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突厥族是古代生活在中国北方的一个有影响的民族,最初游牧于金山(阿尔泰山)西南麓。公元六世纪中叶,突厥阿史那氏族在首领土门的带领下兴起于今新疆东北部,552年打败柔然大军,正式建立突厥汗国,其势力最强疆域最广时东起辽水,西抵里海,北越贝加尔湖,南抵阿姆河以南。此后,突厥汗国分裂为据有蒙古高原大部的东突厥汗国(583—630,隋开皇三年至唐贞观四年)和统治中亚的西突厥汗国(583—657,隋文帝开皇三年至唐高宗显庆二年)。西突厥政权被唐朝所灭。682年,属于阿史那氏族旁系的骨咄禄在漠南起事,继而征服漠北的其他铁勒诸部,复兴了突厥汗国,史称后突厥汗国或第二突厥汗国(682—745,唐高宗永淳元年至唐玄宗天宝四年)。744年,回纥首领骨力裴罗称汗,次年攻灭后突厥汗国。自此古突厥民族再没有实现复兴,而是随其核心种姓阿史那氏一起消匿于史册。
古突厥民族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留下了珍贵的史学遗产,是古突厥民族创造自身历史和共同创造中华历史的记录。
二、古突厥族源神话传说
古突厥民族的产生和发展都伴随着神话传说。神话和传说是一种人们有意识地对历史的记忆方式,产生于其史学的萌芽阶段,是其民族自身史学的一个方面,从一定程度来说,可以看作其本民族史学的开端,具有很重要的史学意义。古突厥民族的神话传说体现了当时突厥民族对于客观世界及其自身的一种认知,表达着他们一定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同时也蕴藏着古突厥民族的史学渊源。
突厥起源神话传见于《周书·异域下·突厥传》,言[1]:
突厥者,盖匈奴之别种,姓阿史那氏。别为部落。后为邻国所破,尽灭其族。有一儿,年且十岁,兵人见其小,不忍杀之,乃刖其足,弃草泽中。有牝狼以肉饲之,及长,与狼合,遂有孕焉。彼王闻此儿尚在,重遣杀之。使者见狼在侧,并欲杀狼。狼遂逃于高昌国之北山。山有洞穴,穴内有平壤茂草,周回数百里,四面俱山。狼匿其中,遂生十男。十男长大,外托妻孕,其后各有一姓,阿史那即一也。子孙蕃育,渐至数百家。经数世,相与出穴,臣于茹茹。居金山之阳,为茹茹铁工。金山形似兜鍪,其俗谓兜鍪为“突厥”,遂因以为号焉。
或云突厥之先出于索国,在匈奴之北。其部落大人曰阿谤步,兄弟十七人,其一曰伊质泥师都,狼所生也。谤步等性并愚痴,国遂被灭。泥师都既别感异气,能征召风雨。娶二妻,云是夏神、冬神之女也。一孕而生四男。其一变为白鸿;其一国于阿辅水、剑水之间,号为契骨;其一国于处折水;其一居践斯处折施山,即其大儿也。山上仍有阿谤步种类,并多寒露。大儿为出火温养之,咸得全济。遂共奉大儿为主,号为突厥,即讷都六设也。讷都六有十妻,所生子皆以母族为姓,阿史那是其小妻之子也。讷都六死,十母子内欲择立一人,乃相率于大树下,共为约曰,向树跳跃,能最高者,即推立之。阿史那子年幼而跳最高者,诸子遂奉以为主,号阿贤设。此说虽殊,然终狼种也。
此外,《北史》又给出了一种突厥族源的说法,即“突厥本平凉杂胡,姓阿史那氏”[2]。
从古突厥民族关于其族源的神话传说中,不难看出,古突厥是典型的以狼为图腾的草原民族。“旗纛之上,施金狼头。侍卫之士,谓之附离,夏言亦狼也。盖本狼生,志不忘旧。” [3]突厥人墓地前的石碑雕刻图案也证实着同样的结论。1965年在蒙古国境内哈努依河平原上发现的布古特石碑上,浮雕画面恰恰就是一只母狼。学术界普遍认为这块石碑是突厥汗国时期为纪念阿史那王族成员的遗物,上面的浮雕图案显然是突厥人把狼视作自己的祖先,并把它作为自己民族的“图腾”而倍加尊崇的生动例证。
突厥可汗们系天命所生这一思想,完全符合以可汗为首的军事贵族们的利益,并为他们作为部落酋长和民族首领提供了合法性。古突厥民族的超自然起源论在其自身的历史传统中一直占有统治地位。不仅他们自己极力鼓吹这种天命所生的起源论,即使当时中原政权体制的史学家也未对这种论调提出异议。
