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部鲜卑是“东部”鲜卑的一部分,主要活动在今辽宁省大凌河以西,以及河北北部地区。它虽然不像拓跋、慕容等部建立政权,称雄一方,却也存在近百年之久,辗转数万里,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因资料缺乏,段部鲜卑活动的历史长期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兹就此略作探讨。
一、 段部鲜卑的兴起
据《晋书·段匹磾》记载,“段匹磾,东部鲜卑人也。种类劲健,世为大人。父务勿尘;遣军助东海王越征讨有功,王浚表为亲晋王,封辽西公”。《北史·徒何段就六眷》也记载了“徒何段就六眷,出于辽西”的事实。段氏出于辽西,务勿尘被封为辽西公,这说明他们与辽西紧密相关;而辽西恰在檀石槐军事大联盟的“东部”范围之内,以“东部鲜卑”之名包容段部也就无可厚非了。
但是,段部鲜卑与檀石槐的“东部”划分并没有部落上的渊源关系。理由有三:其一,《后汉书·乌桓鲜卑传》所载檀石槐以后鲜卑世系,只有和连、和连子槐头、槐头弟步度根三人,虽言其后“诸大人世相传袭”,但脉络已无法明辨。其他史籍未见到更详细的记载。其二,檀石槐部落大联盟的各部首领中也没有段部大人,除慕容等姓世代相承外,其他部落似未有固定姓氏。其三,段氏以部为姓最早见于日陆眷侄子务勿尘,此前鲜卑未见有段姓者。(1) 因此,以段氏为“檀石槐之后”不足为据。
段部鲜卑的形成始自日陆眷。据《北史·徒何段就六眷》记载:“徒何段就六眷,出于辽西,其伯祖日陆眷,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大人库辱官家奴。……其后渔阳大饥,库辱官以日陆眷为健,使将人诣辽西逐食,招诱亡叛,遂至强盛。”由此知,段部之祖日陆眷非但不是世袭贵族,而且还曾被掠卖为奴,备受欺辱,其世系不可以上溯太远。此后日陆眷带领部众迁往东北地区,在徒河(今辽宁义县)一带活动,辽西地区为西晋据有。太康十年(289年)以前,“鲜卑宇文氏、段氏方强,数侵掠廆,廆卑辞厚币以事之。段部单于阶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辽东僻远,徙居徒何之青山”(2) 。此乃段部迁往东北后的活动情况,其时在西晋建立不久,其他约在辽水一带,东与慕容部相接,与慕容氏世相婚姻又攻掠不断。(3) 由于段部曾在徒河一带活动,《北史》一书就在段就六眷名前加“徒何”二字以示郡望。
至务勿尘时,段部鲜卑因中原之乱南徙辽西。《热河志》卷五七载:“务勿尘居于徒何,后迁令支。”其具体时间史无明载,但据《晋书·武帝纪》载,太康十年(289年),慕容廆归降晋室,东夷十一国内附;过了一年,至元康元年(291年),又有东夷十七国诣校尉内附。段部南迁或与这两次大的内附部众有关。因此,在元康四年(294年),慕容廆才能从徒何之青山南迁至大棘城。(4) 王浚也能在永康元年(300年)与段部鲜卑务勿尘结成同盟。(5) 据此,务勿尘南下辽西就可确定在太康十年至永康元年(289—300年)之间。太安二年(303年),王浚以女妻务勿尘并表其为辽西公,段部由此领有辽西。(6)
