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流传在西充县和盐亭县交界的东岱乡、折弓乡一带的古老故事。
从前有一个贫穷的单身汉叫李云,父母死得早,一个人住在大山里面,孤苦伶仃、挨饿受冻,要不是房顶还在冒炊烟,谁也不相信这里还有人居住。李云虽只有十来岁,却很勤快,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但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直到二十五岁了仍是孤身一人。
这年春天,李云又上山去挖地,还不到中午,肚子就咕咕地叫,心想要是有个女人在家煮饭洗衣和收拾零碎,回去有现成饭吃,该有多好啊! 打那以后,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子里萦绕,时时刻刻挥之不去,弄得他神魂不定。每到晚上,李云总是梦见自己有了一个漂亮贤惠的女人,把家里给弄得舒舒服服的,饭也煮得香喷喷的……
春天眼看快完了,四月间是庄稼人最苦最累的季节。这年还算风调雨顺,李云地里的庄稼收成也好,心里到底有了些慰藉。初夏的天时很长,李云想趁天凉快,干完活再回家煮饭吃,于是直到又饿又累时才扛起锄头往家里走。他打开门锁,刚一推门进屋,一股饭的香味迎面扑来,他急忙走进灶屋,揭开锅盖,白晃晃、香喷喷的米饭正冒着热气,让人不断吞口水。李云又惊又喜,不知所措,他屋里屋外、房前房后到处寻找,一个人影也没有。饿得正慌的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拿起碗,舀起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饭很香,吃饱后嘴里还留存着米饭的香气,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李云开始琢磨这饭到底是谁给煮的,最后他想可能是神仙给煮的,不能让神仙又帮忙还要贴补白米,于是便拿出一大碗米,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中间,说是还神仙的,他不能让神仙白帮忙。做完这些,李云扛起锄头又上了山。锄地时,他感觉神清气爽,手脚灵便,一口气干了很多活。晚上回来,桌子上的那碗米依旧放着。这晚,他睡在床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困倦,越睡越清醒,总觉得屋里好像藏着什么人,几次起来查看,一切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李云起了个大早,又到山上地里去干活,晌午回到家,还未走进家门又闻到了饭的香味。他跑去灶屋,揭开锅,锅里和昨天一样是白晃晃香喷喷的白米饭,再看桌子上碗里的米已少了一大半,他懒得去理会,闷着头吃完锅里的饭,稍事休息又上山干活去了。临走,他将碗里的米重新补上。
接连七天,李云从地里干完活回来,锅里都照样煮好饭,桌子上的米照样少去一半。李云心里虽然高兴,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第八天,李云想探个究竟。这天,他依旧补足桌子上碗里少去的米,又上山去种地,临近晌午,李云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前的小树林,躲在一丛马桑树后面,紧盯住自家的大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突然,他看见从大山坪那边跑下来一只雪白的毛狗 (狐狸的俗称),径直朝着他的家门跑去。到了门前,只见毛狗用一只前爪子把门锁一攀,锁子便弹开了,白毛狗进到屋里后,门又关上了,门照样锁得好好的。一会儿,灶房上开始冒出了一股股青烟。李云轻轻地挪脚到灶房的土墙后面,借着墙上的缝隙往里看,只见灶门前的板凳上端坐着一位身材匀称、眉目清秀、洁洁白白、漂漂亮亮的年轻女子,正在烧锅煮饭。她动作熟练,轻快灵巧。李云看得发呆,生怕惊动了女子。女子做好了饭后,又开始收拾屋里的家什器物。做完这些,女子来到屋子中间,原来地上铺有一张毛狗皮,她往那张毛狗皮上一滚,立刻变成了一只雪白的毛狗,一下子就从门缝里闪了出去,直奔大坪山而去。
李云走进屋里,吃着香喷喷的米饭,想起煮饭的漂亮女子,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李云虽然憨厚,但并不愚笨,虽然没读过诗书,但脑子还算聪明。他要想办法留住这个漂亮女子做老婆。那天鸡叫以后,他就赶紧起床,拿镰刀在屋后的篱壁上割了一个洞,还爬进爬出地试了试,割完洞他就扛起锄头上了山。待到快晌午,李云又悄悄来到自家房后头,只见那只白毛狗又到了他家,屋子中间依然有一张毛狗皮。他悄悄挪开遮盖洞口的木板,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径直拿起那张毛狗皮,然后爬出洞,再将洞口遮好。他将毛狗皮细心地折叠好,然后拿去压在猪圈房里的猪食槽下面。做完这些,李云这才来到房前,悄悄地开锁,轻轻地推开门。