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李传新
毛边书局持续生长着,细细回想起来。书局成立之初叫着“小傅”,而到现在称着“天斌”,弹指一挥间快二十年了。越来越多的爱书人喜欢上毛边书,越来越多的渠道可以买到毛边书了。在书局成立二十周年这样的节点,梳理一下我知道的毛边书局,应该别有一番意义。
毛边书局走到今天,不能不提到另外两个人——龚明德和黄成勇。毛边书在中国风行久矣,最早的“毛边党”是鲁迅和周作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渐次有一批现代作家加入这个行列,构成毛边书的鼎盛时期。1949年后的毛边书,品种和册数并不多,公开售卖且有些影响的似乎只有1957年《诗刊》初创时印行的几期毛边刊物,不过这毛边期刊次年也悄没声息了。毛边书复苏当在1979年左右,当时圈子很小。我是读《晦庵书话》才“认识”毛边书的,但因为没有见过毛边书模样,所以也并没有特别注意,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才从黄成勇那里一睹毛边书真容——其时黄成勇已经结识了龚明德,龚明德在成都供职出版社时,有兴趣也有条件弄弄毛边书。就这样,我也跟毛边书结上了缘。
傅天斌从成都到十堰新华书店打工时,门市部的部分毛边本是他从龚明德那里弄来的,基本上都是向作者本人提前预定,然后与其他图书摆放在一起零售。如今火得不行的毛边本,在当时的十堰并无多少人问津。《书友》报创办之前,天斌都是通过信函寄手写书目给各地书友——书目里的毛边书及签名书资讯,以社科类学术著作为主,通过口碑相传逐渐吸引更多爱书人和读书人咨询,手写或复写的书目类别也就丰富起来。随着网络的兴起,较早接触互联网的天斌,通过天涯社区把这些毛边书网售到全国各地,同时自己在成都淘得的旧书也通过这个渠道零星售卖。1998年3月28日,黄成勇编的《书友》小报创刊,其时为了配合图书超市的开业,在汽院分店上班的天斌被安排到图书超市上班。他打工之余,仍然继续网上的邮购业务,黄成勇让他利用与外地书友和作者比较熟悉的优势,搞出一个专售毛边书和签名书的窗口出来,成勇并决定在门市部设专柜售卖毛边书和签名书,而负责这个专柜的就是傅天斌。《书友》报的第二、三版,都是关于书话方面的文章,容易引起读书人的注意,于是“新华书店向全国发行毛边书”的消息刊在创刊号第二版,同时介绍了《北京乎》《董桥文录》等毛边书等。现在想起来,这恐怕是1949年后出现的第一个毛边书专柜了。从此,毛边书就从私下预留几本或者几十本以飨同好,变成再度面向社会公开售卖了。
毛边书专柜的第一批毛边书,仅有钟叔河的《书前书后》《知堂书话》等寥寥几种,但是通过《书友》报的宣传,需要的读者慢慢多了起来。成勇通过他的书友圈,也不断为专柜增添新的毛边书。从《书友》的邮购书目来看,当时就有梅洁的《古河》《并非永生的渴望》,龚明德的《新文学散札》,张放的《家园的味道》,周翼南的《秋菊集》等,这些书既是毛边本也是签名本,虽然好长时间没有售罄,但现在想重新集中起来恐怕也非常困难了。天斌是个有心人,他通过龚明德以及与书友交流,得到的一些作家的通讯地址,而他售卖毛边书时自己也时有留存,并通过信函往来方法得到越来越多的签名本。他与全国的毛边书爱好者在网上建立了广泛联系,如最早表达有渠道搞到毛边本的冯传友,就曾在《书友》发表《傅天斌与〈珍藏的签名本〉》,甚或不少作家后来也通过傅天斌邮购毛边书了。
