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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历史》:史学演变及宋代突飞猛进

时间:2023-09-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周官》还有小史,记国君及卿大夫的世系,是为《帝系》及《世本》。《史记》的列传,在他篇中提及多称为语(如《秦本纪》述商鞅说孝公变法事曰:“其事在《商君语》中。”有历史的材料是一事,有史学上的见地又系一事。即舍此勿论,而昔时的正史,包括的门类很多,亦非一人所能兼通。这是中国旧日所认为史部的重心的。中国的史学,在宋时,可谓有一大进步。综此九端,可见宋代史学的突飞猛进。

《中国大历史》:史学演变及宋代突飞猛进

中国的有史籍甚早。《礼记·玉藻》说:“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郑《注》说:“其书,《春秋》《尚书》其存者。”(《汉书·艺文志》说“右史记事,左史记言”是错的。《礼记·祭统》说“史由君右,执策命之”,即右史记言之证。)这大约是不错的。《周官》还有小史,记国君及卿大夫的世系,是为《帝系》及《世本》。

我国最古的史籍《史记》,其本纪及世家,似系据《春秋》和《系》《世》编纂而成。列传则源出记言之史。记言之史,称为《尚书》。乃因其为上世之书而得此名,其原名似称为语。语之本体,当系记人君的言语,如现在的训辞讲演之类。后来扩充之,则及于一切嘉言。嘉言的反面是莠言,间亦存之以昭炯戒。记录言语的,本可略述其起因及结果,以备本事。扩充之则及于一切懿行,而其反面即为恶行。此体后来附庸蔚为大国,名卿大夫,及学术界巨子,大抵都有此等记录,甚至帝王亦有之。其分国编纂的,则谓之《国语》。关于一人的言行,分类编纂的,则谓之《论语》。记载一人的大事的,则如《礼记·乐记》,述武王之事,谓之《牧野之语》都是。《史记》的列传,在他篇中提及多称为语(如《秦本纪》述商鞅说孝公变法事曰:“其事在《商君语》中。”),可见其源出于语,推而广之,则不名为语的,其实亦系语体。如《晏子春秋》及《管子》中的《大中小匡》等是。八书是记典章经制的,其源当亦出于史官,不过不能知其为何官之史罢了。

史官以外,还有民间的传述。有出于学士大夫之口的,如魏绛、伍员述少康、羿、浞之事是(见《左氏》襄公四年,哀公元年,及《史记·吴太伯世家》)。亦有出于农夫野老之口的,如孟子斥咸丘蒙所述为齐东野人之语是。

古史的来源,大略如此。秦始皇烧书,《史记·六国表》说“诸侯史记尤甚”,大约史官所记载,损失极多。流行民间之书,受其影响当较少。口耳相传,未著竹帛的,自然更不必说了。

历史的材料是一事,有史学上的见地又系一事。古代史官,虽各有专职,然大体不过奉行故事。民间传述,或出惊奇之念,或出仰慕之忱(所谓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亦说不上什么史学上的见地。到司马谈、迁父子出,才网罗当时所有的史料,编纂成一部大书。这时的中国,在当时人的眼光中,实已可谓之天下(因为所知者限于此。在所知的范围中,并没有屏斥异国或异族的史料不载)。所以《太史公书》(这是《史记》的本名。《汉书·艺文志》著录即如此。《史记》乃史籍通名,犹今言历史。《太史公书》,为史部中最早的著述,遂冒其一类的总名),实自国别史进于世界史,为史体一大进步。

从此以后,国家亦渐知史籍的重要了。后汉以后,乃有诏兰台、东观中人述作之事。魏晋以后,国家遂特设专官。此时作史的,在物力上,已非倚赖国家不行(一因材料的保存及搜辑,一因编纂时之费用)。至于撰述,则因材料不多,还为私人之力所能及。所以自南北朝以前,大率由国家供给材料及助力,而司编撰之事的,则仍系一二人,为私家著述性质。唐以后史料更多,不徒保存、搜集,即整理、排比,亦非私人之力所及,于是独力的著述,不得不变为集众纂修之局了。私家著述及集众纂修,昔人的议论,多偏袒前者,这亦是一偏之见。姑无论材料既多,运用为私人之力所不及。即舍此勿论,而昔时的正史,包括的门类很多,亦非一人所能兼通。所以即就学术方面论,两者亦各有长短。唐修《新晋书(即今正史中的《晋书》),其志非前人所能及,即其一证。关于正史的历史,可参看《史通》的《六家》《二体》《古今正史》《史官建置》各篇,及拙撰《史通评》中这几篇的评商务印书馆本)。(www.xing528.com)

