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居有山,比如三棱子山、金钟山、老黑山、碧云山、红石岩、猪嘴山、莫洛山、风吹口、孤山等;路居有水,比如西河、东大河、隔河、鲫鱼沟、牛摩河……更有闻名于世的抚仙湖。
现在,当我们翻阅有关路居的各种史料,察看路居的山川大地时,就可发现路居的村村寨寨与山水之间,一定是建立起了一种内在的逻辑关系,而这种关系不是用理性的词汇所能表达出来的。因为山水相连是大自然的一个基本法则。这个法则把路居塑造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山水小镇。这样的地方,从实用性来来说,不仅让路居具有了丰沛的生命之水。同时,抚仙湖之水还给路居带来了适宜的气候和迷人的风光,使路居变得钟灵毓秀、生气盎然。那些清亮、甘甜、平静的湖水让路居的内部“活”了起来,充满了强大的生命力。
▲那些清亮、甘甜、平静的湖水让路居的内部“活”了起来,充满了强大的生命力。
▲这样的地方,从实用性来来说,不仅让路居具有了丰沛的生命之水。同时,抚仙湖之水还给路居带来了适宜的气候和迷人的风光,使路居变得钟灵毓秀、生气盎然。
在这些神奇的事实面前,我们不得不承认,路居是一个镶嵌在特有的山水、土石、草木之中的现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融为一体的神奇而深厚的古老地方。让我们从一开始触摸这个高原小镇的历史地理时,就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我们常常寻味,在这些山水之间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文化秘密呢?
过去的路居无疑像一件迷人的艺术品,它暗自契合了人类生存发展的基本原则,自然生长在抚仙湖湖畔,在物质、精神、文化等方面上,都有自身的光彩和魅力,更蕴含着一种夺人心魄的山水哲学。这正如人一出生,其生命与生活就被界定在有关的“家史”“族谱”等特定的“姓氏”和“世系”的血亲集团一样,路居有着自己鲜明的人文地理背景和关于山水的“逻辑学”。
▲在抚仙湖畔,无论是对山的仰望,还是对水的依赖,都充满了无限的真情。
▲路居镇周围的群山
▲湖畔的渔船
遥想多年以前,生活在路居一带的老百姓,几乎就是一群“渔樵”,他们既是这里山水的发现者和痴迷者,又是这里的山水之友、耕耘者和代言人,他们在这里乐山乐水,山水不仅赐给了他们野果、蔬菜、粮食和鱼虾,还启迪了他们的仁爱之心,赋予了他们足够的智慧。他们尽知关于吃喝拉撒的俗事俗务,也识得山水之性。他们凭借着山水之子的才情和灵性,明白山水合体则意味着有山的水才是活水,有水的山才是灵山,这正如《林泉高致》一书中所言的:“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彩,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秀媚。水以山为面,以亭榭为眉目,以渔钓为精神,故水得山而媚,得亭榭而明快,得渔钓而旷落。”可以说,历代路居人都能以山看水,以水观山,无论是对山的仰望,还是对水的依赖,都充满了无限的真情。
其实,我们的先人早就开始关注这种神秘的关系了,他们认为“水无山则气散而不附,山无水则气寒而不理”“山为实气,水为虚气。土逾高,其气逾厚;水逾深,其气逾大”。无独有偶,古罗马人也认为“山水风景皆为一个地方具有生命内在精神的外部显现”。这其实说的都是一个道理,就是把一个地方视为一个生命体,而山水就是那个地方暗含着的一股趋向完美的固有力量,可以说它们是一种特殊的“场”,也是一种灵验的“气”。挺拔的山,喻阳;曲柔的水,喻阴,它们共同组成了互容、互动、互增、互补、互长的对立而统一的关系,在这种关系的作用之下,水为周边的山所容纳,而且被山塑造成了湖海、江河、溪流等。同时,山也被自己身体内外的水所滋养,并被雕造成峰峦、丘陵、平地等。它们就在这样的相互作用中形成了自己的“体形”和“秩序”,最终让那个地方成为特定时空中完美的生命体。
这种诗性的分析,似乎能为一个地方的生存发展增加一点哲学意味的智慧,而当我们用这种诗意的哲学眼光来打量路居的山水时,无疑让我们看到了其中更真实更丰厚的人文价值,也让我们感到路居人正是在这种深厚而光辉的山水文化中生存繁衍,他们的人生是何等的美妙和快乐!
