋宣王,舞阳忠武侯为晋景王。六月,镇西将军卫瓘呈上雍州士兵在成都缴获的玉璧、玉印各一枚,印文有“成信”二字。按照周成王归禾之义,曹奂宣示百官,在相国府收藏。[224]

[223]《汉晋春秋》记载:晋公既然进爵为晋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 一起来拜谒晋王。荀 曰:“相王尊重,何侯与一朝之臣,皆已尽敬,今日便当相率而来拜见,无所疑也。”王祥曰:“相国位尊势重,诚为尊贵,然而,仍然是魏国宰相,吾等也是魏国的三公;公、王相去,一阶而已,班列大同,安有天子三公可以拜人臣者!损害魏朝之望,亏待晋王之德,君子爱人以礼,吾不愿为也。”及至入内,荀 遂拜,而王祥独长揖不拜。晋王对王祥讲:“今日以后,知道君见顾之重!”

[224]孙盛说:在往昔,公孙述自以为起兵成都,号曰“成”。二玉之文,殆公孙述所制作。

自从平定蜀国以后,吴国寇掠魏国边境,派大军驻扎在靠近永安的地方,曹奂派遣荆州、豫州驻军,互为犄角,赶赴永安救援。七月,吴军撤退。八月庚寅,曹奂诏命,中抚军司马炎辅佐相国,掌管国事,犹如古时周王封周公的儿子伯禽为鲁公。八月癸巳,曹奂下诏:“此前,逆臣钟会谋逆叛乱,聚集出征将士,劫以兵威,始吐奸谋,发言桀逆,胁迫众人,皆使下议,仓促之际,莫不惊恐。相国左司马夏侯和、骑士曹属朱抚当时出使在成都,中领军司马贾辅、郎中羊琇皆为钟会参谋军事;夏侯和、羊琇、朱抚坚守节操,不屈不挠,临危不惧,壮怀激烈,严词拒绝钟会的威逼。贾辅告知散将王起,说‘钟会凶逆残暴,欲杀尽将士’,又说‘相国已经率领三十万大军,西行讨伐钟会’,欲以此指明形势,稳定众心。王起出来,转告贾辅之言,鼓励诸军,遂使得将士们群情激愤,奋起反抗。对以上义士,应予以表彰,以彰显其忠义。晋升夏侯和、贾辅爵为乡侯,羊琇、朱抚爵关内侯。王起奋不顾身,向众将士宣传贾辅之言,激励将士,应予以赏赐。任命王起为部曲将领。”

八月癸卯,曹奂拜卫将军司马望为骠骑将军。九月戊午,曹奂拜中抚军司马炎为抚军大将军。

八月辛未,曹奂下诏:“吴贼政刑暴虐,赋敛无度。孙休派遣使者邓句,令交趾郡太守锁拿其民众,强征民众当兵。吴将吕兴借民心愤怒,又借王师平定巴蜀,纠集众豪杰,诛杀邓句等人,驱逐太守、县长,抚恤吏民,以等待国命。九真郡、日南郡听说吕兴去逆即顺,也齐心响应,与吕兴协同。吕兴移送文书至日南州郡,宣示大义,兵临合浦,告以祸福;派遣都尉唐谱等进驻进乘县,通过南中都督护军霍弋上表。又有交趾郡将领各自上表,说:‘兴创造事业,大小承命。郡内有山寇,接连闯入诸郡,担心其对百姓造成危害,各有图谋。权衡利弊,暂以吕兴为都督,负责交趾郡诸军事,担任上大将军、定安县侯,乞求赐予恩赏,以抚慰边郡荒蛮之地。’考虑到诸将心意款诚,形于辞旨。在往昔,邾国仪父朝鲁,《春秋》所美;窦融归汉,待以殊礼。而今国威远震,抚怀六合,正需包容殊裔,统一四方。吕兴首倡义举,向慕王化,举众稽服,万里驰义,奏请暂领帅职,宜加恩宠,崇其爵位。既使吕兴等怀忠感恩,远人闻之,必皆竞相效仿。任命吕兴为使者,持符节,都督交州诸军事,担任南中大将军,封为定安县侯,可以便宜从事,先行后上。”策命还未送达,吕兴被部属杀害。

