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中段从朝天门到寿安坊(俗称冠巷或官巷),是街市最繁华的地方。特别是中瓦子前一段,尤其热闹,当时有“五花儿中心”的称谓。《都城纪胜》“市井”条描写道:
自大内和宁门内外,新路(指御街)南北,早间珠玉珍异及花果、时新、海鲜、野味、奇器,天下所无者,悉集于此。以至朝天门、清河坊、中瓦前、灞头、官巷口、棚心、众安桥,食物店铺,人烟浩穰。其夜市,除大内前外,诸处亦然,惟中瓦前最胜,扑卖奇巧器皿、百色物件,与日间无异。其余坊巷市井,买卖关扑,酒楼歌馆,直至四鼓方静。而五鼓朝马将动,其有趁卖早市者,复起开张。无论四时皆然。如遇元宵尤盛,排门和买民居作观玩幕次,不可胜纪云。
上文所说朝天门到众安桥,指御街的中段和北段。朝天门原为五代时吴越所筑,南宋时仅存两城壁,明清时用作鼓楼。朝天门往北,御街中段西侧有属于左一北厢的清河坊、融和坊、新街坊、太平坊、市南坊、市西坊,属于左二厢的修义坊、富乐坊、教睦坊、积善坊、秀义坊、寿安坊。其中清河坊、太平坊、积善坊、寿安坊等坊名,至今还沿用。上文所说坝头,即市西坊;所说官巷,即寿安坊;所说棚心,即定民坊(又称中棚巷)。御街北段西侧还有左二厢的修文坊、里仁坊、保信坊、定民坊、睦亲坊、纯礼坊、保和坊、报恩坊等。所说中瓦前“扑卖奇巧器皿、百色物件”,“扑卖”是当时具有赌博性质的买卖行为,以钱为博具,以字幕定输赢,常用于街头小卖。
称为“瓦子”的游艺场,临安城内共有五处,最热闹的是中瓦子,还有大瓦子又称上瓦子,都在御街中段西侧。中瓦子在市南坊北,大瓦子在市西坊以内北首的三桥巷中。
御街中段又是大酒楼集中之处。清河坊南有官营南酒库的和乐楼,众乐坊北有官营中酒库的中和楼。中瓦子有武林园(向是三元楼康沈家在此开沽),是酒楼中规模最大的。融和坊有嘉庆楼和聚景楼,都是康沈脚店。新街巷口又有花月楼(施厨开沽),市西坊更有双凤楼(施厨开沽)。灵椒巷即菱椒巷,亦即修义坊,又有赏心楼(一作赏新楼,沈厨开沽)(以上见《梦粱录》卷一《点检所酒库》、卷一六《酒肆》,《武林旧事》卷六《酒楼》,《都城纪胜》“酒肆”条)。太平坊大街东南角有虾蟆眼酒店(《梦粱录》卷一三《铺席》)。御街东侧宝佑坊北有五间楼(《武林旧事》卷六《酒楼》)。
御街中段也是茶坊集中之地。太平坊有郭四郎茶坊,太平坊北首有张七相干茶坊,市西坊南有潘节干茶坊、俞七郎茶坊,以上四家茶坊都在御街西侧。东侧宝佑坊(一作保佑坊)北有朱骷髅茶坊。这五个茶坊,“楼上专安著妓女,名曰花茶坊”。《梦粱录》卷一六《茶肆》讲到大街有三五家茶肆是花茶坊,列举的就是上述五个茶坊,并称:“盖此五处多有吵闹,非君子驻足之地也。”中瓦子南北有不少茶坊。《西湖老人繁胜录》讲“预赏元宵”,谈到“中瓦南北茶坊内挂诸般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福州灯、平江玉棚灯、珠子灯、罗帛万眼灯”。《梦粱录》的《茶肆》又说:“更有张卖面店隔壁黄尖嘴蹴球茶坊,又中瓦内王妈妈家茶肆,名一窟鬼茶坊,大街车儿茶肆、蒋检阅茶肆,皆士大夫期朋约友会聚之处。”蒋检阅茶肆即是蒋检阅茶汤铺,在清河坊(《梦粱录》卷一三《铺席》)。张卖面店在宝佑坊,黄尖嘴茶坊也在宝佑坊。
