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时代,在畜牧业尚不发达时,人们对畜力的应用还未成规模,对于水力、风力等自然力量的大规模借助还未能实现。斯时,人们瓮牖绳枢,胼手胝足,强健的身体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生存的基础和保障,由此带来了对强健的肢体及其所拥有力量的崇拜。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某些记载就寄托了人们对强化肢体,乃至复制自身以增强力量的幻想。
对肢体强化的幻想有可能初萌于肢体受伤后能快速复健,抑或能正常生存的意愿。古人要应对恶劣的生存环境,如频仍的战争、日常为生的狩猎和耕作,以及莫测的自然灾害等,因此肢体受伤的几率很高,在当时的生存条件下,这或意味着死亡,或意味着生存能力的降低,因此人们幻想受伤的肢体能快速复健。
唐人焦璐辑录的《穷神秘苑》中的记载表达了人们在动物身上的这一想象:《搜神记》:“蛇千年则断复续。”《淮南子》云:“神蛇自断其身而自相续。”而《山海经·海外西经》记载的“刑天舞干戚”则可能代表了基于人类自身的这一意愿:“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於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此外,该书还记载了胸有窍却能正常生存的贯胸国:“贯胸国在其东,其为人胸有窍。”
基于同样道理,人们在肢体力量有所不逮时,就幻想拥有超能力,如飞行能力、超强的体力和目力等,并幻想能对肢体和器官加以强化。如《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记载了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战神蚩尤:“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在南朝梁代著名文学家任昉辑录的《述异记》中,蚩尤的形象则具体化为“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人们用丰富的想象力,通过添加具有实用性的动物器官(牛蹄、角)和增加人体器官的数量(四目六手)来赋予这一形象超强的力量。无独有偶,中国古代神话中伏羲的形象是“人头蛇身”,他因此具有了超强的攀援力,能沿着通天的大树上下。
《山海经·海外南经》中的多种记载也可以看作这一意愿的表达,如“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讙头国在其南,其为人,人面有翼、鸟喙……”此后这类形象还延伸至《封神演义》《西游记》等神话小说,如二书中设置了能变幻出三头六臂的哪吒、殷郊、孙悟空,有三只眼的杨戬,肋生双翅的雷震子等形象。
千手观音
在佛教中有“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菩萨身体上共有四十二支手臂,每支手上各有一只眼睛。据佛学经典云,之所以出现这一形象,是因为观音发宏愿普度众生,然而众生芸芸,菩萨有力不胜任之感,故而化身为此以承担艰巨。(www.xing528.com)
从目前科学发展的视角回溯这些形象,可以说他们已经有了器官克隆的影子。目前,器官克隆技术已经取得了一些研究进展乃至得到了应用。比如说我国的整形外科专家在世界上首次采用体外细胞繁殖的方法,成功地在白鼠上复制出人耳;日本科学家把家鼠的干细胞移植到小白鼠的胚胎里,于是诞生了长着家鼠器官的小白鼠;美国科学家也曾发布研究报告,称他们成功地利用克隆技术制造出了动物器官。对这一技术的预期是最终能利用患者的干细胞,在动物身上培养出人类器官,以用于器官移植。
就如同技术为人力的延伸,人们在力有不逮,但又不能从技术层面获得支持时,还幻想通过复制自身来延伸人力。例如在《西游记》中,孙悟空不仅能变身为三头六臂,而且能用身上的毛发变成无数个自身。与孙悟空拥有的七十二变能力,以及其他神话传说中记载的变幻能力相比较,其特殊之处在于这一变化是基于自身的局部器官。这一想象与真正的克隆技术具有同样的物质基础。这使得吴承恩的想象有别于其他的神道想象,而更契合科学的本真。至此,尽管吴承恩不自知,但在他的笔下已经萌生了较为清晰、合理的“克隆”意象。
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同于这一想象的记载并不多见,较为相近的应该是唐传奇中《离魂记》一篇,文中记载倩娘一人分为二身,一留家中,一随未婚夫远走,二身完全相同。这与克隆的意象相近,但并非用身体的一部分复制出另一个自身。
与吴承恩的想象更为接近的,应该是《圣经》中对上帝造人的记载:耶和华按照自己的形象,用尘土造出亚当,然后用取自亚当身上的肋骨再造一个女人。中国众多文献典籍中也有女娲“抟黄土作人”,以及用绳子蘸上泥浆向地面挥洒,泥浆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个人的记载。但无疑《圣经》中的记载更契合克隆的意象,而且在时间上也远远早于吴承恩的《西游记》。
(本文发表于《中国科学报》2014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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