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六蓺于治一[1]也。《礼》以节人[2]，《乐》以发和[3]，《书》以道事[4]，《诗》以达意[5]，《易》以神化[6]，《春秋》以义[7]。”太史公曰：天道恢恢[8]，岂不大哉！谈言微中[9]，亦可以解纷[10]。
淳于髡[11]者，齐之赘婿[12]也。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辩，数使[13]诸侯，未尝屈辱。齐威王之时喜隐[14]，好为淫乐[15]长夜之饮，沈湎不治[16]，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17]，国且危亡，在于旦暮，左右莫敢谏。淳于髡说之以隐[18]曰：“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19]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于是乃朝[20]诸县令长[21]七十二人，赏一人，诛一人，奋兵[22]而出。诸侯振惊[23]，皆还齐侵地。威行三十六年。语在田完世家[24]中。
威王八年，楚大发兵加齐[25]。齐王使淳于髡之[26]赵请救兵，赍金百斤，车马十驷[27]。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缨索绝[28]。王曰：“先生少[29]之乎？”髡曰：“何敢！”王曰：“笑岂有说[30]乎？”髡曰：“今者臣从东方来，见道傍[31]有禳田者[32]，操一豚蹄[33]，酒一盂，祝曰：‘瓯窭满篝[34]，汙邪[35]满车，五谷蕃熟[36]，穰穰[37]满家。’臣见其所持者狭[38]而所欲者奢[39]，故笑之。”于是齐威王乃益[40]赍黄金千溢[41]，白璧十双，车马百驷。髡辞而行，至赵。赵王[42]与之精兵十万，革车[43]千乘。楚闻之，夜引兵而去。
王大说[44]，置酒后宫，召髡赐之酒。问曰：“先生能饮几何而醉？”对曰：“臣饮一斗亦醉，一石[45]亦醉。”威王曰：“先生饮一斗而醉，恶[46]能饮一石哉！其说可得闻乎？”髡曰：“赐酒大王之前，执法在傍，御史在后，髡恐惧俯伏而饮，不过一斗径[47]醉矣。若亲有严客[48]，髡帣鞲[49]鞠
[50]，侍酒于前，时赐余沥[51]，奉觞上寿[52]，数起，饮不过二斗径醉矣。若朋友交游，久不相见，卒然[53]相睹，欢然道故[54]，私情相语[55]，饮可[56]五六斗径醉矣。若乃[57]州闾之会，男女杂坐，行酒稽留[58]，六博[59]投壶[60]，相引为曹[61]，握手无罚[62]，目眙[63]不禁，前有堕珥[64]，后有遗簪[65]，髡窃[66]乐此，饮可八斗而醉二参[67]。日暮酒阑[68]，合尊[69]促坐[70]，男女同席，履舄交错[71]，杯盘狼藉，堂上烛灭，主人留髡而送客，罗襦[72]襟解，微闻芗泽[73]，当此之时，髡心最欢，能饮一石。故曰酒极[74]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以讽谏[75]焉。齐王曰：“善。”乃罢长夜之饮，以髡为诸侯主客[76]。宗室置酒，髡尝[77]在侧。
其后百余年，楚有优孟[78]。
优孟，故楚之乐人[79]也。长八尺，多辩[80]，常以谈笑讽谏。楚庄王[81]之时，有所爱马，衣以文绣[82]，置之华屋[83]之下，席以露床[84]，啗[85]以枣脯。马病肥死[86]，使群臣丧[87]之，欲以棺椁[88]大夫礼[89]葬之。左右争[90]之，以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马谏者，罪至死。”优孟闻之，入殿门，仰天大哭。王惊而问其故。优孟曰：“马者王之所爱也，以楚国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礼葬之，薄，请以人君礼葬之。”王曰：“何如？”对曰：“臣请以雕玉为棺，文梓[91]为椁，楩枫豫章[92]为题凑[93]，发甲卒[94]为穿圹[95]，老弱负土[96]，齐赵陪位[97]于前，韩魏翼卫[98]其后，庙食太牢[99]，奉[100]以万户之邑。诸侯闻之，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王曰：“寡人之过一至此乎[101]！为之奈何？”优孟曰：“请为大王六畜葬之[102]。以垅灶[103]为椁，铜历[104]为棺，赍[105]以姜枣，荐[106]以木兰，祭以粮稻，衣以火光，葬之于人腹肠。”于是王乃使以马属太官[107]，无令天下久闻也。
楚相孙叔敖[108]知其贤人也，善待之。病且死[109]，属[110]其子曰：“我死，汝必贫困。若[111]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112]，逢优孟，与言曰：“我，孙叔敖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优孟曰：“若无远有所之[113]。”即为[114]孙叔敖衣冠，抵掌[115]谈语。岁余，像孙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优孟前为寿。庄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116]，三日而为相。”庄王许之。三日后，优孟复来。王曰：“妇言谓何？”孟曰：“妇言慎无为[117]，楚相不足为也。如孙叔敖之为楚相，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118]，贫困负薪以自饮食[119]。