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充不打三更的故事：顺庆城的民间故事

从前,流行打更报时,每夜五个时段,各地有各地的打法,比如重庆只打一更、三更、四更、五更,不打二更;南充只打一更、二更、四更、五更,不打三更,打法不同,各有各的故事。

南充不打三更的故事要从嘉陵龙王说起。嘉陵龙王管辖涪江龙君和渠江龙君,其官位基层而高于基层。嘉陵龙王时来日往有些不安分起来,总觉得自己年年月月,兴云布雨,润泽一方,贡献很大,而居住的龙王庙只有一重大殿,仅比乡下的土地庙高一个档次。他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越生气,于是决定扩建龙王庙,虽不敢扩为九重大殿,但至少也得扩为三重大殿,争取五重或更多。主意一定,嘉陵龙王便微服悄行到顺庆府衙门拜望知府。顺庆知府正在对月小酌,得知是嘉陵龙王微服造访,又惊又喜,连忙让出上首让龙王就座。嘉陵龙王素来洒脱,不讲客套,接杯一饮而尽,笑着说:“你我仙凡同事,各有职责,不相往来,今夜前来拜访,未免唐突。老兄不感到诧异吗?”顺庆知府笑着抱拳说:“不诧异不诧异。小弟揣测,老兄一定是信得过我,有事相托,请直言。”嘉陵龙王便滔滔不绝地叙述了自己的委屈,希望顺庆知府帮忙。顺庆知府霍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龙王庙一定要扩建! 老兄说的三重殿,小了,依老兄的功劳,理当九重大殿。不过九重易遭人忌,三重又与功不符,五重最合适。小弟愿承这个头,动员士绅商贾捐金献银扩建龙王庙。”嘉陵龙王非常高兴,约定三天后来听佳音。

顺庆知府如此慷慨,一口答应,果真是为了帮嘉陵龙王吗? 原来,顺庆知府也有私心,他想:自己当了多年知府,升官无望,与其空盼前程,不如构建一个安乐巢养老。衙后有一块空地,自己借扩建龙王庙的机会,修建一个院落,一家人搬进去岂不大妙?

顺庆知府发帖邀请各界的头面人物会商,尤其看重商会会长和茧丝业公会会长两位。众人坐定,知府绕山绕水讲自己的见闻,何处的文庙堂皇,何处的城隍庙规模恢宏,何处的龙王庙气概非凡等等。铺垫得差不多了,才言归正传,点出主题。知府说:“顺庆府是川北重镇,八方商贾云集,四季生意兴隆。其他庙宇勉强过得去,唯独龙王庙又小又寒碜。近日,嘉陵龙王托梦相告,本府到龙王庙去看了看,不看犹可,一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特请诸君来商量商量怎么办?”大家深知官爷的秉性,所谓商量,是给众人一点面子。实际上是必须照他说的办,没有商量余地。大家小声嘀咕一阵之后,也都顺着知府大人话头连声说 “该办,该办”。知府见大家只打雷,不下雨,便微微一笑,指着商会会长,要他带头表态。商会会长知道推是推不掉了,只有忍痛挨宰,咬咬牙站起身说:“府君大人的意思说得很好,龙王庙实实在在需要扩建了,多的钱我出不起,勉为其难,就捐建庙费五十两白银吧。”顺庆知府大笑拍掌。茧丝业公会会长接着自报捐四十五两。局面一打开,事情就好办,各界头面人物量力认捐,你几两我几十两。凑起来已是两千两出头,知府心花怒放。因为照他的计算,砖瓦木石、人工匠役要百姓认捐,除了这两大项,充其量耗银千两足够矣,剩下的千多两完全够修建宅院。更令他大喜的是商会会长竟提出愿意承办扩建龙王庙的工程,一切无需知府大人操心,众人拍手叫好。这时,有人悄悄问知府,何以不见学界中人。知府淡淡一笑:“出钱的事不用找穷秀才,扩建完成题匾著文时再找他们。”其实,知府是有点惧怕学界的顺庆五君子,尤其惧五君子中的任举人。任举人赤诚坦白,安于贫困,为地方上的事敢于仗义执言,不畏官府。知府不怕任举人干预扩建龙王庙,怕的是他反对建私宅。当天就有人把建庙的事告诉了任举人。任举人正在授课,一听哈哈大笑:“好事好事,赞成赞成,顺庆城多一座大庙,我们春秋佳日又多了一所去处。”

