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次伫立在环湖西路上,眺望碧云山的旷世之美。它极像一朵碧云,永远“飘落”在抚仙湖西岸,浑身散发着大自然的气息和超凡绝伦的人文之美。山前,湖水一片碧蓝,山上,林木苍郁,亭台楼阁掩映其间。正因为如此,当地老百姓给它取了一个诗意的名字—碧云山。
▲碧云山骤然凸起在抚仙湖畔,与下村山、老鹰窝山并列,犹如一个巨大的翠屏,展示在明星村之后。
▲碧云寺的每一个建筑,皆因碧云山的险峻,而显得挺拔俊秀、端庄雄奇,宛若从悬崖闪现出来。
▲当我走进“武当别院”的大门时,被门头上的斗拱震撼了。
▲多级斗拱互相支撑,奇巧无比,宛若一曲华丽的交响乐,组合复杂,层层叠叠,千变万化,而又井然有序,潇洒自如。
毫无疑问,碧云山是云南大地为抚仙湖奉献的一部“杰作”。它骤然凸起在抚仙湖畔,与下村山、老鹰窝山并列,犹如一个巨大的翠屏,展示在明星村之后。我曾饶有兴趣地翻阅过一些科考资料,略知碧云山的一点自然史。它是在300万年前从澄江古海中孕育而出的一座坚硬而丰润的奇山,山体由古生界的寒武纪砂页岩、泥盆纪砂岩和红色的玄武岩构成,所以显得很健美,也很滋润。
当然,我更关注的是与这座碧云山有关的基本知识—是什么让它如此丰美与博大?据统计,山上建有众多庙宇,从下往上走,攀上72个平台,共560级石阶,依次可见土地庙、三皇殿、真武殿、观音殿、鲁班殿、六畜王殿、望海楼等大大小小的建筑,共36间。其中,碧云寺坐落在半山腰,寺里现有建筑17间。碧云寺原名玄天阁,又名“武当别院”。据出土碑文记载,此寺始建于明代洪武元年(1368年),至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重修一次。
那一天,我走走停停,感到山上的树林里虽然有些幽光,但一走进寺院里则一片光明。我在这两种光影里,开始寻觅碧云寺的秘密。我看到这一系列的宗教建筑与别的地方庙宇的式样几乎是一样的,每一个建筑都是由飞檐、翘角、穿梁、斗拱、瓦楞、金鸡、异兽、龙凤宝鼎、书画、匾联等组成的一个艺术世界,每一个细节都是经过精心雕刻和彩绘,显得金碧辉煌、流金溢彩。但是,碧云寺的每一个建筑却因为碧云山的险峻,而显得挺拔俊秀、端庄雄奇,宛若从悬崖闪现出来。
当我走进“武当别院”的大门时,被门头上的斗拱震撼了。这座门楼虽然是根据昔日的文化遗存而新修建的,但它却完整地保留了中国传统建筑技术巨著《营造法式》中的建筑秘密,无论是内部结构还是外部框架,都全部采用榫卯结构,找不到一颗铁钉,多级斗拱互相支撑,奇巧无比,宛若一曲华丽的交响乐,组合复杂,层层叠叠,千变万化,而又井然有序,潇洒自如。仰头看上去,呈“米”字形,错杂相交,层层相扣,它不仅可以更好地支撑和填补门檐下的凹部,使整个门庭显得充实饱满,而且能够使斗拱的两叉伸出更远,并能有力而均匀地支撑起硕大的门顶。我站在那里,总感觉这些斗拱在我头上宛若飞鸟展翅,壮美而轻盈。仔细观察之后,又觉得这种斗拱深邃神秘、精巧和谐,具有动感和气度,似乎蕴含着现代立体主义的美学效果。
▲碧云山出现的“武当别院”,级别当然非同小可,它的“神力”也不可等闲视之。
武当别院内不仅有真武殿,还有观音殿、鲁班殿和六畜王殿等几座“神殿”。当然,我最“景仰”的是真武殿和观音殿,我曾在这两个殿前长久地坐下来,静默着,什么也不说。这两个“神殿”如同两个相互呼应的“小岛”,隐现在碧云寺的现实时光里。
我在这里听到了这样的传说,在很多年以前,曾有一位来自武当山的道士,竟然云游到了抚仙湖畔,被碧云山的风光深深吸引住了,难舍难离,不想离去。于是,道士就在此练功修道,最终建成了“武当别院”,使碧云山成了湖北武当山的滇南支系,这座“武当别院”也就成了武当山的一个分院。
