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市布局与长江航道的关系

唐代金陵包括有南朝陈时的建康、秣陵、同夏、临沂、丹阳、湖熟六县之地。其北面以长江为天然边界。东面与同属润州管辖的句容交界,东北达到摄山(今栖霞山)以东,此地在秦汉及六朝时期是江乘县辖地,东晋析江乘西境为临沂县,隋代初年,临沂县被废,其地并入江宁县,金陵历代地方志对于江乘县何时被废没有详细记载,但考其县城旧址是在句容县,(41) 可见金陵与句容的北段边界是在原江乘境内。金陵东南部是以原湖熟县东境为边界。金陵的南部原是丹阳县,据元代人考证:“《通典》谓丹阳县在江宁,《唐书·地理志》谓贞观元年省丹阳县入当涂,则知丹阳故境并入江宁、当涂明矣。”(42) 丹阳县城旧址在今苏皖交界的小丹阳镇。唐代金陵西部是以长江为界,这一范围正处于长江以及宁镇山脉、茅山山脉之间,实际上即后代上元、江宁两县的范围。(43)

这一区域之内,大部分是农业地区。唐代金陵城区则是在秦淮河下游两岸。《太平寰宇记》载南朝梁时金陵范围是:“梁都之时,城中二十八万余户,西至石头城,东至倪塘,南至石子岗,北过蒋山、东西南北各四十里。”(44) 其中石头城即今清凉山,倪塘在今江宁县方山附近,(45) 石子岗即今雨花台,蒋山即钟山。这个范围之内实际上是当时金陵城区,包括城北的宫廷园囿区以及城南的工商居民区。唐代由于金陵城市性质的改变,城区范围也有较大变动。

首先是城区北界南移至原六朝宫城区以南,即今珠江路以南一线。隋初攻占金陵之后,隋文帝下令将六朝宫城“并平荡耕垦”(46) ,原六朝宫廷园囿变为一片废墟。唐代诗人韦庄在其名作《台城》中写道: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47)

唐代另一位诗人许浑的《金陵怀古》中也写道:

玉树歌残王气终,景阳兵合戍楼空。松楸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空。

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

从这些文学作品中可见,六朝宫城故地已呈现较为荒凉的景象,其中又有土地成为大片农田。杨吴及南唐时期金陵城是以唐代沿金陵城为基础,由此可推测,唐代金陵城区北界靠近杨吴、南唐时期金陵城墙北段即今珠江路一线。

台城古迹图

冶城古迹图(www.xing528.com)

唐代金陵城区的东界是在今大中桥一线,当时其东门在今大中桥附近,因金陵当时又有“白下”之名,故东门又称为白下门,东门外的驿亭因此称作“白下亭”,故李白有“驿亭三杨树,正当白下门”及“小子别金陵,来时白下亭”之诗句。白下亭在宋代仍是金陵重要驿亭之一,故王安石仍有“东门白下亭”之句,从南唐时期始,白下亭侧有白下桥,到明代这座桥改称大中桥。(48)

唐代金陵城南变动不大,仍以石子岗,也就是今雨花台为界。金陵城区西部以长江为界,南起凤台山,北至石头城。

从现有史料来看,唐代金陵没有完整的城垣。在封建时代,城垣主要作用是护卫城市,其中皇宫、府署等政治机构又是城市防御体系的中心,故我国封建都城形成了小城与大郭相连的结构。小城即是由宫城、皇城组成的内城,普通居民住宅区及工商业区是在内城之外,大郭之内。内城建有完整的城墙,而外城则是利用自然山水形势设防。(49)

六朝时期建业(建康)都城就是这样的结构。南朝时期,建康的宫城称为台城,其余地方行政机构、重要军事设施也都有城墙环绕,称为城,如著名的东府城、西州城、石头城等。这样,南朝建康都城的政治区形成了由东府城、西州城、石头城等小城拱卫台城的格局。而就整个建康都城而言,则是利用外围山水连接起防御体系。由此可见,唐代以前金陵外围并无城垣。唐朝廷严密控制金陵,削弱其自身的军事防御能力,更不可能修建作为军事防御设施的城垣。唐代金陵是一座几无城防设施的城市,这种局面直到唐末才开始改变。

在唐朝统治下,金陵地位低下,其城市的政治属性大为减弱,也正是从唐朝开始经济因素成为金陵城市的发展中的关键因素。唐代金陵的城市中心南移到原南朝建康都城外郭区内的秦淮河下游两岸地区,其城市的西部较东部更为繁荣。

金陵城区的北部,也就是今中秦淮以北地区,人口较少,直到南唐及宋代,仍以军营和官署居多,而普通市民则多居住在今内秦淮两岸地区。

金陵城市布局的变化与长江航道密切相关。隋朝至唐初,随着分裂局面的结束,全国统一市场日益兴盛。金陵是长江沿线贸易中的重要一站,它的西南部靠近秦淮河入江处,金陵和长江沿线各地的物资交流都要经由这一地区,此地因而成为其城市最为繁荣的区域。故唐朝以后,金陵城西部需开水陆共四个城门以满足行人、货物的出入。到明初,长江水道早已西迁,远离市中心地区,明朝大举兴建应天府城时,特在此地开凿三条河道,称为上新河、中新河、下新河以沟通城内与长江的交通。上新河地区被称作上关,是明代直至清末金陵与外界物资交流最繁忙的地区。

金陵的东部是其通往太湖流域的交通要道。然而,金陵与太湖流域的物资交流受政治形势变化影响较大,当金陵被择为国家的政治中心时,其物资需求骤增,其本地的农业、手工业生产难以满足需求,故统治者往往经由此地将太湖流域的丰富物资源源运入金陵。而一旦金陵丧失政治中心的地位,则无需从外地大量输入物资,因此金陵城的东部相对而言不如其西部繁荣。

唐代金陵的城市布局是经济因素作用下,自然形成的结果。南唐金陵城即以唐代城区布局为基础而形成。这种布局直到清朝晚期才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