孰知开工以后,铺开的土木工程不只是建龙王庙,还有在顺庆府衙门后面建住宅。老百姓捐砖捐瓦、出工出劳多有怨言。任举人很快查清了原委,决计出面干预。任举人与几个文朋诗友计议,眼下建庙建宅已热火朝天铺开,中途掐断似有困难,如何办? 任举人说:“办法有三:一、庙宅两停,不行;二、建庙停宅,太伤知府的面子,不行;三、庙宅两转,即庙不扩建,但可整修一新;宅不兴建,新建造一所书院。这样,既对得起嘉陵龙王,又增加了顺庆知府的政绩。”大家都赞成任举人的主意,当即公推由他与知府周旋。任举人游说知府之前,把想定的主意早已分别驰函省城与京城的尊师好友,寻求声援,加重谈判的砝码。万事俱备,任举人要求见知府。

任举人与知府见面后,直奔主题,只论龙王庙该不该扩,不提宅院的建与不建,尽量给知府留下面子。知府见任举人未提建宅之事,放了百分之七十的心。知府说:“任先生,嘉陵龙王接连托梦,各界热情如火,连我也没想到此事办得这样顺利,现在恐怕只有顺势而为了。”任举人笑了笑说:“就顺庆府的观瞻讲,龙王庙稍作修整、稍作扩充,未始不可。京师和省城的朋友也是此意……”知府听到京师、省城不免一惊,道:“任先生已把区区小事知会了京师省城么?”任举人点了点头说:“动用白银几千两,不算小事,听听他们的意见也好。省城和京师的朋友出了点好主意,他们说,既然凑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要用就用在刀刃上,不如在府衙后面建一座书院,培养子弟,造就人才,利国利民,千秋大业。当然龙王庙再扩一重也可以,给大众添一个休闲去处。”任举人看了看脸色越来越白的知府,心中暗笑,话音一转:“远远近近的文朋诗友都说,书院一旦建成,以府君大人的人品学问,山长一职,非君莫属了!”这番话不由知府不动心。他沉吟一会儿,便说:“已答应了嘉陵龙王扩建三重,中途变卦,颜面上说不过去。”任举人拍胸口保证由他去劝说龙王。

当晚,嘉陵龙王来府衙讨信,知府把任举人扩建转为整修的意思如实转告了,特别强调了这是省城和京师的意见,劝嘉陵龙王接受。嘉陵龙王一听,不由火冒三丈,大骂任举人多管闲事,省城京师的人手伸得太长,悻悻而去。

任举人来到龙王庙工地对着龙王神像说:“龙先生,为人要知足,为神也要知足。龙王庙的规模与你的职守奉献是相当的。庙宇有些陈旧,整修一番也就可以了。”话传进嘉陵龙王耳中,气得他头顶冒水,七窍生烟,心中暗暗叫骂:“狂生可恶,狂生可恶!”于是嘉陵龙王决意水淹顺庆府,拿点苦头给顺庆人吃。他连夜邀请渠江、涪江两龙君商议,想出了一个 “瞒天涨水”的歪主意:渠江、涪江两龙君各借水三万斛,农历六月十五三更水起,四更水消。嘉陵龙王万没有想到机密会走漏,而走漏机密的正是他的儿子小龙。原来嘉陵龙王正与渠江、涪江两龙君商议时,小龙恰好在旁边。老龙们的话叫小龙听得胆战心惊,越往下想越怕。天庭可以瞒过一时,瞒不过永久,一旦天庭察觉,那是杀头毁家的大祸啊! 小龙劝告父亲放弃恶念。嘉陵龙王横眉瞪目,将儿子大骂一通。小龙受了委屈,伤心大哭。小龙哭着哭着倒清醒了,觉得与其无用的哭,不如把六月十五三更发洪水的消息传到人间。于是,他悄悄溜出龙宫,找到了任举人,告之六月十五三更锣一响,嘉陵龙王要发“贼娃子水”(突然陡涨的洪水)淹顺庆府的事。任举人一听,惊出一身冷汗,一刻不敢耽误,连夜将此事告知其他四君子。大家议论一番,想出了用 “空城计”应对的办法。

六月十二,五君子拜见知府,把小龙告知的事说了一遍,同时说出了应对主意,要求通知城中百姓搬家避难,然后各自回家。任举人路过东门城楼。巧遇更夫王老三。任举人随口问王老三:(www.xing528.com)

“你老兄每天晚上打几更呀?”

“五更嘛。”

“为什么打五更呢?”

“祖祖辈辈相传。一更锣响打招呼,二更锣响歇生意,三更四更防火防盗,五更锣响大开四门,挑葱卖蒜进城,奔波劳碌出城。”

任举人心一动,忽然冒出一句: “你那三更锣不打,行吗?”王老三说:“三更打不打,官家发话。”任举人双手一拍,仰天大笑,“有主意了,有主意了!”向王老三拱了拱手,转身直奔府衙门。

六月十五那晚上,顺庆城就没有打三更。嘉陵龙王没听到三更锣声,他就不敢发水。他不发水,顺庆城也就平安无事了。这就是顺庆城不打三更的原因。

采集地:顺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