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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案揭秘:新坟插红花引疑

时间:2023-09-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青山之中,有一处新坟,原本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但其中一座坟上居然放着一束红花。见到此况,何知府令轿夫停轿,信步来到新坟边查看。在程氏坟茔上摆着一束鲜花,乃是红色的月季花。如果不是秀才写的,究竟是谁写的,众人都没有讲,而坟前献红花之事,也没有人谈及。

奇案揭秘:新坟插红花引疑

据明代何乔新《椒丘文集》讲,明代宣德七年(1432),其父亲温州知府何文渊要进京去朝觐,才出了府城数十里,就看见一处有三个坟包的坟茔。从土质上看,乃是新土,应该是安葬不久的新坟。在青山之中,有一处新坟,原本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但其中一座坟上居然放着一束红花。

是时已经是冬十月,温州虽然没有冬天的萧疏景象,却也是黄绿兼有,但山地色彩已经不是五颜六色了,因此,一束红花分外扎眼。见到此况,何知府令轿夫停轿,信步来到新坟边查看。但见坟前并没有立碑,仅用木板黑字。中间一座坟写“袁圣之妾程氏之墓”,左右则是“袁圣之子克勤之墓”“袁圣之子克俭之墓”。在程氏坟茔上摆着一束鲜花,乃是红色的月季花。

月季花被称为花中皇后,又称“月月红”,蔷薇科,是常绿或半常绿低矮灌木,四季开花,多红色,偶有白色,可作为观赏植物,也可作为药用, 自然花期为5月至11月,花大型,有香气。何知府从花的挺拔程度,可以推断此花最多摆放一个时辰,应该是刚刚有人祭奠过。按照当时的习俗,祭奠死人,一般都是烧纸钱,即便是献上一些鲜花,也多以黄、白色为主,很少有献红花的。何知府觉得蹊跷,便围绕着坟转了一圈,却发现木牌背后有字迹,从墨迹来看,也是刚刚写就,还能够闻出墨香的味道。何知府走近观看,但见上面写道:

你也错,我也错,你错我错全都错,狠妇杀人无所措。

到底是谁送的红花,又是谁所写的打油诗呢?何知府觉得其中必有冤屈,当即前往驿站住下,派衙役前往新坟所在村庄,拘拿当地的里长及墓牌所写袁圣前来问讯。

衙役前往,将温州府西门外的里长及袁氏的族长带来,而袁圣却未带来。据袁氏族长讲,袁圣于三年前到湖广去经营买卖,至今未归,因此不能够到案。既然袁圣没有前来,只有讯问里长及袁氏族长。据供:新坟所葬乃是袁圣之妾程氏及其所生二子,是于上月初九去世的。

何知府讯问众人,为什么母子一同去世?是得病而亡,还是被人谋害?为什么墓前没有立石碑,而木牌是何人书写?程氏乃是袁圣之妾,而其妻为谁?现在何处?针对这一连串的问题,里长及袁氏族长一一回答。

原来,袁圣是本里的富豪,娶有一妻一妾,妻尤氏今年42岁,生有一子名克肖,年5岁;妾程氏,年31岁,生有二子,长名克勤,年12岁,次名克俭,年8岁。今年重阳节,尤氏来到族长家告难,说程氏及克勤、克俭因食醉蟹过多,以至于腹泻不止,最终卧床不起。丈夫出外贸易,家中没有主事之人,恳请族长前往观看,救程氏母子于危难。族长跟随尤氏前往,却发现程氏与克勤、克俭已经死亡。尤氏家中没有成年男子,就要求族长做主,将尸体掩埋。族长见所死乃是三人,又不知道死因,便告知里长,请其来验看。里长翻检尸体,没有见到伤痕,而尤氏又说妇道人家不好见官,所以里长没有报官勘验,就让族长做主,将尸体掩埋。因为袁圣不在,也不便于刻石立碑,故先草写木牌,作为标记,等袁圣回来再作处置,属于暂厝,并非真正安葬。木牌之字乃是本里秀才袁加锡所书,而尤氏尚在家中。

