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的瘟疫致命性高、暴发地点广、种类繁多复杂,因而对社会造成严重的破坏,对时人的心态、国家的政局也都造成深刻影响。
崇祯十六年(1643)七月,北京一带盛行“疙瘩瘟”,“都人患此者十四五”[4],“比屋传染,有阖家丧亡竟无收敛者”[5]。崇祯十七年(1644)秋,山西潞安府(今山西长治市)大疫,病者“多腋下、股间生一核,或吐淡血而即死,不受药饵,虽亲友不敢吊”[6]。
史籍中所记载的瘟疫远不只于此。明末诸多种类的瘟疫,多是当时人们根据患病者症状所命名的:
上文所述之“疙瘩瘟”,出现于北京等地,患者身上全身红肿,长满“血块”,严重者“发块如瘤,遍身流走”,“数刻立死”,[7]因此而得名。
“西瓜瘟”,出现于江苏地区,又名“瓜瓤瘟”,患病者胸口肿胀,“目赤肿痛”“呕血暴下”[8],“吐血一口,如西瓜状,立刻死”[9]。
“羊毛瘟”,出现于崇祯年间的北京等地,患者胸口后背长出黑点,“如疙蚤斑”,黑点内有白丝,状似羊毛,“用小针于黑处一挖,即出羊毛一茎”,故名。有的患者身上的黑点甚至多达上百,能用针“取数百茎”的“羊毛”。[10]
明末瘟疫之所以对时人造成难以磨灭的印象,不只是因为各种瘟疫的致死性强,有的地区“瘟蝗沴厉,尸山血海,万死一生”[11],“绝户”“灭门”之语数见于史籍;还有更令人们感到恐怖的,就是患病者的病状。患病者的身体几乎都产生了可怕的变形,患病后或是口吐如西瓜瓤的血块,或是背上长出“羊毛”。这些可怕的症状,带给人们的恐惧比战争、灾荒更甚,给当时社会各个阶层的心态都造成重大影响。
瘟疫造成的恐惧,使百姓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在当时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百姓自然将这些病状可怖的恶性传染病归为超自然力量,从而诉诸鬼神。在“西瓜瘟”盛行的江苏,“巫风遍郡,日夜歌舞祀神,优人做台,戏一本费钱四十千,两年钱贱亦抵中金十四金矣”;人们为乞平安,祭拜瘟神,希望能逃出其魔爪,祭拜者人数众多,“日行街市,导从之盛,过于督抚”;吴江地区“一神甚灵”,甚至连当地县令都“行香跪拜”。[12](www.xing528.com)
巴蜀地区瘟疫盛行之下,民间开始出现传说:“时鬼魅昼见,与人争道;夜聚室中,噪聒不休。有梦魂魔者,人就枕,隐隐摄魂去,觉者疾呼,可活,少顷不救。抹脸魔者,黄昏时寒噤如冰,面皮自脱。二物来时,影形模糊,梦魂魔犹可赶逐,抹脸魔必明火震鼓以守之。”[13]这或许是由于患病者、病死者的状况而引发的传说。
崇祯十六年(1643),“河北传一小儿,见人白而毛,逐之入废棺中,发则白毛飞空几满”,不久后“羊毛瘟”开始迅速蔓延开来,传播至江南地区。当时民间认为,“羊毛瘟”来源于茄类植物,故有“无食茄食,食者必病”的传说,有人“以手折茄中分之”,发现茄中有“羊毛”,认为这就是导致瘟疫的“白眚”(不祥之兆、妖魔),并“断之以刀”。又有谣传,认为“羊,金也。金气伤,故羊祸转”,相传一种“釜底朱书”的道符,这种道符可“解疫生民短折,人主不能救,而天救之”,一时间“民争效之”。[14]但显然,这些做法不可能制止瘟疫。
总之,求神和谣言,都可见社会上下在面对瘟疫时的绝望心态。
中国古代的士大夫信奉“天人感应”,认为各种灾害的发生都是上天的惩罚或预警,预示社会将要出现更大的动荡和灾难。瘟疫也是如此,历代的史书和地方志,均将瘟疫大规模暴发和流行的事件记入“灾异”“灾祥”“五行”等目录下,这同样反映出“天人感应”的思想。明末瘟疫对社会造成的破坏甚大,又恰逢明清易代的历史节点,更是使当时文人士大夫将其视为上天的警示。在明末清初的文人徐树丕的记述中,仅在崇祯甲申年(即崇祯十七年,1644年)一年,北京暴发了“疙瘩瘟”、江苏暴发了“西瓜瘟”,各地百姓祭祀鬼神祈求保佑,徐树丕将这一年南北的大疫称作“甲申奇疫”,并叹道:“国将亡,听命于神,哀哉!”[15]很明显,徐树丕将明末的瘟疫与明朝的灭亡联系在一起。
而同时代的刘景伯在叙述巴蜀地区瘟疫时,更是认为:
终春秋二百四十年无疫瘟魔者,以予观遗书叙略,皆谓灾害为人事所致,信矣。孟子曰,人性皆善,其不善者习为之。今不责贪官污吏之横于上,而概谓顽梗难驯,是诬民 也。[16]
刘景伯直接把“疫瘟魔者”定性为“人事所致”,并指明“贪官污吏之横于上”,同样也是将恶疫与明末政治的腐败联系起来。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