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充县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山谷,住着一户姓李的人家,日子虽然很清苦,但还宁静,尤其是小女桂阳,聪明、乖巧、嘴巴又甜,给穷苦的一家人添了许多的乐趣。没料到在小桂阳八岁的时候,爹爹一病不起,丢下母女二人走了。真是祸不单行,四年后,李桂阳的妈妈也没能熬过冬天。李桂阳没钱安葬母亲,只好向沟里的财主借了五两银子。财主人称 “活阎王”,很多穷人被他整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不敢与他打交道,乡邻为桂阳捏了把汗。
第二年,活阎王让狗腿子上门逼李桂阳还钱,连本带息要八两。天呀!她从哪儿来这么多银两? 其实,活阎王早有歹意:要逼桂阳做自己的小老婆以抵债。明知桂阳拿不出钱来,他一不转弯、二不抹角地说:“这银子你是还不起的,做我的小老婆你总做得嘛!”桂阳再三哀求:“我们人穷,可不穷志气,我讨口叫化也会筹钱还你,我绝不欠来生账! 只是眼下真没办法,你就再宽限些日子,就算积点德吧!”活阎王仰在大椅子上,“嘿”了一声,说:“我不积德,但我等得。再等你两年,可以吧。但你休想嫁人,你只能嫁给我。如果你敢打歪主意,那就有你的好戏看啰!”
从此,李桂阳就成了活阎王家的奴婢,成天洗衣、扫地、淘菜,无休止地干各种杂活。第二年冬天里的一天,桂阳像往常一样,又提着一篮子衣服到河边去洗,她双膝跪在青石板上,不停地搓呀洗呀,手冻得像红萝卜。她想起爹妈,想起自己如今孤身一人在财主家受苦,眼泪扑簌簌地滴落在河水里,像下雨一样。洗完衣服,她痴痴地往回走,没走多远,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过去了,一篮洗好的衣裳散落在地。这时从山上砍柴回来的牛娃刚好经过这里,赶忙放下柴捆子,把桂阳背回了家,见她手脚已经冰冷,就给她盖上他的破铺盖,又烧热水,蘸湿洗脸帕蒙住她额头……
李桂阳醒来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在别人家床上。一转头,才看见原来是牛娃哥,她有点不好意思,想努力爬起来离开……牛娃赶紧拦住她说:“不要动,静静地养一阵,喝点水,有点力气再走!”桂阳清楚如果回去迟了,一定没好结果,急得一字一泪地说:“哎呀! 今天回去迟了,要挨打呀!”牛娃不放心她就这么走,但想到桂阳回去迟了要挨打,只好硬起心肠让桂阳走了。
从那以后,李桂阳和牛娃经常在河边相见。他们彼此劝慰,心里好受些,相互之间也加深了情意。时间一久,这事让活阎王知道了。一天上午,桂阳装上一篮子衣裳要去洗的时候,被活阎王叫住了:“你又要去河边见哪个? 我原说过,敢打歪主意,就有好戏看。今天,我看你唱什么戏?”活阎王一边骂一边靠近桂阳,又是棍子打,又是脚踢,气急败坏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桂阳被打得不省人事,蜷缩在地。到了天快黑时分,活阎王才知道桂阳快落气了。他一咬牙对狗腿子大声喊:“你们还不把这贱货给扔下河去!”(www.xing528.com)
这天,在河边等了很久的牛娃,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焦躁不安,眼都没眨在床上翻了一夜。第二天,牛娃到处找了些桂阳爱吃的东西又去河边等,等呀等,到了晌午,还是没有桂阳的影子。牛娃等不下去了,就跑到活阎王家附近去打听,才得知桂阳已被扔进了河里。牛娃气得怒目圆睁,拳头紧攥。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河边,顺河往下,又顺河往上,反复地找,可哪里还有桂阳的影子? 他坐在桂阳往日洗衣裳的那张青石板上,舍不得离去,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他用拳头击打石板,不停地喊:“李桂阳——李桂阳——你到底在哪儿?”牛娃在青石板上呆坐、傻望,整整等了七天,又饿又累,一点劲也没有了,眼睛里面流出来的已经不是眼泪,是血了。一滴又一滴的血顺着青石板流到河里,河水渐渐变成了淡红、血红。
后来,牛娃的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总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喊 “牛娃哥——牛娃哥——”,声音既熟悉又亲切。牛娃想这一定是桂阳在喊,吃力地伸出手,希望桂阳把自己的手抓住,但没有手伸过来。天黑的时候,牛娃觉得有一小鸟停在自己的肩上,很轻很轻的。一会儿,牛娃感到有鸟嘴伸进他眼角,轻抚着他的眼睛,他觉得眼睛十分清凉,后来,那鸟把嘴又伸进他的嘴里,似乎有什么流了进来,顿时,他觉得全身清爽起来,有了力气。他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这只鸟。这时牛娃清清楚楚感到青石板在将他往上托起,越托越高,越托越高……同时身边除了有飕飕风声,还有 “牛娃哥——牛娃哥——”的模糊喊叫声。牛娃感觉到自己在顺着山谷底下的河道在飞,而且越飞越高。在肩膀扇动的同时,他觉得哽在喉咙里的什么东西吐出去了,随即发出呼喊:“李桂阳——李桂阳——”声音凄楚、悲伤、清长却又婉转。原来,善良的牛娃变成了一只鸟儿。白天,人们禁不住抬起头,对这可怜的鸟儿投以同情的目光;夜晚,飘荡在天际间的哀鸣声刺痛了许多人的心,人们止不住心酸而淌下眼泪。然而,活阎王一听见,就害怕、就发抖。
多少年后,小鸟依旧这样飞呀、喊呀、找呀,不知在山谷间、河道上找了多少遍,飞了多少次,喊了多少声,然后才飞出了山谷,那寻找的喊叫声响遍东南西北。至今,他仍然不分白日黑夜地喊着:“李桂阳——李桂阳——李桂阳——”
采集地:西充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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