了解到这些情况,何知府觉得疑点甚多。首先,食物中毒说是吃醉蟹所致,而醉蟹是温州人非常喜爱的食物,是用花雕酒、大曲酒、盐、白砂糖、葱结、生姜花椒陈皮等腌制,其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且酒香浓郁,香中带甜,营养丰富。虽然螃蟹性凉,胃寒之人及怀孕妇女不宜食用,其他的人只是在食用过多的时候才会导致腹泻,但不会致命。其次,族长见到死了三人,便提出告知里长,准备报官勘验,想必当时见到什么,却隐瞒一些实情。再次,里长虽然没有看到伤痕,但也应该发现什么,在尤氏的请求之下,就让族长做主埋葬,想必里长知道什么隐情。最后,秀才袁加锡撰写木牌,与何知府发现木牌之后的字体不一样,秀才都会写字,掌握几种不同的书法,原本正常,但无法确定木牌之后的打油诗就是秀才写的。如果不是秀才写的,究竟是谁写的,众人都没有讲,而坟前献红花之事,也没有人谈及。针对这些疑点,何知府决定要查个究竟。

何知府第一个步骤,就是要开棺验尸。当何知府提出验尸时,族长首先反对。因为按照《大明律·刑律·断狱·检验尸伤不以实》条规定:如果死者情无可疑,准许亲属告官免检,但是杀伤及被谋害者,不再免检之列。何知府见族长反对,便更加坚信其中必有缘故,因此斥责族长,坚持开棺验尸。等何知府带领仵作来到新坟,正在挖坟取棺之时,一名妇女冲了过来,伏在坟上号啕大哭,拦阻挖坟。

见有人拦阻,何知府令衙役将该人带到面前。但见这名妇女,虽然有40多岁,却也身材苗条,装饰时髦,是眉弯新月,鬓绾新云。何知府没有怜香惜玉的情趣,当即问她究竟是何人?为什么拦阻验尸!只见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小妇人为府民袁圣之妻尤氏,坟中乃是夫妾程氏及二子,丈夫不在家,现在暂时安厝在此,等候丈夫回来再行处置。如果大老爷翻检尸身,会使死者蒙羞,也伤丈夫情面。程氏母子安葬,是在族人共同观看下入殓的,本来情无可疑,如今大老爷要来勘验,是陷小妇人于有罪,置众族人于不义。官有官法,天有天理,人有人情,小妇人拦阻是循天理,顺人情,当官的讲法,总不能够违背天理人情吧!”

何知府听罢,勃然大怒地说:“泼妇,好利口!本官勘验,既按国法,又循天理,更不会违背人情。如若勘验不出问题,本官会自请处分,也会对你及你族人谢罪!若是再行拦阻,本官即刻将你惩处!”说罢,令衙役将尤氏捆缚,喝令开棺,而围观的人们在何知府的气势震慑下,再也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了。

尸棺打开,仵作近前查看,但见三人之中,两个孩子嘴唇乌青,程氏嘴唇没有变色。按照中毒检验标准,如果空腹服毒,肚腹外肾青胀,而唇口指甲不青;饱后服毒,唇口指甲青,肚腹外肾不青。仵作便脱去死者衣衫,发现两个孩子的肚腹外肾并没有什么变异,而程氏的肚腹发青,就取出三根银钗骨,探入死者喉中,这些银钗骨是用皂角水浸泡过的。银钗骨在喉中停留片刻,取了出来,仵作用绵纸包了起来。再拿出三根银钗骨,从死者肛门插了进去,停留片刻,又取了出来,用绵纸包了起来。然后仵作高喊,身体无伤,骨无折断,将各个部位明白喊出,何知府在尸格上填写。仵作所喊,都没有可疑之处,围观的人们开始议论起来,而何知府也觉得心虚,万一查不出问题,他就要履行诺言,必须向众人谢罪了。

仵作检验完尸体,然后打开包银钗骨的绵纸,发现银钗骨已经变色,知道死者系中毒而死,便高喊:“银钗骨变色,死者乃是中砒霜毒,二子饱后服毒,程氏是空腹服毒。”仵作的喊话,使何知府长出一口气,而众人则相视无语,再看尤氏,已经是脸色煞白,瑟瑟发抖了。