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余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120]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121]可为也！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122]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123]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124]也！”于是庄王谢[125]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126]四百户，以奉其祀。后十世不绝。此知可以言时[127]矣。
其后二百余年，秦有优旃[128]。
优旃者，秦倡[129]侏儒也。善为笑言，然合于大道[130]。秦始皇[131]时，置酒而天雨，陛楯者[132]皆沾寒[133]。优旃见而哀[134]之，谓之曰：“汝欲休[135]乎？”陛楯者皆曰：“幸甚。”优旃曰：“我即[136]呼汝，汝疾[137]应曰诺。”居有顷，殿上上寿呼万岁。优旃临槛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诺。”优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138]。”于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139]。
始皇尝议欲大苑囿[140]，东至函谷关，西至雍[141]、陈仓[142]。优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寇从东方来，令麋鹿触[143]之足矣。”始皇以故辍止[144]。
二世[145]立，又欲漆其城[146]。优旃曰：“善。主上虽无言，臣固将请之[147]。漆城虽于百姓愁费[148]，然佳哉！漆城荡荡[149]，寇来不能上。即欲就之[150]，易为漆耳，顾[151]难为荫室[152]。”于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居无何[153]，二世杀死[154]，优旃归汉，数年而卒。
太史公曰：淳于髡仰天大笑，齐威王横行[155]。优孟摇头而歌，负薪者以封[156]。优旃临槛疾呼，陛楯得以半更[157]。岂不亦伟[158]哉！
褚先生曰：臣幸得以经术为郎[159]，而好读外家传语[160]。窃不逊让[161]，复作故事滑稽之语六章，编之于左[162]。可以览观扬意[163]，以示后世好事者[164]读之，以游心骇耳[165]，以附益上方太史公之三章。
武帝[166]时有所幸倡郭舍人[167]者，发言陈辞虽不合大道，然令人主和说[168]。武帝少时，东武侯母[169]常[170]养帝，帝壮时[171]，号之曰“大乳母”。率[172]一月再朝[173]。朝奏[174]入，有诏使幸臣[175]马游卿以帛五十匹赐乳母，又奉饮糒[176]飧养[177]乳母。乳母上书曰：“某所有公田，愿得假倩[178]之。”帝曰：“乳母欲得之乎？”以赐乳母。乳母所言，未尝不听。有诏得令乳母乘车行驰道[179]中。当此之时，公卿大臣皆敬重乳母。乳母家子孙奴从者[180]横暴[181]长安中，当道掣顿[182]人车马，夺人衣服。闻于中[183]，不忍致之法[184]。有司请徙[185]乳母家室，处之于边[186]。奏可[187]。乳母当入至前，面见辞。乳母先见郭舍人，为下泣[188]。舍人曰：“即入见辞去，疾步数还顾[189]。”乳母如其言，谢去，疾步数还顾。郭舍人疾言骂之曰：“咄！老女子[190]！何不疾行！陛下已壮矣，宁[191]尚须汝乳而活邪？尚何还顾！”于是人主怜[192]焉悲[193]之，乃下诏止无徙乳母，罚谪[194]谮[195]之者。
武帝时，齐人有东方生[196]名朔，以好古传书[197]，爱经术，多所博观外家之语[198]。朔初入长安，至公车[199]上书，凡[200]用三千奏牍[201]。公车令两人共持举[202]其书，仅然[203]能胜之。人主从上方[204]读之，止，辄乙其处[205]，读之二月乃尽。诏拜以为郎，常在侧侍中[206]。数召至前谈语，人主未尝不说也。时[207]诏赐之食于前。饭已，尽怀其余肉持去，衣尽污。数赐缣帛[208]，檐揭[209]而去。徒[210]用所赐钱帛，取[211]少妇于长安中好女。率取妇一岁所[212]者即弃去，更取妇。所赐钱财尽索[213]之于女子。人主左右诸郎半[214]呼之“狂人”。人主闻之，曰：“令[215]朔在事无为是行[216]者，若等[217]安能及之哉！”朔任其子为郎，又为侍谒者[218]，常持节[219]出使。朔行殿中，郎谓之曰：“人皆以先生为狂。”朔曰：“如朔等，所谓避世[220]于朝廷间者也。古之人，乃避世于深山中。”时坐席中，酒酣，据地[221]歌曰：“陆沈[222]于俗，避世金马门[223]。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224]，何必深山之中，蒿庐[225]之下。”金马门者，宦署门[226]也，门傍有铜马，故谓之曰“金马门”。