武当别院里供奉的当然是玄武神,即“北极真武大帝”。但形制不会超过武当山,道士再大胆,也不敢胡作非为。因为从明代开始,玄武神就是护国之神,关乎“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大事,任何人不敢等闲视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玄武神的职责也发生了奇妙的转化,不但护佑着国家,还掌管着皇帝的寿命。据说,明朝永乐皇帝就在湖北武当山修建了一个道教圣地,每年都要亲自去那里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那里几乎相当于皇帝的家庙。在这种历史背景下,碧云山出现的“武当别院”,级别当然也非同小可,它的“神力”也不可等闲视之。我曾听说这样几件异事,当地的老百姓每逢遇到难事,都要到这里祈福化解。据说,很多年前,有一个为碧云寺备办庙会用品的赶马人,在运送盐巴时,想趁机弄一点回家去。他到了碧云寺半山腰,看上下无人,就偷偷抓了一块放在路边的一个岩洞里,打算等天黑后再取回家。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趁夜幕遮掩把手伸进岩洞取盐时,手臂被牢牢卡住了,怎么用力也取不出来。怎么办呢?他心想,一定是碧云寺的神灵发力了,要惩罚他了。他吓得立即下跪,向神灵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发誓今后再也不敢偷偷摸摸了。他的话音一落,手臂就轻轻松松地移了出来。这件事传出去之后,碧云寺的一切物品,包括一花一草,再无人乱拿乱动。
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对从江苏来云南旅游的夫妇,多年未孕,无儿无女,心中十分悲苦,于是就到碧云寺求子。果然,回去一年之后,妻子就怀孕生下了一个男孩。因此,一家三口人千里迢迢前来碧云寺报喜还愿。此后,“求子得子”的真实故事就传出去了,很多夫妇都到这里来求助,似乎都能了却心愿。后来,有一个妇女来此求子,开玩笑似的对神灵说,不管是哑巴,还是聋子,求神给我一个儿女就心满意足了。一年后,她果然怀孕生子,但她的儿子长大后,竟然是个小哑巴。所以,后来到碧云寺求子的人,都老老实实的,不敢乱说话。
这些故事似乎说明在武当别院里具有一股令人惊骇的力量。这当然是一种带有几分奇异性质的传闻,但从中我们可以感知当年碧云寺所具有的超凡的影响力。
在真武殿右边的是观音殿,共三间。这座宗教建筑给我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平常,并不壮丽,也不巍峨,在中国众多的庙宇建筑中,这个神殿太普通了,普通到可以让人忽略的地步。但是,只要我们在这里仔细探寻一番,就可发现这个神殿的微妙之处。可以说,它并不是以某种“风景”来引人入胜,而是用它独特的神性和灵性,来帮助我们的心灵获得梦想的机会。
▲碧云龙门是一道装饰着蟠龙石柱的一个天然隧洞,里面虽然有点幽暗,但在洞的那边已缓缓泻出一片光亮。
观音殿里的主神无疑就是观音菩萨。翻阅宗教史,可以知道观音菩萨最初的道场是开设在南印度额纳特珂克海岸的普陀山上,那里开满了白花,似乎长放光明,所以“普陀”在汉语中是“光明”的意思。在唐代,印度僧人带着以观音为标志的大乘佛教进入西藏和云南,南诏国也在自己的领地上建起了一批具有南诏佛教特色的寺院,为自己信奉的观音开辟了许多道场。(www.xing528.com)
我们可以想象,在“南蛮”时代的云南,印度的观音带着温柔、幽静、永恒的笑意和大慈大悲的胸怀,进入滇中之后,生活在抚仙湖畔的汉族和彝族等苦难众生,深受感动,立即把观音奉为自己佛教密宗的主要偶像。苦难众生都似乎明白这样一个浅显、易行的“真理”—在自己遭遇苦难的时候,只要诵念观音的名号,具有多种化身的观音,听到这种诵念之音,就会及时前来拯救。
▲钻过“龙门”,再往前走,是一条狭窄的石径,右面怪石林立,左面是绝壁。我如同探险一样,小心翼翼地扶着铁栏杆,一步一步往前行。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佛教从遥远的国度来到已有成熟文化的中国,竟然令人难以置信地被抚仙湖畔的一座高原奇山消化并传承下来。我们无须深究碧云寺里观音殿的历史,因为它在自身的历史演变中,具有自己的“逻辑性”和“合理性”。
在碧云山上,有寺,有庙,有观,有殿,有佛,有仙,有帝,有君。凡是走进这些庙宇的人,内心深处一定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好像是激动,又好像是幻想;好像是来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又好像是走进了美好的现实,总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光影明丽的世界,看到了一个灿烂的太阳。