综上所述,段氏鲜卑与檀石槐军事大联盟的“东部”划分除地域、名称相同外,并无直接联系,日陆眷时,段部鲜卑在辽西形成,然后移居徒何一带,东与慕容部相接。晋惠帝元康(291—299年)前后,朝廷昏乱,边地空虚,务勿尘又率众由徒何南返辽西,并据而有之。重新进入辽西郡的段部鲜卑,就以阳乐、令支和蓟城等地为中心,开始了崭新的历史发展阶段。
二、 段部鲜卑与晋朝及其地方势力的关系
西晋末年,王室衰微、豪杰四起,居于北方的匈奴、鲜卑、羯等族相继起兵。南下的段部鲜卑与周围诸部发生密切交往,他们与晋王朝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段部奉晋正朔,旨在利用晋室以号召群众,尤其是广大的汉族群众,以发展自己的势力。晋元帝建武元年(317年)六月,段氏参预了刘琨、邵续等一百八十人的上书劝进活动。而后联合王浚、刘琨和邵续与石勒对抗,均打着“匡扶晋室”的旗号。另一方面,晋王朝也给段部首领以相应的封号,用其“讨贼平叛”、收复失土。如惠帝太安二年封务勿尘为辽西公。此后所封之号尚有“大单于”“广宁公”等等,其中“辽西公”为段氏所专有,相继不断。段部鲜卑作为晋朝的一支地方势力,确实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他们英勇善战,坚持与推翻晋室的石赵政权对抗到底,直到4世纪中叶,段龛所部已称雄一方,依然接受晋朝封号,拥戴王室。
段部与晋朝的关系,还体现在其与王浚、刘琨和邵续的交往上。从太安二年至建兴元年(303—313年)是段部与王浚结盟时期。王浚乃晋室重臣,惠帝时为宁朔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在地域上与段部鲜卑相邻。其时朝廷昏乱,盗贼蜂起,“浚为自安之计,结好夷狄,以女妻务勿尘”,与段部结成同盟。段部也随王浚参预了“八王之乱”。太安二年,王浚表务勿尘为辽西公,以务勿尘别部大飘滑及其弟渴末别部大屠瓮等人为亲晋王。随后,这一联盟就开始了拥戴晋室,反对前汉、后赵的军事活动。永嘉中,鲜卑段文鸯奉王浚之命进讨石勒,迫其败走南阳。永嘉六年(312年),辽西公疾陆眷及其弟匹磾、文鸯、从弟末丕率众五万,协同王浚进掠石勒襄国,“疾陆眷屯于渚阳,勒遣将出战,皆为疾陆眷所败。疾陆眷大造攻具,勒众甚惧”。(7) 可见,王浚讨伐石勒主要依靠强大的段部鲜卑。但是,段氏的轻敌和懈惰却导致了这一次战争的失败,段末丕为石勒所擒,疾陆眷等部被迫撤退。石勒部将孔“乘胜追之,枕尸三十余里,获铠马五千匹”。
由于石勒俘获末柸(即末丕),遣使求和,形势为之一转。疾陆眷以铠马金银赂勒,且以末柸三弟为贡请还末柸。石勒非但不杀末柸,反而“召末柸,与之燕饮,誓为父子,遣还辽西”。其用意正如石勒所言:“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仇雠,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归之,必深德我,不复为王浚用矣。”②王浚依靠段部鲜卑势力得以强盛,终以失去段部而衰败;建兴元年(313年),王浚欲讨石勒,召疾陆眷,将与之俱攻襄国,“疾陆眷自以前后违命,恐浚诛之。勒亦遣使厚赂,疾陆眷等由是不应召”。(8) 王浚闻之大怒,以重币诱拓跋部绮卢子日律子,令攻疾陆眷,结果大败而还。王、段同盟的破裂,产生了一系列影响:石勒由此解除一大劲敌,并获得同盟军末柸,段氏内部因之而分裂,末柸一心附勒;王浚则受到致命打击,建兴四年(314年),石勒陷蓟城,斩杀王浚。
