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之祖曹腾被追封高皇帝，其廉洁行为受赞誉

太祖武皇帝，沛国谯县人，姓曹，名讳操，字孟德。^[1] 曹操是西汉初相国曹参的后裔。在东汉桓帝朝，宦官曹腾担任中常侍、大长秋，受封为费亭侯。^[2] 曹腾的养子曹嵩继承爵位，曹嵩后来官至太尉。后人不清楚曹嵩的出生年月及早期情况。^[3] 曹嵩生下曹操。

[1]《曹瞒传》记载：曹操的另一个名字叫“吉利”，小名“阿瞒”。王沈著《魏书》记载：曹操的祖先，来自黄帝。颛顼帝高阳有一个儿子陆终。陆终生下一个儿子叫“安”，以“曹”为姓氏。周武王伐纣克殷，拥有天下，为先圣帝王的后裔封建国土，把曹 封在“邾”。春秋时，邾国参与诸侯会盟。到了战国，邾国被楚国灭。曹氏子孙遂流落在各诸侯，其中有一支在沛县安家。高祖建立汉朝，曹参以军功受封为平阳侯，后代世袭爵位、封土。封爵曾一度断绝，后又被皇帝续封。至今，仍有后嗣在容城。

[2]司马彪著《续汉书》记载：曹腾的父亲曹节，字元伟。曹节以仁厚著称。邻居家的猪走失，因那猪与曹节家的猪相似，邻居登门指认曹节家的猪是他家的猪，曹节并不与人争执，让邻居把猪赶走。后来走失的猪又回到主人家，邻居很惭愧，把曹节的猪送还，并且向曹节道歉。曹节笑着接受送还的猪。乡里人因此称赞曹节厚道。曹节有四个儿子，长子曹伯兴，次子曹仲兴，三子曹叔兴。最小的儿子曹腾，字季兴，从小被送入宫中，担任黄门从官。永宁元年，邓太后诏命黄门令从黄门从官中选择年少、脾气温和、做事情谨慎者，陪伴皇太子读书。曹腾被选中。太子喜欢曹腾，特别赏赐曹腾的饮食，与对待其他人不一样。顺帝即位，曹腾担任小黄门，后升任中常侍、大长秋。曹腾在禁闼三十余年，侍奉过四位皇帝，从未出过差错。曹腾在中常侍任上，向皇帝积极举荐贤能，对朝廷官员也从未有过伤害。曹腾举荐的士人皆为海内名士，像陈留郡人虞放、边韶，南阳郡人延固、张温，弘农郡人张奂，颍川郡人堂溪典等，这些人后来都官至公卿。曹腾举荐良吏，不伐其善。蜀郡太守通过计簿吏贿赂曹腾，益州刺史种暠（hào）在斜谷搜出其与曹腾往来的书信，弹劾蜀郡太守，同时弹劾曹腾。由于事关内臣与外臣相互勾结，种暠就奏请桓帝将曹腾逮捕，送往廷尉署治罪。桓帝说：“书信从外面送来，并非曹腾的罪过。”遂将种暠的奏文压下来。曹腾并未因这些纤细怨恨而报复种暠，常称赞种暠为能吏，并举荐种暠，认为种暠可以担任朝廷大臣。种暠后来担任司徒，对客人讲：“今天我能身为三公，实乃曹常侍的保举。”曹腾的行事为人，就是这样。桓帝即位，以曹腾是先帝的旧臣，忠孝仁义，封曹腾为费亭侯，享受特进位。魏明帝太和三年，明帝曹叡追尊曹腾为高皇帝。

[3]《续汉书》记载：曹嵩，字巨高，为人敦厚、谨慎，谨守忠孝。曹嵩曾担任司隶校尉，灵帝擢拜曹嵩为大司农、大鸿胪。后来，曹嵩代替崔烈，担任太尉。魏文帝黄初元年，文帝曹丕追尊曹嵩为太皇帝。

吴人著《曹瞒传》及郭颁著《世语》记载：曹嵩，是夏侯氏的儿子，夏侯惇的叔父。太祖曹操和夏侯惇应该是堂兄弟。

太祖曹操从小机敏，喜欢玩弄权术，为人任侠好义，性情放荡，不重视操守、学业，在当时，很多人并未看重曹操。^[4]只有梁国人桥玄、南阳郡人何颙与众人看法不同。桥玄曾对曹操讲：“当今天下，眼看就要陷于乱世，非有卓越才能者不能济世。能安天下生民者，大约是君了！”^[5] 二十岁时，曹操被举荐为孝廉，担任侍郎，后出任洛阳北部都尉，改任顿丘县令，^[6] 受朝廷征召，灵帝拜曹操为议郎。^[7]

[4]《曹瞒传》记载：年少时，曹操喜欢飞鹰走狗，游玩无度，曹操的叔父多次向曹嵩谈起曹操的放荡行为。曹嵩对此颇感忧虑。后来，曹操在路上碰到叔父，佯装口眼歪斜。叔父惊讶，问曹操怎么了。曹操回答：“中了风邪。”叔父赶快告诉曹嵩。曹嵩大吃一惊，喊曹操来看。曹操来后，并无任何毛病。曹嵩问儿子：“叔父说你中了风，怎么回事？”曹操回答：“儿子并未中风，只是叔父不喜欢我，才这样说。”曹嵩由此心存疑窦。以后叔父再说曹操的不是，曹嵩不再相信。曹操于是更加放肆，任意玩乐。

[5]《魏书》记载：太尉桥玄是当时的名士，看到曹操，颇感惊讶，说：“我见到的天下名士很多，但从未见过像君这样的！君好自为之。我老啦！愿把妻子、儿女托付给你。”从此，曹操名声日隆。

《后汉书》记载：桥玄，字公祖，为人严厉、明察，有才智，善于识别人物。

张璠著《汉纪》记载：桥玄历任朝廷内外官职，性情刚烈、易怒，然而，为人谦逊，生活俭朴，礼贤下士，不以高爵接受私人请托。灵帝光和年间，桥玄担任太尉，以久病被灵帝免职，又拜为太中大夫。桥玄去世，家无余财，也没有私人房产，举行丧礼时连停放棺柩的地方都没有。其廉洁行为，受到世人称赞。

《世语》记载：桥玄对曹操说：“君还未成名，可以结交许子将。”曹操拜访许劭（字子将），许劭接纳曹操，曹操从此而知名。

孙盛著《异同杂语》记载：曹操曾经私自闯入中常侍张让的室内，被张让发觉；曹操在大庭中舞动手中的短戟，翻过墙垣逃走。由此可见，曹操武艺惊人，一般人很难伤害到曹操。曹操博览群书，特别喜欢兵法，曾手抄、编纂诸家兵法，起名叫《接要》，曹操又曾注解《孙武兵法》十三篇，皆留存于后世。曹操曾经问许劭：“我是怎样一个人？”许劭不肯回答。曹操坚持要许劭评价，许劭说：“子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操听罢，大笑。

[6]《曹瞒传》记载：当初，曹操担任都尉，负责洛阳四个城门的治安。曹操命人造了很多五色棒，在衙门两旁各摆十余根，有犯禁者，不管是否豪强，一律用五色棒打杀。过后数月，灵帝宠幸的小黄门蹇硕的叔父违禁夜行，被曹操用五色棒打死。从此，京师肃然，无人再敢违禁。灵帝身边的侍臣忌惮曹操，然而对曹操又无可奈何，于是举荐曹操，曹操出任顿丘县令。

[7]《魏书》记载：曹操的堂妹夫濦强侯宋奇被杀，曹操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后来，曹操以熟悉儒学，受朝廷征召，担任议郎。当初，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谋，欲诛杀宫中宦官，结果反被宦官杀害。曹操上书朝廷，举荐陈武等人，结果被宦官陷害。在当时，奸邪当道，善人的仕途之路堵塞，曹操谏言恳切，灵帝不能任用。后来，灵帝颁布诏书，敕令三公府：监察州县施政无方、治民无方、民怨沸腾的官员，悉数罢免。三公府充斥很多奸邪，其很少被任用，遂贿赂公行，能力强的官员抱怨得不到举荐，能力弱的官员谨守道学，又大多被谗言谮毁。曹操对此颇有看法。这一年，灵帝以灾异频现，向朝臣询问对策，曹操再次上书，提出谏言，奏书讲：三公监察弹劾的官员，却回避豪门贵戚。奏书呈上，天子有所醒悟，把奏书拿给三公看，痛加斥责，以不实言受到征召者一律拜为议郎。再后来，朝政越发混乱，豪门贵戚、奸猾之徒日益猖獗，朝政越发不堪；曹操知道，难以再匡正朝廷，遂不再献言。

灵帝光和末年，黄巾军骤起。曹操担任骑都尉，奉命讨伐颍川郡黄巾军贼寇，后来改任济南国相。济南国有十余个县，县长、县吏大多阿附豪门权贵，贪赃受贿，狼藉不堪。曹操上任后，奏请朝廷免去八个县的县长职务，禁止民众过度祭祀。济南国奸宄之徒纷纷逃窜，国内政风肃然。^[8]过了一段时间，曹操被征召，改任东郡太守。曹操没有上任，称病返回乡里。^[9]

[8]《魏书》记载：县长、县吏倚仗权势，贪赃受贿，以前的济南国相并未把此当回事；曹操上任，将贪官污吏尽行罢免，大小官员皆受到震撼，奸宄之徒窜逃，逃入其他郡国。济南国变得政治清明，教化风行。当初，城阳景王刘章自认为有功，在封国内建立祠庙，青州属下诸郡大肆效仿。济南国更是建了很多祠庙，有六百余座。商人或用俸禄二千石者乘坐的车辆、服饰、随从，倡乐盛行，生活奢侈，日甚一日，百姓生活贫苦，历任官长不敢制止。曹操到任，将不该建的祠庙全部拆毁，禁止官吏、百姓到祠庙祭祀。及至曹操秉政，清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上过度祭祀的风气遂得到禁止。

[9]《魏书》记载：在当时，权臣弄权，豪门贵戚肆虐。曹操不能苟合取容，多次忤逆权臣。曹操担心给家人带来祸殃，遂乞求朝廷，留在宫中宿卫。灵帝拜曹操为议郎，曹操常托病，告归乡里。曹操在城外修筑房子，春夏在家中读书，秋冬在野外狩猎，自得其乐。

不久，冀州刺史王芬、南阳郡人许攸、沛国人周旌等人联合谋划废黜灵帝，拥立合肥侯，将此事告诉曹操，曹操拒绝参与。王芬等人最终败亡。^[10]

[10]司马彪著《九州春秋》记载：当时，陈蕃的儿子陈逸与术士、平原国人襄楷和王芬聚会，襄楷说：“天象不利于宦官，黄门、常侍要灭族了。”陈逸闻言大喜。王芬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王芬愿全力以赴。”于是，众人与许攸等共谋。灵帝欲北巡河间国旧宅，王芬等人密谋乘机发难，就上书皇帝，说黑山贼攻打郡县，奏请起兵。恰逢北方有赤气从东往西遮盖天空，太史上书：“会有阴谋发生，不宜北行。”灵帝取消原计划，敕令王芬罢兵，不久又征召王芬。王芬害怕，自杀。

《魏书》记载：曹操拒绝王芬，说：“废立之事，是天下不祥之事。古人讲，有能够掌控成败、举足轻重的贤臣，才能考虑废立之事，譬如伊尹、霍光。伊尹对殷室有至诚之忠，又身处宰衡之位，位于百官之上，故能进退，废置殷帝，此后又安排殷帝复位。及至霍光受武帝托孤之重任，兼有宗臣之位，在内有霍光的外孙女位居太后，霍光秉持朝政，在外有群臣赞襄之势。昌邑王在位日子很短，朝臣中还未有得宠之臣，缺乏敢于挺身而出的直臣，霍光密谋废立，行事果断，故能成功，做事犹如摧枯拉朽，废黜昌邑王。如今，诸君只看到先贤废立之易，却未看到当今行事之难。诸君自我忖度，能够结盟同党，犹如七国连横？合肥侯之尊贵，与吴、楚又有何区别？如果硬要行非常之事，希望获得成功，不亦难乎？！”

金城郡人边章、韩遂造反，杀害凉州刺史、郡太守，拥众十余万人，天下为之骚动。朝廷征召曹操，拜为典军校尉。恰逢灵帝驾崩，太子即位，何太后临朝称制。大将军何进与袁绍密谋诛杀宫中宦官，何太后不听。何进召董卓入京，欲以此胁迫何太后。^[11] 董卓还未到京，何进反而被宦官杀害。董卓抵达京师，废黜少帝刘辩为弘农王，拥立陈留王刘协即位，刘协便是献帝。京城朝野为之大乱。董卓上表朝廷，拜曹操为骁骑校尉，欲与曹操商议朝廷大事。曹操改换姓名，潜行东归。^[12] 曹操逃出虎牢关，途经中牟县，为当地亭长所怀疑，遂遭逮捕，送往县衙。县衙中有人认识曹操，为曹操讲情，曹操被释放。^[13] 此后，董卓杀了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曹操抵达陈留郡，散尽家财，聚集义兵，准备讨伐董卓。当年冬天十二月，曹操在己吾起兵。^[14] 这一年是中平六年。

[11]《魏书》记载：曹操听说此事后大笑，说：“阉竖宦官，古今都有，然而，世主当年不应该把权力交予宦官，以至于宦官在宫中坐大。欲惩治宦官，先诛杀首恶，一个狱吏足矣，何必要召请外将？欲杀尽宦官，谋事不密，一定会泄露，我看这件事情必败。”

[12]《魏书》记载：曹操看出董卓必定败亡，遂想方设法辞别董卓，逃归乡里。曹操带上数骑，途经故人、成皋县人吕伯奢家；伯奢不在，伯奢的儿子与宾客欲劫持曹操，夺走曹操的马匹及财物，曹操亲手击杀数人。

《世语》记载：曹操途经伯奢家。伯奢外出，五个儿子在家，向曹操行宾主之礼。曹操自以为已背叛董卓，怀疑伯奢的五个儿子要图谋自己，在夜间手持利剑，杀了八个人离去。

孙盛著《杂记》记载：曹操夜晚听到有食器声，以为有人要害自己，遂杀了伯奢家人。事后曹操凄怆道：“宁肯我负人，毋使人负我！”然后离开伯奢家。

[13]《世语》记载：中牟县一亭长怀疑曹操是逃亡的罪犯，逮捕曹操，送往县衙。当时，县衙掾吏已经接到董卓的通缉令；功曹心里知道这是曹操，想到“时值天下大乱，不应再拘捕英雄”，遂谏言县令，释放了曹操。

[14]《世语》记载：陈留郡人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助曹操。曹操起兵，拥众五千余人。

献帝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15]、豫州刺史孔伷（zhòu）^[16]、兖州刺史刘岱^[17]、河内郡太守王匡^[18]、渤海郡太守袁绍、陈留郡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 ^[19]、山阳郡太守袁遗^[20]、济北国相鲍信^[21]，同时起兵，各自拥众数万人，推举袁绍为盟主。曹操代行奋武将军职事。

[15]《英雄记》记载：韩馥，字文节，颍川郡人。韩馥原来担任御史中丞。董卓举荐韩馥为冀州牧。当时，冀州人民众多，生活殷富，兵精粮足。袁绍在渤海郡担任太守，韩馥担心袁绍举兵，会图谋自己，常派遣州部从事守在袁绍大门外。韩馥不肯听从袁绍发兵的命令。东郡太守桥瑁诈称京师三公府向州郡移送公文，控诉董卓的罪恶，说“被董卓逼迫，不能自救，企盼郡国举义兵，以纾解国难”。韩馥这才听从袁绍，准备举兵。韩馥召请州部从事，咨询：“你们愿意帮助袁氏，还是愿意帮助董氏？”治中从事刘惠慷慨陈词：“我们举兵，是为了国家，为何要分袁氏、董氏？”韩馥自知言语失当，面露惭色。刘惠又说：“兵者凶事，不可担任首领；如今，将军应该观察其他州郡。有发兵举事者，可以随后跟进。冀州与其他州相比，兵精粮足，不是弱州。其他人举事，有功也不会在冀州之上。”韩馥同意。于是，韩馥写信给袁绍，力陈董卓的罪恶，听任袁绍举兵。

[16]《英雄记》记载：孔伷，字公绪，陈留郡人。

张璠著《汉纪》记载：郑泰向董卓评价孔伷：“孔公绪只善于清谈，坐而论道，口才甚佳，善于吹嘘。”

[17]刘岱，是刘繇的哥哥，其事迹见《吴志》。

[18]《英雄记》记载：王匡，字公节，泰山郡人。王匡轻财好义，以任侠仗义著称。受大将军何进幕府征召，担任幕府符使。王匡从徐州调动五百强弩兵，向西抵达京师。恰逢何进败亡，王匡返回泰山郡。从家中被起用，担任河内郡太守。

谢承著《后汉书》记载：王匡年少时，与蔡邕的关系很好。王匡被董卓打败，回到泰山郡，又收集兵勇数千人，欲与张邈联合。王匡先杀执金吾胡母班。胡母班的亲属愤怒异常，与曹操联合，杀了王匡。

[19]《英雄记》记载：桥瑁，字元伟，是桥玄的族中子弟。桥瑁当初担任兖州刺史，有威信。

[20]袁遗，字伯业，是袁绍的堂兄。袁遗担任长安令。河间郡人张超曾经向太尉朱儁举荐袁遗，称袁遗“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其忠允亮直，固天所纵；若乃包罗载籍，管综百氏，登高能赋，鷪物知名，求之今日，邈焉靡俦”。其事迹在《张超集》。