说到毛边书,还真得再说说《书友》。黄成勇充分利用这个小报的宣传功能,每期外寄2000份,这就是潜在的2000位读者啊!除了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毛边本专柜,《书友》还辟专版刊登关于毛边书的文章。1999年1月《书友》刊发叶嘉新《毛边书之美与“毛边党”新秀》一文,谈及“毛边党”首推姜德明先生,提到的“毛边党”新秀则有陈子善、龚明德、王稼句、徐雁、徐明祥、黄成勇、杨栋等,这是《书友》发表的第一篇关于毛边书的文章。之后陆续刊出的有谷林《毛边本漫话》、范用《收藏毛边书》、陈原《印刷装订》、陈学勇《当今“毛边党”》、南台《名人名家的“毛边书”》、郑豫广《版本奇葩毛边书》、李树德《毛边书的款式》、朱金顺《略说毛边书》、路润学《毛边书韵》、顾农《毛边本〈凌叔华文存〉》等。这些关于毛边书的文章,无疑使毛边书引起更多书友的关注。当然,如果那个时期想着手存住一些毛边本,还非得找到《书友》,找到傅天斌才行。
1999年6月,图书超市扩大营业易名购书中心开业在即,鉴于《书友》媒介让毛边书专柜已在爱好者中小有影响,黄成勇决定在购书中心单独设置卖场,这个卖场以毛边本、签名本、藏书票、书标等为主要经营项目,继续面向全国办理邮购服务。当时,我想也没想就把中华书局标志拿过来,改头换面成了毛边书局的招牌。同时,天斌也紧锣密鼓四方联系进货,毛边书品种越发丰富起来——章克标《文坛登龙术》、罗飞《红石竹花》、罗维扬《新文言》、李一清《山杠爷》、高语罕《红楼梦宝藏》、徐明祥《书脉集》《听雨集》……黄成勇还请钟叔河先生为毛边书《知堂书话》签名钤印。“毛边书局”的书目,开始刊登在书话的第二、三版,随着天斌按期提供的书目越来越多,后来统一移至中缝,字号虽然调小,信息量却更多了。
天斌握有一批“毛边党”的联系地址,为办理毛边书的全国邮购作了很好铺垫。他还恳请其中一些“党员”为毛边书局题签题辞,比如何满子的题辞“鲁迅说他也是‘毛边党’”等,这些墨宝不仅饱含文化意义,如今对于研究新中国毛边书发展流变也有了文献上的价值。
1996年开展邮购服务以来,毛边书签名本以及藏书票逐渐成为书店的特色,毛边书的订单纷至沓来,多年的宣传推广已然成了气候。2000年《文汇读书周报》举办主题征文“一家有特色的书店”,有读者以《宣传有书友特色有毛边》为题,介绍了十堰的购书中心和附设其中的毛边书局。这篇文章刊登出后,毛边书局进一步扩大了影响,而天斌不但兢兢业业继续搜罗毛边书,也一心一意联系作家购进签名书,十堰的毛边书局成为全国各地书友钟情之地,以至只要有人找傅天斌,肯定是要买毛边书和签名书,“傅天斌”和“毛边书局”就这样水到渠成地连接在了一起。不久,经营毛边书局的天斌离开十堰,他也许想自己闯一片天地吧?于是,毛边书局的大本营,随着天斌迁徙到更有文化气息的成都。(www.xing528.com)
2002年12月,天斌在孔夫子旧书网注册了毛边书局,毛边书自此有了更大的拓展空间。天斌在毛边书局初创时期为十堰新华书店争得的口碑,此后还延续了一些时日。2004年1月,北京某部委的一位副部长,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知湖北有毛边书供应,打电话给属下的武汉某单位询问。接电话的同志心想,湖北除了大武汉,其他书店怎么可能有毛边书供应?结果在偌大的武汉打听了几十家书店都无果,只有一家顺口说了句十堰好像有个毛边书局吧。几经辗转之后,这位副部长找到了十堰的《书友》编辑部,于是就有了黄成勇《关于几种毛边书的一通电话》。这通电话之后不久,《民间书声》印刷行世,制作有少量毛边本,远在香港之书话家许定铭盛赞“好极了”。看来,毛边书的温度真是升起来了。黄成勇决定包销一批扬之水的《古诗文名物新证》毛边本,他让我快递发出《民间书声》毛边本,让正在印刷的工人照葫芦画瓢制作,但最终因接事者不懂得毛边本,工人们不知道毛边本,印制《古诗文名物新证》毛边书的努力功亏一篑,实在可惜!天斌转战成都之后,书店没有了像他这样知书爱书又用心经营毛边书的人,毛边书在十堰的发展就日渐式微了。
