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庙卜辞的“肜祭”,是一次郊祀与迎气合并举行的祭祀活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因此在当时是政治生活中的重大事件。有关郊祀迎“日至”的记载,集中见于《礼记·郊特牲》:
郊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大报天而主日也。兆于南郊,就阳位也;扫地而祭,于其质也;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也。于郊,故谓之郊。牲用骅,尚赤也;用犊,贵诚也。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卜郊,受命于祖庙,作龟于祢宫,尊祖亲考之义也。
这里所说的“郊祭”并非汉儒解释的“春郊”而是“夏郊”,而且就是“夏至”节日的“迎气”之祭。其文本自身已表明该郊祀:第一,迎“长日至”。第二,祭祀“主日”。第三,兆于南郊,这与《尧典》“宅南郊……敬致日永”并无二致。
综前所述,周公庙卜辞“肜祭”符合“夏郊”的结论,主要基于如下理由:
(1)祭名从彡从永,与夏至“日永”有关;
(2)古历五月是夏至月;
(3)郊祀用上辛,壬午是绎祭,而“夏郊”就是夏至“迎气”之祭;
(4)卜郊择日,按《月令》为“先三日”,按《易》为“先甲三日”,故“气至”在甲申前后。
除上述理由外,还有以下诸端可作有力旁证:
(1)卜辞发现地点周原遗址距离文王沣都有百里之遥。《尔雅·释地》“邑外谓之郊”;《说文》“距国百里为郊”;《周礼·载师》郑玄《注》“五十里为近郊,百里为远郊”。如此看来,周原正好是沣都的“远郊”,这符合郊祀地点“于郊故谓之‘郊’”的说法。
(2)周原是周族祖先的宗庙所在,《郊特牲》云:“卜郊,受命于祖庙,作龟于祢宫。”故周公庙卜辞是“卜郊”之辞,此龟甲制作于“祢宫”。《说文》“祢,亲庙也”;《增韵》“父庙曰祢”;《公羊传·隐公元年》“隐之考也”,何休《注》“生称父,死称考,入庙称祢”。故周公庙卜龟制作于文王之父季历的“祢宫”。
(3)周公庙遗址发现的众多卜甲碎片中发现有“王季”的称呼,可知季历的“祢宫”就在附近。且“王季”既已称王,文王称王当不在话下,故卜辞“王其克遘于宵”中的“王”就是周文王。
(4)按郊祀“昏祠至明”“以昏时夜祀至明而终”的习惯,则王与来神只能“克遘于宵”——在夜间遘神。
总之,周公庙“五月既死霸壬午肜祭”卜辞,记载了公元前1051年夏至、月望在壬午夜间这一“气望齐同”的罕见天象。公元前1051年是周文王主政晚期,文王号称“受命于天”,利用罕见天象来“观象授时”,并举行重大祭祀活动,是文王实行“翦商”策略的重要举措。周公庙卜辞断代的结论,完全符合当时的政治背景,而且也与文献典籍的相关记载非常契合。这一“肜祭”卜辞的发现,对于研究当时的政治宗教活动、祭祀制度等有重要价值;卜辞天象年代的认定,对于确定遗址的年代、性质,印证考古学的年代结论等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原载《殷都学刊》2013年第2期,第17—23页)
[1]周原考古队:《2003年陕西岐山周公庙遗址调查报告》,《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
[2]李学勤:《周公庙遗址祝家巷卜甲试释》,《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www.xing528.com)
[3]葛英会:《谈岐山周公庙甲骨》,《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
[4]李零:《读周原新获甲骨》,《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
[5]冯时:《陕西岐山周公庙出土甲骨文的研究》,《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
[6]董珊:《试论周公庙龟甲卜辞及相关问题》,《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
[7]罗振玉:《殷墟书契前编》三·二八·五片,《甲骨文研究资料汇编》第2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8年。
[8]卢岩、葛英会:《关于殷墟卜辞的肜祭》,《故宫博物院院刊》2000年第2期。
[9]武家璧:《楚帛书〈时日〉篇中的天文学问题》,《考古学研究(九)——庆祝严文明先生八十寿辰论文集》(下),文物出版社,2012年。
[10]张培瑜:《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大象出版社,1997年,第15、904页。
[11]张培瑜:《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大象出版社,1997年,第25、907页。
[12]武家璧:《“懿王元年天再旦”与金文历朔互证》,《远望集——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华诞四十周年纪念文集》(上),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武家璧:《观象授时——楚国的天文历法》,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26页。
[13]张培瑜:《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大象出版社,1997年,第96页。
[14]武家璧:《“懿王元年天再旦”与金文历朔互证》,《远望集——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华诞四十周年纪念文集》(上),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
[15]周原考古队:《2003年陕西岐山周公庙遗址调查报告》,《古代文明》第5卷,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160页。
[16]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2000年阶段成果报告》(简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0年,第46—49页。
[17]张培瑜:《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大象出版社,1997年,第895页。
[18]张培瑜:《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大象出版社,1997年,第4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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