段部与王浚分裂的同一年(313年),辽东鲜卑慕容廆遣慕容翰进攻段部,并占领徒何、新城,抵达阳乐,后来退而留镇徒何。在蓟城,石勒杀王浚南撤后,其幽州刺史刘翰归依段匹磾,匹碑以辟闾嵩为代郡太守。(9) 这样,段部疆域达到极盛,即“西尽幽州,东界辽水”。段匹磾还与邵续联合击败了石勒的围攻,捍卫了自己所据有的领地。
建兴四年至太兴元年(316—318年),是段匹磾与刘琨短暂结盟对抗石勒阶段,也是段匹磾与段末柸正式分裂并进而火并时期。起初,段部与王浚结盟,刘琨则联合拓跋部,双方常有领地之争。此时王浚已死,能与匹磾联合抗击石勒的只有刘琨与邵续等人,匹磾与刘琨相似的处境,促成了这一同盟的建立。匹碑外有石勒虎视,内与末柸争锋,处于孤立无援的困境之中。而刘琨在建兴四年因贸然进攻石勒大败,他的司空长史李弘以并州投降石勒,使他进退失据。恰在这时,幽州刺史段匹磾遣使邀琨“同奖王室”,琨由是率众赴之,从飞狐入蓟,“匹磾见之。甚相崇重,与琨结婚,约为兄弟”(《晋书·刘琨传》)。从此,段部与刘琨结成新的同盟,次年(317年),刘琨与匹磾相与歃血盟誓,并遣使至建康(今南京)劝进。同年七月,段匹磾推举刘琨为大都督,檄其兄疾陆眷、叔父涉复辰、从弟末柸等会于故安(范阳),以讨伐石勒,但这次行动因末柸受勒厚币从中作梗,使疾陆眷、涉复辰均未应约而作罢。
元帝太兴元年(318年)正月,辽西公疾陆眷卒,其子年幼,叔父涉复辰自立。末柸以匹磾欲篡位为由,挑起匹磾与涉复辰的战争,趁机杀死涉复辰,并其子弟党羽,后自称单于。(10) 不仅如此,末柸还拉拢刘群,许其父刘琨做幽州刺史,希望夹攻段匹磾,从而搞垮匹磾与刘琨的同盟,独统段氏部众。结果,写给刘群的密书为段匹磾的逻骑所获,遂引起了联盟内部的矛盾。匹碑召回驻在征北小城的刘琨,听信其弟段叔军之言,拘禁刘琨于蓟城。刘琨庶长子刘遵惧诛,与部将拥兵自守并进攻匹磾。匹磾矫诏收琨,遂缢杀之。匹磾这一战略上的错误,不仅造成部下纷纷倒戈投向段末柸和石勒;而且丧失了士民之心。“琨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帅琨余众奔辽西依段末柸,奉刘群为主,将佐多奔石勒”。“于是,夷晋以琨死,皆不附于匹磾”。(11) 从此,段、刘联盟瓦解。
太兴元年(318年)段匹磾缢杀刘琨,部众离散,段末枉遂乘机进攻匹磾。匹磾无以自立,率众数千人投奔邵续,结果在盐山(渤海高城县)被石越击败,匹磾退还蓟城,末柸自称幽州刺史。至此,匹磾已陷入腹背受敌、左右失据的困境。太兴二年(319年),“孔攻幽州诸郡,悉取之,匹磾士众饥散,欲移保上谷,代王郁律勒兵将击之,匹磾弃妻子,奔乐陵(今山东信阳)依邵续”②。次年,末柸又进攻段匹磾,为匹磾与邵续联军打败。但是当段匹磾进而想收复被石赵占据的蓟城时,却因邵续在厌次被俘而落空。太兴四年(321年),后赵石虎围攻段匹磾于厌次,激战之中文鸯、匹磾被俘获,后均为石氏所害。短暂的段、邵同盟也随之解体。段部与王浚、刘琨及邵续的联盟均在内部分裂或在石赵政权的攻击下先后土崩瓦解,从此段部鲜卑势力逐渐衰弱。
三、 段部与慕容燕政权的关系及其灭亡