御街中段还是歌馆集中的地方,所谓歌馆即是妓院。《武林旧事》卷六《歌馆》说:“平康诸坊,如上下抱剑营、漆器墙、皮沙巷、清河坊、融和坊、新街坊、太平坊、巾子巷、狮子巷、后市街、荐桥,皆群花所聚之地也。”抱剑营在御街东侧新开坊和清平坊之间,皮沙巷即清平坊,巾子巷即市南坊。上列地名中,只有漆器墙、狮子巷和荐桥在大河(即盐桥运河)沿岸,其余都在御街中段的东西两侧。
御街中段更是当时重要的商业组织“市”“行”“团”的所在。如五间楼到官巷之间御街两侧的金银盐钞引交易铺,融和坊到市南坊之间的珠子市,官巷的花市、方梳行、销金行和冠子行,后市街的柑子团等。(www.xing528.com)
金银盐钞引交易铺是南宋新设的铺席,北宋东京只有金银铺和金银彩帛交易所。盐钞引是当时政府发给特许商人支领和运销盐茶等类管制产品的证券。这时商人在御街中段五间楼和官巷间,两侧开设有一百多家金银盐钞引交易铺,并在门口陈列有金银器皿和现钱,叫做“看垛钱”,以便交易后,到榷货务入纳清算钞引之用。其中著名的,如市南坊南、惠民药局北局前,有沈家、张家金银交引铺。珠子市在融和坊以北,市南坊以南,据说交易数量很大,“如遇买卖,动以万数”(《梦粱录》卷一三《铺席》,《都城纪胜》“铺席”条同)。花市在官巷,即寿安坊,亦称冠巷,可能原作冠巷,以出产冠子著称。所谓“花”,是指服饰上装饰用的各色花朵、鸟兽和用这种花朵、鸟兽装饰的各种服饰,包括首饰、帽饰、领饰、衣饰以及配有这种装饰的帽子、服装。据说“最是官巷花作,所聚奇异飞鸾走凤、七宝珠翠、首饰花朵、冠梳及销金衣裙、描画领抹,极其工巧,前所罕有者,悉皆有之”(《梦粱录》卷一三《团行》)。元宵节有许多民间舞队,其中以官巷口苏家巷的“二十四家傀儡”,最是出色,衣装鲜丽,细旦戴着花朵和珠翠冠儿。所说“二十四家傀儡”,当是苏家巷二十四家“花作”的制作(见《梦粱录》卷一《元宵》)。花市既设有作坊制作,即所谓“花作”,更设有推销的铺席。官巷内花市的著名店铺,有飞家牙梳铺,齐家、归家花朵铺,盛家珠子铺,刘家翠铺,马家、宋家领抹销金铺,沈家枕冠铺(《梦粱录》卷一三《铺席》)。官巷还有方梳行、销金行、冠子行,当是由于花市的兴旺,花作和铺席的增多,从中又细分出这种行来。销金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服饰上的美术工艺,它用金箔或金色线条制成花朵、花边或装饰用的图案。销金行就是专门制作这种销金工艺以及有销金装饰的头巾和服装的,看来当时城中居民很讲究华丽的服饰,因而珠子市和花市十分兴盛。
肉市在修义坊,实际上是屠宰作坊。当时杭城内外街坊到处开设有肉铺,往往“各自作坊,屠宰货卖”,用来供应街坊居民需要。修义坊的肉市,“巷内两街,皆是屠宰之家,每日不下宰数百口,皆成边及头、蹄等肉”,用来分批卖给城内外的面食店、分茶店、酒店、?店以及盘街卖熬肉等人,从三更开行上市,到天晓才罢市(《梦粱录》卷一六《肉铺》)。所谓盘街,就是在街上流动叫卖。