时会聚宫下博士诸先生[227]与论议，共难[228]之曰：“苏秦[229]、张仪一当[230]万乘之主，而都[231]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232]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233]《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数。著于竹帛[234]，自以为海内无双，即[235]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236]尽忠以事圣帝[237]，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不过侍郎[238]，位不过执戟[239]，意者[240]尚有遗行[241]邪？其故何也？”东方生曰：“是固非子所能备[242]也。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243]！夫张仪、苏秦之时，周室大坏[244]，诸侯不朝，力政[245]争权，相禽[246]以兵，并为十二国[247]，未有雌雄[248]，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说听行通[249]，身处尊位，泽及后世，子孙长荣。今非然也。圣帝在上，德流天下，诸侯宾服[250]，威振四夷[251]，连四海之外以为席[252]，安于覆盂[253]，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如运之掌中。贤与不肖，何以异哉？方今以天下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254]者，不可胜数。悉力慕义，困于衣食，或[255]失门户[256]。使张仪、苏秦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能得掌故[257]，安敢望常侍侍郎[258]乎！《传》曰：‘天下无害菑[259]，虽有圣人，无所施其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则事异。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260]。’‘鹤鸣九皋，声闻于天[261]。’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262]躬行仁义七十二年，逢文王[263]，得行其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之所以日夜孜孜[264]，修学行道，不敢止也。今世之处士[265]，时虽不用，崛然[266]独立，块然[267]独处，上观许由[268]，下察接舆[269]，策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270]，寡偶少徒[271]，固其常也。子何疑于余哉！”于是诸先生默然无以应也。
建章宫[272]后阁[273]重栎[274]中有物出焉，其状似麋。以闻[275]，武帝往临视之。问左右群臣习事通经术者[276]，莫能知。诏东方朔视之。朔曰：“臣知之，愿赐美酒粱饭[277]大飧臣[278]，臣乃言。”诏曰：“可。”已[279]又曰：“某所有公田鱼池蒲苇数顷，陛下以赐臣，臣朔乃言。”诏曰：“可。”于是朔乃肯言，曰：“所谓驺牙[280]者也。远方当来归义[281]，而驺牙先见[282]。其齿前后若一[283]，齐等无牙[284]，故谓之驺牙。”其后一岁所，匈奴混邪王[285]果将十万众来降汉。乃复赐东方生钱财甚多。
至老，朔且死时，谏曰：“《诗》云‘营营青蝇，止于蕃。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286]。愿陛下远巧佞，退谗言。”帝曰：“今顾[287]东方朔多善言[288]？”怪之。居无几何，朔果病死。《传》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289]此之谓也[290]。
武帝时，大将军[291]卫青[292]者，卫后[293]兄也，封为长平侯。从军击匈奴，至余吾水[294]上而还，斩首捕虏，有功来归，诏赐金千斤。将军出宫门，齐人东郭先生以方士[295]待诏[296]公车，当道遮[297]卫将军车，拜谒曰：“愿白事[298]。”将军止车前，东郭先生旁[299]车言曰：“王夫人[300]新得幸于上，家贫。今将军得金千斤，诚[301]以其半赐王夫人之亲，人主闻之必喜。此所谓奇策便计[302]也。”卫将军谢之曰：“先生幸[303]告之以便计，请奉教。”于是卫将军乃以五百金为王夫人之亲寿[304]。王夫人以闻武帝。帝曰：“大将军不知为此。”问之安所受[305]计策，对曰：“受之待诏者东郭先生。”诏召东郭先生，拜以为郡都尉[306]。东郭先生久待诏公车，贫困饥寒，衣敝[307]，履不完[308]。行雪中，履有上无下，足尽践地。道中人笑之，东郭先生应之曰：“谁能履行[309]雪中，令人视之，其上履也，其履下处乃似人足者乎？”及其拜为二千石，佩青
[310]出宫门，行谢主人[311]。故所以同官待诏者，等比[312]祖道[313]于都门[314]外。荣华道路[315]，立名当世。此所谓衣褐怀宝[316]者也。当其贫困时，人莫省视[317]；至其贵也，乃争附之。谚曰：“相马失[318]之瘦，相士失之贫。”其此之谓邪？
王夫人病甚，人主[319]至自往问之曰：“子当为王，欲安所置[320]之？”对曰：“愿居洛阳。”人主曰：“不可。洛阳有武库、敖仓，当关口，天下咽喉。自先帝以来，传[321]不为置王。然关东国莫大于齐，可以为齐王。”王夫人以手击头[322]，呼“幸甚”。王夫人死，号曰“齐王太后[323]薨。”