天斌主事毛边书局,也为扩大《书友》影响立下汗马功劳。我的印象中,他发寄的每一单书刊,毫无例外都夹赠有《书友》,有些读者因此还成为《书友》的作者。对于比较熟悉的师友,天斌工作之余还与他们书信往来。许多年之后,这些早就“认识”且熟悉的师友,却至今尚有未曾谋面的。在《书友》作者中,流沙河、吴茂华夫妇,来新夏、焦静宜夫妇,姜德明、牧惠、范用、朱金顺、王稼句、李高信、古远清、止庵、王稼句、彭国梁、徐雁、阿滢、袁滨、秦杰、张阿泉、陈学勇、子张、薛冰……可以列举出来很长的名单。天斌不仅非常熟悉他们,而且比较早地建立了联系。此外,《书友》刊发的关于毛边书及其他内容的文章,有些就是天斌向各地爱好毛边书的作家和读者约来的,把他称为编外通联编辑也不为过。
2010年第八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在成都召开,天斌陪我拜访流沙河先生时,先生特意嘱咐天斌一定注意旧书上的灰尘,让他注意不要因此染上细菌。之后,一帮书友去看慕名已久的毛边书局,天斌细心导引免得大家走错路;而年会代表们挑选出来意欲购买的书籍,天斌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钱,当时就有书友对我说:百闻不如一见,小傅这么实诚真让我们觉得不好意思!据我所知,有位开网上书店的同行从天津抵蓉办事,天斌热情导引极尽礼遇;2015年第十三届全国读书年会在天津召开时,天斌闲逛正好进到这位同行的门店,求助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可同行早已忘记在蓉之事而将天斌拒之门外。天斌对此不以为然,说这人再去成都找他还会尽力帮助。这些点滴小事,衬托出天斌并非是个单纯的卖书人,他其实也颇具山东自牧的风范,一位对书友对师长总是那样热情和实诚的使者。
毛边书局虽然1999年5月才名正言顺开张大吉,但追溯起来书局之经营其实是与1998年3月《书友》创刊同时起步的。朱晓剑君一直想为毛边书局编本书,我也赞同在毛边书局二十周年之际编出一本小册子,原因主要有三个:
一是我从来没有计算过与天斌的交往将近二十年了。现在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每次见面总觉得只是一夜之隔,天斌还是那么充满青春活力的“小朋友”。我非常地想看到,爱好者在这本小册子里记录下他们获得毛边书的经历,猜想一定有不少有趣的故事和有意义的资料;我也很想看到书友通过自己的眼光论说天斌,也藉此了解我心目中这位“小朋友”的更多传奇。
二是现在的毛边书简直红透半边天,沈文冲陆续出版多部毛边书专著,还编出来《参差》民刊,成了名副其实的毛边书专家。而天斌二十年前“做”毛边书经营时还是一个娃娃哩,我油然而生佩服,愿意让更多的书友知道天斌,知道他的毛边书局。天斌虽然2004年就编辑出来《毛边书讯》,但毕竟要以售书养家糊口,但这第一种毛边书刊物试刊几期之后就没了下文,或有待赓续亦未可知,毕竟天斌“做”了就值得记录。
三是借毛边书局二十周年纪念出书,也算是一举两得——既可厘清毛边书局的来龙去脉,也为今后研究者提供一些佐证资料。无论如何,天斌的毛边书局在书文化史上当有一席之地。毛边书近二十年来不断走热,毛边书局不仅是倡导者,而且也是践行者,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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