《英雄记》记载：袁绍后来任命袁遗为扬州刺史，被袁术打败。曹操称袁遗“长大成人后，能勤学者，唯吾与袁伯业耳”。此话见文帝《典论》。

[21]鲍信事迹见其儿子评传《鲍勋传》。

献帝初平元年二月，董卓听说义军骤起，就逼迫天子迁都长安。董卓留在洛阳，率领士兵焚烧洛阳宫室。在当时，袁绍驻扎在河内郡，张邈、刘岱、桥瑁、袁遗驻扎在酸枣邑，袁术驻扎在南阳郡，孔伷驻扎在颍川郡，韩馥在邺城。董卓兵势强盛，袁绍等人不敢进军。曹操说：“崤山以东举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大军已经集合完毕，诸君为何迟疑不决？一旦董卓知道崤山以东义兵骤起，他凭借朝廷威权，据守二周险要地势，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以无道行事，也足以力压义军，必成为大患。而今，董卓正在焚烧皇宫，劫持天子西迁，海内震动，不知所归，这正是上天要灭亡董卓之时。诸君勠力进军，一战可平定乱贼董卓，不可错失良机。”曹操引兵西进，占领成皋。张邈派遣部将卫兹，分出部分兵力跟随曹操。曹操进抵荥阳县汴水，与董卓部将徐荣相遇，曹军战事不利，士卒死伤很多。曹操被流矢射中，所乘战马也受了重伤，堂弟曹洪把战马让与曹操，趁着夜色，曹操落荒逃走。徐荣看到曹操率领的士卒不多，已经力战整日。徐荣认为，酸枣不易攻下，遂引兵撤回。

曹操到了酸枣，义军仍有十余万人，诸将每日置酒高会，不思进取。曹操愤懑不已，颇有怨言。曹操说：“请诸君听我之计，渤海郡太守率领河内军队，驻扎在黄河孟津；在酸枣的诸将守住成皋，占领敖仓，堵塞轘辕、太谷关，控制住险要地带。袁术军驻扎在丹杨、析水，攻入武关，足可以震动三辅。而后诸君深沟高垒，不与董卓交战，多设置疑兵，以此显示天下大势，义军以顺讨逆，大功可成。但如今，我们举义兵，逡巡徘徊，不敢进军，会令天下人失望，窃为诸君不取！”张邈等人不听。

曹操兵少，与夏侯惇等人前往扬州招募兵员，扬州刺史陈温、丹杨郡太守周昕为曹操增加兵员四千余人。曹操返回龙亢，很多招募的士卒逃亡。^[22] 到了铚县、建平，曹操又招募一千余人，进驻河内郡。

[22]《魏书》记载：新兵阴谋叛逃，夜晚点火焚烧曹操的大帐。曹操手持利剑杀了数十人，其余者四处逃散。曹操走出营帐，发现没有参与叛逃者只剩下五百余人。

刘岱与桥瑁交恶，刘岱杀了桥瑁，以王肱代理东郡太守。

袁绍与韩馥密谋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曹操拒绝参与。^[23]袁绍曾经得到一枚玉印，曹操在座时，袁绍向曹操举起手臂展示这枚玉印。曹操感到好笑，因此轻视袁绍。^[24]

[23]《魏书》记载：曹操回答袁绍：“董卓残暴，荼毒四海，我等联合起来，举义兵起事，远近莫不响应，这是以义讨伐董卓。如今，少帝势单力孤，受制于朝廷奸臣，并未有昌邑王颠覆国家的恶行，一旦改变初衷，轻言废立，天下还能安定吗？诸君如果北面称臣，我则西向。”

[24]《魏书》记载：曹操大笑道：“我不会听从。”袁绍又派人劝说曹操：“如今，袁公兵势强盛，两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天下豪杰，谁能超过袁公？”曹操没有回答。从此，曹操更加看不起袁绍，心中有消灭袁绍的想法。

初平二年春天，袁绍、韩馥拥立刘虞为皇帝，刘虞坚决拒绝，不肯答应。

初平二年夏天四月，董卓来到长安。

初平二年秋天七月，袁绍胁迫韩馥，夺取冀州。

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人，寇掠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敌，曹操引兵进抵东郡，在濮阳县迎战白绕，大败白绕。袁绍上表朝廷，推荐曹操为东郡太守，郡府治所设在东武阳县。

初平三年春天，曹操在顿丘县驻军，于毒等人攻打东武阳县。曹操引兵向西，进入山地，攻打于毒等人的大营。^[25]于毒听说曹操大军杀来，放弃东武阳县，撤军返回。曹操截击眭固，又在内黄县攻击匈奴于夫罗，大获全胜。^[26]

[25]《魏书》记载：诸将皆以为应该回军救援。曹操说：“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夺西安而攻临菑。贼寇听说我军向西，攻打他们的老巢，一定会撤军，东武阳县自然会解围；贼寇不撤军，我则攻破贼寇的老巢，贼虏也不能攻下东武阳县。”遂引军西行。

[26]《魏书》记载：于夫罗，是南单于的王子。灵帝中平年间，灵帝征调匈奴兵，于夫罗率领南匈奴助汉。恰逢南匈奴出现内乱，南单于被杀，于夫罗遂率领部众留在中原。天下大乱，于夫罗与西河白波贼联合，攻破太原郡、河内郡，寇掠诸郡，沦为贼寇。

初平三年夏天四月，司徒王允与吕布共谋，杀了董卓。董卓部将李傕、郭汜等攻破长安，杀了王允，攻打吕布，吕布败走，东出武关。李傕等人在朝廷专擅朝政。

上百万青州黄巾军攻入兖州，杀了任城国相郑遂，攻入东平国。刘岱欲迎击黄巾军，鲍信谏言：“如今，贼寇有上百万，百姓震恐，士卒毫无斗志，难以御敌。我观察到贼寇随军携带了很多家眷，缺少后勤辎重，只是靠抢掠补充生活开支。我们最好以逸待劳，固守坚城。彼欲战而不可得，欲攻不能，贼势必然涣散。而后，我方选择精锐，占据要害，可一击破敌。”刘岱不听，遂与黄巾军接战。结果，刘岱被黄巾军斩杀。^[27]鲍信与州部掾史万潜等逃往东郡，请曹操兼领兖州牧。双方进军，在寿张县东边与黄巾军大战。鲍信力战，死于战场，曹操与黄巾军大战，击败黄巾军。^[28] 战后，曹操寻找鲍信的尸骸，没有找到，众人用木头刻成鲍信的形状，予以埋葬。曹操穷追黄巾军至济北国。黄巾军向曹操乞降。当年冬天，受降黄巾军有三十余万人，携带家眷一百余万人，曹操选择其中精锐者，编为军队，号称青州兵。

[27]《世语》记载：刘岱死后，陈宫对曹操说：“兖州如今没有州牧，朝廷又杳无音信，陈宫愿劝说兖州官员，请明府前往兖州，兼领兖州牧，借兖州的资财，以兼并天下，此乃王霸之业。”陈宫辞别曹操，前去游说兖州别驾、治中：“如今，天下分裂，而兖州没有州牧；曹操在东郡，可谓当今命世奇才，如果迎接曹操到兖州，兼领州牧，可以安定兖州。”鲍信等人也持有同样看法。

[28]《魏书》记载：曹操率领步骑一千余人，巡视战地，抵近贼寇大营，战事不利，死伤数百人，曹操引军撤回。黄巾军贼寇乘机跟进。黄巾军为贼日久，多次取胜，士兵皆熟悉战阵。曹操的兵原来就少，新兵又不熟悉战阵，全军震恐。曹操披甲上马，亲自在营中检阅将士，明确赏罚，众人振奋，随后迎战黄巾军，贼寇稍稍撤退。黄巾军向曹操送来书信：“往昔，在济南郡，众人毁坏神坛，其道术与中黄太乙相同，恍惚中得道，如今更加迷惑。汉室运数已尽，黄家当立。这是天命所归，非君等所能存续。”曹操看了檄书，大声斥骂，遂宣布招降之策。曹操设伏，与黄巾军昼夜交战，战则有所擒获，贼寇只好退走。

袁术与袁绍有矛盾，袁术向公孙瓒求援，公孙瓒派刘备驻扎在高唐县，派单经驻扎在平原县，派陶谦驻扎在发干县，以此压制袁绍。曹操与袁绍联合，将袁术的援兵一一击破。

初平四年春天，曹操驻军-（juàn）城。荆州牧刘表截断袁术的粮道，袁术引军进抵陈留郡，驻扎在封丘县，黑山贼余寇及南匈奴于夫罗帮助袁术。袁术派部将刘详驻扎在匡亭。曹操进攻刘详，袁术前来救援，与曹操大战，曹操大破袁术。袁术退守封丘，曹操遂包围封丘，大军还未合围，袁术败走襄邑，曹操追至太寿县，挖掘沟渠水淹太寿县。袁术败走宁陵，曹操急速追赶，袁术败走九江。当年夏天，曹操还军平定定陶县。

下邳郡人阙宣聚集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牧陶谦与阙宣共同举兵，攻取泰山郡华县、费县，寇掠任城县。当年秋天，曹操讨伐陶谦，攻下十余座城邑，陶谦据城固守，不敢出战。

这一年，孙策接受袁术派遣，渡过长江。几年间，孙坚占领江东。

献帝兴平元年春天，曹操从徐州撤军。当初，曹操的父亲曹嵩辞官后返回谯县，由于董卓之乱，曹嵩在琅琊郡避难，为陶谦部下所杀害，曹操讨伐陶谦，报仇雪恨。^[29] 当年夏天，曹操派荀彧、程昱守卫-城，再次讨伐陶谦，攻取五城。而后，曹操在东海郡攻城略地。撤军时，曹操经过郯县，陶谦的部将曹豹与刘备驻扎在郯县东，截击曹操，被曹操打败。曹操攻取襄贲县，所过之处，大肆屠戮。^[30]

[29]《世语》记载：曹嵩在泰山郡华县。曹操令泰山郡太守应劭护送曹嵩家眷到兖州，应劭的兵还未到，陶谦秘密派遣数千骑兵，擒获曹嵩。当初，曹嵩以为应劭前来迎接，并未防备。陶谦兵到，在院子里杀了曹操的弟弟曹德。曹嵩恐惧，欲爬过后墙垣，先把侍妾托举上墙垣，侍妾长得肥胖，爬不上墙垣。曹嵩只好躲在厕所中，与侍妾一起被害，曹嵩一家老小全部被杀。应劭恐惧，弃官投奔袁绍。后来，曹操平定冀州，应劭当时已死。

韦曜著《吴书》记载：曹操迎接曹嵩到兖州，曹嵩携带辎重车辆一百余乘。陶谦派遣都尉张闿率领骑兵二百余人护送，张闿护送到泰山郡华县、费县间，杀了曹嵩，夺取曹嵩的财物，投奔淮南。曹操归罪于陶谦，因此讨伐陶谦。

[30]孙盛认为：吊民伐罪，自古以来，都要尊奉道义。曹操将罪过归于陶谦，大肆屠戮徐州，做得过分了。

此时，张邈与陈宫背叛曹操，迎来吕布，兖州属下郡县投降吕布。荀彧、程昱坚守-城，范县、东阿二县也在据城坚守，等待曹操。曹操引军退回-城。吕布率军杀到，攻打-城，不能攻破，吕布向西，驻扎在濮阳。曹操说：“吕布旦夕间就获得兖州一州，不去占领东平县，截断亢父、泰山险要，凭借险要截击我军，而是把大军驻扎在濮阳，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吕布成不了大事。”曹操遂进军，攻打吕布。吕布出城迎战曹操，先派出骑兵进攻青州兵。青州兵逃散，曹军阵脚大乱，曹操在火海中狂奔，从马上坠下，左手掌被火烧伤。军司马楼异扶着曹操上马，曹操逃出险地，未能回到大营。 ^[31] 曹操失踪时，诸将看不到曹操，皆惊慌失措。回营后，曹操亲自劳军，令军中准备好攻城器械，再次进攻濮阳城。曹操与吕布相持一百余日。此时，蝗灾暴发，百姓颗粒无收，遂陷入饥困。吕布的粮食也将耗尽，双方引军撤退。

[31]袁 著《献帝春秋》记载：曹操包围濮阳，濮阳大姓田氏佯称愿充当曹操的内应，曹操攻入濮阳城。吕布伏兵杀向曹操，曹操逃向东门，大火骤起，难以冲出。曹操军与吕布军大战，曹操大败。吕布骑在马上，迎头撞见曹操，没有认出曹操。吕布问：“曹操在哪里？”曹操答：“骑黄马奔逃者就是。”吕布放过曹操，穷追骑黄马者。东门火光冲天，曹操从大火中突围而出。

当年秋天九月，曹操退回-城。吕布进抵乘氏县，被乘氏县人李进打败。吕布向东，驻扎在山阳县。袁绍派人前来向曹操游说，欲与曹操结盟。曹操刚刚失去兖州，而且军粮将尽，曹操欲答应袁绍。程昱劝止曹操，曹操采纳程昱的谏言，未与袁绍结盟。当年冬天十月，曹操进驻东阿。

这一年，谷价每斛卖到五十余万钱，出现人相食，曹操解散一批新招募的士兵。陶谦去世，刘备代理徐州牧。

兴平二年春天，曹操袭击定陶县。济阴郡太守吴资退守南城，曹操未攻取南城。恰逢吕布杀到，曹操迎战吕布，大败吕布。当年夏天，吕布派部将薛兰、李封驻扎在巨野县，曹操进攻巨野，吕布前来救援，薛兰战败，吕布撤走。此后，吕布诛杀薛兰等人。吕布从东缗县出发，与陈宫率领一万余人，迎战曹操。当时，曹操兵少，设下埋伏，派出奇兵截击吕布，大败吕布。^[32]吕布连夜逃走，曹操连续进攻，攻取定陶，而后分兵，平定兖州属下诸县邑。吕布向东，投奔刘备。张邈追随吕布，派弟弟张超带着家属坚守雍丘。当年秋天八月，曹操围困雍丘。当年冬天十月，献帝拜曹操为兖州牧。十二月，雍丘城破，张超自杀，曹操欲夷灭张邈三族。张邈向袁术求救，被袁术的部下杀害。曹操平定兖州，遂向东，攻略陈国。

[32]《魏书》记载：曹操的士兵皆出城收割麦子，留在城中者不到一千人，军营不稳固。曹操命令妇女守住营盘，率领剩下的士兵迎战吕布。西边有一个大堤，南边树木幽深。吕布怀疑有埋伏，对陈宫讲：“曹操多谋，切勿中了埋伏。”吕布引军，驻扎在南边十余里，第二天再次杀来。曹操把一半兵力埋伏在大堤里，一半兵力暴露在堤外。吕布进兵，曹操令士兵挑战，双方交战。曹操伏兵全部从大堤后杀出，步骑并进，大败吕布，缴获吕布的战鼓、战车，穷追吕布至大营才撤军。

这一年，长安陷于大乱，献帝东归洛阳。在曹阳县，献帝被李傕追兵赶上，随行官员死伤枕藉。献帝渡过黄河，走到安邑。

建安元年春天正月，曹操驻扎在靠近武平县的地方，袁术任命的陈国相袁嗣投降曹操。

曹操欲迎接天子，诸将心存疑虑，荀彧、程昱劝曹操下定决心，曹操派遣曹洪向西迎接天子。卫将军董承与袁术部将苌奴凭借险阻，阻挡曹洪，曹洪不能前进。

汝南郡、颍川郡黄巾军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各有部众数万，当初听命于袁术，后又依附孙坚。当年二月，曹操进军，斩杀刘辟、黄邵等人，何仪及其部众投降曹操。献帝拜曹操为建德将军，当年夏天六月，曹操改任镇东将军，受封为费亭侯。当年秋天七月，杨奉、韩暹护送献帝返回旧都洛阳，^[33] 杨奉率军驻扎在梁县。曹操来到洛阳，卫戍京师，韩暹逃走。献帝授予曹操符节、黄钺，兼领尚书职事。^[34] 洛阳已经残破不堪，董昭等人劝曹操迁都许昌。当年九月，献帝车驾出轘辕关向东行，献帝拜曹操为大将军，封为武平侯。自从献帝西迁，朝廷日益混乱，直到此时，汉室宗庙社稷、典章制度才重新建立。^[35]

[33]《献帝春秋》记载：献帝刚到洛阳，住在城西原中常侍赵忠的宅邸。献帝派张杨修缮洛阳宫室，宫殿起名叫“杨安殿”。当年八月，献帝迁居杨安殿。

[34]《献帝纪》记载：曹操兼领司隶校尉。

[35]张璠著《汉纪》记载：当初，献帝在曹阳被李傕追上，官员、护卫死伤枕藉，献帝欲渡过黄河东下。侍中太史令王立谏言：“自从去年春天，太白金星在牛斗宿侵犯镇星，横过天河，荧惑星又逆行，留守天河北边，此星象表明，不可犯也。”于是，献帝遂不再从北边渡过黄河，从轵关东边出去。王立又对宗正刘艾讲：“此前，太白金星留守天关，与荧惑星会合；金星、火星交会，这是革命之象。汉室运祚恐怕要终结，晋地、魏地必有兴者。”王立后来多次对献帝讲：“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替汉室火德者，为土；继承汉室者，是魏；能够安定天下者，是曹姓。只有委任曹氏。”曹操听说后，派人对王立讲：“知道公忠于朝廷，然而，天道幽远，幸勿多言。”

献帝东迁许都，杨奉从梁县出兵，欲拦截曹操，没有追上。当年冬天十月，曹操讨伐杨奉，杨奉南下投奔袁术，曹操遂攻打梁县驻军，攻取梁县。献帝拜袁绍为太尉，袁绍耻于太尉职务在曹操之下，不肯接受。于是，曹操辞去大将军职务，把大将军职位让与袁绍。献帝拜曹公为司空，代行车骑将军职事。这一年，曹操采纳枣祗、韩浩等人的建议，施行屯田政策。^[36]