段部兴起之后,与慕容部的关系就十分密切。他们地域相接,同为东部鲜卑,且世代联姻。史载:“(段)辽数与皝相攻,(阳)裕谏曰:‘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况慕容氏与我世婚,迭为甥舅。”③段部也曾与慕容部有过短暂的联盟关系,太宁三年(325年),当后赵石勒加升宇文逸得归官爵,使其进攻慕容廆时,“廆遣世子皝,索头(拓跋部),段部共击之,……过其国三百余里而还,尽获其国重器,畜产以百万计,民之降附者数万”④。双方戈矛相向也自然不会避免。段部鲜卑据守辽西,阻扼了慕容氏与中原地区的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也堵塞了辽东鲜卑争霸中原的隘口。于是,慕容部多次遣兵攻掠段部的徒何、阳乐等地,尤其是大兴四年(321年),段部进入中衰期以后,抄略范围更加扩大;永昌元年(322年),慕容皝遣其世子皝袭击末柸,劫掠了段部令支城。
明帝太宁三年(325年),段辽自立为辽西公,段部鲜卑又一度出现暂时的复兴。在东北方面,收复了大片失地,并利用慕容翰、仁与幕容皝的分裂,进讨辽东。咸和九年(334年),段辽遣其弟段兰与慕容翰共攻柳城(今朝阳),“士皆重袍蒙盾,作飞梯,四面俱进,昼夜不息……(慕容)汗与兰遇于牛尾谷(在柳城北),汗兵大败,死者太半”(12) 。在西境,段辽攻占幽州,迫使石赵幽州刺史李孟南移易京。
但是,局部的胜利并不能改变整个形势的逆转。在咸康元年至三年(335—337年)的多次交战中,段部鲜卑连连失利。元年,慕容皝遣张英将百余骑掩击并斩杀宇文氏使者十余人,生擒段氏使,破坏了段部、宇文部及慕容仁的反皝联盟。次年,段辽遣中军将李咏袭击慕容皝,在令支东部被打败。咸康三年三月,慕容皝在段部乙连城之东筑好城,以逼乙连。四月,段辽以车数十辆给乙连城运送粮食,被慕容部截获。这一连串的战争失败,使段部的实力消耗殆尽,而恰在这时,慕容燕与石赵结成了同盟,图谋瓜分段部势力,咸康三年(337年),燕王皝遣扬烈将军宋回称藩于赵,乞师以伐段辽。次年正月,石赵大将桃豹、王华率舟师十万出漂渝津,支雄、姚弋仲率步骑七万(一说“十万”)为前锋直向辽西。②燕王皝引兵攻掠令支以北诸城,以埋伏战大破段兰所部,斩首千余级,掠夺五千户及畜产万计而归。赵王石虎进军金台(在涿郡故安县),支雄率军长驻直入蓟城,段辽所属渔阳、上谷及代郡守相全部投降,段部失去四十余座城地。由于段兰在北线战败,使段辽不敢恋战,遂带领妻子宗族豪右千余家,弃令支城而逃奔密云山。石虎遣军二万追之,掳获段辽母亲、妻子,斩首二千级。段辽单骑逃走,让其子乞特真奉表献名马以求和。
战后,石虎进据令支宫,迁段部之民二万余户于司、雍、兖、豫四州之地。随之,石赵与慕容燕因瓜分不均而开战,咸康四年(338年)燕王皝遣慕容恪在密云山设伏,击败石虎部将麻秋所部,尽得段辽余众,迎段辽至燕国,待以上宾之礼。咸康五年(339年),段辽因谋反燕国而被杀。段辽之弟段兰战败后逃往宇文部,建元元年(343年)被宇文逸得归执送赵国,石虎让段兰率领鲜卑部众五千人屯守令支。
永和六年(350年),冉闵灭石氏,段兰子段龛率部南下,据守兖州陈留郡(今河南开封附近),同年又引兵东据广固(今山东益都),自称齐王。另有段末柸子段勤,曾任石赵建义将军;石氏亡后,便率众据守黎阳(今河南浚县),后退保枉人山,自称赵王、赵帝。不久被冉闵打败,转徙绎幕(今山东平原县西北),永和八年(352年)归慕容燕,曾任慕容俊的尚书郎一职,升平三年(359年)被杀。段龛一支于永和七年(351年)以青州内附,东晋封其为镇北将军、齐公,仍与燕国斗争。永和十二年(356年),段龛与慕容恪大战于淄水,败后被迁往燕都蓟城。以后的史籍上,还可以看到段部后裔在诸燕国的活动,如穆帝升平五年(361年),被任为太守的建威将军段刚,还有燕将段崇、段玑、段瓒等,或皆为段氏鲜卑之后。(13)