也有因时节而临时形成行市的,例如官巷秋天的蟋蟀市。《西湖老人繁胜录》载:当促织(即蟋蟀)多的时候,“每日早晨,多于官巷南北作市,常有三五十火(伙)斗者,乡民争捉入城货卖,斗赢三两个,便望卖一两贯钱。苕生得大,更会斗,便有一两银卖。每日如此。九月尽,天寒方休”。
除了上述集中的“市”“行”“团”以外,御街中段还多有供应居民日常需要的商店。如食店,太平坊南有倪设门面食店,中瓦子前有耿家羊饭①,中瓦子武林园前有煎白肠,金子巷(即市南坊,又称巾子巷)口有陈花脚面食店,市西坊有姚家海鲜铺及通宵的面食店,后市街有施家肥羊酒店,又有贺家酪面(《都城纪胜》“食店”条),宝佑坊有张卖食面店。又如糖果店,融和坊有轻饧,太平坊有麝香糖、蜜糕、金铤裹蒸儿,北瓦子有皂儿水、张家豆儿水、十色糖、钱家干果铺,市西坊有癎螺滴酥,夜市有焦酸馅、千层儿,官巷口有光家羹、十色沙团,五间楼有泉福糖蜜、荔枝圆眼汤、周五郎蜜煎铺,夜市有余甘子、新荔枝,宝佑坊有张家元子铺,兰陵坊有阮家京果铺。
再如衣料服装店,清和坊有顾家彩帛铺;市西坊有纽家、刘家、吕家、陈家彩帛铺,柴家绒线铺;中瓦子有彭家油鞋铺;抱剑营有李家丝鞋铺;市南坊有沈家白衣铺、徐官人幞头铺、纽家腰带铺;沙皮巷(清平坊)有孔八郎头巾铺、陈家绦结铺;宝佑坊有孔家头巾铺;水巷(兰陵坊)有徐家绒线铺、俞家冠子铺。这一带药铺也不少,中瓦子有陈直翁药铺、梁道实药铺,市西坊有毛家生药铺、杨三郎生药铺,市西坊南有官营惠民药局北局,金子巷(即市南坊)有杨将领药铺,修义坊有三不欺药铺,赏心楼前又有仙姑卖食药,官巷有仁爱堂熟药铺、金臼楼太丞药铺,外沙皮巷(清平坊)有双葫芦眼药铺,五间楼前有张家生药铺,宝佑坊有讷庵丹砂熟药铺。还有化妆品店,如修义坊的张古老胭脂铺,官巷的染红王家胭脂铺,兰陵坊的戚百乙郎颜色铺。饰物店如宝佑坊的俞家七宝铺。又有日用器物商店如市西坊的张家铁器铺;官巷的淮岭倾锡铺;中瓦子前的徐茂之家扇铺;金子巷(市南坊)的傅官人刷牙铺;五间楼前童家桕烛铺;抱剑营街的吴家、夏家香烛裹头铺,许家槐简铺。又有著名乐器店如大瓦子的丘家筚篥。筚篥即篥,是西域传入的一种管乐器,当时是很风行的,《武林旧事》巷四《乾淳教坊乐部》,就有“篥色”,列在“笛色”之前。大瓦子的丘家筚篥是和候潮门的顾家笛齐名的。
这一带还多书籍铺。宝佑坊前有张官人经史子文籍铺。元刊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三卷,卷末题“中瓦子张家印”,王国维认为“此张家殆即张官人经史子文籍铺”。但是宝佑坊在御街东侧,而中瓦子在御街西侧,不能认为一地。中瓦子内当另有专印小说的张家书铺,以配合瓦子中爱听小说的游客的需要。中瓦子南街之东又有荣六郎开设的经史书籍铺,是从东京大相国寺东边迁来的,曾将原在东京刊行的旧本《抱朴子内篇》重新刊行(王国维《两浙古刊本考》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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