[36]《魏书》记载：自从东汉末年，天下遭遇战乱、饥荒，百姓缺乏粮食。诸军并起，毫无规划，如何度过荒年，饥则寇掠，饱则舍弃，瓦解则流离，没有遭遇敌手而自行瓦解者，不可胜数。袁绍在河北，军人只好以桑葚充饥。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百姓出现人相食，州里萧条。曹公说：“安定国家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重视农业兼并天下，孝武帝以屯田安定西域，这些都是先代采取的良策。”这一年，曹操招募百姓，在许昌屯田，收获粮食一百万斛。从此，朝廷在州郡设置田官，其职责在于储备粮食。曹操依靠粮食充足，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苦，遂荡平贼寇，平定天下。

吕布奔袭刘备，攻取下邳。刘备投奔曹操。程昱劝说曹公：“我看刘备此人有雄才大略，颇得众心，终不会屈居他人之下，不如及早图之。”曹公说：“方今正是收拢天下英雄之时，杀一人而失去天下人心，不妥。”张济从关中逃往南阳。张济去世，侄儿张绣统领张济的军队。建安二年春天正月，曹公进抵宛县。张绣投降曹公，既而又反悔，背叛曹公。曹公与张绣大战，战事不利，曹公被流矢射中，曹公的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在乱军中遇害。^[37] 曹公引兵撤回舞阴，张绣率领骑兵奔袭曹公，曹公大败张绣。张绣逃往穰县，与刘表会合。曹公对诸将讲：“我收降张绣等人，没有及时扣下张绣的人质，以至于落败。我已经知道此次失利的原因。诸卿请看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曹公撤回许都。^[38]

[37]《魏书》记载：曹公所乘战马名字叫“绝影”，被流箭射中，伤了脸颊及足部。流箭同时射中曹公的右臂。

《世语》记载：曹昂下马，把战马让与曹公，曹公这才幸免于难，而曹昂在此战遇害。

[38]《世语》记载：按照旧制，三公携带兵器进入宫殿觐见皇帝，宫殿侍卫要在三公前举起长戟，三公在长戟交叉中走入宫殿。此前，曹公将要讨伐张绣，入宫觐见献帝。此时，宫中已经恢复旧制。曹公自此以后不再入宫朝见。

袁术欲在淮南称帝，派人告诉吕布。吕布逮捕来使，将袁术的来信奏报朝廷。袁术大怒，进攻吕布，被吕布打败。当年秋天九月，袁术进犯陈县，曹公遂东征，讨伐袁术。袁术获知曹公亲自率军前来，弃军逃走，留下部将桥蕤、李豊、梁纲、乐就。曹公率军进抵陈县，打败并擒获桥蕤等人，皆斩杀。袁术渡过淮河。曹公班师，返回许都。

曹公从舞阴县返回，南阳郡、章陵郡属下诸县再次反叛，被张绣控制，曹公派遣曹洪进攻张绣，战事不利，曹洪退军，驻扎在叶县，多次被张绣、刘表进攻。当年冬天十一月，曹公亲自率军南征，进抵宛县。^[39]刘表派部将邓济占领湖阳。曹公攻下湖阳，生擒邓济，湖阳投降。曹公继而攻打舞阴县，攻破舞阴县。

[39]《魏书》记载：曹公抵达淯水，祭奠阵亡将士，曹公唏嘘流泪，众将士在祭奠仪式上痛哭流涕。

建安三年春天正月，曹公返回许都，开始设置军师、祭酒。三月，曹公在穰县围困张绣。当年夏天五月，刘表派兵救援张绣，断绝曹公的军需粮秣。^[40] 曹公引军撤退，张绣率军来追，曹公不能顺利撤军，遂将军营连接起来，逐步退军。曹公写信给荀彧：“敌军前来，追击我军，我只能日行数里，计算行程。到达安众县，一定能打败张绣。”到了安众县，张绣与刘表合兵一处，把守险要，曹公腹背受敌。曹公令将士夜晚凿破险要，开辟道路，先运走全部辎重，而后，曹公布置奇兵。天明后，张绣忖度曹公已经在夜间逃遁，遂悉数前来追赶。曹公以步骑奇兵夹攻张绣，大败张绣。当年秋天七月，曹公返回许都。荀彧问曹公：“此前，曹公认为必定能打败张绣，究竟是何策略？”曹公答：“张绣竭尽全力追赶撤退之师，与我军在死地搏杀，我由此料定我军必胜。”

[40]《献帝春秋》记载：袁绍的叛卒来见曹公，说：“田丰向袁绍献计，尽早袭击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四海可挥手而定。”曹公因此解除对张绣的围困。

吕布为了袁术，派高顺进攻刘备，曹公派遣夏侯惇救援刘备，战事不利。刘备被高顺打败。当年九月，曹公东征吕布。当年冬天十月，曹军屠戮彭城，擒获彭城国相侯谐。曹军进抵下邳，吕布亲自率领骑兵逆袭曹军。曹军大败吕布，擒获吕布骁将成廉。曹公追至城下，吕布惶恐，欲投降曹公。陈宫等人劝谏吕布不能投降，可向袁术求救，又劝吕布亲自出战。吕布出城迎战曹军，被曹军打败，只好退回下邳城固守。曹军猛攻，未能攻下。在当时，曹军连续征战，士卒疲惫，曹公欲撤军。后来，曹公采纳荀攸、郭嘉献出的奇计，挖开泗水、沂水大堤，引水淹灌下邳城。一个月后，吕布部将宋宪、魏续等人绑缚陈宫，举城投降曹公，曹公生擒吕布、陈宫，皆斩杀。泰山郡人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各聚集众人。在吕布打败刘备之后，臧霸等人归降吕布。曹公打败吕布，擒获臧霸等人。曹公以厚礼相待，划出青州、徐州海滨地区，交予臧霸等人治理。曹公又分出琅琊郡、东海郡、北海国，改设为城阳郡、利城郡、昌虑郡。

当初，曹公担任兖州牧，任命东平国人毕谌为将军幕府别驾。张邈反叛时，劫持毕谌的母亲、兄弟、妻子、儿女；曹公对毕谌讲：“卿的老母现在张邈处，你还是到那里去吧。”毕谌叩首，坚称绝无二心，曹公嘉赏毕谌忠勇，为之流泪。毕谌出了将军府，遂逃归张邈。及至吕布败亡，曹公生擒毕谌，众人都为毕谌担心，曹公说：“人对父母至孝，怎么能不忠于君主！这正是我需要的人才。”后来，毕谌被任命为鲁国相。^[41]

[41]《魏书》记载：袁绍与原太尉杨彪、大长秋梁绍、少府孔融有矛盾，欲令曹公以其他罪过杀了他们。曹公说：“当今天下，已经呈现瓦解之势，群雄并起，辅相君长，人怀怏怏，各有自为之心。此时，正是上下存疑之秋，即使推诚相待，还难以取信于人；如果贸然铲除异己，天下岂不人人自危？而且，起于布衣，在尘垢之间，为庸人所陷害，怎会不被人怨恨？高祖赦免雍齿，放下怨恨，众将领遂放下不安之心，将军忘了吗？”袁绍认为，曹公外托公义，内心实有叛逆之意，深怀怨望。

裴松之认为：杨彪也曾为魏武帝所困，几至于死，孔融最终没有免于被杀，此所谓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哉！并非知之难，而在行之难，信矣。

建安四年春天二月，曹公撤军至昌邑。张杨部将杨丑杀了张杨，眭固又杀了杨丑，率领余众投降袁绍，驻扎在射犬县。当年夏天四月，曹公进军抵达黄河沿岸，派史涣、曹仁渡河，进攻眭固。眭固派原张杨将军幕府长史薛洪、河内郡太守缪尚留守，亲自率军北上，向袁绍求救，眭固与史涣、曹仁在犬城县相遇。双方交战，曹军大败眭固，斩杀眭固。曹公遂指挥大军渡河，围困射犬县。薛洪、缪尚率领余众投降曹公，受封为列侯。曹公还军敖仓，拜魏种为河内郡太守，将河北政事托付于魏种。

当初，曹公举荐魏种为孝廉。兖州背叛曹公，曹公说：“只有魏种没有背叛孤。”后来听说魏种也弃城逃走，曹公大怒，说：“魏种只要没有南逃越地、北逃胡地，早晚被擒，我不会饶恕他！”曹军攻下射犬县，生擒魏种。曹公爱惜人才，说：“魏种还是一个人才！”曹公释放魏种，再次拜魏种为河内郡太守。

在当时，袁绍已经打败公孙瓒，兼并北方四州之地，拥众十余万人。袁绍雄心勃勃，欲进军攻打许都。诸将认为，袁绍兵势强盛，难以御敌。曹公说：“我了解袁绍，此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苛而少威，兵多而部署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然广大，粮食虽然很多，最终只能为我所用。”当年秋天八月，曹公进军黎阳，派臧霸等人攻入青州，攻破齐地、北海、东安，曹公留下于禁驻扎在黄河沿岸。当年九月，曹公返回许都，分兵驻守官渡。当年冬天十一月，张绣率领余众投降曹公，受封为列侯。十二月，曹军进驻官渡。

袁术在陈国被打败后，陷入困窘，袁谭从青州派兵接应袁术。袁术欲从下邳北边绕过，曹公派遣刘备、朱灵截击袁术。恰逢袁术病死。程昱、郭嘉看到曹公派遣刘备出征，劝谏曹公：“不可放刘备离去。”曹公顿时后悔，追之不及。刘备还未东行时，曾暗中与董承等人密谋反曹，刘备率军到了下邳，斩杀徐州刺史车冑，把军队驻扎在沛县。曹公派遣刘岱、王忠进攻刘备，战事不利。^[42]

[42]《献帝春秋》记载：刘备对刘岱等人讲：“曹公即使派你等上百人来，又能奈我何？曹公如亲自来，尚未可知！”

《魏武故事》记载：刘岱，字公山，沛国人。刘岱以司空府长史追随曹公征战，有功，受封为列侯。

《魏略》记载：王忠，右扶风人，年轻时担任亭长。三辅地区大乱，王忠饥饿难忍，曾经吃人肉，随众人南下武关。当时，娄子伯受荆州派遣，迎接北方来的客人；王忠不愿意去，率领众人背叛，逆击娄子伯，夺了娄子伯的兵，聚众一千余人，归降曹公。曹公拜王忠为中郎将，此后，王忠跟随曹公南征北战。五官中郎将曹丕知道王忠曾经吃过人肉，有一次随驾出行，令俳优从野外找了一个骷髅头，系在王忠的马鞍上，以此逗笑取乐。

庐江郡太守刘勋率领部众投降曹公，受封为列侯。

建安五年春天正月，董承等人密谋反曹，阴谋败露，参与者全部被曹公诛杀。曹公欲亲自东征，讨伐刘备，诸将认为：“与曹公争天下者，是袁绍。如今，袁绍大军很快就要杀来，曹公放下袁绍而东征刘备，如果袁绍乘虚而来，该如何是好？”曹公答：“刘备，实乃人中之杰，如果不打败刘备，必定会成为后患。^[43]袁绍虽然有大志，但见事迟疑，不会采取行动。”郭嘉也劝说曹公东征，曹公遂进攻刘备，大败刘备，生擒刘备部将夏侯博。刘备投奔袁绍，曹公擒获刘备的妻子。刘备的大将关羽驻扎在下邳，曹公再次进攻下邳，关羽投降曹公。昌豨背叛曹公，投降刘备，曹军攻破东海郡，大败昌豨。曹公返回官渡，袁绍始终没有出兵。

[43]孙盛著《魏氏春秋》记载：曹公答诸将：“刘备，实乃人中之杰，令寡人担忧。”

裴松之认为：史家所言，多有润色。因此，此前记载的历史，所记述并非事实，后来的作者又妄加更改，距离事实更远，不亦谬乎？孙盛所著，很多采用左氏笔法，以易旧文，这样的叙事绝非一两处。嗟乎，后来的学者将如何采信历史？而且，魏武帝以天下砥砺其志向，而采用夫差分死之言，尤非其类。

当年二月，袁绍派遣郭图、淳于琼、颜良在白马进攻东郡太守刘延。袁绍亲自率军进抵黎阳，将要渡河。当年夏天四月，曹公北上救援刘延。荀攸劝谏曹公：“如今，曹公兵少，恐怕不能抵挡袁绍，可分散其兵力。大军进抵延津后，曹公摆出渡河的姿态，大军欲指向袁绍后路，袁绍必然会西进以迎战曹公。届时，曹公派出轻兵锐卒袭击白马，乘其不备，可擒获颜良。”曹公采纳荀攸的建议。袁绍听到曹军渡河的消息，果然分兵向西，迎战曹军。曹公引军，日夜兼行，直指白马。距离白马十余里，颜良闻报大惊，前来迎战。曹公派遣张辽、关羽首先出战，大败袁军，斩杀颜良。曹公解了白马之围，迁徙白马的百姓，沿着黄河西行。袁绍渡过黄河，追赶曹军，到了延津县南。曹公勒兵，驻扎在南面的山坡下，派人登上高坡，瞭望袁军。探马来报：“有五六百骑兵。”过了一会儿，探马又报：“骑兵增多，步兵不可胜数。”曹公说：“勿须再报。”曹公令骑兵解下马鞍，让战马自由活动。在当时，白马的辎重车辆已经上路。曹军诸将以为，敌人骑兵很多，不如退守营垒。荀攸说：“此乃诱敌之策，怎么能退回军营？”袁绍的骑兵大将文丑与刘备率领五六千骑兵蜂拥而来。曹军诸将又说：“可以上马啦！”曹公说：“再等等。”又过了一会儿，袁军的骑兵越来越多，有些骑兵向曹军的辎重车辆冲来。曹公说：“可以上马了。”曹军上马。当时，曹军骑兵不满六百，曹公指挥骑兵反击袁军，大败袁军骑兵，斩杀文丑。颜良、文丑是袁绍的大将，两次接战皆被曹军斩杀，袁军大为震动。曹公回军官渡。袁军进抵阳武县。关羽逃归刘备。

当年八月，袁军连营接寨，步步向前推进。袁绍的大营靠近沙丘，袁军的军营东西绵延达数十里。曹公也分设军营，与袁绍对峙，两军接战，曹军不利。^[44] 在当时，曹公的军队不满一万，战伤者已经有十分之二三。^[45] 袁绍大营向前移动，已经靠近官渡。袁军堆起土山，挖掘地道。曹军也以相同方式对抗，两军相持不下。袁军向曹军营中发射弩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在曹军营中穿行者只好用盾牌遮盖头顶，曹军陷入恐惧。曹公的军粮不足，于是写信给荀彧，商议欲退回许都。荀彧认为：“袁军已经集中在官渡，欲与曹公决一胜负。曹公以至弱之师抵挡袁绍至强之军，如果不能制敌，必为袁绍所乘，此乃争夺天下之良机。而且，袁绍是盖世英雄，虽会聚天下豪杰，但是不会使用人才。以曹公之神武、明察善断，又有辅佐天子之名义，以顺讨逆，何患不能成功？”曹公采纳了荀彧的谏言。

[44]习凿齿著《汉晋春秋》记载：许攸劝说袁绍：“袁公不宜与曹操对攻；应该分出部分兵力，与曹操对峙，再从其他道路直袭许都，迎接天子，则大事济矣。”袁绍不听，说：“我要先围歼曹操。”许攸大怒。

[45]裴松之认为：魏武帝当初起兵，已经有人数五千，后来百战百胜，战败者只有十分之二三。而且，魏武帝大破黄巾军，接受降卒三十余万，尽行吞并，其军队人数不可胜计。虽然连年征战，也有损伤，不应该如此之少。曹公与袁绍对峙，结营相守，并非摧锋决战。《本纪》记载：“袁军有十余万人，屯营东西，宽达数十里。”魏太祖临机应变无方，略不世出，怎么会只有数千兵力，还能够长时间与袁绍相对抗？按照常理而言，窃以为不会是这样。袁军营达数十里，曹公能够分营与其对抗，可见曹军人数不会太少，这是其一。袁绍如果有十倍之众，理当倾尽全力，围歼曹公，使曹公断绝出路。而曹公派徐晃等人截击袁绍的运粮车，曹公又亲自出击，大败淳于琼等人，凯旋，并未受到抵抗。这本身就说明，袁绍的兵力不能制敌，与曹公的兵力悬殊不大，这是其二。诸书都说：曹公坑杀袁绍投降士卒八万人，有的说是七万。八万人如果逃散，绝非八千人能够绑缚，难道是袁军投降的士卒拱手就戮？曹公军队又有何种力量制服？这本身就说明，曹公的军队并不少，这是其三。只能说，记述这段历史的人并未亲眼见证，这段历史绝非实录。《钟繇传》记载：“曹公与袁绍相持不下，钟繇担任司隶校尉，向曹军送去二千余匹战马。”《本纪》及《世语》记载曹公当时有骑兵六百余人，钟繇的战马到哪里去了？