知道死者是中毒而死,而尤氏的脸色已经使她脱不了干系,于是何知府令本地甲长将尸体掩埋,将尤氏、里长及族长都带回驿馆听审。(www.xing528.com)

何知府令衙役给尤氏上了拶指,要其从实交代。尸体勘验已经是有证据,知府又使用大刑,尤氏知道无法抵赖,便把前因后果交代出来。

原来,袁圣自从娶了尤氏之后,夫妻恩爱, 日子过得还算惬意,但美中不足的是结婚10多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袁圣家道富裕,众多的财产,没有后嗣,终究是心病,所以与尤氏商议娶妾之事。按照《大明律·户律·婚姻·妻妾失序》条规定:“其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娶妾,违者,笞四十。”此时袁圣刚好40岁。尤氏不能够生养,也不便阻拦丈夫纳妾,也就同意了。袁圣所纳之妾程氏,进门时年方十八。看到丈夫宠妾,尤氏已经是犹如打翻多年的老陈醋坛子,醋意沁人肺腑,而程氏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这更使她怒火中烧。为了自己能够生儿子,尤氏遍寻名医,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药,终于在36岁那年怀上了孕,次年生下一子,即是克肖。

那时候的妇女,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眼见丈夫越来越老,而程氏的儿子却越长越壮, 自己的儿子却还在吃奶,如果丈夫有什么不测,他们孤儿寡母,又如何争得过程氏的儿子?即便是丈夫对财产会有所安排,肯定是三个儿子均分,这是妾居二分,己只有一分,妒害之心也就油然而生了。

人对财富的追求,从来就没有止境。袁圣饶有家财,坐拥一妻一妾,还有三个儿子,应该在家好好地过舒心的日子,但他总以为家有余资,倘不营运,恐坐食山崩,就想到出外贸易。妻妾不能改变他的主意,他却也有放不下的心事。在袁圣准备远行湖广经营买卖时,特地住进尤氏的房间,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千万要看管好三个孩子,其余之事不用操心,家务事都让程氏打理。尤氏当时爽快地答应,而心中则认为机会来临。

丈夫走了以后,尤氏便寻找时机,不知不觉就到了重阳节。按照浙江的习俗,要登高、绑粽子、饮菊花酒。丈夫不在家,登高之事可以不去,饮酒之事则不可少。这一天,尤氏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又买了8只醉海蟹,摆在庭院藤萝架下,请程氏及其二子克勤、克俭一起吃饭。

尤氏身为正妻,乃是主母,平日难得给程氏以好脸。如今丈夫不在,主母却如此热情,使程氏心中忐忑不安,但也不敢违背主母之命,只好带着两个儿子赴宴。孩子很少能够吃到醉海蟹,见到以后,馋得直流口水。尤氏让孩子放开吃,这两个孩子居然一人吃了三只。小小的孩子,不能够喝酒,但吃螃蟹,就要喝些老酒,所以尤氏让他们喝。

看到孩子们狼吞虎咽,程氏却没有吃上一口,尤氏见状,举起酒杯说:“妹妹今年才30多岁,就有了两个儿子,已经快长大成人了。我虽然也有儿子,但年纪尚幼。等到我老了,还需要你来照看,而我的儿子也要你的儿子扶持。我今天设宴,就是将我母子之事托付给你们母子,妹妹可要给我这个面子呀!”

程氏见主母说得恳切,也不敢违忤她的意志,虽然从不喝酒,但也不能够拒绝,只好空腹喝酒,却没有想到尤氏已经在酒中下毒。当天晚上,毒药发作,程氏母子七窍流血,相继而死。两个孩子因为是吃饱中毒的,所以嘴唇乌青,程氏是空腹服毒,所以嘴唇没有变色,而仵作用银钗骨可以检验出中毒来。