所以说,从古至今,路居的山水都蕴含着一股非凡的力量,也正是这股力量不仅塑造了路居的村村寨寨,而且一直推动着路居往前走。
路居有了这种深远而亲密的山水关系,由此而成为一个妙不可言的在水中生长着梦境的地方,它是真正的富有高原特色的水的“天堂”,也就有了自己独特的风光和文化,有了自己的精神高度和厚度,从而有了这个地方最鲜明的人文品质。路居由此而成为一个妙不可言的生长着梦境的地方,而路居人也就成了山水之人,渗透着山水的天性,其心态、理想、气质,就与这里的山水地理特点很相似。(www.xing528.com)
但是,在现代文明以最快的速度把我们推向前方的今天,仅仅一二十年的光景,我们与山水的关系,或者说对于山水的态度和做法,都已与“渔樵时代”的人们发生了诸多变异,在很多人的眼里,山水不再是山水,而成了可以开发的“风景”,成了可以消费的商品,成了可以随意改造的游乐园。这个时候的山水,已不是我们鲜活的生活现场,而是“美丽如画”的景观,是我们的“审美”对象。这个时候的我们,已完全摆脱了“渔樵”身份,变成了具有现代意识的人,不再与山水为友,而上升为山水的“王者”。这个时候的我们与山水的关系,有亲有疏、有悲有喜、有爱有恨……许多地方的江河、湖泊已被严重污染,像抚仙湖这样的山水、空气和阳光,只能出现在那些“可怜”市民的想象中,用抚仙湖的意象去洗涤他们积满灰尘的眼帘。
这个时候的抚仙湖,依然一尘不染,尽善尽美,像玉树琼浆那样清亮动人,比一般意义上的纯净水更有质感和光彩,人们一见到它就梦想把自己的心灵完全融入这种蓝色的水、近乎虚无的水。这种纯净的水和纯粹的色彩让我们的感官世界里诞生了一种天性的境界。这种境界是清晰的,又是混沌的,也许就像婴儿的感觉,一切都是淳朴和神秘的,一切都是遥远和高深的,又是世俗的。事实上,路居人的日常生活,吃、穿、住、行、呼吸、劳作、交往、睡眠都染上了天性的蓝色。在天性的世界里,老天帮他们种粮,帮他们获得空气和水,帮他们生长出故事和爱情。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的生活现场就是一个天堂。每一次劳作,每一次吃饭,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睡眠,生活里一切细节,都是天堂一般的感觉。但是,这种天性的感觉正在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地淡化和减弱,抚仙湖畔的人们越来越意识到维护这种天性山水的重要意义,越来越意识到保护抚仙湖的紧迫感和使命感。是啊,我们人类已经远离了原始和启蒙时期的记忆,进入了极度自信和极度虚弱的分裂时期,我们的生命随着数字化进入了虚拟时代,我们的精神则随着大众化和庸俗化进入了物质化时代,我们自身也正在发生着卡夫卡式的“变形”,这个时候,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回归?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保留一种古老的心情?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遵守一些生命的规律?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对生命有一些敬畏?什么地方是我们精神与生命的归宿?
抚仙湖在云南的存在,似乎正在向我们证实着这个世界和生命的不朽和存在的意义,似乎是我们现世生命永恒的源泉、镜子、信赖和依托。我们不禁要问,人类是否可以一直“昂首挺胸”“我行我素”“奋不顾身”地一直往前冲,一直去建设“新世界”?我们是否应该有一种新的时间观、历史观和自然观,是否该经常回头看看,从古老的事物中学习如何保持自己生命的尊严和立场?如何与大地和其他生命保持着诗意的想象及和谐的联系?
