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成果：人工肾透析器研究与应用

我出生在一个华侨家庭，自己是归国华侨，但我这个华侨家庭是比较封建的，女孩子很少有人读书，所以小学毕业后我想要读初中，但当时父亲不让我读，他说“女孩子是月亮，月亮再好也晒不了谷子”，认为读点私塾，能够写一封信就可以了。而我母亲想让我继续读下去，但因学费较贵，在这种情况下，我就去读了三个月的私塾。可是读了以后，发觉读私塾实在是没劲。

当地土改的时候，我自己就去参加土改队，去工作，感觉女孩子要独立。我们家族现在印度尼西亚有两千多人，而在国内只有100多人。以前国家实行双重国籍政策，小孩放在国内培养，读中文，让他们了解中国。到十三四岁，男孩子就到印度尼西亚去经商，而女孩子就找一个有钱的华侨嫁了。当时我两个堂姐出嫁，对我影响非常大，我问她你认得他吗？她说不认得，我说不认得怎么花轿一抬就走了。当时我就觉得她们很可怜，事事都要依附人家，很不自在。

我觉得女孩子要独立，不管父亲怎么说我，总归要想办法独立起来。我就想要读书（我是村里第一个女学生及家族中第一个大学生），但家里又不让我读书。所以参加土改结束后，组织问我要干什么。我说我要读书，希望组织送我去读书。父亲一听政府要送我去读书，认为这个女儿就没了，给政府要去了，因为他在国外，不太了解国内情况。他同意我去念书，但一定要读女校。正好我们那边有个英国人办的，叫培英女子中学，因为飞机轰炸，搬到我们乡下来了。我就去读了，在这个学校读了两年半。

当时同等学力可以考高中或中专，我就准备去考了。考试前，有个选择志愿的问题，是读中等专业学校呢？还是读高中以便将来读大学？因为我的同学大部分都选读中专，当时觉得女孩子读出来找个工作就行了。所以，王老师（王庆瑞）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不知道要选什么专业。他说你要读书的话就读大学，干嘛读个半吊子的。我想想也有道理，所以就去考了泉州一中，当时是泉州最好的中学。进了这个学校，基本上一只脚就踏进大学了。

在中学里，有一个许老师对我影响很大，她是我的化学老师。她说，化学可以把无用的东西变成有用的东西，对科学要能灵活应用。她还介绍我们去看有关居里夫人的书籍，使我们受到很大的启发。

在选择大学志愿时，王庆瑞老师说化纤这个专业需要较好的化学基础，而我最喜欢的就是化学，所以就选了这个专业。

我在大学就入党了，主要受到我堂兄的影响，他是地下党，在台湾“228事变”后回到中国大陆的，他在大陆继续参加地下党活动。当时进城里去是要经岗哨检查的，共产党宣传资料很难带进去，我穿着连衣裙，他就把裙子折起来，把东西搁裙子里，骑车带我去看电影，在电影场我看电影他做接头工作，还介绍我看有关共产党的书籍，再加上我参加了土改，觉得共产党好，我要给中国作贡献，要成为共产党员，所以我在大学里就入党。大学毕业后，学校把我留校，但纺织部也要我，并把我的档案也带走了，最后，在学校工作了三个月后到纺织部去报到，到纺织部后，马上带一批学生到丹东化纤厂实习一年。实习结束后又面临着第二次分配的问题，当时纺织部想留我在部里工作，但我考虑到我是归国华侨，父亲及弟、妹仍旧在国外，在纺织部机关工作，有很多不便，而我对教学工作更有兴趣，故要求到高校参加教学工作。当时，北京纺织工学院（先后改名为“北京化纤学院”、“北京服装学院”）刚成立，缺少教师，就把我分配至该院。

我们（陈雪英和王庆瑞老师）是13年的拉锯战，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这边不放，那边也不肯放。73年国家有个政策，35岁以上分居十年的可以调在一起工作。当时我一直想要把他调到北京去，但上海学校又不肯让他走，钱老师也认为他是自己培养的第一个研究生，研究工作需要他继续做下去不肯放；同样北京化纤学院强调他们是新单位，师资力量不强，也不肯放我。而要调他来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把我调入华东纺织工学院，结束了13年的长期分居。(www.xing528.com)

我73年调来学校，正好上海市搞人工肾透析器攻关项目。人工肾透析器研究对我来讲，是另外一个行业。我们从材料选择、纺丝、组装成器、做狗的生物实验，一直做到人体应用，我们做出了中国第一个人工肾渗透分析器，当然这是一个团队的成果。由上海医疗器械研究所、第四化纤厂还有我们学校，三家合作，把这个东西做出来了。试验成功了，使我们感到很欣慰，因为我们是在做治病救人的工作。

这个项目1973年开始研究，1976年开始使用，当时上海有13个医院及外省市医院应用8年。第一批使用的患者最主要的是唐山大地震中的受伤人员；接下来就是抢救自卫反击战中受枪伤的士兵。他们人数多而且伤重，需要及时抢救，所以我们任务很重，日夜加班制造人工肾透析器。

当时，除了制作人工肾透析器外，有时还得亲自在动物和人体上进行试验，幸好我在福建学过救护，高中我是义务卫生员，每天下课时要跑到医务室帮忙。

在这期间我体会到很深的一点就是当你在病危的时候，对生存的渴望是很强烈的。当时有个女同志43岁，她家里很困难，因肝腹水使肚子胀得很大，她听说我们在华东医院做腹水回收浓缩试验，她提出自己愿意被试，但我们说这有一定的危险，她依然坚持。一段时间后我们帮她做了，试验前她不能吃饭也无法躺下，试验结束后，我走进她的病房时，她马上跑过来满含热泪地跪在我面前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赶快把她扶起来说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却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应该感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为国家医疗器械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我母亲是不识字的，但我母亲给我一句话：“要自立，不能依靠其他人，作为一个人什么都要早，就是死不要早，你什么事情都要抢在前面学习，都要学会。”很简单朴素的一句话。所以我自幼比较好强，我们是个大家族，几家人在一块的，我一直跟男小孩玩的，因为他们很有好奇心，好问。他们对我帮助很大，有东西不懂的就问他们。我家是个封建的家庭，我父亲觉得女孩子没有用，我就非要让他觉得女孩子有用。还有我堂兄对我的教育也比较严，他是个地下党，教育我要好好地学习和认真负责工作。所以我对自己及学生也是比较严格，学生有时候会说，导师很好，师母很凶。

我其实还没有到退休年龄就提前退休了，我当时还负责一部分社会工作，不能集中精神将我们的科研成果整理；还有学校规定，教学任务不够的教师要向学校交钱，由于我们是专业教研组，课时不多，大多数人都要交钱，也交得比较多；如果我还占着一个名额，我的课题组新来的人就不能进了，如果我退下来，不但我可以继续为课题组义务工作，而且课题组还可以进新的人来；每个研究生和博士生的研究费用和生活补贴，都要导师负责，我退休了，自由度就比较大了，就有较多的时间与机关、公司、工厂联系，争取较多的研究经费。所以我当时就是三点考虑：一个是可以专心搞科研，能够很好地整理资料；一个就是让位给新人进来；还有一个就是我可以到厂里做一些事情争取科研经费。我们在经济各方面还是比较注意的，去帮人家做事情，人家都要给我们顾问费，我们都不拿，就跟他们提出帮我们搞科研需要的那些设备，这样对科研有利，也不会在经济方面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