昔者，齐王[324]使淳于髡献鹄[325]于楚。出邑门[326]，道飞其鹄，徒揭空笼[327]，造诈成辞[328]，往见楚王曰：“齐王使臣来献鹄，过于水上，不忍鹄之渴，出而饮之[329]，去我飞亡[330]。吾欲刺腹绞颈而死，恐人之议[331]吾王以鸟兽之故令士自伤杀也。鹄，毛物[332]，多相类者，吾欲买而代之，是不信[333]而欺吾王也。欲赴佗国[334]奔亡，痛吾两主使不通[335]。故来服过，叩头受罪[336]大王。”楚王曰：“善，齐王有信士[337]若此哉！”厚赐之，财倍[338]鹄在也。
武帝时，征北海[339]太守诣行在所[340]。有文学卒史[341]王先生者，自请与太守俱[342]，“吾有益于君”，君许之。诸府掾功曹[343]白[344]云：“王先生嗜酒，多言少实[345]，恐不可与俱。”太守曰：“先生意欲行，不可逆[346]。”遂与俱。行至宫下，待诏宫府门。王先生徒怀钱沽酒[347]，与卫卒仆射[348]饮，日醉，不视其太守。太守入跪拜。王先生谓户郎[349]曰：“幸为我呼吾君至门内遥语[350]。”户郎为呼太守。太守来，望见王先生。王先生曰：“天子即[351]问君何以治北海令无盗贼，君对曰何哉？”对曰：“选择贤材，各任之以其能，赏异等[352]，罚不肖[353]。”王先生曰：“对如是，是自誉自伐功[354]，不可也。愿君对言，非臣之力，尽陛下神灵威武所变化也。”太守曰：“诺。”召入，至于殿下，有诏问之曰：“何于治北海，令盗贼不起？”叩头对言：“非臣之力，尽陛下神灵威武之所变化也。”武帝大笑，曰：“於呼[355]！安得长者之语而称之！安所受之？”对曰：“受之文学卒史。”帝曰：“今安在？”对曰：“在宫府门外。”有诏召拜王先生为水衡丞[356]，以北海太守为水衡都尉[357]。《传》曰：“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358]君子相送以言，小人相送以财。[359]”
魏文侯[360]时，西门豹[361]为邺[362]令。豹往到，会长老，问之民所疾苦[363]。长老曰：“苦为河伯[364]娶妇，以故贫。”豹问其故，对曰：“邺三老[365]、廷掾[366]常岁[367]赋敛[368]百姓，收取其钱得数百万，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369]共分其余钱持归。当其时，巫行视[370]小家女[371]好者，云是当为河伯妇，即娉取[372]。洗沐之，为治新缯绮縠衣[373]，间居斋戒；为治[374]斋宫[375]河上，张缇绛帷[376]，女居其中。为具[377]牛酒饭食，行[378]十余日。共粉饰[379]之，如嫁女床席[380]，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数十里乃没。其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远逃亡。以故城中益[381]空无人，又[382]困贫，所从来久远矣。民人[383]俗语曰‘即[384]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没，溺其人民[385]’云。”西门豹曰：“至为河伯娶妇时，愿三老、巫祝、父老送女河上，幸[386]来告语之，吾亦往送女。”皆曰：“诺。”
至其时，西门豹往会之河上。三老、官属[387]、豪长者[388]、里父老[389]皆会，以[390]人民往观之者三二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从弟子女十人所[391]，皆衣缯单衣[392]，立大巫后。西门豹曰：“呼河伯妇来，视其好丑[393]。”即将女出帷中，来至前。豹视之，顾谓三老、巫祝、父老曰：“是[394]女子不好，烦大巫妪[395]为入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中。有顷[396]，曰：“巫妪何久也？弟子趣[397]之！”复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顷，曰：“弟子何久也？复使一人趣之！”复投一弟子河中。凡[398]投三弟子。西门豹曰：“巫妪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399]，烦三老为入白之。”复投三老河中。西门豹簪笔磬折[400]，向河立待良久。长老、吏傍观者皆惊恐。西门豹顾曰：“巫妪、三老不来还，奈之何？”欲复使廷掾与豪长者一人入趣之。皆叩头，叩头且破，额血流地，色如死灰。西门豹曰：“诺，且留待之须臾。”须臾，豹曰：“廷掾起矣。状[401]河伯留客之久，若[402]皆罢去归矣。”邺吏民大惊恐，从是以后，不敢复言为河伯娶妇。
西门豹即发民[403]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田皆溉[404]。当其时，民治渠少[405]烦苦，不欲也。豹曰：“民可以乐成[406]，不可与虑始[407]。今父老子弟虽患苦[408]我，然百岁后期[409]令父老子孙思我言。”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给足[410]富。十二渠经绝[411]驰道，到汉之立，而长吏[412]以为十二渠桥绝驰道，相比近[413]，不可。欲合渠水，且至驰道合三渠为一桥。邺民人父老不肯听长吏，以为西门君所为也，贤君之法式[414]不可更[415]也。长吏终听置[416]之。故西门豹为邺令，名闻天下，泽流后世[417]，无绝已时[418]，几[419]可谓非贤大夫哉！
