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萨里的艺术史观-《艺术学十讲》精要

瓦萨里是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的艺术家，同时也是第一位“现代”艺术史家。1550年，他的著作《著名画家、雕刻家和建筑家传》出版。在这部著作里，瓦萨里自乔托起为33位意大利艺术家写下了传记，他们是14-16世纪意大利艺坛的杰出代表。瓦萨里接受红衣主教法尔内塞的建议，不辞辛劳地从各种线索中收集资料，费时一年多完成了这部书的大部分篇章。“你将以此促进艺术的发展”[1]，这是当年红衣主教对他的期许。从事实上看，瓦萨里的努力并没有辜负这位红衣主教的热望。我们可以从文学的角度来阅读这部书，看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的生活与贡献；我们也可以从艺术史专业的角度来理解这部书，它告诉我们，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是如何发展的，在这个伟大的历史发展阶段中，艺术家们的表现又是如何得到正确评价的，而这正是他被后人称作第一位“现代”艺术史家的原因。

在瓦萨里眼中，艺术在现实生活中的表现并不是一个零散随意的现象，而是有其内在秩序的。

就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表现而言，14世纪的艺术形态属于“复活期”的表现。在这个艺术发展时期里，艺术创作领域开始涌现出一个回归古希腊、古罗马艺术风格，即所谓的复活古代艺术的潮流，它代表了意大利艺术的发展回归到了正轨。这个阶段里，契马布埃和乔托是艺术家队伍中的代表。他们的创作体现出古代艺术中的理想美和自然主义的表现形态，与之前的中世纪艺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按照瓦萨里的历史发展逻辑，他认为，这种新兴的艺术表现形式处于奔向完美艺术的初级阶段，就整体发展来看，是摇篮阶段的艺术。随着时间的发展，这种艺术越来越成熟，它穿过童年的时光，进入一个新的历史发展阶段，这个阶段的艺术大致是从15世纪开始的，一直延续到莱奥纳多·达·芬奇的时代。在这个艺术发展阶段中，艺术发展更加体现出古代艺术的特质，即讲究规则、秩序、均衡、设计和风格，让艺术表现形式与宇宙的构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体现出神人合一的完美性。被瓦萨里列入艺术发展第二阶段的艺术家们虽然在艺术创作上已经走出了摇篮，在追求真正的艺术的道路上已经比前辈们进步了不少，但还没有获得一种充分的自由。“他们的画面缺少美，他们的想象缺少变化，他们的色彩缺少魅力，他们的建筑缺少多样性，并且，他们的风景缺少距离感和变化。”[2]这种情况到他自己所处的时代，才得到了彻底的改变。具体而言，是莱奥纳多·达·芬奇的艺术宣告了一个新的艺术发展阶段的来临，这个时期的艺术已经进入了壮年或繁荣阶段。在这个阶段中，艺术家把富于神圣色彩的优雅感觉表达到了极致的程度。在当时的人们看来，优雅的表现显示了上帝的爱、仁慈和关怀。而意大利文艺复兴盛期艺术家们的表现，就是体现这样的精神，从而拥有了高贵的品质，艺术家也因此成为世界的征服者，人们可以通过他们的创作增强自己对真、善、美的意识和理解，从而提升自己的人格修养和生活品质。(www.xing528.com)

通过瓦萨里讲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发展的方式，我们看到，他将这一历史时期的艺术发展等同于一个生命的发生、发展的过程，也就是说，它经历了一个发生、发展、完善与衰落的过程。正如他在传记前言中讲的：“如同人的身体，艺术也有一个诞生、成长、衰老和死亡的过程。我希望以此途径使他们更好地认识到艺术复兴（rinascitàof art）以来的进步以及它在我们时代所达到的完美。”[3]这样一个艺术发展模式也可以简化为草创—繁荣—衰落，在瓦萨里的艺术价值体系中，中世纪艺术是以古希腊艺术为代表的古代艺术衰落期，甚至死亡期的表现，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从整体上讲，是艺术精神从死亡中复活的表现。就内部发展而言，它又体现出了草创—发展—繁荣—衰落的历史发展规律。面对艺术走向衰落的历史必然性，艺术家们必须认真面对，通过创新去恢复艺术精神，让艺术之光继续照耀艺术发展的历史征程。

瓦萨里的艺术史理论，不仅历史上有不少信奉者，比如温克尔曼和丹纳都在自己的艺术史理论中表达了几乎一致的观点，而且现在的信奉者也大有人在。像我们在看待中国传统艺术发展史的时候，很多人仍然会持这样的观点，认为：秦汉时期的艺术发展处于孕育期，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艺术发展处于草创期，隋唐时期的艺术发展处于发展期，五代、宋元时期的艺术发展处于成熟期，明清时期的艺术发展则处于衰落期。很显然，当我们没有拥有任何历史眼光的时候，瓦萨里提出的理论确实令人感到振奋。可是当我们在运用这一理论武器来解决现实问题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理论的缺陷，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凭什么来说明艺术的发展此时正处于繁荣期，彼时正处于衰落期？对经典的不同看法，必然会导致人们对历史发展阶段性的不同认识。你站在古希腊艺术的立场上看艺术的发展问题，就会认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标志着艺术的春天又来临了。而站在中世纪宗教艺术的立场上看艺术的发展问题，就会产生与上述看法相反的论断。另外，艺术的发展问题是否真的像自然界的生命那样，有一个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的过程，这也十分值得讨论。至少，在沃尔夫林的认识中，就提出了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