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陵城水道变迁|南京名胜唐宋金陵考

唐代金陵城内水道与六朝时期相比,由于城市布局的改变,已有很大改观。六朝都城多人工水道,这些水道一部分担负护卫宫城的作用,另一部分则用于向宫城输送物资,多为南北走向。六朝宫城被毁后,人工水道的这些功能不复存在,至唐代中期,已逐渐废弃。《建康实录》载:

潮沟亦帝所开,以引江潮。其旧迹在天宝寺后,长寿寺前。东发青溪,西行经都古承明、广莫、大夏等三门外。西极都城墙,对今归善寺西南角。南出经阊阖、西明等二门,接运渎,在西州之东南,流入秦淮。其北又开一渎,在归善寺东,经昇元寺门,北至后湖,以引湖水,至今俗呼为运渎。其实古城西南行者是运渎;自归善寺门前东出至青溪者名曰潮沟。其沟东头,今已湮塞,才有几处。(75)

这说明,唐代潮沟淤塞严重,而当时运渎上游河道的走向已不清楚,甚至将它与潮沟故道混淆。运渎下游由于流经人口密集地区,仍然是城内运输的重要水道。《建康实录》载运渎上原有六桥:

运渎旧有六桥:孝义本名甓子桥。次南有杨烈桥,宋王僧达观斗鸡处。次南出有西州桥,今县城城东南角路东,出何后寺门。次南有高晔桥,建康西尉在此桥西,今延兴寺北路度此桥。次南运渎临淮有一新桥,对禅灵渚渡,今之过淮水桥,名新桥,本名万岁桥。(76)

《景定建康志》认为:西州桥在笪桥西,高晔桥在乾道桥附近,禅灵渎即斗门桥。笪桥、新桥的地名至今尚在,乾道桥又分乾道北桥与乾道南桥,前者在清代已改称草桥,后者则改称红土桥。

青溪是六朝时期金陵城内的一条重要河道,它源自钟山,是自然河流。唐代青溪依然自北而南流经金陵,注入秦淮河。《建康实录》又载青溪上原有七桥:

最北乐游苑东门桥。次南有尹桥,今潮沟大巷东出度此桥。次南有鸡鸣桥,即《舆地志》所谓今新安寺南,东度开圣寺路度此桥。次南有募士桥。次南有菰首桥,一名走马桥,桥东燕雀湖,……次南有青溪中桥,今湘宫寺门前巷东出,度溪,……次南青溪大桥。(77)

清人认为菰首桥为南唐、宋元时代的东虹桥,即今昇平桥,青溪中桥为四象桥,青溪大桥为淮青桥。(78) 这种推断有欠妥之处,昇平桥位于今内桥以东的白下路,而古燕雀湖的范围在金陵城东北部的明故宫一带,这与《建康实录》的记载相悖。朱偰的《金陵古迹图考》将菰首桥确定在青溪上游今竹桥附近,较为合理。(79) 六朝时期,青溪两侧是江东豪族的聚居区,故溪上建有七桥,以便交通,而唐朝的青溪已失去了其当年的地位,其上游流经地区恰是人烟稀少之地,六朝桥梁逐渐被废。唐以后的五代时期,金陵城水道又有一次大规模变动,南宋时的青溪已非其本来面目。故对青溪上旧有桥梁的考证只能是大约推测。

唐代金陵水道分布与现在南京市区河流分布也有很大不同。其时城内尚无中秦淮、内秦淮、外秦淮之分。秦淮河的主干即今内秦淮由东南向西北贯穿城中部和南部,注入长江。

唐代长江紧靠金陵城西部流过,今流经南京城西的外秦淮河在当时尚是长江夹江,今四望山,古称四望矶,“矶”是水边石滩或突出的大石之意,很显然,当年长江曾从现在的四望山下流过。清人考证:“唐时江流未北徙,淮水出今江东桥即入江,故有白浪高于瓦官阁之语。”(80) 江东桥在今江东门外,瓦官阁在今凤台山上。李白在其著名的《登金陵凤凰台》中记录当时长江流经金陵西南部的情况:(www.xing528.com)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露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谓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由此可见,当时站在凤凰台上,能清楚地看见江流。然而,这时流经金陵的长江干流西迁的趋势已相当明显,江流之中的沙洲面积日益扩大,夹江江面变窄。

另外,唐代金陵湖泊分布也与现在的南京市不同。城北玄武湖,水域远比现在的宽广,李商隐有“北湖南埭水漫漫”的诗句。在南京市钟山以西、逸仙桥以东地区是面积广阔的古燕雀湖,这个湖常与玄武湖并称为前、后湖。明朝定都金陵时,填平燕雀湖,以之兴建宫城,燕雀湖从此消失,今中山门外前湖只是其遗留的一小部分。今天著名的莫愁湖,唐代尚未形成。

由于现存唐代金陵的资料甚少,本书必须借助一些唐人诗文。现就这些诗文中提及的一些地点加以说明。

凤凰台,这是六朝以来金陵名胜之一。据传南朝宋时,有凤凰栖息于此,故名。清人载,凤凰台在新桥西南。(81) “杨吴前地连城外,此为凤台山之北坡而止。凤凰台,城内山脊隆处也。”其山因此得名凤台山。南朝时,此山有瓦官寺,为佛教名刹,南唐改名昇元寺。南唐时,城墙由凤台山脊经过,城楼上建有伏龟楼。明代因设骁骑卫仓在凤台山,故其东北麓又称仓山。(82) 因当地人生产花盝,即花盆,故山又花盝岗,现称作花露岗。

孙楚酒楼,因李白的诗而闻名。孙楚酒楼从此被视为金陵古迹之一,至宋元时亦称为李白酒楼,已相当有名,元代方志记载李白酒楼位于金陵城西(83) ,清代方志有认为孙楚酒楼位于石头城侧(84) ,同时内秦淮出城处的西水关上建有太白酒楼,据称即孙楚酒楼。(85) 孙楚酒楼因李白诗句而闻名,后世依据李白诗中所述推断其位置,而其原址事实上已不可考。

三山,即三山矶,《元和郡县志》“在县西南五十里”(86) 。在今江宁镇附近,是江流中的小矶,六朝时期已相当有名,《舆地志》载:“其山积石,滨于大江,有三峰南北接,故曰三山。旧吴为津所。”(87) 著名诗人谢朓有《晚登三山还望京邑》之诗。《太平寰宇记》又载:“在县西南十七里,周回四里,其山孤绝面东,西绝大江。”(88) 长江主流西迁以后,不复谢朓及李白笔下的壮观风貌。

白鹭洲,唐代的白鹭洲是指金陵城西南部长江中的一个沙洲。《丹阳记》记载:“白鹭洲在县西三里,洲在大江中,多聚白鹭,因名。”(89) 唐代以后,江流西移,原水道中的沙洲与陆地相连,白鹭洲逐渐消失。北宋初,宋军进攻南唐,曾屯兵白鹭洲,其时白鹭洲地名犹在,但是已经和陆地相连。白鹭洲在后来成为金陵名胜,也是得益于李白的诗作。南宋时人借“白鹭”之名,在城西建白鹭亭,现在夫子庙附近的白鹭洲公园为明代人借用白鹭之名而建,与唐代白鹭洲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