《传》曰：“子产治郑[420]，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421]，民不忍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三子之才能谁最贤哉？辨治者[422]当能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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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六蓺（yì）于治一：六蓺对于治国安邦来说，作用是相同的。六蓺，即六艺，汉以前指礼、乐、射、御、书、数，汉以后指儒家六经，即《礼》《乐》《书》《诗》《易》《春秋》，也有人说《乐》本无经，是附在《诗》中的。
[2]节人：指节制、规范人的言行。
[3]发和：促进和谐。
[4]道事：记述古代的事迹和典章制度。
[5]达意：表达圣贤的思想。
[6]神化：神妙地潜移默化。一说为将统治者的治国方略神秘化。
[7]以义：用礼义来帮助人们了解是非善恶。
[8]恢恢：广阔无垠。
[9]谈言微中：在谈话中微妙地切中事理。
[10]解纷：解除纠纷。
[11]淳于髡（kūn）：人名，复姓淳于，名髡。
[12]赘婿：入赘女方家里的女婿。
[13]数使：屡次出使。
[14]喜隐：喜欢说隐语。隐，谜语。
[15]淫乐：过分地追求享乐。
[16]沈湎不治：沉湎于享乐之中，不问政事。
[17]并侵：都来侵犯。
[18]说之以隐：用谜语来游说齐威王。说，劝说，说服。
[19]蜚（fēi）：同“飞”。
[20]朝：朝见。
[21]县令长：一县之行政长官。县万户以上者，称令；不及万户者，称长。
[22]奋兵：举兵。
[23]振惊：震惊。振，通“震”。
[24]田完世家：即《史记》卷四十六的《田敬仲完世家》。
[25]加齐：侵犯齐境。加，覆盖。
[26]之：往，到。
[27]驷：古时候用四匹马拉一辆马车为一驷。
[28]冠缨索绝：结缚帽子的带子尽都迸断。缨，系帽用的带子。索，尽。绝，断。
[29]少：指觉得礼物少。
[30]说：说法，道理。
[31]傍：通“旁”。
[32]禳（ráng）田者：祈祷田神的人。禳，古时候以祭祷消除灾祸的迷信活动。
[33]豚蹄：猪蹄。豚，猪。
[34]瓯（ōu）窭（lóu）满篝：高地上种植的谷物盛满篝笼。瓯窭，又作“瓯楼”，指狭小的高地。篝，竹笼。
[35]汙邪：低洼易涝的田地。
[36]蕃熟：茂盛丰熟。
[37]穰穰：丰盛、众多的样子。
[38]狭：少。
[39]奢：多。
[40]益：增加。
[41]溢：通“镒”。古代的重量单位。二十两为一镒，一说为二十四两。
[42]赵王：指赵成侯赵种，在位二十五年。
[43]革车：裹有皮革的重战车。
[44]说（yuè）：同“悦”。喜欢，高兴。
[45]石（dàn）：古代计量单位。一石为十斗。
[46]恶：如何，怎么。
[47]径：直，就。
[49]帣（juǎn）鞲（gōu）：卷着袖子。帣，卷起袖口。鞲，古人射箭时戴的皮制套袖。
[50]鞠
（jì）：弯腰跪着。
，同“跽”，即长跪。
[51]余沥：残酒，这里是谦虚的说法。沥，液体的点滴。
[52]奉觞（shāng）上寿：捧着酒杯祝寿。奉，捧。觞，一种盛酒的容器。
[53]卒（cù）然：突然。卒，通“猝”。
[54]道故：话旧，追述往事。
[55]私情相语：彼此倾吐心里话。
[56]可：大约。
[57]若乃：至于。
[58]行酒稽留：慢慢地依次饮酒。行酒，依次饮酒。稽留，延迟，停留。
[59]六博：古代一种掷彩下棋的比赛游戏。十二个棋子，黑、白各六，两人对博，故名。
[60]投壶：古代宴会礼制，也是一种娱乐活动。宾主依次用矢投向盛酒的壶口，以投中多少决胜负，负者饮酒。详见《礼记·投壶》。
[61]曹：侪辈。这里犹伙伴。
[62]握手无罚：指男女握手不会受到处罚。古时候对男女交往有严格的规定，男女授受不亲，一般是不允许直接握手的。
[63]眙（chì）：直视，瞪着眼看。
[64]堕珥（ěr）：掉在地上的耳环。珥，用珠子或玉石做的耳环。
[65]遗簪：丢失的发簪。
[66]窃：暗自，私下。
[67]醉二参（sān）：两三分醉意。参，通“三”。
[68]阑：尽。
[69]合尊：把剩下的酒合为一樽。尊，即樽。
[70]促坐：靠近坐。
[71]履舄（xì）交错：男女的鞋子错杂地放在一起。履，鞋子。舄，木屐。
[72]罗襦：薄罗的短衣或短袄。
[73]芗泽：浓浓的香气。芗，同“香”。
[74]极：极端。
[75]讽谏：用委婉的话劝诫别人。
[76]诸侯主客：接待各诸侯国宾客的交际官。
[77]尝：通“常”。
[78]优孟：叫孟的优人。优，演戏的人。孟是其字。
[79]乐人：指能歌善舞的艺人。
[80]多辩：富有辩才。
[81]楚庄王：春秋时楚国国君，熊氏，名旅，一作侣或吕。在位二十三年。
[82]文绣：华美的刺绣品。
[83]华屋：华丽的宫室。
[84]露床：没有帐幔的床。
[85]啗（dàn）：同“啖”，给……吃。
[86]马病肥死：马得了肥胖病而死。
[87]丧：治丧。
[88]棺椁（guǒ）：古时候富贵人家常用多层棺材，内层叫棺，外面套的叫椁。
[89]大夫礼：安葬大夫的礼仪。
[90]争：谏诤，劝阻。
[91]文梓：纹理细致的梓木。
[92]楩（pián）枫豫章：楩、枫、豫、章都是有名的贵重木材。章，通“樟”。
[93]题凑：用木材累积成椁室，木头皆内向为椁盖，上尖下方，犹如屋檐四垂，谓之“题凑”。题，头。凑，聚。
[94]甲卒：披甲的士卒，泛指士兵。
[95]穿圹（kuàng）：穿凿墓穴。圹，墓穴。
[96]负土：背土筑坟。
[97]陪位：陪席，列在从祭之位。
[98]翼卫：护卫。
[99]庙食太牢：为死马建立祠庙，用太牢礼祭祀。太牢，牛、羊、猪各一头，是最高的祭礼。
[100]奉：供奉祭祀。
[101]一至此乎：竟到这种地步吗？一，乃，竟。
