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长城修筑之后,边墙直接阻截了蒙古骑兵南下,营堡城寨控制了蒙古南下的交通要冲,墩台能够将蒙古入侵的消息传遍陕北地区,从而极大地加强了陕北地区的防御力度。由于榆林长城以较低的经济成本,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河套危机,从而在明中后期军队战斗能力逐渐下降的情况下,成为西北边疆乃至整个北部边疆明朝军队模仿的榜样,因此掀起了明中后期大规模修筑长城的历史潮流,呈现出与同一时期西欧开启的“大航海时代”截然不同的历史取向。
但另一方面,长城作为一种防御设施,并不能主动、彻底地解决蒙古问题,明、蒙双方从此开始沿长城形成长期的南北对峙态势。这造成了两方面的问题:一是为了守御漫长的长城防线,明朝不断增加兵力,从而给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长城边疆地区,带来越来越沉重的财政负担;二是伴随越来越多的士兵驻扎于此,为供应士兵粮饷,明朝不断将北方民众大量招入驿站、后勤组织等机构,而为了加强民众的自卫能力,明朝不断号召民众修筑民堡、加强训练,从而使长城边疆地区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准士兵和民兵,社会结构越来越呈现“军事化”色彩。越来越严重的财政危机和越来越“军事化”的社会结构,使长城边疆地区宛如一座火山,随时都有大规模爆发,产生巨大破坏的历史可能。最终,明末陕北地区军民发动了起义,成为明朝政权的掘墓人。明末起义之所以率先发生在陕北地区,是由于这一地区是长城边疆财政危机最严重、社会结构“军事化”程度最深的区域,二者之间的张力宛如一把利剑,一直悬在陕北地区的上空。
与长城边疆其他地区相比,陕北地区生态环境最为恶劣,经济发展最为落后,经常发生各种灾荒。早在榆林长城防御体系建立之初,陕西巡抚马文升便指出,榆林地区的财政状况若不改善,最终将会成为该地动乱之源。[12]而在这一最为脆弱的经济基础之上,陕北地区成为长城边疆地区“军事化”程度最高的区域社会。榆林长期正面迎战河套的蒙古部落,不仅常年驻扎了七万余人的正规军,还是最早开始征召“土兵”加入军队的地区;在频繁的战争之中,军队战斗力十分顽强,榆林城也因其坚毅而被蒙古人称作“橐驼城”。[13](www.xing528.com)
值得注意的是,明末陕北军民起义的主体人群,来源于榆林南部和延安地区。李自成是米脂县驿卒,张献忠出身于延安卫柳树涧堡(在今陕西定边县东南)。与榆林北部的正规军队无论如何尚有一定的粮饷供应,得以保障生存不同,榆林南部、延安地区的普通民众通过加入驿站、后勤组织,在一定程度上被纳入军事系统,但仍保持农民身份,他们“兵民参半,以饷为命,家无儋石,稍稍水旱辄肆攘窃,为隐忧焉”[14],在遭受自然灾害冲击时,很难得到粮饷的正常供应。而陕北偏偏又是容易发生自然灾害的地区。这样,榆林南部、延安地区社会面临崩裂的风险,便远高于榆林北部。晚明朝廷为应对边疆战事,采取加派军饷的方式,对脆弱的陕北社会造成的冲击最为剧烈。延绥镇正规军队尚有军饷可以暂时支撑,而大量准军事人口却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于是他们只得铤而走险,一呼而天下应,成为灭亡明朝政权的主体力量。《明史·流贼传》评价道:“盗贼之祸,历代恒有,至明末李自成、张献忠极矣。史册所载,未有若斯之酷者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