其实,抚仙湖并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事物,它就在社会的近旁,或者说它就是一种看得见的自然的“社会”。多年来,各级领导和专家对抚仙湖山水的密切关注和考察,其实就是为了发现、揭示和利用其中蕴含在这种“社会”之中的那种固有的规律和力量,使人们生活的地方更有秩序,更有持久的生机和动力。
因此,近十余年来,当地政府和人民爱护抚仙湖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们明白,必须用一种更加虔诚的态度、更加坚定的信心、更加急迫的行动,与抚仙湖及周围的山川建立一种新的“社会关系”,让每一个与之相关的人都做新时代的“渔樵”,用“通古今之变”的视野,打量抚仙湖的山水,建立一种更接近于自然之道的新型关系,既与社会历史和人类发展的时间节奏合拍,又像山水一样的悠然、长久、变化和超越。
路居人也开始汇入这种保护抚仙湖的“潮流”,开始了自身的“变形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千古未有的“剧变”。凡是对抚仙湖有损害的村庄都要搬迁,凡是不利于抚仙湖生存的生产和生活方式都要摈弃。他们从2011年9月开始实施抚仙湖一级保护区缓冲带建设,以退人、退房、退田、退塘,还湖、还水、还湿地的“四退三还”为核心措施,构建以生态林、景观林、经济果林、湿地、沙滩等为主的生态缓冲带,更好地修复湖滨生态,恢复湖滨的生物多样性。如今,在退出来的田地上,种植了银杏、白榆、柚子树、滇朴、黄连木、清香树、枇杷、红枫、核桃树、车厘子、桃树、梨树、康乃馨等,一片片多彩多姿的树木花卉取代了原本凌乱的农田和鱼塘,为抚仙湖构建了一道美丽的绿色屏障。
湖畔那些大大小小的宾馆饭店,甚至显得高、大、上的阳光海岸酒店和玉带河宾馆,都已经拆除。老百姓不再到湖里从事网箱养鱼,不再到湖边洗菜、洗衣物,不再到湖里游泳,不再把垃圾丢进湖中,不再到湖边摆摊设点经营……
明星、小凹、下坝、隔河、孤山和牛摩等村子也正在进行生态移民,多达1599户4873人即将告别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他们有的“失去”了田地,有的甚至不能再“靠水吃水”,他们的渔民身份和命运正在悄然改变着……
我在小凹和隔河村之间的旧村遗址上徘徊,一会伫立,一会独步,内心非常复杂。说实话,那个时节,面对着如此的“遗迹”,我就像堕入一条时间之河的最深处,好像在挣扎,又好像在呼叫,但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的这种困境,也无须任何人施救。相反,我感觉到这是一种复杂的“氛围”,是历史的一种现场,它似乎还活着,似乎还在说话。凡是来到这里的人,就应该保持沉默,久久伫立,或慢慢行走,浸淫在这种奇妙的氛围里,在一瞬之间,时间停滞了,让我听到了历史的回声,回到了山水的源头,触摸到了某种永恒的东西。我有一种“天荒地老”的茫然,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我还瞥见,在这些旧村的“遗址”上,仍有一些民工正在施工,有几台不可一世的挖机正在转动着它们身影。我还看到,在湖畔的沙滩上,在太阳底下,有一位“抚仙湖管理监督员”正流着热汗,走来走去,用心看护着云南大地的“眼睛”。
▲劳动吧,在这美丽的沙滩边,亲手建一栋属于自己的城堡,找到亲临大海的感觉。
这些事实和行动都证明了路居这地方开始珍视自己的历史,珍视自己的湖泊,让山水与现实接头。气脉相通,韵律和谐,才能唤醒人们对这片土地的记忆和爱情。事实上,哪怕只剩下一个“遗址”、一个“废墟”,也值得我们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来认识它、发现它和守护它。路居人生活在这里的山水之中,与抚仙湖建立了某种社会关系。在这种“社会关系”中,路居人与山水不断沟通,不断对照,终于“见山见水”,并创造了自己的历史。这样的山水才是真正的生命共同体,才是真正的世界遗产。
在我们寻访路居的每一天,我面对这个地方的每一个劳动者、奋斗者和梦想家,充满了崇敬之情。我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地方最生动的一面,真切感受到了这个地方蕴含着的力量、色彩、温度、气息、声音和形象。在这里,我能用自己的眼光看待这里的历史,看待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生动迷人。毫无疑问,在这样一个经济和文化都充满活力的地方,我们每一个行走在路居大地上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像水里的鱼儿一样活着,像阳光下的树木一样生长着。为此,我们绝不能忘却了这里山水思想对路居的塑造之功,绝不能拒绝这种山水逻辑对我们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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