见到程氏母子已死,尤氏用棉花蘸水将七窍之血擦洗干净,就跑到族长家,说程氏母子得了急病,要其前往帮助。族长来到袁家,发现程氏母子早已经死了,就提出告知里长报官,而尤氏塞给族长一锭银子,请他关照。族长心知程氏母子死得不明不白,但看在银子的面上,也就得过且过了。里长来了以后,尤氏照方抓药,也塞给里长一锭银子。于是在里长及族长的掩饰下,尸体装入棺材,而尤氏诈哭尽哀,使闻者莫不伤感,又以礼殡葬,请本里秀才袁加锡写就墓牌,声称等丈夫回来再为他们立碑。一切安排似乎都天衣无缝,却没有想到何知府经过新坟,发现红花,起了疑心,居然开棺验尸,查出中毒,最终追出真凶。

尤氏说出毒死程氏母子的经过,但不知道是谁在坟前献的红花,更不知道是何人写的打油诗。为了解开这个疑点,何知府又审问撰写墓牌的秀才袁加锡,当场检验其笔迹,发现字体与墓牌后面的字迹有相同之处,就断定这打油诗是袁加锡写的,便令其交代写打油诗的缘故。袁加锡见尤氏已经交代罪行,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如实交代。

原来,袁加锡与程氏是青梅竹马,彼此两情相悦。由于袁加锡家道萧然,缺少钱财,上门说亲,遭到程家的拒绝,而将程 氏嫁给财主袁圣。程氏不愿意,便找袁加锡商量,而袁加锡生性 怯弱,拿不出主意,程氏便提出两个人私奔。袁加锡是读书之 人,认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六礼具备,乃是婚姻之道,私奔 是万万不能的。程氏见袁加锡犹豫,就大胆献身,希望能够生米 做成熟饭,逼迫他拿出办法迎娶自己,这是袁加锡的“你也错” 之说。袁加锡虽然喜欢程氏,但碍于道德,居然谢绝,致使程氏非常失望,愤然离去,这是袁加锡的“我也错”之说。程氏出嫁了,袁加锡虽然不能够忘怀,但也无可奈何。后来程氏生了两个儿子,生活还算过得去,袁加锡也就不再有什么奢望了。等得知程氏母子突然暴毙之事,袁加锡就觉得其中必有缘故,认为当初要是自己娶了程氏,绝对不会出现此事,所以讲“你错我错全都错”。看到尤氏虚情假意的哭泣,袁加锡从内心感到厌恶,但没有掌握证据,也不好断定就是尤氏谋害了程氏母子,这乃是“狠妇杀人无所措”之说。毕竟是有一段恋情,在程氏要与袁加锡私订终身的那个纪念日,袁加锡采了一大束红色月季花,到程氏坟前祭奠。想到自己与程氏儿时的快乐,看着三座新坟,袁加锡感慨万分,就在墓牌后面写了这首打油诗,却没想到红花引来何知府的好奇,看到打油诗又心生疑义,开棺验尸,查出尤氏毒死程氏母子的始末,可以为他们申冤了。·

按照《大明律·刑律·人命·杀一家三人》条规定:“凡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及支解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流三千里,为从者斩。”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属于十恶之中的“不道”,是不能够赦免的,所以何知府将尤氏拟为凌迟,而将其孤子、家财,交付袁族公正尊长代管,等袁圣回家之时交还。里长、族长收受贿赂,隐瞒真情,也按律分别予以惩处。袁加锡所交代与程氏之间的关系,显然是一面之词,彼此之间是否有奸情,因程氏已死,也无从质对,权且听信,不予处置。这正是:

坟上红花能报信,牌中隐语冤易猜。

坟上插红花固然特别,如果何知府忽略此情况,不去观望,也就不会破获此案。这固然是何知府的细心所致,也有天道不爽的原因。犯罪者总以为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孰不知总会留下犯罪的痕迹,如果是办案官员认真,罪犯终究会难逃法网。何文渊(1386—1457),字巨川,初号东园,晚号钝庵,江右广昌(今江西广昌县)人,永乐十六年(1418)进士,初授湖广道监察御史,宣德五年(1430)五月出知温州府,史称其在温州知府任六年,铲除弊政,平反冤案,注重感化,境内大治,离任之日,官吏军民父老感泣挽留,送行者达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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