当年冬天十月丁亥,曹奂下诏:“在往昔,圣帝明王禁乱止暴,拯救黎民,安定天下,文武殊途,功勋同归。因此,或舞干戚以教训不庭,或出征讨伐以镇压暴乱。至于报国爱民,惠及百姓,必先整修文教,示之仪轨,不得已,然后用兵,此盛德之举,相同也。在以往,汉室分崩离析,九州颠覆,刘备、孙权乘机作乱。三世先祖安定中原,日不暇给,遂使得遗寇僭越谋逆,割据华夏。幸赖宗庙神灵护佑,宰辅尽忠,耀武扬威,征伐四方,拓定庸、蜀,征伐大军出兵不久,相继克服。近来,江南政治衰败,君主昏暗,巴蜀、汉中平定,已经孤立无援,交州、荆州、扬州、越州,望风披靡,向慕中华。而今,交趾州伪将吕兴已经率领三郡,万里归命;武陵邑侯相严等联合五县,奏请臣服于天朝;豫章郡、庐陵郡山民举众叛吴,以襄助北将军为号召。孙休病死,主帅易位,国内乖违,人心背离。伪将施绩,贼之名臣,各怀猜疑,深见忌恶。可谓众叛亲离,莫有固志,自古及今,未有亡国之征候如此明显。如果六军震曜,南临江、汉,吴郡、会稽郡之民众必将扶老携幼,以迎王师,此乃必然之理也。然而,兴动大军,犹有劳费,宜告谕威德,开示仁信,使其民众知道顺附和同之利。相国参军事徐绍、水军曹掾孙彧,昔日在寿春,同时被俘。徐绍原本是伪南陵都督,有才气,性格开朗,为人豪迈;孙彧原本是孙权的直系亲属,忠良见事。派遣徐绍南返,以孙彧为副将,宣扬国命,告谕吴人,诸所示语,皆以事实,若有民众觉悟,无须耗损征伐之计,盖庙胜之长算,自古之道也。任命徐绍兼领散骑常侍,加奉车都尉,封为都亭侯;任命孙彧兼领给事黄门侍郎,赐爵关内侯。徐绍等所受赐侍妾及家人男女在此者,悉听跟随,以明国恩,不必返回,以广开大信。”

十月丙午,曹奂诏命,抚军大将军新昌乡侯司马炎为晋国世子。这一年,撤销屯田官,统一赋税征缴、徭役征调,诸典农改为太守任职,都尉改为县令、县长;劝诱蜀国人愿迁入内地者,由政府供应两年口粮,免除二十年赋税。安弥县、福禄县奏报,有嘉禾生长。

咸熙二年春天二月甲辰,朐 县获取灵龟,贡献朝廷,收藏于相国府。庚戌,虎贲将军张修在成都骑着快马到各个军营,说钟会谋逆,结果被杀身亡。曹奂赐张修的弟弟张倚爵关内侯。当年夏天四月,南深泽县奏报,有甘露降临。吴国派遣使者纪陟、弘璆请求讲和。

五月,曹奂下诏:“相国晋王神机妙算,光被四海;武功震耀,威盖边远四荒,流风化被四海,旁洽无外。哀愍怜恤江南民众,务存赈济抚恤,戢武崇仁,示以威德。文告所加,承风向慕,派遣使者前来贡献,以明委顺,方物珍宝,欢以效意。而晋王谦让之至,一律登记造册,送往朝廷,此非所以慰副初附,从其款愿也。孙皓等所贡献珍宝之物,皆送还晋王,归于王府,以协古人尊贤之义。”晋王司马昭又固辞,才作罢。曹奂诏命,晋王的冠冕加上十二条珠旒,可以使用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坐金根车,有六匹马驾车,备五时副车,设置旄头云罕,享用八佾乐舞,在宫殿内悬挂钟虡。晋升晋王妃为王后,晋升世子为太子,晋王的儿子、女儿、孙子享受的爵位及命名按照旧礼实行。五月癸未,曹奂颁布大赦令。当年秋天八月辛卯,相国晋王司马昭去世。八月壬辰,晋国太子司马炎继承王位,总领百官,备物典册,一皆如前。这个月,襄武县奏报,有巨人出现,高三丈余,脚印长三尺二寸,白发,穿着黄色单衣,戴着黄色头巾,拄着手杖,对平民王始讲:“如今,天下应当太平。”九月乙未,曹奂颁布大赦令。九月戊午,司徒何曾担任晋国丞相。九月癸亥,曹奂拜骠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拜征东大将军石苞为骠骑将军,拜征南大将军陈骞为车骑将军。九月乙亥,晋文王司马昭下葬。闰九月庚辰,西域康居国、大宛国向朝廷献上名马,归于相国府,以彰显相国怀柔万国,招致远方来归之功勋。

当年冬天十二月壬戌,魏氏天禄终止,天命历数归于晋室。曹奂下诏,朝廷公卿士大夫按照礼仪在南郊设立祭坛,派使者奉上皇帝玉玺绶带册书,禅位于晋国嗣王,犹如汉室向魏国禅让故事。十二月甲子,晋武帝派遣使者向曹奂奉上策书,封曹奂为陈留王。曹奂启程前往金墉城,最后住在邺城,退位时,年龄二十岁。[225]

[225]《魏世谱》记载:晋武帝封曹奂为陈留王,享年五十八岁,太安元年驾崩,谥号为元皇帝。

陈寿评论如下:古代帝王,以天下为公,唯贤者接受天命。后代帝王采取世袭制,立儿子为继嗣;如果没有合适的继嗣,从旁系子孙选择继嗣,选择有德者即位,就像汉室的文帝、宣帝。这是继承制度不变的常理。明帝曹叡没有这样做,从情感出发,抚养旁系婴儿,作为子嗣传位,托付的辅弼大臣不能忠心辅佐,必有宗室的人参与,最终,曹爽被夷灭家族,齐王即位。高贵乡公聪明早慧,喜欢经学典籍,有文帝曹丕的遗风;然而,高贵乡公曹髦轻率急躁,不能自制,最终陷入大祸。陈留王曹奂谦恭律己,南面为帝,宰辅统领朝政,俯仰随意。最终,像汉室禅让于魏,曹奂禅让于晋室,接受晋室封赏大国,成为晋室的嘉宾,比起山阳君汉献帝刘协,待遇又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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