这时,已经把饭做好了的女子正在屋里到处找毛狗皮,见李云开门进来,羞得满面通红、手脚无措,急得团团转。李云虽然日里夜里想着这女子,但一旦相见也紧张得两手在裤子上不断摩擦,额头上、鼻尖上沁出大粒大粒的汗珠子。最后还是李云低头向女子行了个礼,小声小气地说:“姑娘,真感谢你这些天来帮我煮饭。”女子红着粉脸赶忙还礼道:“大哥哥,你把那件东西还给我吧! 我是看你孤单贫苦,才来帮你的,今后我还会来帮你的。”李云心里很矛盾:说没有看见她要的东西是在欺骗她,说看见了就该还给她。不给,她会缠着让还。一还了她就会一打滚变成毛狗跑了,一跑了他就永远得不到漂亮的她了。思来想去,李云最终决定还是一口咬定什么也没看见,任凭女子怎么苦苦哀求,李云就是不承认,并对女子说:“姑娘,你就别走吧! 你同情我,我也很想你,我们在一起过日子吧。”那女子先是摇头不答应,后来见实在要不到皮子,又见李云苦苦相求,真心诚意,只得应允了。(www.xing528.com)
打这以后,他们真成了一对夫妻,女子说自己姓白,叫玉英。李云明知底细,也不道破,点头称是。从此,李云夫妻二人白天一起上山种地,一起下河挑水,晚上纺线织布,还喂猪、养鸡、养鸭,栽桑点桐……日子过得和睦美好。两年后,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大全,又过了两年,又生了第二个儿子,取名二全。两个儿子都长得额头饱满,白白胖胖,既像他爸那么壮实憨厚,又像他妈那样美丽可爱。
又过了几年,李云自己调泥烧瓦,自己上山砍树,准备新修瓦房。由于李云夫妻平时都肯帮助人,人缘好,听说他们要掀掉茅草房盖大瓦房,大家都来帮忙。木工、石工、篾匠……都出手相助。没花多少时间就盖起了长五间的大瓦房,房前屋后又栽种上许多瓜果树木,他们还在大坪山上新开了荒地。一年四季,花开花落,硕果累累,粮食收成也好。四口之家,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大坪山下的财主王银对李云家的变化和兴旺,心里很恼火。王银早年见李云父母早逝,就一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李云没了父母,日子肯定过不下去,他想让李云来他家当放牛娃,大了再当长工。而现在李云不但撑持起了家,居然还娶上了女人,过得如此红红火火,看这架势以后说不定还要胜过自己。他心里越想越不是味道。起初,王云几次上门去挑逗玉英,结果踫了一鼻子的灰。他还不甘心,就四处打听白氏的来历,问来问去没得一个人知道,又去问李云,李云也不说。
就这样过了十年,李云的大儿子已满八岁,二儿子已有六岁了,白玉英模样却一点也没变,还和来时一样,如花似玉,水灵灵的,把王银馋得流口水。王银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他四处游说 “白氏不学好,甚至还和我好上了”。这话最终传到李云耳里,李云信以为真,十分气愤。有一次他借训斥儿子,当着玉英的面说:“不要一天就是妈呀妈的,别以为你妈是个好人。她不学好,她是个毛狗精。”玉英一听,顿时傻了眼,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竟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自己不学好,还揭了她的老底,便气愤地对两个孩子说:“别听他的,你爹就是个草包筋筋……”你一言,我一语,两口子大吵了起来。玉英越吵越气,想起当初是自己怜悯他的苦难日子,才来帮他做饭,也是他藏了自己的衣服,苦苦相求自己才留下来的,如今自己为他生儿育女,现在他变了心,这还有什么想头? 她越想越气,便大声地说:“李云,你说我是毛狗精,就把把柄拿出来。”也在气头上的李云被玉英一激,没多想便气冲冲地跑到猪圈里,搬开猪食槽取出那张毛狗皮。李云打开毛狗皮,看见皮上的白毛已经脱落,有些地方还被虫子咬了大大小小的洞。他拿着毛狗皮来到屋里,使劲往地上一丢,气冲冲地说:“这是什么? 我叫你嘴硬!”玉英看李云如此绝情,心彻底凉了。她拉过一双儿子,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泪水止不住往下滴,悲痛地看着李云说:“李云啊李云,原来我是爱你勤劳,怜你孤单才来帮你的,而今你变得这么心狠,这么绝情。”说完,心一横,把身子朝地上的皮子上一滚,便立即便成了一只白毛狗。白毛狗向着李云狠狠地瞪了几眼,然后又去舔了舔两个儿子的手,接着便一下蹿出了门,朝着大坪山跑去了。大全、二全一看没了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朝着毛狗跑去的方向直追。呆若木鸡的李云这才知道上了王银的当,跟着两个儿子追了出去,边跑边喊:“玉英、玉英,我不该……”但是,后悔已经迟了。
此后,李云带着两个儿子相依为命,苦度时光,孤独的他常常望着大坪山发呆。后来,李云带着两个儿子苦挣,总算保住了夫妻俩挣下的家业。两个儿子长大成家后,为感恩母亲对自己儿时的哺育,为妈妈专门修了一座“狐仙庙”以敬奉。
采集地:西充县双凤、高院、同德等乡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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