[102]六畜葬之：用对待六畜的办法来安葬它。六畜，指马、牛、羊、鸡、犬、猪。
[103]垅（lǒng）灶：用土堆成的灶。
[104]铜历：铜锅。历，通“鬲”，一种古代炊器。
[105]赍：通“剂”，调配。
[106]荐：加进，垫进。
[107]属太官：交给太官。属，交付。太官，官名，负责掌管国君的膳食、宴会。
[108]孙叔敖：楚庄王时期的名臣，官令尹。
[109]且死：将死，临终。
[110]属（zhǔ）：同“嘱”。叮嘱。
[111]若：你。
[112]负薪：背柴贩卖。
[113]若无远有所之：你不要远往他处。无，通“毋”，不要。
[114]为：制作。
[115]抵掌：击掌，此处意为举止。抵，拍，击。
[116]请归与妇计之：请让我回家跟妻子商议这件事。计，盘算，谋划。
[117]慎无为：千万不要干。
[118]无立锥之地：连可以插一个锥子那么大的地方都没有，极言赤贫。
[119]自饮食：自己给自己吃喝，有自谋生路之意。
[120]赇：贿赂。
[121]安：怎么。
[122]竟死：到死。竟，从头至尾。
[123]持廉：坚持廉洁的操守。
[124]不足为：不值得干。足，值得。
[125]谢：道歉。
[126]寝丘：春秋时楚地名。位于今河南省信阳市固始县、周口市沈丘县之间。
[127]此知可以言时：这种智慧可以说是能够抓住时机。知，通“智”，智慧。
[128]优旃（zhān）：名旃的优人。
[129]倡：表演歌舞的人。
[130]大道：正道，常理。
[131]秦始皇：即嬴政。秦王朝的建立者。
[132]陛楯者：在殿前阶下持武器警卫的武士。陛，台阶。楯，通“盾”。
[133]沾寒：受凉。
[134]哀：怜悯，同情。
[135]休：休息。
[136]即：如果，假如。
[137]疾：快速。
[138]休居：休息。
[139]半相代：指一半人值勤，一半人休息，轮番接替。
[140]大苑囿（yòu）：扩大皇家猎场。大，扩大。苑囿，进行狩猎、游乐的园林。
[141]雍：古县名，位于今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南。
[142]陈仓：古县名，位于今陕西省宝鸡市东。
[143]触：角触，抵抗。
[144]辍止：停止，中止。
[145]二世：指秦二世胡亥。
[146]漆其城：用漆涂饰城墙。
[147]臣固将请之：我本来也要请你这样做。固，本来。
[148]愁费：愁怨耗损。
[149]荡荡：光亮明净的样子。
[150]即欲就之：想要成就这件事。
[151]顾：但是。
[152]荫室：指遮蔽阳光、阴干漆器的房间。
[153]居无何：过了不久。
[154]杀死：被杀身死。
[155]横行：率意而行。喻齐威王称雄。
[156]以封：因此得封。
[157]半更：一半替代。指前文“半相代”之事。
[158]伟：伟大。
[159]以经术为郎：因通晓经术而为郎官。经术，犹经学。
[160]外家传语：当时以六艺为正经，其他一切史传杂说都被称为“外家传语”。
[161]逊让：谦逊退让。
[162]编之于左：写在后面。古人写字为文均为竖行，由右向左，故居左者为后文。
[163]览观扬意：看了可以扩大见闻。
[164]好事者：喜欢多事的人。
[165]游心骇耳：舒畅心怀，耸动听闻。
[166]武帝：即汉武帝刘彻。
[167]舍人：当时对具有某种技艺的人的称呼。
[168]和说（yuè）：即和悦。说，通“悦”。
[169]东武侯母：东武侯郭他的母亲。一说为东武县一位侯姓乳母。
[170]常：通“尝”，曾经。
[171]壮时：壮年之时。
[172]率：大概，一般。
[173]再朝：入朝两次。
[174]朝奏：申奏皇帝的报告。这里指请求接见的名刺（即后来的名帖，西汉时称“谒”，东汉时称“刺”）。
[175]幸臣：亲信的侍臣。
[176]饮糒（bèi）：饮食。饮，酒等饮料。糒，干粮。
[177]飧（sūn）养：供养。飧，熟食。
[178]假倩：借用，其实是讨要。假，借。倩，请。
[179]驰道：御道，专供帝王车马行走的道路。
[180]奴从者：随从的奴仆。
[181]横暴：横行残暴。
[182]掣顿：牵扯，拦阻。
[183]闻于中：风声传到皇帝那里。中，指内廷。
[184]不忍致之法：不忍把他们交给司法部门进行处理。
[185]徙：远迁。
[186]处之于边：把他们安置到边陲。
[187]奏可：奏章被批准。
[188]为下泣：为之落泪。下泣，垂涕。
[189]数还顾：数次回头看。
[190]老女子：犹言“老婆子”。
[191]宁：难道。
[192]怜：可怜。
[193]悲：怜悯，眷念。
[194]谪（zhé）：谴责。此指惩罚。
[195]谮（zèn）：诬陷，中伤。
[196]东方生：东方先生。东方，复姓。
[197]好古传书：喜欢古代流传下来的书籍。(www.xing528.com)
[198]外家之语：即外家传语。详见前注。
[199]公车：官署名，为卫尉的下属机构，设公车令，掌管宫殿司马门的警卫。天下上事及征召等事宜，经由此处受理。后以指此类官署。
[200]凡：总共。
[201]奏牍：上奏言事的简牍。
[202]持举：扛抬。
[203]仅然：刚好，恰恰。
[204]上方：指宫禁、内廷。
[205]辄乙其处：在要停止的地方做一划断的记号。乙，划断的记号。
[206]侍中：在内廷承值。
[207]时：时常。
[208]缣帛：绸绢的通称。
[209]檐揭：肩挑扛抬。檐，通“担”，肩挑。揭，高举。
[210]徒：单，独。
[211]取：同“娶”。娶妻。
[212]所：犹左右。
[213]索：尽。
[214]半：指半数人。
[215]令：假如。
[216]无为是行：没有这种行为。
[217]若等：你们这些人。
[218]侍谒者：官名，掌管报章奏事等。
[219]节：使者所持的信物，用竹、木制成。
[220]避世：隐居。
[221]据地：趴在地上。
[222]陆沈（chén）：陆地无水而下沉。喻沦落。沈，通“沉”。
