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的艺术发展观为我们描述一个人类在主体意识或理念能动力量的支配下,艺术自在自为的变化、发展的过程。他通过辩证逻辑的思维方式制定了人类艺术从象征型经过古典型发展到浪漫型的运行模式,显示了人类对于表现内在心灵世界(神性)和追求自由生活的强烈愿望和乐观心情。假如我们接受了这套艺术发展系统,就会特别重视艺术观念本质的意义,突出艺术创作要努力契合艺术观念本质,艺术的表现形式要争取和它的内容——意蕴和思想主题——相统一的价值。在这样的艺术创作活动中,遵守原则和讲究规范成为重心,内容是否决定了形式,形式是否表现了内容,成为保证艺术创作品质的关键。对于黑格尔而言,艺术表现形式与其表现内容之间的异化关系是自然的,艺术家的使命就是要在否定当中超越这种自然,使内容和形式高度统一。但是,无论艺术发展到什么样的高度,都不可能明确表现理念,说明人的精神主体性。要完成这个任务,只有依赖于哲学。所以,艺术在异化的现实文化发展环境中,其地位是低于哲学的,在确证人的本质的意义上,它是不够全面、准确的。
马克思虽然没有像黑格尔那样写出一部美学专著,但是,他也在其他论著如《巴黎手稿》中谈到了美,认为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根据他的哲学思想和美学观念,我们就设计了一个由工具形态经工艺形态向艺术形态发展演变的人类艺术发展模式,来说明他的艺术发展观。这一艺术发展模式最终是要说明:“原则不是研究的出发点,而是它的最终结果。”[31]“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32],“是人类社会或社会化了人类”[33],是劳动创造了人,而不是人创造了劳动,劳动成了推动人类文化事业发展的根本动力。在劳动中,人不仅脱离了自然界,由猿演变成了人,而且在因为劳动而发展出来的社会文化空间中,通过开展富于创造性的活动,不断地发掘出人的本质,不断地利用文化行为进行自我完善。
艺术也同样是劳动的产物,它的发展离开生产实践活动的进步和由此带来的社会生产关系的变化,就失去真正的动因。所以,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论美学,认同了我们上面所讲的艺术发展模式,就必然会在具体的艺术创作活动中重新思考生活和艺术、内容和形式、技术与观念、自律与他律、创作与欣赏以及生产与消费等关键性的问题,从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的发展反作用于生产力的发展;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反作用于社会存在的理论中寻求问题的解答。这样一来,由马克思主义哲学所确立的人类艺术发展模式就体现出一个自下而上的特征。它以人的出现为起点,以人的生活为背景,以人在实践中的发展为动力,以人的自我确证为手段,以人全面、自由地占有自己,从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为目标。这样一个系统显然不是为了让人们看到自己身上的神性,而是为了让人们不断地在实践活动中发现自己身上的人性。
就艺术而言,黑格尔认为:人类借艺术的发展让心灵或理念得到显现或自由的同时,也是人类的精神跨越艺术奔向宗教和哲学之日。而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体系中,人类艺术的发展并不是为了完成一个哲学性的任务,在内容和形式的统一中显现具体的理念,而是为了“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全面的本质”[34]。与黑格尔的主体论美学相比,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论美学并没有把人类艺术发展的意义放在有益于真理(绝对精神)的认识上,而是放在人的自我生成、自我发展、自我欣赏和自我完善上。从这个意义上讲,马克思主义的艺术发展观更加具有开放性,更加鼓励开拓和创新精神。
无论是黑格尔,还是马克思,他们在开展理论研究的时候,都强调了科学性,主张走逻辑和历史相统一的路线。只是因为世界观的不同,所以走法也不一样。这一点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现在想指出的是,他们谈艺术的观念和发展问题,归根结底是为了阐明自己的世界观,指出推动人类艺术文化发展的动力源和基本框架。客观唯心论者黑格尔认为这个动力源是绝对精神存在——理念,而理念的感性显现过程及表现,就是人类艺术发展的具体内容。而辩证唯物论者马克思则认为这个动力源是实践,即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人的感觉在这种对象化过程中的人化,才是人类艺术发展的真正内容。
上述两种美学观若是在现实中发挥了作用,那么,黑格尔主义美学思想的落实活动往往会导致艺术走向自律的轨道,而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的落实活动则易于导致艺术走向他律的轨道。前者重视艺术本质的意义,而后者则重视艺术功能的意义;前者看重心灵直觉表现的价值,后者则看重情感现实传达的价值;前者会让艺术家走上追求唯美和表现的创作路线,后者则会让艺术家走上现实和再现的创作路线。所以,我们在欣赏艺术作品时,不仅会显示自己的审美趣味,而且还会在不自觉中显示自己的世界观。
[1][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42页。
[2][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94页。
[3][德]黑格尔:《美学》第2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页。
[4]在这里,崇高和美不是康德所讲的对立关系,而是艺术在审美文化发展初级阶段的形式表现特征。
[5][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97页。
[6][德]黑格尔:《美学》第2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6页。
[7][德]黑格尔:《美学》第3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58页。
[8][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00~101页。
[9][英]苏珊·伍德福特等:《剑桥艺术史》(一),中国青年出版社1994年版,第248页。
[10][德]黑格尔:《美学》第2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274页。
[11][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03页。
[12][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00页。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0页。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9页。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31页。(www.xing528.com)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8页。
[17]《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第1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55页。
[1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7页。
[1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6页。
[2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5页。
[2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13页。
[22][俄]列宁:《哲学笔记》,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348~349页。
[2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5页。
[2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02页。
[25]《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第1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57页。
[26][美]博厄斯:《原始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12~14页。
[27][美]博厄斯:《原始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版,第12页。
[28]《韩非子·解老》。
[29][英]贡布里希:《艺术发展史》,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版,第4页。
[30][英]贡布里希:《艺术发展史》,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版,第12页。
[3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74页。
[3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0页。
[3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9页。
[3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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