我的内心在那时已幻化为另一个世界,视觉已成为一种心灵风景,碧云山因为缥缈的神迹而变得浩瀚起来,空阔无边,深远无限,这也许是湖畔人家的心灵空间,是他们所能达到的灵魂高地。
我们在武当别院里小憩了好一阵,坐在这里总给人一种登顶的感觉,但事实上顶峰还在后面。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呢?原因或许是这里有一个“望海楼”,是瞭望抚仙湖的最佳平台,登临其上,东方的田园、村庄与浩淼的抚仙湖一览无遗,尽收眼底。这时的人,已被眼前无比壮阔的景象所吸引,忘记了身后还有更加险峻的山峰,对自己所处的高度已非常知足了。另一个原因也许是,走在院里,似乎已无路可走,整个院落的背后,全是石崖,顶峰似乎可望而不可即。
我相信“无限风光在险峰”,也相信“绝处逢生”的道理,就在院内寻寻觅觅。终于在武当别院右侧,寻找到一条小路,继续往前走,果然出现了一道奇异风景—碧云龙门。那是一道装饰着蟠龙石柱的一个天然隧洞,里面虽然有点幽暗,但在洞的那边已缓缓泻出一片光亮。钻过“龙门”,再往前走,是一条狭窄的石径,右面怪石林立,左面是绝壁。我如同探险一样,小心翼翼地扶着铁栏杆,一步一步往前行。不久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石头—“天生石”,立在路边的石罅上,似乎要坠落一样。我胆战心惊从“天生石”一旁走过,迎面豁然开朗,我看见了碧云山最险峻的一面悬崖绝壁—“关览砍”。据传说,“关览砍”是关圣老爷在测试他的青龙偃月刀的刃口是否锋利时,对着碧云山的岩石,一刀下去,万斤巨石落入山谷,露出了一面绝壁,上面的刀痕清晰可见。这里不仅让我叹为观止,更让我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心虚起来。其实,在我的眼前已不是一座一般意义的山,而是地质上的一个大断层,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由此而上,石径犹如天梯,每上一级台阶,就如同接近天穹一步,也无异于一次冒险,一次生死考验。在这个过程,我不仅看见了一个“石鹰嘴”,还看见了一尊天然的“石观音”。在这样的地方,我们与先人一样,对于天空和高山的理解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想象的,我们敏感地发现大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向人们散发着神灵一样的信息,因此我们希望借助这些信息,努力在神奇的大自然中开掘出一个美妙的精神世界。我们敬畏高山,更向往高山,我们看不到天堂,但相信天上有一个美丽的世界,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试图接近那个虚无缥缈的空灵世界。在我们的眼里,像碧云山这样峰峦叠翠的地方,已经非常接近天国了,一定是诸神聚会的最佳场所。因此,不知在哪一年哪一天哪一位先人,在仰望千仞峭壁时,突发奇想,让自己的某种“思想”扶摇直上,在高处虚构了“披发祖师”的传说故事,虚构了“披发祖师”的“藏经洞”,虚构了“披发祖师”修炼的地方。那时的我,也犹如神助,身心“自由”起来,一会在石缝中探行,一会又遁入石洞中。此后,我大约在石洞攀登了30多米,就直接通向了碧云山之巅—莲花峰。这就是“披发祖师”修炼之地,似乎是一个风光无限的“平台”,又似乎是一个尖石迭起的山峰,表面恰似莲花,而其实是一个险而又险的峰岩。这里的海拔达1882米,比抚仙湖水面垂直高出100多米。我站在这里,上接云天,下临绝壁,眺望着碧蓝的抚仙湖,令人如若置身霄汉,飘然欲飞。我想说的是,用什么语言也难以描述这种天地之间包容着的万千气象,用什么理论也难以揭示我此时复杂多变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梦,我在这个梦中,好像悟出了一些道理,触摸到了另一种境界的边沿、色彩与芬芳。