三、古突厥民族的其他传说(www.xing528.com)
古突厥民族的神话传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突厥民族的世界观。
汉文典籍中记载了这样一则传说:
突厥沙多弥可汗,贞观年驭下无恩,多有杀戮,国中震恐,皆不自安。常有客乞食于主人,引入帐,命妻具馔,其妻顾视,客乃狼头,主人不之觉。妻告邻人,共视之,狼头人已食其主人而去。相与逐之,至郁督军山,见二人。追者告其故,二人曰:“我即神人,薛延陀当灭,我来取之。”追者惧而返。太宗命将击之,其众相惊扰,诸部大乱,寻为回纥所杀,族类殆尽。[4]
由此观之,古突厥人的心目中,狼的言语向背和出没去留,与民族的盛衰兴亡都是密切相关的。更值得注意的是,此传说将“狼”拟人化,拥有“狼头”并自称“神人”,当神祇来到世俗世界之后,就更为古突厥民族部落首领与“狼人”、“天神”合一作了充分的铺垫,而依此信仰所建立的汗国必然是可汗与“天神”的神人合一政权,而在遥远的古代北方草原部落,这是一种有利于汗国坚固、民众信服的统治形式。
《酉阳杂俎》中记述了另外一则神话传说:
突厥之先曰射摩舍利海神,神在阿史德窟西。射摩有神异,海神女每日暮,以白鹿迎射摩入海,至明送出。经数十年。后部落将大猎,至夜中,海神女谓射摩曰:“明日猎时,尔上代所生之窟当有金角白鹿出,尔若射中此鹿,毕形与吾来往。或射不中,即缘绝矣。”至明入围,果所生窟中有金角白鹿起,射摩遣其左右固其围。将跳出围,遂杀之。射摩怒,遂手斩呵尔首领,仍誓之曰:“自杀此之后,须人祭天。”即取呵尔部落子孙斩之以祭也。至今突厥以人祭纛,常取呵尔部落用之。射摩既斩呵尔,至暮还,海神女报射摩曰:“尔手斩人,血气腥秽,因缘绝矣。” [5]
这则神话传说与前面所引用的古突厥族源传说比较:前者情节简单,以记述历史的口吻加以叙述,列数突厥世系,所用文墨甚少;后者描述生动细腻,活灵活现,且记述详备,刻画人物形象更为具体,神话色彩最浓,尤其采用对话形式,突出表现出古突厥先祖鲜明的人物形象和性格。后者从故事情节上讲,拥有甜蜜的开端,曲折的发展,悲剧式的结局,已经抛开了前者惯有的“历史风格”(按指汉文典籍中对世系的叙述),更让我们体会到与希腊等西方民族的古代神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这两则古突厥民族神话传说同出自汉文典籍,却与其他古突厥神话传说截然不同。如果说古突厥族源传说体现了“从神到人”的过程,那么后面记载的这两则突厥神话传说则是重在表现“人神交往”。较此观之,作为古突厥民族史学起源的神话传说具有上述双层意义,史学作品也向我们证实了这一点。
古突厥人还有一篇题为《突厥盐》古诗歌。唐人言:“龙朔以来,人唱歌名《突厥盐》。后周圣历年中,差阎知微和匈奴,授三品春官尚书,送武延秀娶成默啜女,送金银器物、锦彩衣裳以为礼聘,不可胜纪。突厥翻动,汉使并没,立知微为可汗,《突厥盐》之应。”[6]这是一篇民间口头文学创作,似为隐含寓意或预言的作品,而且在实际中得到应验。但其歌词并没有流传下来。
古突厥民族的神话传说是古突厥民众集体创作的一种记述与历史人物、重大事件、地方民俗、生活习惯相关的故事,作为古突厥民众对本民族历史记忆的最初形态,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在民族内部广泛传播,然后被本族、汉族以书面的形式加以记录。对于古突厥民族的认知正是来源于这些口述的该民族神话传说,故而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古突厥民族史学就是在其对于本民族历史的原始记忆中孕育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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