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素有“十八怪”之说,其中一怪就是交通“不通国内通国外”。云南地处西南边陲,向来交通闭塞,与国内其他地区交往困难重重,偶与外面交往也只是出于商业需要依靠马帮而行(如做茶叶生意)。
19世纪末,法国占领越南,越南遂成为其殖民地,其后法国又与其他列强一道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清王朝腐败无能,云南被法国划分为其势力范围。由于云南境内的东川富有铜矿、个旧盛产锡矿,法国殖民者为大肆掠夺这两种重要的工业资源,修建了滇越铁路(从昆明通到越南)。因此,如果从上海出发到昆明,必须先由上海到香港(当时为英国占领),再由香港经越南到云南河口(现云南南部边境县市),最后从河口乘坐火车沿滇越铁路到昆明。
父亲和黄志礼怀揣马寿徵的介绍函以及两个护照(当时从上海到云南须持有两个护照:一是从上海到香港的护照;二是从香港到海防和河口的护照),一路辗转到达昆明。
1931年10月,父亲来到云南后,就职于云南省建设厅,担任技士(今称技术员)。不久他被派往屏边县大围山调查原始森林。当时交通极为不便,渡红河时是坐独木船过去的,上山时由地方上派两名武装警察保护,骑马到大森林中。那时的大围山原始森林密布,几乎不见人踪,遍地落叶,脚踏下去全是水。父亲在山上一户人家中住了一个多星期,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从种群、地理条件对大围山的原始森林,对当地农业生产的影响等方面作了周全的调查。返回单位后,写出了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对森林总体状况及树种分布等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和搜集,提出了引种、栽培、繁殖、改造等一系列极富操作性的建议,受到云南省建设厅的重视。但正是从那次调查以后,父亲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并因此影响了他一生。
其后不久,父亲受命担任滇西公路行道树育苗场场长,又被派往安宁县苗圃内,在那里,他从英国皇家植物园引进金鸡纳树种并进行试种,使其出芽成功,培育出金鸡纳树。从此,金鸡纳树成为云南很有经济发展前途的一个主要树种。此外,他还栽植了许多公路的行道树。
在安宁的苗圃内,父亲生活上甚感寂寞,思想上也很苦闷。从童年的无锡家乡到上海几年的大学以及走上工作岗位后的生活,他亲历和目睹了许多下层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状况,贫穷、愚昧,地位极其卑下,甚至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引车卖浆,对人低三下四,只为每天的一顿饭。在连年的兵连祸结之中,饥民遍地,饿殍载道,小老百姓只要能求得苟全性命于乱世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他认为自己读的是劳动大学,所学知识应当为许多像自己父母一样的穷苦劳动人民服务才对啊!(www.xing528.com)
而环顾世界,当时西方正处于上升时期,欧风美雨席卷全球。中国的有识之士纷纷向西方学习,留学欧美已成中国知识分子选择深造的潮流。父亲认识到,欧洲是近现代农业科学技术产生和发展的摇篮,要想深化农学知识,以便回国后用自己所掌握的农业科学技术,改变广大农民的生存条件,并以此实现自己报效国家的志向,就有必要进一步到欧洲去留学深造。于是他开始自修法文和其他专业知识,准备出国留学考试。在云南的两年中,父亲边工作边学习,1933年8月,父亲辞去年云南省建设厅的职位,经同学介绍于同年9月到前江西省农林院高级农业科职业学校任教,以便更好地为出国留学考试作准备。
在江西工作两年后,1935年10月,父亲如愿考取了中国比利时庚子赔款留学生。根据中比庚子赔款协议,当年全国仅有2个前往比利时公费留学的名额。当时报考的人数很多,但在激烈的竞争中,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被选拔前往比利时圣布律国家农学院农学系留学。留学生活是艰苦的,经过5年刻苦学习,父亲顺利毕业并获得了农学工程师学位。期间,于1939年发表了《现代畜产学上种的问题的研究》论文。由于他在学习中取得的良好成绩,以及在农场实习中的突出能力,比利时圣布律国家农学院主动提出让他留校任教。然而当时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中国的抗日战争也进入了关键时刻,父亲反复思考,从个人发展来看,留在比利时,自己的业务可能会快速提高,科学研究的条件会好得多。他也曾想过,或许等到国内干戈止息,专业研究条件好些的时候,再回国服务。然而,在异国的这些年,一种报效祖国的愿望一直强烈地萦绕在父亲的心上:“我是中国人,我必须回到我的祖国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的祖国因为积贫积弱正在遭受内忧外患,我是靠着庚子赔款到比利时来留学的,是我的祖国在供我留学啊。像庚子赔款这样屈辱的历史,我怎能忘记!我如今学业有成,而我的祖国母亲正在遭受灾难,我不去救她,谁去救她!我不来担当,谁来担当!”1940年8月,父亲毅然告别了校方,踏上了最后一班归国的轮船。
父亲当时留学比利时的圣布律国家农学院(1936年)
父亲获比利时圣布律国家农学院农学工程师学位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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