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系辞上》云:“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所谓“出”,指积极入仕,“兼济天下”;所谓“处”,即隐退守拙,“独善其身”。“出”与“处”是古人所认为的人之两种最基本的处世方式。
传统的中国社会将社会成员划分为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在根植于农耕文明的中国传统文化里,从事手工业和商业的人群经常处于被压制的行列。农民虽然与我们的文明属性相顺应,但躬耕劳作的艰辛、苛捐杂税的沉重、徭役无止的苦楚等因素也影响了它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随着历史的发展,士崛起为具有较高社会地位的阶层,晋身士流可以获得较为优越的生活。所以,古代社会便有了“阙下科名出,乡中赋籍除”“一士登甲科,九族光彩新”的现象。
而且自先秦起,在思想领域,古人就已经将个体生命价值的实现与社会理想相结合,符合上古先王之“道”成为古代知识分子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在追求“道”的理想之路上,文人士子的个体生命价值也自然得以履践。在这样的文化认知下,积极求仕就成了知识分子实现自我人生价值及社会理想的重要方式。
因此,无论是出于光耀自身及家族还是履道献身,求仕对于古时文人来说都极为重要。而在孜孜不倦的入仕之路上,文人也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记录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求仕的动机与目标、宦游的艰辛苦楚、仕途的结局等各个环节都被他们一一展现:屈原的“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刚毅执着;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慷慨激昂;王绩的“明经思待诏,学剑觅封侯”积极奋发;杨炯的“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果敢毅然;杜甫的“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屈辱悲辛;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兴奋荣耀;柳永的“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凄怆无奈……
求仕之路无疑是坎坷艰辛的,“道”之不存、身为形役等现实因素都会让中国文人心生退意。此时,“隐”就涌现为另外一个常被古代文人吟唱的话题。在中国文人的笔下,隐士代表着一种高洁、恬淡、自由的人格精神,是“出”之外的另一种生存状态。实际上,中国古代的隐居者大都生活在王道废弛、朝代更迭、天下动乱之际。例如,商周之交的伯夷、叔齐因为不满武王伐纣,隐遁山林,不食周粟。他们在《采薇歌》中唱道:“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诸多隐士都是基于对这种现实社会的不满和激愤,“闭其言而不出”,“藏其知而不发”,但其内在仍有强烈关注现实政治和社会伦理的热情和责任感,他们以“隐”来表现对现实的反抗,并借以排遣心中的愤懑。如屈原在《远游》中言道:“悲时俗之迫厄兮,愿轻举而远游。”王逸在解释屈原隐退行为时,就一语破的地指出了屈原“远游”的真正缘由及其内心深藏的热情:“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为谗佞所谮毁,下为俗人所困极,章皇山泽,无所告诉。乃深惟元一,修执恬漠。……然犹怀念楚国,思慕旧故,忠信之笃,仁义之厚也。”
东汉末年,时代混乱,旧有的思想文化体系产生裂缝,个体生命意识觉醒。至陶渊明,“隐”被上升到一种对自然之道的追求,人生价值不再与社会理想捆绑,“兼济天下”已不是文人实现自身价值的唯一出路。生于晋宋易代之际的陶渊明本不热衷于仕进,但迫于生计,不得不进入仕途。而黑暗现实中的宦海沉浮让陶渊明对官场愈加厌恶:“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最终,陶渊明彻底意识到世俗与自己崇尚自然的本性是相违背的,他不能改变本性去屈从现实,再加上对时政的失望,在任彭泽县令不到三个月后,陶渊明便辞官归隐,从此再未出仕。其后,陶渊明过起了诗一般的田园生活: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www.xing528.com)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归园田居·其三》
虽然不久之后的一场大火让陶渊明的生活陷入窘迫,“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但他对自然之道的追求却始终未曾动摇。陶渊明的隐居真正摆脱了现实中的烦扰,返归自然本真的家园。陶渊明之所以在后代文人中享有盛誉,正是因为他代表了中国古代文人出处的一端,很好地解决了“处”的问题。他真正做到了将理想转化为现实,在现实中体会理想之乐,实现了文人精神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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