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与创新：化纤、材料与人生

近20年来改革开放的发展要求我们在研究工作中更加紧密地为国民经济服务，走“产、学、研”相结合的道路，以企业为主体，把科研成果产业化，这也是时代的要求。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中，我有幸先后结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同事、学生和朋友，一起为中国化学纤维工业的发展，特别是高性能纤维工业的建立和发展共同团结奋斗，贡献我们微薄的力量。迄今为止，多孔三维卷曲涤纶短纤维、高强高模聚乙烯纤维、芳纶1313纤维已经先后实现了工业化，并得到了上海市科技进步一等奖和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芳纶1414也在全国率先实现产业化，正在迅速提高质量、扩大产量、降低成本，我们力争在3—5年内要成为世界上第三大对位芳纶生产企业。在取得这些成绩的同时，我们有如下三个方面的体会：

1.必须高度重视研究生论文，把博士、硕士作为产、学、研合作开发新产品的排头兵

通过研究生论文，我们搞清楚了中空、高风速、不对称冷却、高喷头拉伸是必要条件。在高强高模聚乙烯纤维的研制过程中，先后有20名左右研究生参与，每个研究生研究1—2个工序的结构变化，就使我们对整个冻胶纺丝的机理有比较清楚的认识。在芳纶研究中，亦是如此。先后有十多位研究生参与聚合、纺丝方面的研究。为什么我们和国内同行比较，走的弯路少，花费人力、物力少，研制过程推进快？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那么多研究生参与前期探索，对聚合、纺丝机理一清二楚。从实践中总结出理性的认识，又用理性的认识指导实践，当然是事半功倍。

2.必须组建团结一致、同心同德、艰苦奋斗、在研发第一线的团队

化学纤维工序较多，又是一个连续化过程。特别是高性能纤维，没有现成的工艺和设备，要想取得自主知识产权，没有艰苦的反复实践，根本不可能。而这种艰苦的实践，仅仅靠一个导师带几个博士生、硕士生是完不成的。这恐怕也是为什么那些名牌大学有聚合、有橡胶、有塑料等高分子方面的研究，唯独缺少化学纤维成型工艺理论研究的原因之一。当时上海有个名牌大学研究生到我们实验室合作研究，十分惊讶居然有几个教授、副教授在一起做纺丝实验，在他们学校没有这种情况。回想起我们在实验室进行高性能纤维成型实验的日日夜夜，历历在目。胡祖明、潘婉莲、于俊荣、陈蕾、诸静及有关研究生都各管一段，齐心协力做实验。往往早上上班时间未到，我们已经在投料了；傍晚，其他课题组下班了，我们还在做准备，纺丝实验还没有开始。有小孩的老师都把孩子带到办公室做作业，自己在实验室做纺丝实验，一直到深夜。2007年年初，我正式退休后，胡祖明老师带领课题组成员，走产、学、研合作研发道路，用自主知识产权，实现了芳纶1313的产业化，得到了党和政府的嘉奖。

芳纶之所以取得成功，我有一条规矩：凡事都要经过小试、中试再到产业化。我要改变一个工艺，一定要从实验室小试做起，一步一步，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做，你不要想当然，不做小试，直接去购买大设备，买了这个设备不能用，几十万块钱全部泡汤了。凡事一定要做小试，有时候最简单的实验能说明道理。(www.xing528.com)

2007年我提前退休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全身心地投入芳纶1414的产业化活动中去。因为芳纶1414太重要了：国防现代化和飞速发展的国民经济都十分迫切地需要这种纤维，以前中国不能生产，只能依赖国外进口。发展的命脉掌握在人家手里，心里不是滋味，而且芳纶1414是迄今为止技术难度最大的一种纤维，党和国家培养了我们，这种关键时刻我们不上，谁上？我组织了我们化纤研究所退休的吴清基老师、胡盼盼老师、康德余高工，还请来了芳纶聚合方面的顶级专家——已经退休的周助胜高工，同时把自己带的研究生——曹熠彤、张浩、杨拯等也组织进来。在这四年多的日日夜夜中，这支老中青相结合的技术团队，全身心地深入企业内部，和企业的工程技术人员、工人、干部拧成一股绳，克服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使苏州兆达特纤科技有限公司成为国内第一个实现商品销售的芳纶1414生产企业，受到了国内外同行的关注和敬佩。以前的防弹衣都是要用国外的纤维来制作，刚好解放军有个项目是制造排爆服，排爆服的要求比防弹衣高，正好试用了我们生产出来的纤维，经过三次测试后完全达到了他们所需要的标准。目前，我们制造出的纤维已经用在神舟八号飞船上。虽然得到了肯定，但我们自己应该知道，同样的东西，杜邦公司做了40年，而我们做了不到1年，所以这里面一定是有差距的。我在单位经常对他们讲，我们离党和国家的要求，离国际先进水平，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还必须要继续艰苦奋斗，把这件事情做到底。

对于纤维这个行业，我曾开玩笑地说，一个人从母亲肚子里一出来就跟纤维打交道了，纤维成了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的东西，哪个人能不跟纤维打交道？你一出来就得给你衣服穿，人到最终都是穿着衣服走的。从表面上说，纤维好像只是跟人的穿衣有关系，其实不然，现在那些装饰品离不开纤维，汽车的装饰布也离不开纤维，所以衣食住行都跟纤维有关系，我觉得跟纤维打交道应该是一件大好事，生活水平的提高离不开纤维这个行业。再发展到我现在做的，高性能纤维能用来做防弹衣、做装甲板、做航天，这些都离不开纤维这个材料，当然这个材料已经跳出了穿、戴这个范畴。化学纤维不仅仅取代了天然纤维，更是取代了钢铁。现在复合材料比钢铁又轻又牢，复合材料的增强材料必然是纤维，也离不开纤维，所以纤维上有好多好多问题，一个人短暂的一生是做不完的。比如现在轮胎没有帘子线行吗？帘子线都是纤维啊，最初是棉纤维，后来是锦纶，现在是高强涤纶，再用我们的芳纶，这是一天天升级的，纤维将来也必将一步一步升级。

3.一定要及时总结，申请专利，有效地保护自己

有一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有一著名跨国大公司以传真方式正式向利用我们专利技术生产的某公司提出“多孔纤维是他们的技术，要求立即停止生产，并保留索赔权利”。该公司立即将传真发给我们，并附上了一段话：“我们是用了你们转让的技术，现在请你处理。”他们公司不知道我们已经申请了专利，而且曾仔细拜读过跨国公司的专利。所以，我们马上给了一个答复，列举了两个专利的根本区别，驳回了他们的不合理要求，马上风平浪静。

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利用专利转让为东华大学赢得了近五百万的财富，这也算是我们给母校的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