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绪柏
书坊街
在广州热闹繁华的市中心,有一条名为“书坊街”的小街巷,它北接教育路,南临大南路,全长百米左右。书坊街虽然很不起眼,却是昔日广州一段颇为辉煌历史的见证。
书坊,又称书肆、书林、书堂、书棚、书铺等等。今天的书店仅出售书籍,而从前的书坊业务则广泛得多,包括承接刊印、刻书出售和代销书籍三项,集书店和出版社的功能于一身。广州“书坊街”之名最早始于何时,不得而知,但据黄佛颐《广州城坊志》引乾隆《南海县志》记:
乾隆二年七月初六日大雨,仙湖、书坊、清源三处街道房屋被漫,水深三尺。
城内仙湖、书坊、清源三处,于雍正十二年五月雨湮,至乾隆二年七月复湮。
据此,则至少在清雍正、乾隆年间,书坊街已见诸方志记载,至今已有近300年的历史。不少清代广州版刻书,书名页或卷终有“羊城学院前艺芳斋”“粤东学院前心简斋承刊”的牌记,这里“学院前”其实指的就是书坊街。
学院指提督学院,长官称学政,是清代省一级的教育管理机构,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厅。广东提督学院署在内城九曜坊,“署本南汉刘南宫故地,所谓药洲者是也”。今天广州市教育路南方剧院北侧的南汉药洲遗址,即是清代广东提督学院的部分遗存。
明清书坊或书肆多有固定的店铺场所,但有些书坊为了逐利,则临时支棚搭架,游移不定。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载:“凡燕中书肆……每会试举子,则书肆列于场前。”又云:“凡武林书肆……省试,则间徙于贡院前。”
清代学政的职掌是负责院试、岁考和科考等,按期至所属各府、厅考试童生及生员。广州府考场,即设在学政衙门,“考场称贡院、试院、考棚不一律”。每遇试期,提督学院门前大街成为书肆云集之地,贩卖经史子集、诗文、小说、戏曲以及《诗韵》《圣谕广训》《闱墨》等考试参考书。久而久之,临时的书摊转变为固定的店铺,成行成市,众多书肆集于一街,翰墨飘香,芬芳四溢,成为广州一大景观。因此冠以“书坊街”之名也就顺理成章。“书坊街”也称“书芳街”,光绪间陈坤《六脉渠图说》和觉罗成允《重浚广东省城六脉渠碑记》,均迳称之为“书芳街”。以前从大南路进入书坊街,地下还嵌有一块青石匾,大书“书芳街”三字,清晰可辨,可惜今已不存。
“学院前”即指书坊街,位于书坊街的书肆或书坊,据现存清代广州版刻书,有名可考者则有:守经堂、艺芳斋、合成斋、广文堂、启文堂、传经堂、萃经堂、翰芳斋、翰文堂、聚德堂、宝经阁、麟书阁、鸿都阁、聚升堂、润经堂、心简斋、聚英堂等。(www.xing528.com)
现存所刻书籍,与书坊街有关系者,如:《粤东词钞》,题“羊城学院前艺芳斋承刊”;《历朝折狱纂要》,题“粤东省学院衙前翰文堂承刊刷印”;《关氏族谱》,题“粤东省城学院前翰元楼刊印”;《金刚经》,题“板藏广东省城学院前合璧斋”,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书芳街之名虽见诸于雍正、乾隆年间,但书坊街的鼎盛却在道光以后。史称:
道光中,阮文达公督粤,开学海堂教士,各省书客辐辏省城,至光绪初而极盛,学海堂尝以《双门底书坊歌》命题。庚子以后,书客裹足,士人有文武道尽之叹,而书坊亦等晨星之落落矣。
此文勾勒了广州书坊的兴衰史,书坊街的命运自不例外。道、咸、同、光四朝,是广州刻书出版的黄金时期,主要表现为:
一是其时广州城内书坊林立,有名可案者百余家,多集中于双门底(今北京路)、西湖街(今西湖路)、学院前(今书芳街)三处。
二是刊刻出版了许多久负盛名大部帙的学术经典名著,如《十三经注疏》《通志堂经解》《皇清经解》《二十四史》、正续《资治通鉴》《三朝北盟汇编》《北堂书钞》《太平御览》《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唐文》以及《岭南遗书》《粤雅堂丛书》《广雅书局丛书》《武英殿聚珍版书》等。所谓:“凡巨大名著,由数百卷以致数千卷者,其刊刻皆出于粤。”“其庞然巨帙乃冠于各行省矣!”光绪年间,江阴金武祥在《粟香随笔》中称:“书板之多,以江西、广东两省为最。”由此可知,到清后期,广州已跃居为全国刻书中心之一,出版事业走在全国前列。
《粤雅堂丛书》的《十三经音略》书影
以“书坊”作为街名,明清时期,在全国实不多见,除江西金溪县浒湾镇之“书铺街”外,恐怕就只有广州的书坊街了。今日这条小街中饱经沧桑的青石板,见证了晚清广州一度成为全国刻书出版重镇,见证过广州刻书出版的黄金时代,是昔日书肆鳞次栉比,商贾辐辏云集鼎盛时期硕果仅存的遗留,弥足珍贵。
清末民初,随着西方石印、铅印技术的传入,古老的雕版刻书业迅速衰落,书坊街的命运也一落千丈,日益萎缩。光阴荏苒,岁月悠悠,书坊街一度成为贩卖水族的“金鱼街”,以致有人感叹地说:“昔日翰墨飘香,今日鱼腥遍地。”2008年,有政协委员提议,结合广州旧城改造,把书坊街打造为以经营古旧书籍为主的文化一条街,力争形成“北有琉璃厂,南有书坊街”的文化品牌和格局。但提案如石沉大海,无人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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