孙策听说曹公与袁绍对峙，密谋袭击许都，还未发兵，就被刺客刺杀。

汝南郡降贼刘辟等人背叛曹公，投降袁绍，在许都周围袭扰。袁绍派刘备助阵，曹公派曹仁击败刘辟，刘备逃走，曹军遂攻破刘辟的营垒。

袁绍的运粮车队数千辆车子抵达前线。曹公采纳荀攸的计策，派遣徐晃、史涣截击袁绍的运粮车队，大败袁军，将运粮车尽行焚毁。曹公与袁绍对峙几个月，虽然多次交战，曹军都能够斩将杀敌，然而，曹军人数很少，粮食将尽，士卒极度疲惫。曹公对运粮的将领说：“你们再等十五日，看我如何击败袁绍，到时就不再辛苦你们啦！”当年冬天十月，袁绍派遣运粮车队运送谷米，派淳于琼等五人率领一万余人护送，距离袁绍大营北四十里驻扎。袁绍的谋臣许攸贪财，袁绍不能满足许攸的欲望，许攸投奔曹公，劝说曹公袭击淳于琼等。曹公左右将领怀疑，只有荀攸、贾诩劝谏曹公采纳许攸的建议。曹公留下曹洪驻守大营，亲自率领步骑五千人连夜袭击淳于琼。天明时分，曹军杀到。淳于琼等看到曹公兵少，出营门列阵等候。曹军勇猛冲杀，淳于琼退守军营，曹军猛烈攻击。袁绍派遣骑兵救援淳于琼。曹公左右将领有人说：“贼骑已近，请分兵拒敌。”曹公怒喝道：“等贼骑到了背后，再报告！”曹军士卒皆奋力拼杀，大败淳于琼，斩杀袁军无数。^[46] 袁绍当初听到曹军袭击淳于琼的消息，对长子袁谭讲：“乘曹军袭击淳于琼，我军可攻破曹军大营，曹军届时将无路可退！”袁绍派张郃、高览进攻曹洪。张郃等人听到淳于琼被打败的消息，遂投降曹公。袁军崩溃，袁绍和儿子袁谭弃军逃走，渡过黄河。曹军追之不及，曹公缴获袁军大量辎重、图书、珍宝，俘虏无数。 ^[47] 曹公在缴获的书信档案中发现许多许都及军中人暗通袁绍的书信，曹公将其全部焚烧。 ^[48] 冀州属下诸郡，大多举城投降曹公。

[46]《曹瞒传》记载：曹公听到许攸来降，还未来得及穿上鞋袜，就光着脚走出营帐迎接。曹公抚掌大笑，曰：“子远，你来啦，我的大事可成！”既入座，许攸问曹公：“袁氏军队众多，曹公将如何破敌？军中存粮还有多少？”曹公答：“还可支撑一年。”许攸说：“不对，请告诉实情！”曹公又答：“可支撑半年。”许攸质问：“足下不想打败袁氏吗，为何不告诉实情？”曹公再答：“刚才是开玩笑。其实粮食只能支撑一个月，您有什么建议吗？”许攸答：“曹公孤军与袁绍对峙，外无救援，粮食已尽，此乃危急之秋。如今，袁氏有辎重车一万余辆，在故市、乌巢驻扎，驻扎袁军并无重兵把守；曹公可派轻骑袭击袁绍的粮草辎重，不期而至，将其囤积的粮草全部焚毁。不出三日，袁绍必然崩溃。”曹公闻言大喜，选择精锐步骑，皆用袁军的旗帜，马口紧缚衔枚，夜间从便道奔袭，每人抱一束薪柴。路上有袁军询问，曹军回答：“袁公担心曹操攻其后路，增派兵马加强戒备。”问者信以为真，曹军畅行无阻。抵达乌巢，曹军在囤粮草处大肆放火，乌巢营中驻军大乱。曹军大败袁军，将囤积的粮草、军需物资全部焚毁，斩杀督将眭元进，骑督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割去将军淳于琼的鼻子，淳于琼未死，又斩杀袁军士卒一千余人，一律割去鼻子，牛马则割去唇舌，以此向袁军示威。袁军将士看到后，皆胆战心惊。当时，有巡夜者擒获淳于琼，将淳于琼带回曹公身边。曹公问：“怎么样？”淳于琼回答：“胜负自有天命，还用问吗？”曹公意欲不杀淳于琼。许攸说：“明旦鉴于镜，此益不忘人。”曹公杀了淳于琼。

[47]《献帝起居注》记载：曹公奏闻献帝：“大将军邺侯袁绍，此前与冀州牧韩馥拥立原大司马刘虞，刻制金印玺绶，派原冀州牧毕瑜前往刘虞处，劝说刘虞登基。还有，袁绍写书信给臣：‘可在-城建都，届时有所拥立。’袁绍擅自铸造金印，孝廉、计簿吏前往袁绍处汇报。袁绍的堂弟、济阴郡太守袁叙写信给袁绍：‘如今，海内丧败，天命其实已在我袁家，神灵有所感应，天命将落在尊兄身上。南边的哥哥袁术也欲劝谏尊兄即位，袁术讲，以年龄来讲，尊兄年长；以位置来讲，尊兄位置至重。袁术欲将传国玉玺送给尊兄，曹操阻断道路，不能前来。’袁氏宗族，累世蒙受国恩，却凶逆无道，竟至于此。臣调集兵马，与袁绍在官渡大战，乘圣朝之武威，斩杀袁绍大将淳于琼等八人首级，遂大败袁军。袁绍与儿子袁谭只身逃脱。此战斩杀袁军七万余首级，缴获辎重财物达亿计。”

[48]《魏氏春秋》记载：曹公说：“在袁军力强盛时，连孤都在忧虑，不能自保，更何况众人乎？”

当初，在桓帝朝，有黄星在楚地、宋地分野出现，辽东郡人殷馗善于观察天象，说五十年后，有真人在梁国、沛国之间出现，其兵锋锐不可当。至此已经有五十年，曹公大败袁绍，天下无人能敌。

建安六年夏天四月，曹公在黄河沿岸检阅军队，耀武扬威。随后，曹军进攻袁绍驻扎在仓亭的军队，打败袁军。袁绍退回冀州，重新收拢被打散的败军，又先后平定投降曹操的郡县。当年九月，曹公返回许都。袁绍还未兵败时，就派刘备攻打汝南郡，汝南郡贼寇共都等人响应刘备。曹公派遣蔡扬进攻共都，战事不利，被共都打败。曹公亲自率领大军，南征刘备。刘备听到曹公南征的消息，遂投奔刘表，共都等人溃散。

建安七年春天正月，曹公驻军谯县，对军中下令：“我兴起义兵，是为天下清除暴乱。我故乡的人民，死丧殆尽。我如今在境内穿行，终日不见一个认识的人，深感凄怆伤怀。自从我举兵以来，跟随我的将士，死者无后嗣者，我找到他们的亲属，以续其后嗣；赐予死者的后嗣田地，由官府配给他们耕牛；在他们的故乡设置学校，安排老师教授他们功课。我还帮助存活者建立祠庙，令其奉祀先人，寄望魂魄有灵。我百年之后，还有何遗恨？”曹公来到浚仪县，治理睢阳灌渠，又派遣使者用太牢礼祭祀桥玄。^[49]曹军进军官渡。

[49]《褒赏令》记载：曹公祭祀桥玄文：“原太尉桥公，品德高尚，博爱大众。国家念其明训，士人追思美德。魂灵潜踪，令人遐思！操在幼年，拜谒桥公。登堂入室，桥公不嫌操顽劣，慧眼施教，即受接纳，拜为君子。操颇感荣幸，增荣益观，皆由桥公。襄助赞叹，犹如孔子。操自愧不如颜渊，李生厚遇贾复。士为知己者死，操感怀不忘。又曾经承蒙桥公从容邀约，桥公曰：‘我去世之后，如果你有一天路过我的坟前，不用斗酒、只鸡在我坟前祭奠，车子走出三步，你就会腹痛，无谓言之不预。’虽然当时当作笑谈，若非至亲笃厚，怎么会对晚生讲出这样的话？如今怀旧，思念桥公，令人为之凄怆。操奉诏命东征，驻扎在附近乡里。北望桥公故乡，泪洒桥公陵墓。清酒薄奠，公请享之！”

自从官渡之败，袁绍发病呕血，当年夏天五月病逝。小儿子袁尚即位，大儿子袁谭自号车骑将军，驻扎在黎阳。当年秋天九月，曹公亲自率军讨伐袁尚、袁谭，连战连胜。袁谭、袁尚败走，据城固守。

建安八年春天三月，曹公攻打黎阳，袁尚出城迎战曹军，双方大战，曹公大败袁尚，袁谭、袁尚连夜遁逃。当年夏天四月，曹公进军邺城。五月，曹公返回许都，留下贾信驻扎在黎阳。

己酉日，曹公下令：“《司马法》讲：‘将军临阵退却者，斩。’^[50]赵括的母亲向赵王乞求不因为赵括丧师辱国而受到连累。在古时，将军在外征战，丧师辱国，家属要承担连坐罪。自从大军征战以来，只是在军中奖赏军功，并未因为失败惩罚将士，这不符合国家的法典。谨此命令，诸将出征，战败者伏法抵罪，失利者免去官爵。”^[51]

[50]《魏书》记载：绥，退却。能前进一尺，不能退却一寸。

[51]《魏书》记载：“《庚申令》载：‘议者或以军吏虽有功劳，德行不足以堪任郡国之选，此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管仲曰：“使贤者食于能则上尊，斗士食于功则卒轻于死，二者设于国，则天下大治。”未闻无能之人，不斗之士，并受禄赏，而可以立功兴国。故明君不授官职于无功之臣，不赏赐不战之士；治平崇尚德行，有事赏功褒能。论者之言，一似管窥虎欤！’”

当年秋天七月，曹公下令：“自从国家丧乱以来，已经有十五年，在年轻人身上看不到‘仁义礼让’的风尚。对此，我深感忧虑。我命令郡国修建学校，满五百户的县邑要设置校官。选择乡里的俊杰、可造之人，送入学校学习。这样，先王留下的儒学才不会被荒废。让学生们通过学习，成为有益于天下的人才。”

当年八月，曹公讨伐刘表，驻扎在西平县。曹公离开邺城南下，袁谭、袁尚乘机争夺冀州，袁谭被袁尚打败，逃往平原县，据城坚守。袁尚攻势越发紧急，袁谭派遣辛毗向曹公乞降求救。曹公麾下诸将怀疑，荀攸劝谏曹公应该答应袁谭，^[52]曹公引军返回河北。当年冬天十月，曹公到达黎阳，曹公为儿子曹整娶了袁谭的女儿。^[53]袁尚听到曹公北上的消息，遂放弃平原县，返回邺城。东平县驻军将领吕旷、吕翔背叛袁尚，驻扎在阳平县，率领部众投降曹公，受封为列侯。^[54]

[52]《魏书》记载：曹公说：“我攻打吕布，刘表不能乘虚而入。官渡之战，刘表不救袁绍，此乃自守之贼，宜为后图也。袁谭、袁尚狡猾，应当乘其内乱之际攻打。即使袁谭狡诈，我也不会轻易束手投降。但我若打败袁尚，再收服袁谭，利自多矣。”曹公采纳了荀攸的谏言。

[53]裴松之按：袁绍去世，至此已过去五个月。袁谭虽然出任车骑将军，并没有为袁绍服丧三年，而是派遣他人代行吉礼，悖逆矣。魏武帝以权宜之计，与袁谭缔结盟约；今又与袁谭联姻，未必便以此年举行婚礼。

[54]《魏书》记载：袁谭之围解除，袁谭又以将军印绶授予吕旷。吕旷接受印绶后，送予曹公，曹公曰：“我就知道袁谭会有这样的小计谋。欲使我攻打袁尚，得以整顿其兵马，而后聚集部众，袁尚战败之后，袁谭可得以自强，而后乘我之弊。我打败袁尚，我军只会更加强盛，袁谭又能乘何弊？”

建安九年春天正月，曹公渡过黄河，截断淇水，引水入白沟，以疏通运粮通道。当年二月，袁尚再次攻打袁谭，留下苏由、审配守卫邺城。曹公进军至洹水，苏由投降曹公。曹军攻打邺城，堆起土山、挖掘地道。武安县长尹楷驻扎在毛城，维护上党粮道。当年夏天四月，曹公留下曹洪继续攻打邺城，曹公亲自率军攻打尹楷，攻破毛城，回师邺城。袁尚派部将沮鹄^[55]守卫邯郸，曹军又攻取邯郸。易阳县令韩范、涉县长梁岐举城投降曹公，受赐爵关内侯。当年五月，曹军毁弃土山、地道，在邺城外挖掘壕沟，引漳河水倒灌邺城；城中饿死者过半。当年秋天七月，袁尚回师救援邺城，曹公麾下诸将认为：“袁尚率军来救，人自为战，不如暂且避其锋芒。”曹公答：“袁尚从大路来，我军应该回避；如果沿着西山来，我军正可以擒获袁尚。”袁尚果然沿着西山而来，袁军进抵滏水，安营扎寨。^[56]趁着夜色，袁军袭击曹军的围城部队，曹公迎头痛击，大败袁军，随后包围袁尚。包围圈尚未合拢，袁尚恐惧，派遣原豫州刺史阴夔及陈琳向曹公乞降。曹公不许，曹军围困袁尚越发紧急。袁尚连夜逃遁，回军守卫祁山，曹军乘胜追击。袁尚的部将马延、张 等人临阵投降曹军，余众随之崩溃，袁尚逃往中山。曹军尽行缴获袁尚军遗弃的全部辎重，缴获袁尚的印绶、符节、钺杖，曹公派遣袁尚的降将带着这些展示给袁尚家人，邺城随之崩溃。当年八月，审配哥哥的儿子审荣在夜晚打开把守的邺城东门，放进曹军。审配继续作战，被曹军打败，曹军生擒审配，曹公斩杀审配，平定邺城。曹公前往袁绍的坟墓，祭奠袁绍，为昔日的战友在墓前痛哭流涕；曹公又抚慰袁绍的妻子，归还袁绍留下的财物，加赐各种丝绸丝锦，令官府供给所需粮食。^[57]

[55]沮音菹（jū），河朔间至今仍有此姓。沮鹄，这是沮授的儿子。

[56]《曹瞒传》记载：派遣出去的侦察人员先后汇报，都说“袁尚一定会从西边来，已经在邯郸”。曹公大喜，大会诸将，问：“孤已经获得冀州，诸君知道吗？”大家都说：“不知。”曹公说：“诸君很快就会看到。”

[57]孙盛说，在往昔，先王运用赏罚，用以惩恶劝善，永彰鉴戒。袁尚趁着天下大乱之际，世事维艰，遂心怀谋逆之志，对上窥伺神器，对下干扰国家法纪。荐社污宅，古之制也，而尽哀于逆臣之颓败，加恩于饕餮之室，为政之道，于斯踬矣。怨恨友人，前哲所耻，税骖旧馆，义无虚涕，苟道乖好绝，何哭之有？在往昔，汉高祖失之于项氏，魏武帝遵谬于此举，莫非百虑一失也。

当初，袁绍与曹公共同起兵，袁绍问曹公：“如果举大事，不能成功，将军认为何处可以作为成功之地？”曹公答：“足下认为何处合适？”袁绍答：“我将南下占据黄河沿岸，北上隔断燕、代，兼并戎狄之众，而后南下争夺天下。将军认为，这样可以吗？”曹公答：“我将任用天下智谋之士、勇猛之将，以道义统御，无所不敌。”^[58]

[58]《傅子》记载：魏武帝又云：“商汤、周武之王，岂同上哉？若以险固为资本，则不能应机而变也。”

当年九月，曹公下令：“河北蒙受袁氏战乱之祸，今年不再收缴租赋！”曹公制定法令，抑制豪强兼并，百姓喜悦。 ^[59]献帝诏令，曹公兼领冀州牧，曹公辞让兖州牧。

[59]《魏书》记载：曹公命令：“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袁氏治理河北，使得豪强恣肆，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代替豪强缴纳租赋，用尽家财，不足以应命；审配家族，甚至藏匿罪人，为逃犯做主。欲令百姓亲附，甲兵强盛，岂可得邪？收缴田租每亩四升，每户缴纳绢二匹、绵二斤，其他不得擅自兴调。郡守国相明察之，无令豪强有所隐瞒，而令弱民代缴赋税。”

曹公围困邺城时，袁谭乘机攻取甘陵、安平、渤海、河间。袁尚败逃，返回中山。袁谭进攻袁尚，袁尚投奔故安，袁谭遂兼并袁尚的余众。曹公写信，送予袁谭，指责袁谭负约，与袁谭断绝姻亲。曹公让袁谭的女儿回到袁谭身边，随后，曹公进军。袁谭恐惧，遂撤离平原郡，退守南皮县。当年十二月，曹公进入平原郡，平定属下县邑。

建安十年春天正月，曹军进攻袁谭，大败袁谭军，斩杀袁谭，诛杀袁谭的妻子、儿女，完全平定冀州。^[60]曹公下令：“凡参与袁氏叛乱者，允许改过自新。”曹公命令，百姓不得挟私怨报仇，禁止民间厚葬，葬礼须按照礼制。这个月，袁熙的部下大将焦触、张南等人背叛袁熙，反过来攻打袁熙、袁尚，袁熙、袁尚投奔辽东三郡，投靠乌丸（即乌桓，古族名，东胡的一支）。焦触等人遂献城，投降曹公，受封为列侯。当初，曹公讨伐袁谭时，百姓因为拒绝凿冰通航而逃亡，^[61]曹公命令，不得受降百姓。不久，有逃亡的百姓来到军门自首，曹公说：“如果允许你们投降，则违背当初的命令。如果杀了你们，又等于杀了自首者。你们还是回去，躲起来，不要被官吏抓住。”百姓垂泣而去。后来还是被收捕。(www.xing528.com)

[60]《魏书》记载：曹公攻打袁谭，从清早至日中，仍不能解决战事；曹公亲自擂响战鼓，士卒振奋，很快攻陷南皮城。

[61]裴松之认为：曹公讨伐袁谭时，河渠结冰。曹公命令百姓凿冰，以利通船，百姓不愿意服徭役，纷纷逃亡。

当年夏天四月，黑山贼张燕率领余众十余万人投降曹公，受封为列侯。故安县人赵犊、霍奴等杀害幽州刺史、涿郡太守。辽东三郡及乌丸在犷平县攻打鲜于辅。^[62]当年秋天八月，曹公亲征，斩杀赵犊等，渡过潞河，救援犷平县，乌丸逃出塞外。

