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城西山脚下,有一处茂密的柳林,柳林酒家就掩映在婆娑多姿的绿柳丛中。这里环境十分幽雅,即使在盛夏季节,也没有暑热的感觉。据当地的居民讲,南宋大诗人陆游在川为官,来南充小住期间,曾多次到柳林去欣赏迷人的农家风光。在附近的火凤山上,至今还建有纪念陆游的 “放翁亭”。
宋孝宗乾道八年 (1172)的春天,陆游从夔州出发,沿江而上,来到了南充境内。一路上,群群白鹅嬉戏在田间野地,双双粉蝶追逐在山花丛中,果城近郊的山山水水,仿佛让诗人重新回到了故乡绍兴,大大冲淡了他因报国无门、空怀凌云之志所产生的惆怅。
陆游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拜访曾同朝为官现还乡归隐的好友王觉民。在朝中,王觉民性情刚直,力主抗金,收复失地,因而与政见相同的陆游结下了深厚友情。两人意气相投,公务之余,常常带上美酒,一同到皇城外的京郊踏青赏景。“石卫尉家锦步障,移在樊家园馆中。醉到花残呼马去,聊将侠气压春风。”陆游的这首诗,记载了二人当年在樊家园馆内海棠花下把盏共饮的真实场景。
王觉民就住在南充城内,平日深居简出,好以诗酒自娱。见到老友来访,王觉民非常高兴,除了盛情款待外,还常常陪同陆游外出游玩。
南充城历史悠久,古迹众多,光城西的会仙桥一带就有西山崖刻、甘露寺、万卷楼、天罡庙、金泉井等诸多名胜,还有大片柳林。这天恰好是清明节,红桃绿柳,在斜风细雨中显得分外娇媚。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格外高兴,便到了柳林旁边的酒楼,一边喝酒一边议论着收复河山的大事。由于情绪高昂,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柳林酒家的店主姓林,访亲未归,家中只有小女一人,年龄不到二十,出落得亭亭玉立。侍酒的时候,林姑娘一直在身边倾听他们的谈话。四十二岁的陆游本来就风流倜傥,加上酒兴一起,言谈就更加慷慨激昂,那忧国忧民的胸怀更是深深吸引了涉世未深的林姑娘。
陆游醒后,见王觉民还在酣眠,便向林姑娘要来纸笔,乘兴书成了七律一首:“桃花如烧酒如油,缓辔郊原当出游。微倦放教成午梦,宿酲留得伴春愁。远途始悟乾坤大,晚节偏惊岁月遒。记取清明果州路,半天高柳小青楼。”挥洒自如的书法后来被林姑娘收藏终生。(www.xing528.com)
这一次,陆游在南充闲居了很长时间。白天他吟诗作赋,悉心研读前人的军事著作。到了黄昏,或是与王觉民一道,或是独自一人,到柳林酒家小酌,与林姑娘也渐渐熟悉起来。没事的时候,姑娘就拿出平常所写的诗文求教。这时,陆游总会认真地替她看稿,并和她谈一些前方将士抗金的英雄事迹。两人很是投缘,彼此在对方心中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为成全这段佳缘,王觉民三番五次给陆游提起要为他说媒。陆游虽说内心也喜欢林姑娘,但二十年前和表妹唐婉的一段情缘却让他矛盾重重。佳人虽亡,芳魂犹在。连日来,这一缕挥之不去的芳魂常常在陆游的梦中出现。“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唐婉的这阕 《钗头凤》凄楚哀婉,就像是针扎般刺在陆游心中。想到这儿,他断然回绝了老友的一番好意。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陆游再次来到夜夜买醉的酒家。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特地来和林姑娘道别的。陆游滴酒未沾,两人在柳林中直谈到夕阳西沉。荷塘边,晚风撩起了陆游的衣袂,也将柳絮吹落在林姑娘身上。前方战事吃紧,明天,他就要奔赴南郑,到主战派将领王炎军中任职。为了投身杀敌的这一天,陆游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比起抗金大业,自身的爱恨纠葛又何足挂齿? 他俩边走边聊,直到月上中天,才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别。在嘉陵江的浮桥边,陆游将一首 《临江仙·离果州作》词赠给了身边也许永难再见的林姑娘:“鸠雨催成新绿,燕泥收尽残红。春光还与美人同。论心空眷眷,分袂却匆匆。只道真情易写,那知怨句难工。水流云散各西东。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桥风。”
以后,陆游再也没有回过曾经留下深深足印的果城南充,但他在柳林酒家留下的这段佳话却悄悄地在民间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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