从前的历史,系偏重于政治方面的。而在政治方面,则所注重的,为理乱兴衰、典章经制两类。正史中的纪传,是所以详前者的志则所以详后者(已见《绪论》中)编年史偏详前者。《通典》《通考》一类的书,则偏详后者,都不如纪传表志体的完全。所以后来功令,独取纪传表志体为正史。然编年体和政书(《通典》《通考》等),在观览上亦各有其便,所以其书仍并为学者所重。这是中国旧日所认为史部的重心的。纪传体以人为单位,编年史以时为系统,欲句稽一事的始末,均觉不易。自袁枢因《通鉴》作《纪事本末》后,其体亦渐广行。

中国的史学,在宋时,可谓有一大进步。(一)独力著成一史的,自唐已后,已无其事。宋则《新五代史》出欧阳修一人;《新唐书》虽出修及宋祁两人,亦有私家著述性质;事非易得。(二)编年之史,自三国以后,久已废阙。至宋则有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贯串古今。朱熹的《通鉴纲目》,叙事虽不如《通鉴》的精,体例却较《通鉴》为善(《通鉴》有目无纲,检阅殊为不便。司马光因此,乃有《目录》之作,又有《举要》之作。《目录》既不与本书相附丽。《举要》则朱子《答潘正叔书》,讥其“详不能备首尾,略不可供检阅”,亦系实情。所以《纲目》之作,确足以改良《通鉴》的体例)。(三)讲典章经制的书,虽起于唐杜佑的《通典》,然宋马端临的《文献通考》,搜集尤备,分类亦愈精。又有会要一体,以存当代的掌故,并推其体例,以整理前代的史实。(四)郑樵《通志》之作,网罗古今。其书虽欠精审,亦见其魄力之大。(五)当代史料,搜辑綦详。如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王偁《东都纪略》等都是。(六)自周以前的古史,实系别一性质。至宋而研究加详。如刘恕《通鉴外纪》、金履祥《通鉴纲目前编》、苏辙《古史考》、胡宏《皇王大纪》、罗泌《路史》等都是。(七)研究外国史的,宋朝亦加多。如叶隆礼《契丹国志》、孟珙《蒙鞑备录》等是。(八)考古之学,亦起于宋时。如欧阳修的《集古录》、赵明诚的《金石录》等,始渐求材料于书籍之外。(九)倪思的《班马异同评》、吴缜的《新唐书纠缪》等,皆出于宋时。史事的考证,渐见精核。综此九端,可见宋代史学的突飞猛进。

元明时代复渐衰。此因其时之学风,渐趋于空疏之故。但关于当代史料,明人尚能留心收拾。到清朝,文字之狱大兴,士不敢言当代的史事;又其时的学风,偏于考古,而略于致用;当代史料,就除官书、碑传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了。但清代考据之学颇精。推其法以治史,能补正前人之处亦颇多。

研究史法之作,专著颇少。其言之成理,而又有条理系统的,当推刘知幾的《史通》。《史通》是在大体上承认前人的史法为不误,而为之弥缝匡救的。其回到事实上,批评历代的史法,是否得当;以及研究今后作史之法当如何的,则当推章学诚。其识力实远出刘知幾之上。此亦时代为之。因为刘知幾之时,史料尚不甚多,不虑其不可遍览,即用前人的方法撰述已足。章学诚的时代,则情形大不同,所以迫得他不得不另觅新途径了。然章氏的识力,亦殊不易及。他知道史与史材非一物,保存史材,当务求其备,而作史则当加以去取;以及作史当重客观等(见《文史通义·史德篇》),实与现在的新史学,息息相通。不过其时无他种科学,以为辅助,所以其论不如现在新史学的精审罢了。然亦不过未达一间而已,其识力亦很可钦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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