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探花商衍鎏的广州故事

陈　明

末代探花商衍鎏故居玉莲园已不存，只余清幽的莲花巷

在纸行路，有一条短短的小巷叫莲花巷。这条小巷在广州鲜为人知，只有“莲花巷”这个美丽的巷名偶尔会引起人们的遐思。是否古代在这里曾经种植过莲花，抑或是曾经在这里住过叫莲花的姑娘？其实皆不然，在这条宁静的“莲花巷”里，曾经住过清代最后一次科举的探花——商衍鎏。他在其家玉莲园勤读，终于出人头地中了探花，人称玉莲园为“探花第”。抗日战争时期，探花第被炸毁，战后这一带建成街巷，便取“玉莲园”的“莲”字和“探花第”的“花”字，为这小巷取名。

商衍鎏（1875—1963），字藻亭，号又章、冕臣，晚号康乐老人，清代科举时自报籍贯属汉军正白旗人。

商氏祖籍辽宁铁岭市，为当地八大姓之一。康熙二十一年（1682），商氏先人随汉军正白旗部队前往广州驻防，从此商家在广州开枝散叶。商衍鎏的父亲商廷焕，是著名学者陈澧的弟子，但七次参加科考皆不中，于是转而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商衍瀛、商衍鎏身上。商廷焕在今莲花巷尾盖屋数间，取名玉莲园。商氏兄弟自幼在玉莲园读书。商衍鎏后来考选入府立羊城书院正课外生，其后又先后转读学海堂、菊坡精舍、越华书院和应元书院，这些书院都是广州当年著名学府。

商衍瀛、商衍鎏两兄弟没有辜负老父的期望。商衍鎏于光绪十六年（1890）以童试第十名中秀才，比他年长3岁的哥哥商衍瀛同时考试，高中第一名。光绪二十年（1894）兄弟俩参加乡试，同时中举。现位于花都区北兴镇水口营村祠堂对面分别有4根保存过百年的旗杆夹石，就是为纪念商衍鎏兄弟双双高中金榜而立。光绪二十九年（1903），商衍鎏与其兄同时进京会试，结果他名落孙山，其兄中进士入翰林院。清代会试每三年一届，但光绪三十年（1904）是慈禧太后70寿辰，清朝增开一科会试（甲辰恩科），商衍鎏中了探花。光绪三十一年（1905），清廷颁布上谕，废除科举制度，因此商衍鎏也就成了末代探花。商衍鎏高中探花后，他在广州莲花巷玉莲园居住的居所又被称为“探花第”。

商衍鎏像

中探花之后，商衍鎏先后任过翰林院编修、国史馆协修等职。不久，清廷欲推行新政，由吏部尚书张百熙组织癸卯、甲辰两科进士会考，选拔一批人到日本学习法政，商衍鎏与状元刘春霖、榜眼朱汝珍即在其列。光绪三十二年（1906），商衍鎏入东京法政大学学习。两年后毕业归国，朝廷又进行考核，商衍鎏被评为最优列一等，晋升翰林院侍讲。他曾向清廷提出过一些改革建议，但都未被重视，遂辞去官职。(www.xing528.com)

民国元年（1912），商衍鎏受德国汉学家福兰阁的邀请，前往汉堡大学任教。福兰阁曾在德国驻华使馆工作，著有《吐鲁番出土的一个佛教碑刻》等文，1909年返回柏林后不久出任汉堡大学汉学系主任教授。商衍鎏在汉堡大学任教期间，为德国汉学及中德文化交流做出很大贡献。他除了为东亚系学生讲授汉语外，还为德国汉学教师讲授高级汉学课程如《列子》等，经他传道授业，这批年轻教师日后成为德国汉学界的中坚力量。他还积极参与汉堡大学中国语言文化系及汉学研究中心的筹建工作。汉堡大学董事会拨款2万马克，由商衍鎏与福兰阁采购中文图书，并以商衍鎏的名义向中国国内定购，他首选了《古今图书集成》等一批明清古籍，为德国汉学日后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如今汉堡大学图书馆拥有近十万册中文藏书，库内明清古籍藏量甚丰，大都是商衍鎏当年采购来的。1916年秋，4年合同期满，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商衍鎏遂回国。

1917年，商衍鎏担任冯国璋副总统府顾问兼江苏督军署秘书，负责处理礼节性的应酬文字。后来他还担任过财政部秘书和江西省财政特派员等职。任职期间，有商人以5万元贿赂他改动某些条文，被他严词拒绝，此事传为佳话。商衍鎏后来因不能忍受时政的腐败而离开政坛，以鬻字为生。商衍鎏书法早负盛名，其楷书学褚、颜，中年以后转而致力草书，因勤习诸名家范本，其书体变化自如，飞逸多姿。他亦喜画竹，曾著《画竹一得浅说》，是其研究心得。

抗日战争时期，商家分散避难，商衍鎏避居四川，以砚墨耕耘为生。当时求其挥笔者甚众。商衍鎏的字多通过荣宝斋收转联系，代为卖出。商衍鎏也擅诗歌，在四川时，他常与当地文士交往，以诗会友。抗战胜利后，商衍鎏回到南京，寓住长子商承祖处。商承祖早年随父赴德学习，获汉堡大学人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在中央研究院从事少数民族调查，是中国民族学先驱之一，当时任教于中央大学。

1948年冬，商衍鎏回到阔别已久的广州，见到玉莲园已成废墟，颇有感触。次年迁居澳门，自号“玉莲园旧主人”，可见他的玉莲园故居感情之深。他曾在香港举办个人书画展，颇得社会好评。1950年，他往南京长子商承祖家，一住6年，即被安排担任江苏省政协委员、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并曾一度担任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为他拍《探花的晚年》一片，即在南京所拍。

1956年，次子商承祚接他回广州同住在中山大学东南区一号一楼。商承祚是著名古文字学家。中山大学校园原是岭南大学康乐园，商衍鎏晚年因以康乐老人自称，与晚辈学人诗歌唱和，其乐融融。他回到广州后，被安排任广东省政协常委、广东省文史研究馆副馆长，他曾作诗曰：“痴愿淘将渣滓净，此身与世共光明。”

1960年，商衍鎏精选诗作356首、书画作品26幅结集出版，1962年自费由香港商务印书馆影印出版了《商衍鎏诗书画集》。集中的20首《澳门杂诗》及其自注，对研究澳门的历史风俗颇有价值。商衍鎏最重要的两部著作是《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和《太平天国科举考试纪略》，前者费时三年在南京写成，1958年由三联书店出版，是后世研究科举制度的重要资料；后者是1956年回广州后所作。

1963年8月28日，商衍鎏在广州去世，商承祚总结其父一生时说：“我父一生的遭遇，起伏很大。他少年艰辛，青年得志，中年迍邅，晚年幸福美满，可谓否极泰来，红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