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镇邑人
前月朔十日，知明府[579]有道州之擢[580]，某始辗然[581]，继悄然，已复喟然。何则？睹大公之未泯，信吾道之可行。从此岁迁月异，泽可广施，故喜。武邑凋敝极矣，甫得仁人与为休息，今将有失乳之痛，即吾庐亦难免风雨之飘，故悲。从来久道化成[582]，近期之七年，远期之毕世。明府下车未三年，举其纲未详其目。后来者能因而成之，与其更张之也，故终乃深叹之，痛惜之。方寸之中，一人之情，顷刻变态。某弱而善病，幸得置身局外，转为斯道、斯人，抱无涯之忧喜，亦自知其多事而不能自已，如何？如何？
越数日，接手札，不以鄙人为淹蹇[583]荒废，而勤勤惓惓[584]，往复商榷。其谦冲之度，恻坦之怀，数千里外如闻其声，如挹其容。乃益信贤者之有真，而吾道之未孤也。虽然谫劣[585]如某，亦复有何万一裨补[586]高深，惟是尚有一二宜致辨者。个中得失，间不容发，伏惟仁人垂听焉。来札云：古人才不可学，而心可学。又云：古人之过人者，不惟其心，惟其才。此明府勉焉，未逮之盛心也！
窃以为圣贤为学，不外一仁。仁，人心也，心外无学，学外无才，特虑心不尽耳。尽一心，便有一分才。心尽至十分，则才不可胜用，而又非有行迹意象之可求。日计不足，岁计有余，此则吾儒之才耳。若于心外，则寻一新奇可喜之才，或且流入申韩[587]而不觉，毫厘之间，不可不察也。至云武陵人淳厚，无过求长吏之心，有一善则欣喜之，且从而揄扬[588]流播之，此实录也。有不善则推原之，且从而掩覆[589]曲文[590]之，此则自虚怀若谷，厚待斯民者得之。然时时存一掩覆曲文之形，则事事皆有可揄扬流播之实矣。(www.xing528.com)
窃尝谓三代而后，民俗视古日薄，而民心视古益公。何则？公从私得也。慈祥恺悌，民所冀倖[591]而不可必得者，而有一人能髣髴焉，则群爱戴之矣。故古之民不可欺，今之民可欺；古之民不可市，今之民可市。饥易食，渴易饮，惟斯人为最可念也。明府仁心为质，洵大远于俗吏者之为，惟冀勿畏其难设，诚而致行之耳。若夫日为所不欲为之事，此真仁人万不得已之言。嗟乎，欲不为所不为，难矣！若于为之之时，时存不一为之意，斯民其亦厚幸矣！
彤廷[592]入对[593]，计在冬暮。道州荣上，当在春杪。依先墓以课循良，以孝子而作慈父，漫郎[594]而后复有漫郎，第攀辕卧辙[595]，我武人正难为情也。如何？如何？诸惟自爱，道远，不罄欲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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