[223]金马门：汉代宫门名，在未央宫内。
[224]全身：保全身躯。
[225]蒿庐：草屋茅舍。
[226]宦署门：宦者署的门。宦者署，官署名，负责管理宦官。
[227]博士诸先生：在官的学者们。博士，学官名。
[228]难：辩难，驳问。
[229]苏秦：战国时期纵横家。字季子，东周洛阳人。
[230]当：遇，碰到。
[231]都：居。
[232]子大夫：对东方朔的敬称。子，对人的敬称。大夫，官位。
[233]讽诵：背诵，熟习。
[234]竹帛：古代书写用具，指竹简与白绢。
[235]即：则。
[236]悉力：竭力。
[237]圣帝：圣明的皇帝，指汉武帝。
[238]侍郎：官名，以军功或儒术学问侍奉皇帝。
[239]执戟：属郎官，执戟侍卫是其职责。
[240]意者：猜测。
[241]遗行：有失检点的行为。
[242]备：完备，齐全。这里是完全了解的意思。
[243]岂可同哉：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244]大坏：衰败非常厉害。
[245]力政：用武力征伐。政，通“征”。
[246]禽：通“擒”。捕捉。
[247]十二国：指秦、楚、齐、燕、韩、赵、魏、宋、郑、鲁、卫、中山这十二个国家。
[248]雌雄：喻胜负。
[249]说听行通：指意见被采纳，所以亦顺畅。
[250]宾服：指诸侯按时进贡，以示服从。
[251]四夷：指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是古时候对华夏族以外各族的蔑称。泛指各少数民族。
[252]连四海之外以为席：指国家疆土地域广阔，像座席那样与四境之外的诸侯国相连环绕。席，坐垫。
[253]覆盂：倒置的盂，比喻稳固。
[254]辐凑：车轮上每根辐子凑集到中心的车毂上面。比喻从四面八方集中一处。
[255]或：有的，有人。
[256]门户：指进身做官的门路。
[257]掌故：指掌管礼乐制度等事的官吏。
[258]常侍侍郎：即常侍郎，官名，常在宫中侍奉皇帝。
[259]害菑：灾害。
[260]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出自《诗·小雅·白华》。
[261]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出自《诗·小雅·鹤鸣》。九皋，幽深遥远的沼泽淤地。
[262]太公：指齐太公吕尚。
[263]文王：指周文王姬昌。
[264]孜孜：勤奋不倦的样子。
[265]处士：隐士。
[266]崛然：高起、突出的样子。
[267]块然：孤独、安定的样子。
[268]许由：亦作“许繇”。传说中的隐士。相传尧让以天下，不受，遁居于颍水之阳箕山之下。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愿闻，洗耳于颍水之滨。事见《庄子·逍遥游》《史记·伯夷列传》。
[269]接舆：春秋时楚国的隐士，佯狂不仕。
[270]与义相扶：即修身自持。义，修身。扶，持。
[271]寡偶少徒：缺少朋友。偶，犹“辈”；徒，犹“类”，都指同等级或同类别的人。
[272]建章宫：西汉宫名，武帝太初元年建。旧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
[273]后阁：宫后便殿。
[274]重栎：双重栏杆。
[275]以闻：消息传到宫中。
[276]习事通经术者：熟悉各种事务并通晓经学的人。
[277]粱饭：好米饭。
[278]大飧臣：丰盛地宴请我。
[279]已：止，完了。
[280]驺牙：兽名。又名驺吾、驺虞。
[281]远方当来归义：远方当有前来投诚的事。
[282]见：同“现”。
[283]前后若一：前后都一样。
[284]齐等无牙：没有臼齿。
[285]混邪（yé）王：即浑邪王。匈奴右地之王，居河西走廊一带。
[286]引句出自《诗·小雅·青蝇》。营营，蝇飞之声。蕃，通“藩”，篱笆。恺悌，和平乐易。罔极，阴险变幻，无所底极。交乱四国，使四方邻国与华夏构成战乱。
[287]顾：反而。
[288]善言：好话。
[289]引句出自《论语·泰伯篇》。
[290]此之谓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291]大将军：古代武官名。始于战国，汉代沿置，为将军最高称号，多由贵戚担任，统兵征战并掌握政权，职位极高。
[292]卫青：事迹详见《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293]卫后：即汉武帝皇后卫子夫。卫青系其弟，不是兄。
[294]余吾水：水名。位于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北部。
[295]方士：即方术之士。指求仙、炼丹，并自言能长生不死的人。
[296]待诏：等待诏旨任用。即候差。
[297]遮：拦住。
[298]白事：有事禀告。
[299]旁：通“傍”，依傍。
[300]王夫人：汉武帝的一位宠姬。
[301]诚：如果。
[302]奇策便计：巧妙而便捷的计策。
[303]幸：幸亏。
[304]寿：祝寿。
[305]安所：何处。
[306]郡都尉：官名，协助郡太守的官员，执掌武事，备盗贼。
[307]衣敝：衣服破旧。敝，破旧。
[308]不完：破烂不整齐。
[309]履行：穿鞋走路。
[310]青
（guā）：紫青色的丝绸带子。
[311]行谢主人：辞谢房东。主人，指房东。
[312]等比：排列，依次。
[313]祖道：为出行者祭祀路神，设宴送行。
[314]都门：京都城门。
[315]荣华道路：一路光荣显耀。
[316]衣褐怀宝：比喻贫寒而实有才华的人。褐，粗布短衣，为贫贱之人所穿。