▲碧云山最险峻的一面悬崖绝壁—“关览砍”。
▲在我的眼前已不是一座一般意义的“山”,而是地质上的一个大断层,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石头—“天生石”,立在路边的石罅上,似乎要坠落一样。
▲莲花峰是一个风光无限的“平台”,又宛若石尖迭起的山峰,表面恰似莲花,
▼通向莲花峰的山洞
▲我站在碧云山上,眺望着碧蓝的抚仙湖,令人如若置身霄汉,飘然欲飞。
至此,我已感受到碧云山是历代抚仙湖畔的人巧妙地借助和利用大自然的优越条件,塑造出来的一座神圣、崇高、险峻、开阔的“灵山”,在这里我们领略到了山川灵气与人文精神融为一体的奇妙境界。
下山后,我又听说了一段关于碧云寺的“庙会”。那是每年农历二月二日,“披发祖师”生日的那一天,抚仙湖畔的四境百姓及华宁、通海、晋宁等地的戏班子,相约到碧云寺,举行盛大的“碧云庙会”。这个庙会为期一个月,一直要持续到三月三日才结束。在这期间,山上山下,寺内寺外,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可谓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有的烧香拜神,祈福求佑;有的载歌载舞,愉神悦己;有的探亲访友,谈情说爱;有的摆摊设点,吃喝玩乐。整个庙会期间,建立了一个“人神欢聚”的世界,是人与神的相会和交流,似乎是人需要“神气”,神也需要“人气”。人与神之间需要关照,人与人之间更需要沟通,所以在各项活动中,无论是烧香、祭典、游行、奏乐等庄严仪式,还是吃喝玩乐,都是人们对天地众神、世间万象、日月轮回、星移斗转、古今之变的想象、展示和体验。庙会上,喧天的锣鼓,飘飘的仙乐,既把每个人带进一个“神灵世界”里,让人肃然起敬,又让人浮想联翩。同时,也让更多的人体验到了一种热闹的世俗生活。事实上,很多人本来就是抱着一种来“玩”、来“吃”、来“看”的心理而来的。因此,庙会上的各个角落,有专营凉米线、凉卷粉、豌豆粉的,有专营油条、豆浆、汤圆的,有专营烧烤的,简直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应有尽有,有的人要么小吃一番,要么大喝一顿,非常过瘾。庙会上还搭起“专门”的舞台,唱花灯《七星桥》《花园晒鞋》和《打花鼓》等,夜里还有说书人在讲《金铃记》《蟒蛇记》《割肝救母》《孟姜女》的故事等。更多的人,要么喝茶,要么吸烟,要么聊天,要么说笑……怡然自乐,逍遥自在,犹如一幅动人的世相百图。可以说,这样的庙会是一个“神气”与“人气”俱旺的场所,无论贫贱富贵,艰辛苦乐,本地人和外来者都可在这里过上“人神欢聚”的日子,使这样的“专项”宗教性活动逐渐演变成一项全民参与的娱乐活动,至始至终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不仅包含着神秘主义,而且充满了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有点西方狂欢节的色彩和意味。
如今,明星村人已在山麓新建了一个碧云广场,可容纳上千人的集会和文艺表演。由一个半圆形的露天戏台、人造“两湖”、灯光球场、12台运动健身器和花木草地组成,成了一个新的凝聚了丰富文化气息的空间和地方文化摇篮,这里有一股与碧云山接通的强大的文化气场,又弥散着新时代的灿烂的文化之光。平时,当地老百姓也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到这里走走,既锻炼了身体,也体验了文化,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因此他们的脸上总有一种悠闲气息,步伐也迈得优雅从容,生活也就有了几分文化品质,有了几分儒雅色彩。他们让自己的身心从世俗的本质生活中,回到文化的奇妙体验里,尽情地把自己的思想、情操、精神文化生活纳入这个超凡脱俗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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