段部鲜卑灭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
一、 段部没有处理好由东北时的游牧经济向辽西定居农业的过渡,即没有很好地发展农业、大兴屯田,从而加强经济实力,为战争提供坚实的经济基础。因此,段匹磾时,大批部众不得不随邵续的武邑内史邵存到平原国就食。(14) 段辽时,阳裕劝其停止战争、安国息民,都是段部经济不稳固的侧面反映。
二、 段部专尚武力,不礼士大夫(15) ,这不仅不能招徕远方士人,反而使许多人来而复去,如宋该、杜群、刘翔等人,皆“先依王浚,又依段氏,以为皆不足托,率诸流寓,同归于廆”(16) 。
三、 段氏鲜卑内部的争斗和混战大大削弱了自己的有生力量,从而大伤元气。末柸与匹磾之争可为明证。
四、 段部鲜卑以征战为事,却没有注意建设稳固的根据地,虽以令支、阳乐、蓟城为政治中心,却未能着意发展,以至常遭攻掠,一切以军事上的胜败为转移。
五、 段部战略上有两方面的失误:在力量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没有提出新的、鲜明的口号和目标。虽然拥戴晋室有赢得汉族士人支持的一面,但死守没落王室,也会被认为是“无远略”或“不足托者”,同样不会有较大的发展。另一方面,在处理对待慕容部与石赵的关系上,不是分而食之、各个击破,而是采取两面出击,不仅不能消灭敌人,反而把自己置于孤立之境,终为石氏和慕容氏联合瓜分。(www.xing528.com)
四、 简论段部鲜卑的政权性质
段部鲜卑经历了由原始社会末期的部落军事组织向建立地方政权的过渡阶段。段部活动的整个历史,大体可分三个时期:由日陆眷到乞珍时期,段部主要以部落形式活动,如前所述,段部始祖日陆眷起自奴隶,后来率饥民至辽西逐食,招诱亡叛,遂有部众,基本上沿袭了鲜卑的部落军事组织形式,部落成员大多是内迁的鲜卑、乌桓和匈奴后裔,主要从事游牧也兼营农业。此后日陆眷迁往徒何一带,此地区也为部落民族错重杂居之地,部落组织状况当不会有所改变。《魏书》载:匈奴灭亡后,余众十万余落诣辽东杂处,皆自号鲜卑兵。另一方面,又因段部鲜卑中包含着南迁的鲜卑、乌桓等族,尤其是从事定居农业的晋人,使他们程度不同地接受了中原的封建文化,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传入辽东地区。日陆眷本人即曾居于渔阳、辽西,这就使段部鲜卑不可能原封不动地保持其原始部落组织,其封建化之端倪也略有显示,经常发动掠夺战争,部落大人世袭制等即是其具体表现。