[62]《续汉书·郡国志》记载：犷平，县名，属于渔阳郡。

当年九月，曹公下令：“结党营私，为先圣所痛恨。我听说，冀州的旧俗，父子分家而居，相互间毁谤，诋毁名誉。在西汉，直不疑并没有哥哥，有人造谣，说直不疑与嫂子通奸；第五伯鱼三次娶孤女为妻，有人诽谤第五伯鱼掌挝岳父；西汉成帝朝，王凤在朝中擅权，谷永将其比作申伯，在哀帝朝，王商忠言直谏，张匡诽谤王商旁门左道：“这些都是以白为黑的例子，欺天罔君。我欲在冀州整顿风俗，四种恶俗不能铲除，我将以此为羞。”当年冬天十月，曹公返回邺城。

当初，袁绍让外甥高幹兼领并州牧，曹公攻取邺城，高幹投降曹公，曹公任命高幹为并州刺史。高幹听说曹公讨伐乌丸，遂在并州反叛曹公，逮捕上党郡太守，举兵把守住壶关隘口。曹公派遣乐进、李典率军进攻高幹，高幹退守壶关城。建安十一年春天正月，曹公亲自讨伐高幹。高幹听说曹公率军前来，留下部将守卫壶关城，逃入匈奴，向单于求救，单于没有答应。曹公围困壶关城三个月，攻取壶关城。高幹逃往荆州，上洛郡都尉王琰逮捕并诛杀高幹。

当年秋天八月，曹公东征海贼管承，进抵淳于县，派遣乐进、李典攻破海贼，管承败走海岛。曹公割去东海郡的襄贲县、郯县、戚县，划入琅琊郡，撤销昌虑郡。^[63]

[63]《魏书》记载：建安十一年十月乙亥日，曹公下令：“治世御众，建立辅弼，要警惕阳奉阴违，《诗经》讲：‘听用我谋，庶无大悔’，这正是君臣孜孜以求也。我担此重任，常常担心会失察，多年以来，没有听到过嘉言良谋，是我不能广开言路吗？从今以后，将军幕府诸掾属治中、别驾，要在每月初一各自检讨所负责任是否还有过失，我要亲自检查。”

辽东三郡及乌丸趁着天下大乱之际，攻破幽州，掳掠汉民十余万户。袁绍立乌丸首领为单于，把袁氏族人的女儿当作自己的女儿，嫁给乌丸首领为妻子。辽西郡乌丸蹋顿单于最强大，也最受袁绍信任，袁尚兄弟于是决定投奔蹋顿，袁氏兄弟与乌丸多次入塞，危害边郡汉民。曹公欲亲自北伐，首先挖掘河渠，从滹沱河引入泒水，起名叫“平虏渠”；又从泃河口挖掘河渠，引入潞河水，起名叫“泉州渠”，与大海相通。

建安十二年春天二月，曹公从淳于县返回邺城。丁酋日，曹公下令：“我兴起义兵，除暴禁乱，至今已有十九年，所战必克，这些都是我的功劳吗？是贤者士大夫共同努力的结果。天下虽然尚未平定，我应该与贤者士大夫一起，共同努力；专享征伐之功，我何以心安？幕府掾史，尽快评定功劳，予以封赏。”于是，大封功臣二十余人，全部封为列侯。其余者，按照功绩大小受封，免除在战争中死难者功臣遗孤的赋敛，封赏功臣，多少不等。^[64]

[64]《魏书》记载：曹公命令：“在往昔，赵奢、窦婴作为名将，接受赏赐千金，拿到手后，全部散发给手下将士，因此才能够建立大功，永世流芳。每当我读到这些史书，未尝不仰慕古代名将的人品。我与诸将及士大夫共同经历戎事，幸赖贤者不吝赐教，群士不遗余力，才能够夷险平乱，我不能窃据尊位，独领赏赐，享受封邑三万户。追思窦婴散金之义，将我得到的赏赐，分送予租田的农民，以及跟随我征战的诸将、掾属及原戍守陈、蔡者，以此酬劳，答谢诸位的功劳，不敢擅自享受恩惠。还要慰问死于战事将军的遗孤，以租税粮食慰问。如果年成好、粮食丰收、财用充足，租税俸禄收入将大部分用来与众人共同享用。”

曹公将要北伐辽东三郡及乌丸，诸将劝谏：“袁尚不过是一亡命之徒。夷狄素来贪婪，并无亲情可言，岂能为袁尚所用？如今，大军深入蛮荒之地，劳师远征，刘备一定会劝说刘表袭击许都。万一中途出现变故，恐怕悔之晚矣。”只有郭嘉认为刘表一定不会听刘备的谏言，劝谏曹公还是要北伐乌丸。当年夏天五月，曹公率领大军进抵无终县。当年秋天七月，遇上涨大水，沿海道路不通，田畴请求担任向导，曹公同意。曹公引军出卢龙塞，塞外的道路阻断，不能通行，曹军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过白檀，翻越平刚，途经鲜卑王庭，大军直指柳城。距离柳城二百里，乌丸已得知消息。袁尚、袁熙与蹋顿、辽西郡乌丸单于楼班、右北平郡乌丸单于能臣抵之等人，率领数万骑兵，迎战曹军。当年八月，曹公登上白狼山，与贼虏相遇，贼虏人数甚多。曹公辎重车辆落在后面，战士们披甲者很少，众将领皆有恐惧之色。曹公登高远望，看到贼虏阵容不整，于是下令，指挥军队冲击敌军。曹公派遣张辽担任先锋，贼虏随即瓦解，曹军斩杀乌丸蹋顿及名王以下无数，胡人、汉人投降者有二十余万口。辽东郡乌丸单于速仆丸及辽西郡、右北平郡乌丸首领丢下部众，与袁尚、袁熙逃往辽东郡，还剩下数千骑兵。当初，辽东郡太守公孙康，倚恃辽东距离朝廷遥远，及至曹公大败乌丸，有将领劝说曹公讨伐公孙康，可以将袁尚兄弟一举擒获。曹公答：“我正在等待公孙康斩杀袁尚、袁熙，并把首级送来，无须派兵征剿。”当年九月，曹公引军，从柳城返回，^[65]公孙康随即将袁尚、袁熙及速仆丸等人斩杀，把首级送予曹公。众将领不解，问曹公：“曹公撤军，而公孙康反而斩杀袁尚、袁熙，并送来首级，这是为何？”曹公答：“公孙康素来畏惧袁尚等人，如果我勠力征剿，他们反而会齐心合力，以对抗我军。我不再征剿，他们反而会自相残杀，势之必然也。”当年十一月，曹军撤至易水，代郡乌丸代行单于职事者普富卢、上郡乌丸代行单于职事者那楼，率领部下及名王，前来向曹公道贺。

[65]《曹瞒传》记载：当时，天气大寒，而且干旱，二百里内没有水源，军队粮食匮乏。战士们只好斩杀数千马匹，以充作军粮，又凿地三十余丈，才得以取水。在大军撤回时，曹公问此前谏言者，众人不知其故，人人畏惧。曹公皆予以厚赏，曰：“孤此前冒险征伐乌丸，乘危以存侥幸心理，虽然获胜，这是上天所佑也，故不可以为常理。诸君谏言，才是万安之计，是以赏赐。此后切勿害怕，遇事还要谏言。”

建安十三年春天正月，曹公返回邺城，挖掘玄武池，用以演练水师。^[66]朝廷撤销原三公官职，设置丞相、御史大夫。当年夏天六月，曹公担任丞相。^[67]

[66]肄，以四反。《三苍》曰：“肄，习也。”

[67]《献帝起居注》记载：献帝派太常徐璆当即授予曹公印绶。御史大夫府不再有御史中丞，设置长史一人。

《先贤行状》记载：徐璆，字孟平，广陵郡人。年少时，徐璆为官清廉，在朝中以正言直谏著称。历任任城郡、汝南郡、东海郡三郡太守，所在任上，教化风行，被征召，应当返回朝廷，为袁术所劫持。袁术僭越帝号，欲授予徐璆上公位，徐璆终不为袁术所屈。袁术死后，徐璆从袁术处得到传国玉玺，带在身上，送回朝廷，献帝拜徐璆为卫尉、太常；曹公担任丞相，欲将丞相位让与徐璆。

当年秋天七月，曹公南下讨伐刘表。八月，刘表病逝，刘表的小儿子刘琮即位，治所仍然设在襄阳，刘备驻扎在樊城。九月，曹公进抵新野，刘琮举荆州投降曹公，刘备逃往夏口。曹军进抵江陵县，曹公下令荆州吏民，从今以后，除旧迎新，重新开始。曹公按照荆州归降人员的能力、功绩，论功行赏，受封为列侯者有十五人，曹公任命刘表的大将文聘为江夏郡太守，令文聘继续统率本部人马，重用荆州名士韩嵩、邓义等人。^[68]益州牧刘璋向朝廷输送赋税，从益州调派人员补充朝廷的军队。当年十二月，孙权为帮助刘备，进攻合肥。曹公从江陵返回，讨伐刘备。曹军进抵巴丘县，曹公派遣张憙救援合肥。孙权听说曹军来到，遂撤军。曹公进抵赤壁，与孙权、刘备大战，曹军战事不利。军中暴发瘟疫，军中将士多有病死者，曹公引军撤回。刘备遂占领荆州江南诸郡。^[69]

[68]卫恒著《四体书势序》记载：上谷郡人王次仲善于写隶书，楷书从此而有书写法式。到了灵帝朝，喜欢楷书的人多起来，其中有许多大家，而师宜官写得最好。师宜官自矜其才能，每次写楷书，辄削出木简，用火烘烤其书札。梁鹄则在旁为其编列书版，同时劝其饮酒，等候师宜官大醉，而后窃其书札，梁鹄努力学习楷书，后来官至选部尚书。当时，曹公欲担任洛阳令，梁鹄担任北部都尉。梁鹄后来依附刘表。及至曹公收复荆州，曹公募求梁鹄，梁鹄恐惧，自缚前来拜谒曹公，曹公让梁鹄代理将军幕府司马，负责秘书工作，以书写楷书的专长来效力。曹公曾经把梁鹄书写的楷书悬挂在帐中，用钉子钉在墙壁上赏玩，认为梁鹄的书法超过师宜官。梁鹄，字孟黄，安定郡人。魏国宫殿的题署，皆梁鹄的书法。

皇甫谧著《逸士传》记载：汝南郡人王儁，字子文，年少时，王儁为范滂、许章所赏识，与南阳郡人岑晊的关系很好。曹公还是布衣时，特别欣赏王儁；王儁也认为，曹公有治世之才。及至袁绍与堂弟袁术丧母，归葬汝南郡，王儁与曹公相遇，当时，参加丧礼者有三万人。曹公悄悄对王儁讲：“天下将要大乱，为魁首者一定是此二人。欲兼济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先诛杀此二人，天下大乱，就起于今日。”王儁答：“如卿所言，能够济天下者，舍卿复谁？”相对而笑。王儁为人，外静而内明，不应州郡三府之召。公车征召，不到，在武陵郡避居，归附王儁者，有一百余家。献帝迁都许昌，征召王儁，任命为尚书，王儁又没有应召。刘表看到袁绍的势力很强大，暗中与袁绍勾结，王儁对刘表讲：“曹公，乃天下英雄，必能兴霸道，继承齐桓、晋文之功。而今将军释近而就远，如有一朝之急，遥望漠北之救，不亦难乎？”刘表不听。王儁享年六十四岁，在武陵郡以寿终，曹公听说后，异常哀伤，及至平定荆州，亲自临江迎丧，改葬于江陵。曹公上表，确定王儁为先贤。

[69]《山阳公载记》记载：曹公船舰被刘备焚烧，曹公引军撤退，从华容道撤军。路上泥泞，道路不通，又遇上刮大风，曹公命令所有的战士不顾疲劳负草填之，车骑才得以通过。战士疲惫，为人马所践踏，陷入泥中，死者甚众。曹军走出华容道，曹公大喜。诸将问曹公缘由，曹公答：“刘备是我的劲敌，但是计谋还有不足。如果早些放火，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刘备不久又放火，而曹军已去。

孙盛《异同评》道：《吴志》记载：刘备先破曹军，然后孙权攻打合肥；而《山阳公载记》记载：孙权先攻打合肥，此后才有赤壁之战。二者叙述不同，以《吴志》为准。

建安十四年春天三月，曹军撤回谯县，曹公建造轻舟，训练水军。当年秋天七月，曹军从涡河进入淮河，曹军出肥水，驻扎在合肥。辛未日，曹公下令：“近年以来，我军多次远征作战。遇上瘟疫暴发，将士因病死亡，不能返回家乡。家人不能团聚，哀怨之声不绝于耳。百姓流离失所，仁者对此岂能无动于衷？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颁布此令，死者家眷缺少产业，不能谋生自活者，当地政府不得停止口粮供应，当地县长、县吏要到家中抚恤慰问，遵照此令执行。”曹公在扬州配置郡县官员，在芍陂开垦农田，施行屯垦。当年十二月，曹公返回谯县。

建安十五年春天，曹公下令：“自古以来，受命的帝王及中兴的帝王，何尝不是得到贤臣辅佐才能获取成功？帝王与君子共同治理天下！得到的贤臣，从民间闾巷走出，还是侥幸遇上，抑或是努力访求的结果？如今，天下还未安定，正是求贤若渴之时。‘孟公绰在赵国、魏国能够发挥其才干，在滕国、薛国担任大夫就难以发挥其作用。’如果一定是廉洁人士才能被擢拔任用，那么，齐桓公又怎能创立霸业？今天，天下是否仍有布衣，身怀绝技，犹如姜太公在渭水垂钓的贤者；是否有像陈平那样盗嫂受金，只是还未遇到明主的贤者？我希望有两三个这样的贤者，愿意出来辅佐我，以弥补我自身的浅陋、不足。你们要唯才是举，我一定会予以重用。”当年冬天，曹公建造铜雀台。^[70]

[70]《魏武故事》记载：曹公十二月己亥日下令：“孤当初被举荐为孝廉，年龄很小，自以为并非岩穴知名士人，担心被海内士人认为是凡愚之辈，欲担任一个郡的太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当世士人明白孤。当初在济南郡，孤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逆宫中诸常侍，孤又想，这样会为豪强所怨愤，担心为家族招致祸殃，故以有病辞职。辞去官职后，孤年纪尚少，环视同僚中有五十岁的官员不肯称老，内心又有想法。在此之后，又过去二十年，孤等待天下太平，愿与同岁人被举荐者相同，能够四季返回家乡，在谯县东五十里处建造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断绝宾客往来，然而不能尽如孤意。后来，孤又被征召，拜为都尉，改任典军校尉，孤意欲再为国家讨贼立功，望能够受封为列侯，担任征西将军，然后在墓碑上题写‘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这是孤的志向。恰逢董卓之难，兴起义兵。在当时，孤聚集兵力，只希望多多益善，然而又常常打败仗，损失惨重。兵贵精，而不在多；所以然者，多兵意盛，与强敌相争，结果更为祸始。故汴水之战，孤仅有数千人马，后来回到扬州，再招募士兵，也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再后来，孤兼领兖州牧，大破黄巾军，精选三十万，编入军队。袁术在九江僭越帝号，下皆称臣，为阙门起名字叫‘建号门’，衣被皆用天子之制，两妇人一开始就争夺皇后位。袁术一意孤行，志计已定，有人劝袁术，干脆即帝位，露布天下，袁术回答：‘曹公尚在，未可也。’再后来，孤讨伐袁术，擒获其四员大将，俘虏其部下甚多，遂使得袁术计穷力竭，最后发病而死。及至袁绍占据河北，兵强势众，孤自知势力不敌袁绍远矣，但是，孤决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功名垂于后世。幸而打败袁绍，斩杀其二子。还有，刘表自以为是宗室，包藏祸心，乍前乍后，以观世事，占据荆州，孤又收复荆州，遂平定天下。孤身为宰相，人臣至贵已极，意望已过矣。今孤讲这些，若为自大，欲人尽言，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孤，不知当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孤强盛，而且以孤的性情，孤从来不相信所谓天命，只担心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齐桓、晋文之所以垂盛名，直至今日，以其兵势强大，犹能侍奉周室。《论语》云：‘三分天下有其二，周室依然服事殷室，周室之德可谓至德矣。’贵在能以大事小。在往昔，乐毅出奔赵国，赵王欲与乐毅图谋燕国，乐毅伏地垂泣，回答赵王：‘臣事燕昭王，犹如事大王；臣若获罪，放在他国，没世而已。不忍再图谋赵国之徒隶，更何况昭王的后嗣？’胡亥诛杀蒙恬，蒙恬说：‘自从我的先人及其子孙，积信于秦国，有三世矣；而今，臣率领精兵三十余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而，臣自知必死，而坚守道义，不敢辱没先人之教导，而忘却先王也。’孤每当读到此二人的文章，未尝不怆然流涕。孤的祖父直至孤自身，皆受到朝廷亲重之任，可谓见信者矣，以及儿子曹丕兄弟，过于三世矣。孤并非对诸君唠叨这些，常以此话告诉妻妾，皆令她们深知此意。孤对她们讲：‘在我万年之后，你们皆当出嫁，欲令传布我的心思，使世人皆知之。’孤此言皆肺腑之言。之所以勤勤恳恳，袒露心腹，是看到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担心他人不信之故。然而，欲使孤就这样轻易放弃兵权，归还孤所掌握的朝廷大权，回到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为何？孤诚恐一旦脱离军队，必定为人所害。既为子孙考虑，也想到自己败亡，则国家危殆，是以不敢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以不得已而为之。朝廷恩封孤的三个儿子为侯爵，孤坚决辞让，不肯接受，今天又欲受之，非欲以此为荣，实欲以此为外援，作为万安之计。介子推逃避晋文公的分封、申包胥逃避楚王的封赏，孤每当读到这些，未尝不放下书本，叹息不已，借以自省也。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擒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一旦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然而孤受封，兼有四县，享受食邑三万户，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交还阳夏县、柘县、苦县三县二万户，只享受食邑武平县一万户，且以此举措减少谤议，稍微减少对孤的责难。”