[317]人莫省视：大家都不理睬他。省视，理睬。
[318]失：漏失，遗漏。
[319]人主：君主。此处指汉武帝。
[320]置：安置。
[321]传：相传，历来。
[322]以手击头：因病倒在床，不能起身谢恩，故以此示意。
[323]齐王太后：齐王的母亲。齐王，指齐王刘闳，王夫人之子。此时刘闳尚未受封为齐王，其母就能得到齐王太后的称呼，可见其受宠幸的程度。
[324]齐王：齐宣王。
[325]鹄：黄鹄，鸟名。
[326]邑门：都门。
[327]徒揭空笼：只举着空的鸟笼。徒，只。
[328]造诈成辞：编造一套欺骗的说辞。
[329]饮（yìn）之：给它喝水。
[330]去我飞亡：离开我飞走了。去，离开。亡，逃失。
[331]议：议论，讥笑。
[332]毛物：生着羽毛的动物。
[333]信：诚实。
[334]佗国：他国。佗，通“他”。
[335]痛吾两主使不通：痛心齐、楚两国之间的使节来往由此断绝。
[336]受罪：领受罪罚。
[337]信士：讲究忠信的人。
[338]倍：加倍。
[339]北海：郡名，位于今山东省中部。
[340]行在所：简称行在，是皇帝临时所在的地方。据《汉书·循吏传》，此事应发生在宣帝时，应为褚先生误记。
[341]文学卒史：掌管文书的官吏。
[342]俱：同行。
[343]府掾功曹：均为太守府中的属吏。
[344]白：禀告。
[345]多言少实：言过其实。
[346]逆：违背。
[347]徒怀钱沽酒：只是揣着钱买酒。徒，只是。沽，买。
[348]卫卒仆射：卫兵的领头。仆射，官名，秦始置，汉以后因之。
[349]户郎：守卫宫门的官吏。
[350]遥语：远远地对话。
[351]即：如果。
[352]异等：超越寻常的人。
[353]不肖：品行不好。
[354]自誉自伐功：自己称赞自己，自己夸耀功劳。誉，称赞。伐，夸耀。
[355]於（wū）呼：即“呜呼”。
[356]水衡丞：水衡都尉的助手。
[357]水衡都尉：官名，汉武帝元鼎二年所置，至隋始废。掌皇家上林苑，兼管税收、铸钱等事。
[358]本句出自《老子》。市，出卖。加人，高出别人之上。
[359]本句出自《晏子春秋》“君子赠人以言，庶人赠人以财”。
[360]魏文侯：战国时魏国国君，名斯，一作都。在位三十八年。
[361]西门豹：复姓西门，名豹。战国时魏国人。
[362]邺：古邑名，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西南。
[363]所疾苦：所感到痛苦的事。
[364]河伯：黄河河神。
[365]三老：官名，古代掌教化的乡官。
[366]廷掾（yuàn）：县令的属吏。
[367]常岁：每年。
[368]赋敛：定额收费。
[369]祝巫：古代以祭祀神鬼、消解灾祸为职业的人。祝，庙祝。巫，女巫。
[370]行视：巡视。
[371]小家女：平民之家的女儿。
[372]娉取：下聘娶走。娉，通“聘”。取，同“娶”。
[373]缯（zēng）绮縠（hú）衣：绸绢制成的衣服。缯，丝织品的总称。绮，有花纹的丝织品。縠，有皱纹的纱。
[374]治：建造。
[375]斋宫：斋戒的住屋。
[376]张缇（tí）绛帷：张挂着大红厚缯的帷帐。张，张挂。缇，橘红色的丝织品，一说为厚缯。绛，深红色。帷，帐子。
[377]具：备办。
[378]行：经过。
[379]粉饰：装饰，打扮。
[380]床席：床帐枕席之类。
[381]益：更加。
[382]又：更加。
[383]民人：人民。
[384]即：假使。
[385]溺其人民：要淹死那些不肯为河伯娶妇的老百姓。
[386]幸：希望。
[387]官属：指廷掾。
[388]豪长者：豪绅，当地有势力的人。
[389]里父老：被选中女子的同里父老们。
[390]以：与，及。
[391]从弟子女十人所：随从的女弟子约有十来个。所，许。
[392]衣缯单衣：穿着绢制的单衣。衣，穿着。
[393]好丑：美丑。好，美。
[394]是：此，这。
[395]妪：老妇。
[396]有顷：过了一会儿，不久。
[397]趣（cù）：通“促”。催促。
[398]凡：总共。
[399]不能白事：不会把事情传达清楚。
[400]簪笔磬折：把像毛笔一样的簪子插在帽子上，像石磬一样弯着腰，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401]状：推测之辞，有看情况、看样子之意。
[402]若：你，你们。
[403]发民：征发庶民。
[404]溉：受到灌溉。
[405]少（shāo）：通“稍”，稍微。
[406]可以乐成：可以与之共享成果。以，与。乐成，共享成果。
[407]虑始：筹划商量新事物的开创。
[408]患苦：厌恶，憎恨。
[409]期：希望。
[410]给足：供给丰足。
[411]经绝：横断，截断。
[412]长吏：指县里主要的官吏。
[413]比近：靠近，挨近。
[414]法式：法度，规范。
[415]更：改动。
[416]置：搁置，放弃。
[417]泽流后世：恩泽流传于后世。
[418]无绝已时：没有断绝终了的时候。已，完了。
[419]几：通“岂”，难道。
[420]子产治郑：详见《史记·循吏列传》。子产，春秋时郑大夫公孙侨的字。一字子美。郑简公十二年为卿，二十三年起执政，治郑多年，政绩颇丰，声望很高。《史记索引》谓子产治郑之所以人不能欺是因为他“仁而且明”。
[421]子贱治单父：子贱，即孔子弟子宓子齐，字子贱。单父，春秋时鲁国邑名，位于今山东省菏泽市单县南。据《说苑》，子贱治单父，身不下堂，唯弹琴而已。但单父却治理得很好。《史记索引》认为，子贱为政清净，唯弹琴，三年不下堂而化，是人见思，故不忍欺之。
[422]辨治者：研究治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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