自务勿尘返回辽西以后,段部鲜卑的原始部落体系迅速瓦解,由此到石赵、慕容燕联合攻灭段辽,是为段部发展的第二个时期。由于改变了过去流动性的游牧经济和生活方式,使其社会性质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 段部的基本群众已是从事农业生产的晋人、鲜卑、乌桓等族人民,随着与中原各势力的频繁交往,晋人尚有不断增多的趋势,鲜卑、乌桓等族也进一步汉化。其部众不再按邑落,而是按家、户来计算。(17) 与农业发展相联系,出现了一些较重要的政治中心,如阳乐、令支、蓟城等地,其中令支还筑有宫室,长时期成为段部鲜卑的都城。(18) (二) 自务勿尘以后,段部逐渐强盛,成为一支能够左右辽西及周围地区形势的力量。他们打着拥护晋室的旗号,联合王浚、刘琨、邵续等人,南征石赵,北伐慕容氏,其所领之地曾一度“西尽幽州,东界辽水”,统胡晋三万余家,控弦四五万骑。这种比较确定而广大的地域范围,当然不是部落组织所能容纳的。(三) 段部已有自己的官制。在前一时期,主要是部落大人的领导和世袭制,带有浓厚的原始色彩。而此时期,一方面,接受晋王朝的封爵;另一方面又自领刺史,任命官属。据统计,受晋赐封或自封的官爵有亲晋王、辽西公、单于、大单于、广宁公、幽州刺史、左贤王、勃海公、骠骑将军、抚军将军、冀州刺史等等。其中单于为段部部落组织遗制,匹磾曾居左贤王之职,但并没有据守左地,也没有以此继任单于,只是虚衔而已,足见旧有制度的没落。(19) 而大量存在的则是按地域划分的州刺史、郡公、相等职官,他们统军辖民,握有实力。段部还依仿中原制度,任命了一批地方官吏,如辽西太守、代郡太守、渔阳太守、代相、北平相、上谷相,以及左、右长史等职官。(20) 这样,段部的官僚制度就基本上同于中原晋朝刺史、郡公、郡相、左右长史等官僚体制。总之,重返辽西以后,段部鲜卑原有的部落组织制度逐渐为封建性的地域组织所代替,从而由原始社会末期直接过渡到封建社会。
自晋咸康四年(338年)段辽势力覆灭后,段部鲜卑成为石赵政权下的属民,末柸子段勤任石赵建义将军,为石氏安疆守土率众五千屯守令支。(21) 4世纪中叶石氏灭亡,段龛、段勤各据一方,拥众称王、称帝。其时已属封建割据政权,但为时短暂,段氏也完全放弃旧有的单于之号,采用中原的以地名封王制度,赵王、齐王莫不如此。此后的段部鲜卑,散居于今辽宁、河北、山东、河南、山西等地,直接或间接地加入汉族或其他民族之中。
原载《东北地方史研究》1988年第1期
(1) 《晋书·惠帝纪》。
(2) 《资治通鉴》卷八二。
(3) 金毓黻:《东北通史》上编,第23—24页。
(4) 《资治通鉴》卷八二。
(5) 《晋书·王浚传》;《晋书·惠帝纪》。
(6) 《资治通鉴》卷八五、八六、八八。《晋纪》卷七、八、一〇。
(7) ②《资治通鉴》卷八五、八六、八八;《晋纪》卷七、八、一〇。
(8) 《晋书·王浚传》;《晋书·惠帝纪》。
(9) 《晋书·刘琨传》。
(10) 《资治通鉴》卷九〇、九一、九三、九五、九六。
(11) ②③④《资治通鉴》卷九〇、九一、九三、九五、九六。
(12) ②《资治通鉴》卷九〇、九一、九三、九五、九六。
(13) 邱久荣:《鲜卑段部世系考略》,《社会科学战线》,1985年第1期。
(14) 《晋书·邵续传》。
(15) 马长寿:《乌桓与鲜卑》,上海人民出版社,1962年,第210—211页。
(16) 《资治通鉴》卷八五、八六、八八;《晋纪》卷七、八、一〇。
(17) 《晋书·石季龙载记》。
(18) 《资治通鉴》卷九〇、九一、九三、九五、九六。
(19) 《晋书·段匹磾传》。
(20) 《资治通鉴》卷八八。《晋书·段匹磾传》。《晋书·石季龙载记》。
(21) 《资治通鉴》卷九八。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