建安十六年春天正月，^[71]献帝诏命，任命曹公的嫡长子曹丕为五官中郎将，安排将军幕府官属作为丞相的副手。太原郡人商曜等在大陵县反叛，曹公派遣夏侯渊、徐晃攻破大陵县。张鲁占据汉中，当年三月，曹公派遣钟繇讨伐张鲁。曹公派遣夏侯渊等将领，从河东郡出兵，与钟繇会合。

[71]《魏书》记载：庚辰日，天子诏命：减去曹公食邑五千户，分出所辞让的三县一万五千户，封赏曹公的三个儿子，曹植为平原侯，曹据为范阳侯，曹豹为饶阳侯，各享受食邑五千户。

当时，诸将驻扎在关中者怀疑钟繇欲袭击关中，马超与韩遂、杨秋、李堪、成宜等人反叛。曹公派遣曹仁讨伐马超等。马超驻扎在潼关，曹公敕令诸将：“萧关以西士兵，作战勇敢、精悍，可坚壁固守，暂勿与马超接战。”当年秋天七月，曹公率军西征，^[72]与马超等人隔着潼关，双方对峙。曹公当面牵制马超，派遣徐晃、朱灵等将领，乘夜色渡过蒲坂津，在黄河以西扎下营寨。曹公从潼关北渡过黄河，大军还未渡河完毕，马超率军杀来。校尉丁斐见势不妙，将牛马赶开，引诱马超。马超军队将士争先恐后，抢夺牛马。曹军成功渡河，^[73]沿着黄河修筑甬道，向南推进。马超撤退，占据渭河口抵抗。曹公于是多设疑兵，暗中用舟船载运曹军进入渭河，在河上架设浮桥，趁着夜色，曹军分兵在渭河南岸扎下营寨。马超乘夜色偷袭曹营，曹军伏兵骤起，痛击马超军。马超等驻扎在渭河南岸，派遣信使，请求曹公以黄河为界，割黄河以西求和，曹公没有答应。当年九月，曹公进军，渡过渭河。^[74]马超等多次向曹军挑战，曹公没有应战；马超又请求割地，并且送儿子到许都充当人质，曹公采用贾诩的计策，佯装答应。韩遂请求与曹公相见，曹公与韩遂的父亲同年被举荐为孝廉，又与韩遂是同辈人，在马上，二人交谈甚欢，并不谈及军事，只是谈些京师过去的旧友，二人拊手欢笑。韩遂返回营寨，马超问韩遂：“公今天与曹操谈些什么？”韩遂回答：“没有谈什么。”马超更加怀疑。^[75]又有一天，曹公送给韩遂的书信中有许多地方涂改，犹如韩遂自己涂改；马超越发怀疑。曹公与马超约定，克日会战，曹公先以轻骑兵挑战马超，双方交战很久，此时，曹军虎贲骑兵杀出阵来，两面夹击，大破马超军，斩杀成宜、李堪等将领。韩遂、马超等撤回凉州，杨秋逃往安定郡，关中遂得以平定。诸将有人问曹公：“当初，马超守卫潼关，渭河北岸空虚，曹公不从黄河以东进攻右冯翊，反而隔着潼关与马超对峙，经过数日，而后北渡，这是为何？”曹公答：“马贼镇守潼关，如果我军从黄河以东渡河，马贼必然引军守卫黄河渡口，我军将难以渡河至黄河以西；我把大军放置在潼关正面，马贼必然倾尽全力，把守南面，黄河以西的守备必然空虚，我派二位将军渡过黄河向西，而后引军向北，马贼不能与我军争夺黄河以西，这是二位将军的功劳。我军将辎重车辆连接起来，树立栅栏作为甬道向南，^[76]既向马超展示我军不可战胜，同时向马超示弱。我军渡过渭河，修筑壁垒坚守，马贼挑战，我军拒不应战，以此为骄兵之计；因此，马超不能攻破壁垒，转而请求割地求和。我顺着马超的意思，佯装答应。之所以顺着马超的意思，是为了趁马超不备之际，我军蓄势待发，一击可制敌于死命，此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法之变化，并非一道也。”当初，马超每派出一支部队挑战，曹公就会面露喜色。及至马超兵败之后，诸将问其原因，曹公回答：“关中地方很大，如果马超分兵，各据险要，我军征剿，将会旷费时日，没有一二年，不能克敌制胜。而今马超倾尽全部兵力来攻，其部众虽然很多，彼此之间，不相归服，军无主帅，一举可歼灭之，取得胜利较易，我因此而高兴。”

[72]《魏书》记载：议者多言：“关西兵强，熟悉长矛，非精选前锋，则不可以抵挡。”曹公对诸将讲：“战在我，非在贼也。贼虽熟悉长矛，将使其不得行刺，诸君但观之耳。”

[73]《曹瞒传》记载：曹公将要渡河，前队正在渡河，马超等掩杀过来，曹公依然端坐，默然不起。张郃等看见事情紧急，共同引导曹公坐入船中。河水湍急，开始渡河，大船漂流四五里，马超等骑着马，追射曹公，矢下如雨。诸将看见，担心曹军将败，不知曹公所在，皆惶恐不安，及至看见曹公，乃悲喜交加，有人流涕。曹公大笑，曰：“今日几乎为小贼所困！”

[74]《曹瞒传》记载：当时，曹军每有一条船渡过渭河，就被马超的骑兵追杀，军营建不起来，地上又多沙，不能修筑壁垒。娄子伯劝说曹公：“今日大寒，可以起沙为城，用水灌之，可一夜而成。”曹公采纳谏言，用很多缣囊运水，夜晚渡过的曹军建城，第二天天明，城已经建成，由是曹军全部渡过渭河。有人怀疑是在九月，水还不能结冰。裴松之按：《魏书》载：曹军八月进抵潼关，闰八月，北渡黄河。这一年是闰八月，至此，天气当然大寒！

[75]《魏书》记载：曹公后日再次与韩遂等相见，在马上对话，诸将曰：“公与贼虏马上对话，不宜轻易脱身，可用木行马以为防御。”曹公然之。韩遂来见曹公，二人在马上相拜，秦人、胡人看到者，前后重重叠叠，曹公笑着对贼人讲：“你们想看曹公吗？曹公也和你们一样，是人呀，并非有四目两口，只是多智耳！”胡人前后观看。又排列铁骑五千，为十重军阵，精光耀日，贼人越发恐惧。

[76]裴松之按：汉高祖二年，高祖与楚王大战荥阳，在京邑、索邑之间对峙，高祖修筑甬道，连通黄河，以获取敖仓的粮食。应劭曰：“担心敌军抄掠辎重，故修筑墙垣如街巷也。”今日魏武帝不修筑墙垣，但连车树栅，以捍卫两面。

当年冬天十月，曹军从长安以北围剿杨秋，围困安定郡。杨秋投降曹公，曹公又恢复其爵位，让杨秋留任，继续治理百姓。^[77]当年十二月，曹公从安定郡撤军，留下夏侯渊驻扎在长安。

[77]《魏略》记载：杨秋，黄初年间，担任讨寇将军，享受特进位，受封为临泾侯，以寿终。

建安十七年春天正月，曹公返回邺城。献帝诏命曹公，上朝赞拜，不称名字，入朝不趋步行走，可带剑、穿鞋上殿，犹如萧何当年。马超余部梁兴等人驻扎在蓝田，曹公派夏侯渊打败梁兴，平定蓝田。曹公割去河内郡的汤阴县、朝歌县、林虑县，东郡的卫国、顿丘县、东武阳县、发干县，钜鹿郡的廮陶县、曲周县、南和县，广平郡的任城县，赵国的襄国县、邯郸、易阳县，以扩充魏郡。

当年冬天十月，曹公征伐孙权。

建安十八年春天正月，曹军进抵濡须口，曹公攻破孙权的江西大营，擒获孙权的都督公孙阳，而后引军撤回。献帝诏书，合并十四州，重新划分九州。当年夏天四月，曹公回到邺城。

当年五月丙申日，献帝派御史大夫郗虑持符节，策命曹公为魏公，^[78]策书如下：

朕以不德，继承大统。年少时，朕即遭逢丧乱，被迫西迁长安，颠簸于唐、卫。在当时，若缀旒然，^[79]宗庙祭祀，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华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我高祖之圣业，即将坠落于地。朕夙兴夜寐，惨怛于心，曰：“唯祖唯父，股肱大臣，^[80]谁能挺身而出，辅佐朕躬？”上天感动，派来丞相曹氏，护佑我汉室，挽救于危难，朕才有了依靠。如今，朕要授君以威名，举行典礼，请聆听朕的诏命。

在往昔，董卓兴起国难，崤山以东，州牧、郡守纷纷起兵以襄助王室，^[81]君率先奋进，喋血于沙场，这是君忠诚于本朝之义举。后来，黄巾军猖獗肆虐，侵犯我三州土地，祸及平民。君又率领军队，剿灭黄巾军，平定东郡，这是君的一件大功。韩暹、杨奉在朝中专权，祸乱朝纲，君派兵讨伐，铲除乱贼。之后，君帮助朕迁都许昌，重新建造京城，设置朝廷百官，恢复宗庙祭祀，不失旧物，天地鬼神终获血食，这是君的又一大功。袁术僭越帝号谋逆，在淮南纵兵掳掠，然而忌惮汉室威灵，君以雄才大略，在蕲阳之役斩杀桥蕤，威震南迈，袁术崩溃，这是君的又一大功。君回戈东征，吕布就戮，乘辕将返，张杨丧命，眭固伏罪，张绣臣服，这也是君的大功。袁绍悖逆，祸乱天常，危害社稷，依恃其兵多将广，称凶于河北。当此之时，王师兵少，天下寒心，莫有固志，君执大节，精贯白日，奋其武威，运其神策，对峙官渡，大歼丑类，^[82]拯救我国家于危坠，此乃君之大功。济师洪河，拓定四州，袁谭、高幹，咸枭其首，海盗奔迸，黑山顺轨，此又是君的大功。乌丸三种，祸乱二代，袁尚因之，逼据塞北，束马悬车，一征而灭，这又是君的大功。刘表悖逆，不奉贡职，王师首路，威风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这又是君的大功。马超、成宜，同恶相济，占据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献馘万计，遂定边境，抚和戎狄，这又是君的大功。鲜卑、丁零，重译而至，箄于、白屋，请吏率职，这又是君的大功。君有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叙海内，宣美风俗，旁施勤教，恤慎刑狱，吏无苛政，民无怀慝；敦崇帝族，表继绝世，旧德前功，罔不咸秩；虽伊尹功劳上达于皇天，周公德政光耀于四海，仿之不如也。

朕听说，先王并建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宠章，备其礼物，所以藩卫王室，左右厥世也。其在周成王，管、蔡不静，惩难念功，乃使邵康公赐予齐太公履权力，东至于大海，西至于黄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世祚太师，以表东海；爰及周襄王，亦有楚人不供王职，又命晋文公登为霸主，赐以二辂车、虎贲武士、 钺、秬鬯、弓矢，大启南阳，世作盟主。故周室之不坏，系齐、晋二国是赖。今君称丕显德，明保朕躬，奉答天命，导扬弘烈，缓爰九域，莫不率俾，^[83]功高于伊尹、周公，而赏卑于齐桓、晋文，朕甚不安焉。朕以眇眇之身，托于兆民之上，永思厥艰，若涉渊冰，非君攸济，朕无任焉。今以冀州之河东、河内、魏、赵国、中山、常山、钜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为魏公。赐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以建立社稷。昔日在周室，毕公、毛公入为卿佐，周公、邵公作为朝廷太师、太保，出为二伯，内外之任，君实宜之，其以丞相兼领冀州牧如故。又加君九锡，其敬听朕命。以君经纬礼律，为民轨仪，使安职业，无或迁志，是用赐君大辂车、戎辂车各一，玄牡二驷。君劝分务本，穑人昏作，^[84]粟帛滞积，大业唯兴，是用赐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敦尚谦让，俾民兴行，少长有礼，上下咸和，是用赐君轩悬之乐器，六佾之舞。君翼宣风化，爰发四方，远人革面，华夏充实，是用赐君朱户以居。君研其明哲、思帝所难，官才任贤，群善必举，是用赐君纳陛以登。君秉国之钧，正色处中，纤毫之恶，靡不抑退，是用赐君虎贲武士三百人。君纠虔天刑，章厥有罪，^[85]犯关干纪，莫不诛殛，是用赐君 钺各一。君龙骧虎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是用赐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温恭为基，孝友为德，明允笃诚，感于朕思，是用赐君秬鬯一卣，珪瓒副焉。魏国置丞相以下群卿百官，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往钦哉，敬服朕命！简恤尔众，时亮庶功，用终尔显德，对扬我高祖之休命！^[86]

[78]《续汉书》记载：郗虑，字鸿豫，山阳国高平县人。年少时，郗虑向郑玄学习儒学，建安初年，在宫中担任侍中。

虞溥著《江表传》记载：献帝曾经召见郗虑和少府孔融，问孔融：“鸿豫有何优点？”孔融答：“可与其谈论文学，不可授予实权。”郗虑举起笏板，说：“孔融此前担任北海国相，政散民流，他的实权又在何处！”遂与孔融相互揭露短处，以至于二人不睦。曹公写信给孔融，为二人和解。郗虑从光禄勋改任大夫。

[79]《公羊传》记载：“君若赘旒然。”何休云：“赘犹缀也。旒，旗旒也。以旒譬喻，意思是为他人所执持的东西也。”

[80]《文侯之命》记载：“亦唯先正。”郑玄云：“先正，先臣。意思是公卿大夫。”

[81]《左氏传》记载：“诸侯释位以闲王政。”服虔曰：“言诸侯释其私政，而辅佐王室。”

[82]《诗经》记载：“致天之届，于牧之野。”郑玄云：“届，极也。”《洪范》记载：“鲧被殛死。”

[83]《尚书·盘庚》记载：“绥爰有众。”郑玄曰：“爰，于也，安隐于其众也。”

《君奭》记载：“海隅出日，罔不率俾。”率，循也。俾，使也。四海之隅，日出所照，无不循度而可使也。

[84]《尚书·盘庚》记载：“堕农自安，不昏作劳。”郑玄云：“昏，勉也。”

[85]“纠虔天刑”语出自《国语》，韦昭作注解：“纠，察也。虔，敬也。刑，法也。”

[86]《后汉书》记载：尚书左丞潘勖。潘勖，字元茂，陈留郡中牟县人。

《魏书》记载：曹公命令：“孤享受九锡，广开疆土，职务相当于周公。汉室曾有八位异姓王，与高祖俱起于布衣，奠定王业，其功劳至大，孤岂能与之相比？”前后三次辞让。于是，中军师王凌谢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钟繇、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平虏将军华乡侯刘勋、建武将军清苑亭侯刘若、伏波将军高安侯夏侯惇、扬武将军都亭侯王忠、奋威将军乐乡侯刘展、建忠将军昌乡亭侯鲜于辅、奋武将军安国亭侯程昱、太中大夫都乡侯贾诩、军师祭酒千秋亭侯董昭、都亭侯薛洪、南乡亭侯董蒙，关内侯王粲、傅巽，祭酒王选、袁涣、王朗、张承、任藩、杜袭，中护军国明亭侯曹洪、中领军万岁亭侯韩浩、行骁骑将军安平亭侯曹仁、领护军将军王图，长史万潜、谢奂、袁霸等劝进，曰：“自从三代以来，胙臣以封土，受命中兴之业，封国藩臣，辅佐王室，皆所以褒功赏德，为国家藩卫也。臣等以为，天下大乱，群凶并起，颠越跋扈之险，不可胜言。明公奋身搏命，以徇其难，诛杀二袁篡盗之逆，灭亡黄巾贼乱之类，殄灭乌丸首逆，芟拨荒秽，沐浴霜露二十余年，有史书以来，未有若此功者。在往昔，周公继承周文、周武之基业，接受辅佐成王之命，高枕墨笔，拱揖群后，商、奄之勤，不过二年，吕望有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形，据八百诸侯之势，暂把旄钺，一时指麾，然而，皆大启土宇，跨州兼国。周公有八个儿子，皆享受封国，成为侯伯，白牡骍刚，郊祀天地，典策备物，拟则王室，荣章宠盛，有如此之宏伟也。及至汉室拥有天下，佐命之臣，有张耳、吴芮，其功劳至薄，也接受封国，连城开地，南面称孤。此皆明君达主行之于上，贤臣圣宰受之于下，（夏商周）三代令典，汉帝明制。而今比较功劳，则甚于周公、吕尚，按照功绩，则张耳、吴芮功绩甚小，若论制度，则齐、鲁为重，若言领地，则长沙国为多；然则魏国之受封，九锡之荣，况于旧赏，犹怀玉而被褐也。且列侯诸将，幸攀龙骥，得窃微劳，佩紫怀黄，盖以百数，亦将因此传之于万世，而明公独辞让封赏于上，将使臣下心怀不自安，上违圣朝欢心，下失冠带至望，忘却辅弼之大业，信用匹夫之细行，荀攸等人，恐惧不安。”于是曹公敕令，下不为例，但只接受魏郡。荀攸等再次劝谏：“伏见魏国初封，圣朝考虑详备，稽谋群臣，然后策命；而明公久违皇上旨意，不能奉承大礼。今既然吕虔奉诏命，应该顺应群望，又欲辞多得少，让九受一，使得汉朝之赏不行，而荀攸等之奏请未许也。在往昔，齐、鲁之封国，直至东海，疆域井赋，四百万家，基隆业广，易以立功，故能成就翼戴之勋，建立一匡之绩。今魏国虽有十郡之名，犹减于曲阜，计其户数，不能参半，以藩卫王室，立垣树屏，犹未足也。且圣上观览亡秦无辅佐之祸，警惕曩日震荡之艰，托建忠贤，废坠是为，愿明公恭敬奉承帝命，不再拒绝。”曹公这才受命。

