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国与近代西欧之所以呈现这种历史分途,与二者截然不同的体量规模直接相关。而以往的研究未能从这一视角深入分析,从而一直呈现出巨大的错位。
在19—20世纪社会科学形成之时,在不同学科呈现分化、独立的时代潮流中,萌发于德国的现代地理学却因为不合时宜地强调消除学科界限、综合不同方法,导致其学科地位大受影响,受到其他学科的普遍漠视乃至放弃,进而使时间而非空间成为社会科学研究的思考维度。同样,长期以来,历史研究也呈现出独重时间而忽视空间的“去空间化”(despatializing)取向。福柯在审视了近代历史研究取向和潮流之后,指出:“空间被当作是死亡的、刻板的、非辩证的和静止的东西。相反,时间是丰富的、多产的、有生命力的、辩证的。”[10]其实地理不仅是空间的舞台,更在历史中扮演着能动角色,甚至从长时段而言,决定着历史的基本走向。在一定意义上,统治是一门空间的艺术。伴随统治疆域的扩大,统治规模会呈现几何级增长,国家治理难度相应也会呈现几何级增加。
与在西欧诞生出来的近代民族国家不同,古代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长期保持了广疆域、多族群、多文化的“王朝国家”,具有辽阔的疆域和庞大的体量,相关制度都是基于这一体量之上,综合、统筹考虑而制定。相应地,对于古代中国的研究,不仅应从时间维度上,审视不同时代的“时差”,还应从空间维度上,从具有不同生态环境、历史发展的区域社会分别出发,审视不同区域的“域差”和互动,而非单纯地从某一区域社会出发,这样才可以得出完整而客观的历史图景。以往的中国历史研究,在审视中国历史时,大都并非从中国整体地理空间出发,而是从仅占中国一小部分空间的,经济、文化较为发达的中原、江南出发,强调这一核心地区对于中国历史的引领、推动作用;事实上,广大经济不及中原、江南那样发达的地区,甚至十分辽阔的边疆地区,一直在拖曳着中国历史发展的步伐。不同地区历史力量的彼此牵制、相互抵消、来回互动,才构成了中国历史发展的最终合力。(www.xing528.com)
对于明后期中国近代因素的历史审视,也应该从当时中国的整体背景加以考量。十分显然,前述这些历史变化基本发生在经济、文化最为发达的江南地区,而不是普遍存在于其他更为广阔的地区,尤其是边疆地区。与热闹的江南相比,整个明代中国的国家面貌,并未实现整体变化。以江南一隅牵引庞大的中国,和英国在资本主义兴起的过程中,全国实现了整体动员相比,完全不可等量齐观。近代化在英国是惊涛骇浪,而在中国只是广阔大海的一片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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