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经济：马克思理论及中国少数民族艺术文化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切重要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是社会的经济发展、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7]，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之一。从这一原理出发看待艺术与经济生活的关系，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尽管艺术有其自由发展的路线，但是就像孙悟空当年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那样，其发展必然是受到经济及其发展的主宰。

首先，经济决定了艺术的起源。正如马克思所说的：“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随着这些自然力之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8]神话是人类艺术发展史的最初阶段最为富于代表性的表现形式之一，神话的产生如此，其艺术表现形式的产生也应该是如此。在《艺术的起源》一书中，作者格罗塞也非常重视生产方式对文化的意义。他认为，艺术最初是由原始民族创造的，而“所谓的原始民族，就是具有原始生活方式的部落”[9]。他们的生活受到了原始生产方式的决定性影响，这种生产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狩猎，另一种是采集植物。他说：“这种生产方式对宗教、家族以及其他文化生活部门所操持的决定的影响，同样也能影响到艺术。”[10]离开了经济生活，人类文化就失去了源头，而属于文化的艺术也就自然没有了发生的前提。

其次，经济决定了艺术的发展面貌。大凡经济繁荣的时代，文艺事业也随之繁荣。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兴盛的朝代之一，其文化艺术的发展也令后人赞叹不已，文化艺术的卓越表现标志着中国封建文化的发展进入了高峰阶段。美国是目前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国家，其文化事业的繁荣景象也同样为世人所瞩目。纽约不仅是一个繁华的国际商业大都市，而且也是一个世界文化的中心地，那里不仅聚集了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而且也是艺术世界流行风暴的策源地。经济的繁荣为社会注入了大量的资本，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艺术品市场的发展，带动了艺术家投入创作的积极性。另外，历史上生产方式的演变也决定了艺术风格的走向。历史学家郭沫若就认为，河南新郑出土的属于春秋时期的莲鹤方壶是中国封建时代来临的象征。而达·芬奇创作的《蒙娜丽莎》和米开朗基罗创作的《大卫》，如果离开了文艺复兴时期生产方式和商业环境的改变，无论是在主题的选择上，还是在表现的方式上，都不可能达到现有的水平。

最后，经济决定了艺术的创作理念。社会经济的发展除了在本质上受生产力的影响外，还受到生产关系的影响。有些人因为占有了大量的生产资料而成为社会上的统治者，有些人则成为被统治者。当统治者成为一个利益集团——统治阶级后，他们便会利用文化来强化自己的统治。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个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支配着精神生产的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都是受统治阶级支配的。”[11]这番话，间接地说明了经济对艺术创作理念表达的影响力。艺术家作为社会成员，不可能不受到统治阶级所宣扬的思想观念的影响，为了赢得更多的现实利益，很多艺术家甚至还会主动去迎合统治阶级的思想，为他们做宣传。当然，绝大多数艺术家像绝大多数被统治阶级一样，其特定的思想观念是在不知不觉地灌输中形成的，他们的创作也就必然地显示出鲜明的时代烙印。没有路易十四的统治思想，就不可能有法国的古典主义艺术；没有法国大革命，就不会有法国新古典主义的发展。而没有摄影术的产生，没有摄影师职业带给画家们的经济压力，就不会有印象主义观念的流行。

总之，从根本上讲，经济决定艺术的发展是必然的。但是，这种决定是不是直接的，这又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很多时候，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并不是很好，但文化艺术的发展状况却让人叹为观止。美学家宗白华先生在研究中就发现：“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12]恩格斯也发现：在18世纪的德国，“政治和社会方面是可耻的，但是在德国文学方面却是伟大的”[13]。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个现象呢？对此，马克思提出了艺术和经济发展不平衡性的理论。(www.xing528.com)

马克思说：“关于艺术，大家知道，它的一定的繁荣时期决不是同社会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因而也决不是同仿佛是社会组织的骨骼的物质基础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例如，古希腊人或莎士比亚同现代人相比，就某些艺术形式，例如史诗来说，甚至谁都承认：当艺术生产一旦作为艺术生产出现，它们就不再能以那种在世界史上划时代的、古典的形式创造出来；因此，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某些有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上才是有可能的。如果说在艺术领域内部的不同艺术种类的关系中有这种情形，那么，在整个艺术领域同社会一般发展的关系上有这种情形，就不足为奇了。”[14]

就今天的经济发展状况而言，我们现在的生产力发展水平肯定要比原始社会高。但是，原始文化中的艺术表现力却不一定比今天逊色。现代艺术大师毕加索在看到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洞窟壁画后，曾说：“看来，我们要重新接受艺术教育。”此话不一定属实，但是，很多现代艺术家非常欣赏儿童画和原始美术却是一个事实。在这个方面，超现实主义画家米罗可以算是一个典范。希腊神话在马克思眼中具有“永恒的魅力”，至今仍然广受人们的喜爱，可是就经济发展水平而言，古希腊的现实社会发展状况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今天的绝大多数社会现实生活。在中国，很多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论经济发达程度，它们一般都比不过东南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可是论艺术文化，那里的民间艺术以及全民族的艺术素养却绝对不会逊色于那些经济发达地区，甚至还有高出的表现。

艺术价值的评价有其自身的系统，作为心中有追求和理想的艺术家，他们在现实中的表现也不尽然受社会经济以及现实环境的影响。事实上，当思想成熟的艺术家在现实中不断追求自我完善，努力去创作优秀作品的时候，他们的表现往往还会间接地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像歌德、席勒这样伟大的德国艺术家虽然诞生于一个“一切都烂透了”[15]的德国社会，但是他们的思想和创作在让艺术界欢欣鼓舞的同时，山雨欲来风满楼，也让当时的人们看到了德国社会变革的希望。

艺术与经济发展的不平衡现象，并不能推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基本事实，但却说明了在经济社会中，艺术并不是经济的婢女。经济生活决定艺术生活，是从根本意义上来讲的。社会经济的繁荣对于艺术发展的影响，也是就文化发展的基本条件而言的。作为一个艺术家，他的生活必然会受到社会经济因素的影响，离开了经济生活，他无法可持续地发展下去。但是，假如他一味迎合社会文化消费群体的需求，不顾及艺术本身的良心，只是为经济而生活，成为金钱的奴隶，那么，他也不可能创作出真正优秀的、富于个性特征的艺术作品，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艺术家。从这个意义上讲，接受艺术发展与经济发展的不平衡理论，会让一个艺术家摆脱庸俗的社会经济决定论，坚持按照自己的艺术理想行动，使自己不仅成为一个社会时代文化发展活动中的一员，还要争取成为一股可以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能动力量，带动整个社会经济文化快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