《魏略》记载：曹公上书谢恩：“臣蒙受先帝厚恩，位至郎署，臣秉性疲怠，意望毕足，非敢希望高位，庶几显达。正逢董卓在朝中作乱，臣义当死难，故敢奋身搏命，摧锋率众，遂值千载之运，奉役目下。当二袁炎势沸腾，侵侮之际，陛下与臣寒心同忧，顾瞻京师，进受猛敌，常担心君臣俱陷虎口，诚不自意能够保全首级。幸赖祖宗神灵护佑，夷灭丑类，得使微臣窃名其间。陛下加恩，授以丞相位，封爵宠禄，丰大弘厚，生平之愿，实不敢期望也。口与心计，幸且待罪，保持列侯，遗留给子孙，自托圣世，永无忧困。不意陛下乃发盛意，开国备锡，以贶愚臣，封国地比齐、鲁，厚礼形同藩王，臣无功劳，不能蒙受如此厚赏。归情上闻，不蒙听许，严诏切至，诚使臣心俯仰逼迫。伏自唯省，列在大臣，命制王室，身非己有，岂敢自私？遂其愚意，亦将黜退，令就初服。今奉疆土，备数藩翰，非敢远期，虑有后世；至于父子相誓终身，灰躯尽命，报答厚恩。天威在颜，悚惧受诏。”

当年秋天七月，曹公修建魏国社稷宗庙。献帝聘娶曹公的三个女儿为贵人，年少者暂时留在魏国，等待年龄稍大。^[87]当年九月，曹公建造金虎台，凿通沟渠，引来漳河水，流入白沟，以通黄河。当年冬天十月，曹公将魏郡分为东西两部，设置都尉。当年十一月，魏国设置尚书、侍中、六卿。^[88]

[87]《献帝起居注》记载：献帝派使者代理太常大司农安阳亭侯王邑，持符节，带着玉璧、帛、玄 、绢五万匹到邺城，纳聘，戴甲随行者五人，皆以议郎代行大夫职事，副使一人。

[88]《魏氏春秋》记载：曹公任命荀攸为尚书令，凉茂为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jì）、和洽为侍中。

马超在汉阳郡，倚恃羌人、胡人襄助，袭扰内地。氐人首领千万背叛朝廷，响应马超，驻扎在兴国。曹公派遣夏侯渊讨伐氐人。

建安十九年春天正月，献帝在籍田举行耕种礼。南安郡人赵衢、汉阳郡人尹奉等讨伐马超，杀了马超的妻子、儿女，马超投奔汉中郡。韩遂迁至金城郡，来到氐人首领千万部，率领一万余羌胡骑兵，与夏侯渊大战。夏侯渊与韩遂接战，大败韩遂，韩遂撤退至西平县。夏侯渊与诸将攻打兴国，在兴国屠城。朝廷撤销安东郡、永阳郡。

安定郡太守毌丘兴将要赴任，曹公告诫毌丘兴：“羌胡欲与中原通使往来，应该先派人出使朝廷，切莫派人先去。切记，善人难得，以免派去的使者教唆羌胡，提出非分要求，借此获利；如果不答应，则会使得羌胡对朝廷失望，答应要求，恐怕又无益于朝廷。”毌丘兴到任，派遣校尉范陵至羌中，范陵果然教唆羌人奏请朝廷，让范陵担任属国都尉。曹公说：“我早就预料到，我并非圣人，只是这样的事经历得太多了。”^[89]

[89]《献帝起居注》记载：献帝派代理太常职事大司农安阳亭侯王邑与宗正刘艾皆持符节，戴甲随行者五人，带着束帛驷马，还有给事黄门侍郎、掖庭丞、中常侍二人，从魏国迎接二位贵人。二月癸亥，献帝又在魏公宗庙授予二贵人印绶。甲子前往魏公的宫殿延秋门拜谒，迎接贵人上车。魏王派遣郎中令、少府、博士、御府乘黄厩令、丞相掾属护送贵人。癸酉，二贵人至洧仓中，献帝派遣侍中丹率领冗从虎贲，前后络绎不绝，前往迎接贵人。乙亥，二贵人入宫，御史大夫、中二千石官员率领大夫、议郎，在殿中集会，魏国二卿及侍中、中郎二人，与汉室公卿一起参加献帝的宴请。

当年三月，献帝诏命，魏公的位置在诸侯王以上，授予魏公金玺、赤绂、远游冠。^[90]

[90]《献帝起居注》记载：献帝派左中郎将杨宣、亭侯裴茂，持符节，授予曹公金印、紫绶。

当年秋天七月，曹公讨伐孙权。^[91]

[91]《九州春秋》记载：参军傅幹谏言：“治理天下之大策，有两条，文武之道；用武则先威，用文则先德，威德足以相济，而后王道备矣。在以往，天下大乱，上下失序，明公用武讨伐，十平其九。今日未承王命者，东吴与西蜀，东吴有长江之险，西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服，易以德怀。愚臣以为，可以暂且按下甲兵，息军养士，分土定封，论功行赏，这样做，则内外之心巩固，有功者劝赏，而天下知制矣。然后兴建学校，以引导其善性，助长其义节。曹公神武，震于四海，若修文以济之，则普天之下，莫不信服矣。而今举十万之众，困顿于长江之滨，若贼虏负险深藏，则士马不能逞其能，奇变无所用其权，则大威有屈，敌心未能服矣。唯明公思考虞舜帝舞干戚之义，全威养德，以道制胜。”曹公不听，此次出征，无功而返。傅幹，字彦材，北地郡人，担任丞相府仓曹属吏，在任上去世。傅干有儿子叫傅玄。

当初，陇西郡人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在枹罕县聚集徒众，建立纪元年号，设置百官，历时三十余年。曹公派遣夏侯渊从兴国县出发，讨伐宋建。

当年冬天十月，夏侯渊在枹罕屠城，斩杀宋建，平定凉州。

曹公从合肥返回。

当年十一月，伏皇后此前写信给父亲原屯骑校尉伏完。信中讲：献帝因为董承为曹公所杀，怨恨曹公；伏皇后对曹公极为愤恨，事情不密，被曹公查获；曹公逼迫献帝废黜伏皇后，杀了伏皇后，连带伏皇后的兄弟一起杀害。^[92]

[92]《曹瞒传》记载：曹公派遣华歆带兵闯入宫殿，收捕伏皇后。当时，伏皇后关闭宫门，藏在夹壁中。华歆砸烂宫门，凿破夹壁，将伏皇后从夹壁中拖出。献帝与御史大夫郗虑坐在大殿上，伏皇后披头散发，光着脚从献帝面前走过，拉着献帝的手，哀求道：“不能救救我吗？”献帝说：“我还不知将命丧何时啊！”献帝看着郗虑，讲：“郗公，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伏皇后遂被杀害，伏完及宗族被杀者有数百人。

十二月，曹公抵达孟津。献帝诏命，曹公可以设置旄头仪仗，魏国宫殿可以摆设钟 。乙未日，曹公下令：“有德行的士人，未必都能积极进取；有进取之心的士人，也未必都有德行。陈平笃守德行吗？苏秦恪守信义吗？然而，陈平为奠定汉室宏业，立下殊功；苏秦帮助弱燕变成强国。由此看来，士人也有不足之处，岂可因噎废食？有关官员要懂得这些道理，不遗忘淤滞在民间的士人，在职官员就不敢尸位素餐。”曹公又说：“刑罚，关乎百姓的性命。掌管刑狱的官员，是否用非其人？一旦把判决生死的大权交予他们，我真的有些担心。选择通晓法律又明辨事理之人，担任执法官员，掌握刑法用典。”曹公设置理曹掾。

建安二十年春天正月，献帝立曹公的二女儿为皇后。朝廷撤销云中郡、定襄郡、五原郡、朔方郡，把每个郡合并为一个大县，四郡合并为一个大郡，改名为新兴郡。

当年三月，曹公西征张鲁，到达陈仓，将要率领大军从武都郡进入氐人地区。氐人阻塞道路，曹公派遣张郃、朱灵等将领，攻破氐人的堡垒。当年夏天四月，曹公从陈仓出大散关，大军进抵河池县。氐王窦茂率领一万余人，依恃险关要塞，不肯投降。当年五月，曹公在氐人居住地域大肆屠杀。西平、金城守将曲演、蒋石等人，共谋斩杀韩遂，把韩遂的首级送予曹公。^[93]当年秋天七月，曹公抵达阳平关。张鲁的弟弟张卫与部将杨昂等人，据守阳平关，沿着山梁筑城十余里。曹军攻打，不能取胜，曹公引军撤退。张鲁军看到曹军撤退，其守军戒备松弛。曹公暗中派遣解剽、高祚等将领趁着夜色袭击，大败张鲁军，斩杀张鲁部将杨任，进攻张卫，张卫连夜遁逃，张鲁军崩溃，逃奔巴中。曹军进入南郑，尽行缴获张鲁府库留下的珍宝。^[94]巴中、汉中随后投降曹公。朝廷恢复汉宁郡为汉中郡；又划出汉中郡的安阳县、西城县，设立西城郡，安排太守；划分出锡县、上庸县，设置上庸郡，安排都尉治理。

[93]《典略》记载：韩遂，字文约，当初与同郡人边章在西部享有盛名。边章担任督军从事。韩遂带着计簿吏前往京师，何进早就听说过韩遂的大名，特别予以召见。韩遂劝说何进诛杀宫中宦官，何进不听，韩遂随后返回西部。恰逢凉州人宋扬、北宫玉等造反，何进推举边章、韩遂为主帅，边章不久病逝，韩遂被宋扬等劫持，不得已，韩遂跟着一起造反三十二年，直至去世，享年七十余岁。

刘艾著《灵帝纪》记载：边章，又名边元。

[94]《魏书》记载：魏军从武都山前进上千里，穿越险阻，军人非常辛苦；曹公于是大飨全军，全军将士莫不忘记疲劳。

当年八月，孙权围困合肥，张辽、李典打败孙权。

当年九月，巴郡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95]率领巴郡夷民、賨民投降曹公，朝廷将巴郡分为东西两郡，以朴胡为巴东郡太守，以杜濩为巴西郡太守，皆封为列侯。献帝诏命曹公按照制度有专断权力，可以在封国内封赏诸侯，在封国内可以拜太守、国相。^[96]

[95]孙盛注明：朴音浮。濩音户。

[96]孔衍著《汉魏春秋》记载：天子以曹公典任于外，临事之赏，或应尽速办理，乃命曹公可以按照制度封拜诸侯、郡守、国相。献帝下诏：“军国之大事，在于赏罚，用以劝善惩恶、宜不旋时，故《司马法》曰：‘赏不逾日。’欲民众尽快得到封赏，用以为善之利也。昔日汉室中兴，邓禹入关，按照制度，拜军祭酒李文为河东郡太守；来歙按照制度，拜高峻为通路将军，观察其本传，皆非先请示，临时刻印也。在当时，世祖圣明，懂得权变通达，有所损益，因此说，所用尽快，以示威怀恩，而建立鸿勋也。《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专命之权，苟所以利社稷、安国家而已。况君秉任二伯，师尹九有，实征夷夏，军行藩甸之外，得失于须臾之间，停止赏赐，以等待诏命，则会淤滞世务，固非朕之所图也。从今以后，临事所断，当加宠号者，其便刻制印章假授，咸使忠义之臣得到勉励，勿有所疑。”

当年冬天十月，朝廷设置“名号侯”及五大夫爵，加上原来的列侯、关内侯，爵位分为六等，以褒赏军功。^[97]

[97]《魏书》记载：朝廷设置“名号侯爵”，分为十八级；“关中侯爵”，分为十七级，皆授予金印紫绶。又设置“关内、外侯”，分为十六级，皆授予铜印龟纽墨绶；“五大夫爵”，分为十五级，皆授予铜印环纽——也是墨绶，但是不享受租税，加上原来的列侯、关内侯，分为六等。裴松之以为，今天的虚封，就是从这时开始。

当年十一月，张鲁从巴中率领余众投降曹公。曹公封张鲁及五个儿子为列侯。刘备袭击刘璋，攻取益州，随后占据巴中。曹公派遣张郃迎战刘备。

当年十二月，曹公从南郑撤军，留下夏侯渊驻扎在汉中。^[98]

[98]此次出征，侍中王粲作五言诗，以赞美其事，曰：“从军有苦乐，但问所从谁。所从神且武，安得久劳师？相公征关右，赫怒振天威，一举灭獯虏，再举服羌夷，西牧边地贼，忽若俯拾遗。陈赏越山岳，酒肉踰川坻，军中多饶饫，人马皆溢肥，徒行兼乘还，空出有余资。拓土三千里，往反速如飞，歌舞入邺城，所愿获无违。”

建安二十一年春天二月，曹公返回邺城。^[99]当年三月壬寅日，曹公亲自参加籍田耕种礼。^[100]当年夏天五月，献帝晋升曹公的封爵为魏王。^[101]代郡乌丸代行单于职事普富卢与其侯王部属来到许都，朝觐献帝。献帝策命魏王的女儿为公主，可以享受汤沐邑。当年秋天七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率领属下名王前来许都，朝觐献帝，魏王以客礼接待南匈奴单于。后来，曹公将单于留在魏国，南匈奴单于派右贤王去卑，返回匈奴监国。当年八月，魏王拜大理寺钟繇为魏相国。^[102]

[99]《魏书》记载：辛未日，有关官员以太牢礼告祭，将策书留在宗庙，甲午开始春祀，魏王诏令：“有廷议者认为，祭祀祠庙、上殿，应当脱下鞋履。孤拜受锡命，带剑不脱鞋履上殿。而今有事，在宗庙祭祀，而要脱下鞋履，是尊先公而替王命，敬父祖而简君主，故孤不敢脱鞋履上殿也。又临祭就洗，以手拟水而不盥洗。夫盥洗以洁为敬，未听说拟而不盥洗之礼，而且，‘祭神如神在’，故孤亲受水而盥洗也。还有，降神礼讫，下台阶就幕而立，须奏乐，礼毕，似若不愆烈祖，迟祭速讫也，故孤坐下，等候礼乐完毕，送神后才起身。接受胙肉，纳入袖中，以授侍中，此为恭敬不忠实也，古人亲自执祭事，故孤亲自纳于袖中，终抱而归也。孔子说：‘虽违众，吾从下’，诚哉斯言也。”

[100]《魏书》记载：有关官员上奏：“四季讲武，在农闲时。汉承秦制，三个季节不讲武，唯在十月，都试车马，皇帝临幸长水南门，大会五营武士，排列为八阵，进退有序，名曰乘之。而今金革尚未偃息，士民须熟悉武艺，从今以后，不在四季讲武，但以立秋，选择吉日，大朝车骑，号曰治兵，上合礼仪，下承汉制。”献帝批准奏请。

[101]《献帝传》记载：献帝诏书：“自古以来，帝王虽号称相继变化，爵位等级不同，至于褒崇元勋，建立功德，光启氏姓，延于子孙，庶姓之与亲属，岂有殊焉？在往昔，我圣祖接受天命，创业肇基，中兴我汉室，鉴古今之制，通爵等之差，尽封山川，以立藩国，使异姓亲戚，并列封土，据国而王，所以保乂（ài）天命，安固万嗣。历世承平，臣主无事。世祖中兴，而时有难易，是以旷年数百，无异姓诸侯王之位。朕以不德，继承弘业，遭逢率土之滨分崩离析，群凶纵毒，自西徂东，辛苦卑约。当此之际，唯恐溺入于难，以羞先帝之圣德。赖皇天之灵，俾君秉义奋身，震迅神武，捍卫朕于艰难，获保宗庙，华夏遗民，含气之伦，莫不蒙受恩德。君勤过后稷、大禹，忠侔伊尹、周公，而仍然保持谦让，守之以恭敬，是以往者当初建立魏国，赐君土宇，惧君之违命，虑君之固辞，故且怀志屈意，封君为上公，欲以钦顺高义，须俟勋绩。韩遂、宋建，南结巴、蜀，群逆合纵，图危社稷，君复命令战将，龙骧虎奋，枭其元首，屠其窟栖。暨至西征，阳平之役，君亲披甲冑，深入险阻，芟夷蝥贼，殄其凶丑，荡定西陲，悬旌万里，声教远振，宁我华夏。盖唐尧、虞舜之盛，三后树功，周文、周武之兴，周公旦、召公奭担任辅弼，高祖、世祖建成帝业，英豪佐命；夫以圣哲之君，事为己任，犹赐土颁发瑞玉，以报功臣，岂有如朕寡德，仗君以济，而赏典不丰，将何以报答神灵，以慰万方哉？今进君爵为魏王，派使者，持符节，代理御史大夫、宗正刘艾，奉上策书、玺印，玄土用之于社稷，用白茅包裹，赐予金虎符第一至第五，赐予竹使符第一至十。君其登上王位，以汉丞相位兼领冀州牧如故。其上缴魏公玺印、绶带，符节、册书。敬服朕命，简恤尔众，克绥庶绩，以扬我祖宗之休命。”魏王上书三次辞让，献帝下诏三次不许。献帝又手诏，曰：“大圣以功德为高美，以忠和为典训，故创业垂名，使百世可希，行道制义，使力行可效，是以勋烈无穷，休光茂盛。后稷、商契载元首之聪明，周公、邵公因文、武之智用，虽经营庶官，仰叹俯思，其对策岂有若君者哉？朕唯古人之功，美之如彼，思君忠勤之绩，茂盛如此，是以每次将镂雕符节析瑞，陈礼命册，寤寐慨然，自忘守文之不德焉。今君重违朕命，固辞恳切，非所以称朕心，而训后世也。君宜抑志撙节，勿复固辞。”

《四体书势序》记载：梁鹄认为，曹公曾经担任北部都尉。

《曹瞒传》记载：曹公为尚书右丞司马建公所举荐。及至曹公晋升为魏王，召司马建公到邺城与司马建公欢饮，魏王对司马建公讲：“孤今日可以再做都尉吗？”建公曰：“昔日举荐大王时，适可做都尉耳。”魏王大笑。司马建公，名防，是司马宣王的父亲。

裴松之按：司马彪著《序传》记载：司马建公没有担任过尚书右丞，疑此不然。而王隐著《晋书》记载：赵王篡位，欲尊祖上为皇帝，博士马平廷议时，称京兆府君昔日举荐魏武帝为北部都尉，贼寇不敢犯界，如此则为有证据。

[102]《魏书》记载：魏王开始设置奉常、宗正官。

当年冬天十月，曹公整训军队，^[103]随后讨伐孙权。当年十一月，曹军进抵谯县。

[103]《魏书》记载：魏王亲自擂响金鼓，令军队进退。

建安二十二年春天正月，魏王率军驻扎在居巢。当年二月，魏王率军进驻江西郝溪。孙权在濡须口筑城固守，曹军攻打孙权，孙权败走。当年三月，魏王引军撤回，留下夏侯惇、曹仁、张辽等将领驻扎在居巢。

当年夏天四月，献帝诏命魏王可以像天子一样，设立旌旗，出入魏王宫，可称警、称跸。当年五月，魏王建造泮宫。当年六月，魏王任命军师华歆为魏国御史大夫。^[104]当年冬天十月，献帝诏命魏王可享有王冕十二旒，乘坐金根车，驾六马，设置五时副车，以五官中郎将曹丕为魏国太子。

[104]《魏书》记载：当初，魏王设置卫尉官。当年秋天八月，魏王诏令，曰：“在往昔，伊挚、傅说出身于贱人，管仲是桓公的仇敌，皆被用作大臣，以振兴宏业。萧何、曹参原来只是县吏，韩信、陈平背负受辱恶名，有遭人讪笑之耻，都能成就王业，声誉传之千载。吴起可谓贪将，杀妻以求鲁君信任，散金求官，母死不归，然而，吴起在魏国，秦人不敢东向；吴起在楚国，三晋不敢南谋。今天，下边是否还有至德之人淤滞在民间，以及果断、勇敢，不顾生死、临敌力战者；那些文俗之吏有高才异质，或堪为将守，或负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各举荐所知，勿有所遗漏。”

刘备派遣张飞、马超、吴兰等驻扎在下辩县。魏王派遣曹洪迎敌。

建安二十三年春天正月，朝廷太医令吉本与少府耿纪、丞相府司直韦晃等人反叛，攻打许都，焚烧丞相府长史王必的军营，^[105]王必与颍川郡人典农中郎将严匡讨伐叛贼，斩杀吉本等人。^[106]

[105]《魏武故事》记载：魏王命令：“丞相府长史王必，是我披荆斩棘时提拔的官吏。忠能勤事，心如铁石，是国之良吏。蹉跌很久，未能升任职务，舍骐骥而弗乘，焉遑遑而更求？故教令晋升王必，已署所宜，继续以丞相府长史，统领原来的事务。”

[106]《三辅决录注》记载：在当时，有京兆人金祎，字德祎，自以为家族世代为汉臣，自从金日磾诛杀莽何罗，在武帝朝忠诚朝廷，名节累叶。目睹汉室福祚将尽，已经衰弱，乃喟然长叹，发愤努力，遂与耿纪、韦晃、吉本、吉本的儿子吉邈、吉邈的弟弟吉穆等密谋。耿纪，字季行，年少时，有美名，担任丞相府掾，魏王很敬重耿纪，任命耿纪为侍中，代理少府。吉邈，字文然，吉穆，字思然。金祎慷慨，有金日磾之家风，而且与王必的关系很好，因以挑动，若杀王必，再挟天子，以攻打魏王，南援刘备。当时，关羽兵力强盛，而魏王在邺城，留下王必，负责典兵，都督许都之事。吉邈等率领杂人及家童一千余人，夜晚焚烧府门，攻打王必，金祎派人作为内应，射中王必的肩膀。王必暗中不知进攻者是谁，又加上平素与金祎的关系很好，来投奔金祎，夜晚呼唤金祎，金祎家里人不知是王必，以为是吉邈等，错误答应：“王长史被杀了吗？卿曹大事成功矣！”王必慌忙又选择逃路。另一曰：王必欲投奔金祎，其帐下都督对王必讲：“今日之事，君究竟知道谁家可以投奔？”扶着王必直奔南城。天明后，王必仍在，吉邈等溃散，故此次造反失败。此后十余日，王必竟然因创伤而死。

《献帝春秋》记载：丞相府收捕耿纪、韦晃等，将要杀头，耿纪喊着魏王的名字，说：“恨吾不自生意，竟为群儿所误耳！”韦晃顿首，自扇耳光，以至于死。

《山阳公载记》记载：魏王听说王必已死，勃然大怒，召汉室百官到邺城来，令救火者站在左边，不救火者站在右边。众人以为救火者必定无罪，皆站在左边。魏王认为：“不救火者非助乱，救火者实助贼也。”皆杀之。

曹洪大败吴兰，斩杀其部将任夔等人。当年三月，张飞、马超败走汉中，阴平县氐人强端斩杀吴兰，把吴兰的首级送予曹军。

当年夏天四月，代郡、上谷郡乌丸无臣氐反叛，魏王派遣*陵侯曹彰讨伐叛贼，大败叛贼。^[107]

[107]《魏书》记载：魏王命令：“去年冬天，暴发瘟疫，民众有死伤，军兴于外，垦田减少，吾甚忧之。其令吏民男女：女子年纪七十岁以上，无丈夫、儿子，以及十二岁以下，无父母兄弟，眼睛看不见，手不能做，足不能行，无妻子父兄产业者，享受仓廪提供的粮食，直至终身。幼者十二岁止，贫穷不能自立者，按照人口，借给贷款。老耄等待抚养者，年纪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免除家中徭役、赋税，每家一人。”

当年六月，魏王下令：“依据古代的丧葬制度，人去世后，一定要选择瘠薄之地下葬。你们要在西门豹祠庙西边的土塬上，划出一块土地，为孤建造寿寝陵地，利用其地势高作为陵地墓基，不封不树。按照《周礼》，冢人官职负责公墓埋葬之地，诸侯墓安排在天子陵寝两边靠前的位置，卿大夫墓安排在陵寝靠后的位置，汉室制度把这种安葬称为‘陪陵’。魏国公卿大臣列将，凡有功劳者，去世后，皆可以陪葬。因而要扩充陵地面积，留下足够空间，以容纳陪葬之地。”

当年秋天七月，魏王整训军队，随后西征刘备。当年九月，魏王进抵长安。

当年冬天十月，宛城守将侯音等人反叛，绑架南阳郡太守，劫掠官吏、百姓，退守宛城。当初，曹仁讨伐关羽，驻扎在樊城。这个月，曹仁回军包围宛城。

建安二十四年春天正月，曹仁攻破宛城，随后屠城，斩杀侯音。^[108]

[108]《曹瞒传》记载：在当时，南阳郡苦于徭役，侯音于是绑架太守东里衮，挑唆吏民造反，与关羽联合。南阳郡府功曹宗子卿前往劝说侯音：“足下顺应民心，举大事，远近莫不望风；然而，足下绑架郡将，逆而无益，何不送走？吾与足下共同举事，等曹公军来，关羽兵也会到。”侯音采纳谏言，释放郡太守。宗子卿当天夜晚爬上城墙逃出，遂与郡太守收集余民，包围侯音，恰逢曹仁军至，攻破宛城，斩杀侯音。

夏侯渊与刘备在阳平大战，被刘备斩杀。当年三月，魏王从长安率军出斜谷，曹军攻占沿途险要，兵临汉中。随后，曹军进抵阳平关。刘备据险固守。^[109]

[109]《九州春秋》记载：当时，魏王欲撤军，发出口令，曰“鸡肋”，官属不知所谓。主簿杨修却开始整理行装，众人吃惊，问杨修：“何以知之？”杨修答：“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所得，以此比喻汉中，因此知道魏王欲撤军。”

当年夏天五月，魏王撤军，退回长安。

当年秋天七月，魏王立夫人卞氏为王后。魏王派遣于禁帮助曹仁迎击关羽。当年八月，汉水泛滥，关羽引汉水，淹灌于禁军，于禁军全军覆没，关羽生擒于禁，随后包围曹仁。魏王派徐晃救援曹仁。

当年九月，相国钟繇因为牵连进西曹掾魏讽谋反案，被免职。^[110]

[110]《世语》记载：魏讽，字子京，沛国人，有才气，能迷惑众人，倾动邺都，钟繇因此委任给他职务。大军还未返回，魏讽暗中结交党徒，又与长乐宫卫尉陈祎密谋袭击邺城。还未到日期，陈祎恐惧，告诉太子，太子诛杀魏讽，坐死者数十人。

王昶著《家诫》记载为“济阴魏讽”，而此处云沛国人，未详。

当年冬天十月，曹军撤回洛阳。^[111]孙权派遣使者上书，向魏王表达忠心：愿意襄助曹军讨伐关羽。魏王从洛阳南下，讨伐关羽。曹军还未到达，徐晃进攻关羽，大败关羽，关羽败走，曹仁解围。魏王在摩陂驻军。^[112]

[111]《曹瞒传》记载：魏王重新修葺北部都尉廨，诏令过于旧。

[112]《魏略》记载：孙权上书称臣，称说天命。魏王以孙权书示群臣，曰：“是儿欲把吾放在炉火上烤啊！”侍中陈群、尚书桓阶上奏：“汉室自从安帝之后，政去公室，国统数次断绝继嗣，至于今者，唯有名号，尺土一民，皆非汉有，期运早已尽，历数早已终，并非时至今日也。是以桓帝、灵帝之间，那些懂得图纬者，都说：‘汉行气尽，黄家当兴。’殿下应期，十分天下有其九，依然服事汉室，群臣注望，遐迩怨叹，是故孙权在远方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臣愚以为，虞舜、夏禹不以谦辞，殷商、周室不吝诛放，畏天知命，无所谦让也。”

《魏氏春秋》记载：夏侯惇对魏王讲：“天下都知道，汉室福祚已尽，异代方起。自古以来，能消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众的君主。而今殿下举兵三十余年，功德遍及黎庶，为天下所依归，应天顺民，复何犹疑哉？”魏王曰：“‘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天命在吾，吾愿意做周文王。”

《曹瞒传》及《世语》记载：桓阶劝魏王登上大位，夏侯惇认为，宜先灭亡西蜀，西蜀亡则东吴服，二方既定，然后遵虞舜、夏禹之轨，魏王听从谏言。及至魏王去世，夏侯惇追恨前言，发病去世。

孙盛评论：夏侯惇耻为汉官，请求接受魏印，桓阶认为夏侯惇有义直之节，考察其传记，《世语》为妄矣。

建安二十五年春天正月，魏王到达洛阳。孙权截击关羽，生擒关羽，斩杀首级，送予魏王。

正月庚子日（正月二十三日），魏王在洛阳宫中驾崩，享年六十六岁。^[113]留下遗令：“天下尚未安定，不得遵照旧制隆重举办丧事。丧葬完毕，一律除去丧服。率领军队在外驻扎的将领，不得离开军队驻扎地。有关官员更要恪尽职守，不得擅离。以孤平时所穿的衣服殡殓，不得在墓穴中陪葬金玉珠宝”，谥号为“武王”。二月丁卯日（二月二十一日），魏王在高陵下葬。^[114]

[113]《世语》记载：太祖从汉中回到洛阳，开始建造“建始殿”，砍伐濯龙祠的大树，大树有血流出。

《曹瞒传》记载：魏王派工匠苏越迁移美梨树，挖掘树根，树根受伤流血。苏越脸色煞白，魏王亲自来看，心中厌恶，以为不祥，回去后即生病。

[114]《魏书》记载：太祖自从统御海内，歼灭群丑，行军作战，大多参考孙、吴兵法，因事设奇，克敌制胜，变化如神。太祖亲自著作兵书十万余言，诸将征伐，皆以太祖的新书用兵。临事又亲自为将军们设谋，听从命令者，皆能克敌制胜；违背命令者，则会遭受损失。与贼虏对阵，太祖神色安详，似乎不欲战，然而，及至开战，决机乘胜，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军无幸胜。太祖知人善任，难眩以伪，擢拔于禁、乐进于行武之间，收服张辽、徐晃于亡虏之中，这些将军，皆能佐命立功，列为名将；其余很多将领，出自细微，擢拔提升为州牧、郡守者，不可胜数。是以建立宏业，文武并用，统御军队三十余年，手不释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制作新诗，配以管弦，皆成乐章。太祖才力过人，手射飞鸟，躬擒猛兽，曾经在南皮县一日射杀、捕获野雉六十三只。及至建造宫室，修缮、制造器械，无不按照法式，皆尽其意。太祖雅性节俭，不好华丽，后宫嫔妃衣不着锦绣，侍御鞋履无二彩，帷帐屏风，坏则补纳，褥垫只为取暖，没有缘饰。攻城拔邑，得到美好之物，全部用来赏赐有功之臣，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四方献御，与群下共同享用。太祖常以送终之制，袭称之数，繁而无益，既俗气，又过分，故太祖预先制备终亡丧服，四箧而已。

《傅子》记载：太祖哀叹嫁娶之奢侈僭越，公主嫁人，所送皂帐，随从婢女不过十人。

张华著《博物志》记载：汉朝时，安平郡人崔瑗、崔瑗的儿子崔寔、弘农郡人张芝、张芝的弟弟张昶善于写草书，太祖的草书也很好。桓谭、蔡邕善于音乐，右冯翊人山子道、王九真、郭凯等善于围棋，太祖皆可以与他们比试。太祖还喜欢修身养性，也懂得方剂、中药，招引术士，庐江郡人左慈、谯郡人华佗、甘陵县人甘始、阳城县人郄俭，无不来到太祖身边。太祖还喜欢吃一尺长的野葛，也会少量饮些鸩酒。

《傅子》曰：东汉末年，朝中的王公大臣多喜欢穿宽衣大袖，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豹之徒，虽然担任将帅，也喜欢穿着缣巾。魏太祖以天下陷于凶荒，资财匮乏，遂拟古，头戴皮弁，裁剪缣帛，以作为帢巾，符合简易随时之义，以色彩区别贵贱，于今施行，可谓军容，非国容也。

《曹瞒传》记载：太祖为人轻佻，无威重，喜欢音乐，倡优在侧，常通宵达旦。用的被服轻绡，身上常佩带小鞶囊，用以盛装手巾细物，有时戴着帢巾，接见宾客。每当与人谈话，常会吟诵或戏言，无所忌讳，及至大家欢悦大笑，以至于头埋没在杯案中，肴膳玷污巾帻，其轻佻如此。然而，太祖在军中持法严峻，诸将有谋划超出自己者，或以军法杀之。故人有旧怨，也会施以报复，为太祖所刑杀。而后，太祖又会对被杀者垂涕哀痛之。然而，终无所活。当初，袁忠担任沛国国相，曾经以法律惩治太祖。沛国人桓邵也曾经轻侮过太祖，及至太祖在兖州，陈留郡人边让在谈话时，涉及太祖，有言辞冒犯，太祖杀了边让，还夷灭其家族，袁忠、桓邵在交州避难，太祖派遣使者，借交趾郡太守士燮之手，将他们灭族。桓邵自首，在大庭中谢罪，太祖对桓邵讲：“跪下来，就可以免除死刑？”随后杀之。太祖常率领大军出征。有一次，在麦田行军，太祖命令：“士卒不得踏坏麦子，敢有违反者，死罪。”骑士皆下马，扶着麦子，慢慢通过。此时，太祖的坐骑受惊，跳入麦垄中，太祖敕令主簿议罪；主簿回答，以《春秋》之义，罚不加于至尊。太祖说：“制法而自犯之，何以统率属下？然而，孤为军帅，不可自杀，请自刑。”太祖拔出佩剑，割发丢弃在地上。太祖有一位宠姬常跟随在太祖身边，有一次，宠姬白昼侍寝，太祖躺在床上，告诉宠姬：“过一会儿，叫醒我。”宠姬看见太祖酣睡，未及时叫醒，及至太祖睡醒，命人用棒打杀宠姬。太祖常率军讨贼，仓廪的粮食不足，太祖私下对主事者讲：“怎么办？”主事者答：“可以用小斛量米，借此满足军士。”太祖说：“对。”后来，军中有人讲，太祖欺骗大家，太祖对主事者讲：“只好借君的脑袋来平息众人的愤怒，不然，事情不好解决。”于是，诛杀主事者，取主事者的首级，贴上纸条：“用小斛量米，盗窃官仓，斩之军门。”太祖的酷虐、狡诈，皆此类也。

陈寿评论如下：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袁绍虎踞四州之地，军力强盛，天下无人能敌。太祖运筹帷幄，谋划方略，鞭挞宇内，运用申不害、商鞅的法家学说，兼用韩信、白起的谋略，按照能力选人用人，充分发挥文臣武将的才能。不计前嫌，不念旧恶，最终，魏王总揽朝纲，完成宏业，充分证实魏王有雄才大略。可谓东汉末世一代英雄超过其他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