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全本新注黥布列传

【题解】英布，六安人，坐秦法被黥，史称黥布。秦末从项羽破秦军，常为先锋，项羽封他为九江王。汉高祖刘邦行反间计使英布降汉，封淮南王。汉十一年（公元前196年），高祖诛韩信、彭越，英布惧诛，发兵攻汉，兵败被杀。楚汉相争时，英布归汉，使项羽折了一臂，并影响楚大司马周殷归汉，使项羽败退时失去了立脚的后方。英布、彭越与韩信，是汉初齐名的三杰，故司马迁为之立专传。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①。秦时为布衣。少年，有客相之曰：“当刑而王。”及壮，坐法黥②。布欣然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几是乎③？”人有闻者，共俳笑之④。布已论输骊山⑤，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杰交通，乃率其曹偶⑥，亡之江中为群盗⑦。

【注释】①黥布：本名英布，因曾受黥刑，故称黥布。英、六：古国名，传说为皋陶之后。英：在今湖北英山县。六：在今安徽六安市。②黥：古代肉刑之一。用刀在犯人脸上刺字，再涂以墨，故又称墨刑。③几是乎：我差不多快当王了吧？几：近，差不多。意谓受刑应验了预言的一半，接近了当王的日子。④俳笑：调笑，开玩笑嘲笑。⑤布已论输骊山：英布被判处输往骊山服役。骊山，在今陕西西安市临潼区东，始皇陵在此。⑥乃率其曹偶：于是带领与自己一样的人。乃：于是。曹偶：同样的人，即囚徒。⑦亡之江中为群盗：黥布在长江边上鄱阳湖一带为盗。

陈胜之起也，布乃见番君①，与其众叛秦，聚兵数千人。番君以其女妻之。章邯之灭陈胜，破吕臣军，布乃引兵北击秦左右校，破之清波②，引兵而东。闻项梁定江东会稽③，涉江而西。陈婴以项氏世为楚将④，乃以兵属项梁，渡淮南，英布、蒲将军亦以兵属项梁⑤。

【注释】①番君：鄱县令吴芮，项羽封为衡山王，入汉徙为长沙王。②青波：秦县名，在今河南新蔡县西南。③会稽：秦郡名，郡治吴县，今苏州市。④陈婴：东阳县（在今安徽天长市西北）令史，被县人推以为长起兵。⑤蒲将军：史失其名，又见《项羽本纪》。

项梁涉淮而西，击景驹、秦嘉等①，布常冠军。项梁至薛②，闻陈王定死，乃立楚怀王③。项梁号为武信君，英布为当阳君。项梁败死定陶④，怀王徙都彭城，诸将英布亦皆保聚彭城。当是时，秦急围赵，赵数使人请救。怀王使宋义为上将，范增为末将，项籍为次将，英布、蒲将军皆为将军，悉属宋义，北救赵。及项籍杀宋义于河上⑤，怀王因立籍为上将军，诸将皆属项籍。项籍使布先渡河击秦，布数有利⑥，籍乃悉引兵涉河从之，遂破秦军，降章邯等。楚兵常胜，功冠诸侯。诸侯兵皆以服属楚者，以布数以少败众也。

【注释】①景驹：战国时楚王后裔，为秦嘉所立。秦嘉是一支特起的义军。②薛：秦县名，在今山东滕州市东南。③楚怀王：名熊心，战国时楚怀王熊槐之孙。④项梁败死定陶：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九月，项梁兵败定陶（在今山东定陶南），为章邯所杀。⑤河上：黄河岸上。据《项羽本纪》，项籍杀宋义于安阳，在今山东曹县东北。⑥数有利：多次击章邯之军，切断秦军粮道。

项籍之引兵西至新安①，又使布等夜击坑章邯秦卒二十余万人。至关②，不得入，又使布等先从间道破关下军③，遂得入，至咸阳。布常为军锋④。项王封诸将，立布为九江王，都六。

【注释】①新安：古邑名，在今河南渑池县东。公元前206年秦历十一月项羽坑秦降卒于此。②至关：至函谷关。③间道：小道。关下军：关上守军，为沛公刘邦所置。④军锋：先锋。

汉元年四月①，诸侯皆罢戏下②，各就国。项氏立怀王为义帝，徙都长沙③，乃阴令九江王布等行击之。其八月，布使将击义帝，追杀之郴县④。

【注释】①汉元年：公元前206年。②戏下：主帅大旗之下。戏：通“麾”，军旗。③长沙：郡名。后为吴芮封国。在今湖南长沙市。④郴县：在今湖南郴州。

汉二年①，齐王田荣叛楚，项王往击齐②，征兵九江，九江王布称病不往，遣将将数千人行。汉之败楚彭城，布又称病不佐楚。项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诮让召布③，布愈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患汉，所与者独九江王，又多布材④，欲亲用之，以故未击。

【注释】①汉二年：公元前205年。②项王往击齐：田荣本齐相，汉元年叛楚，自立为齐王，项羽在汉二年正月往击齐。③诮让：责问。④多布材：看重英布的才能。

汉三年①，汉王击楚，大战彭城，不利，出梁地②，至虞③，谓左右曰④：“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谒者随何进曰⑤：“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能为我使淮南⑥，令之发兵背楚，留项王于齐数月⑦，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随何曰：“臣请使之。”乃与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因太宰主之⑧，三日不得见。随何因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此臣之所以为使。使何得见，言之而是邪⑨，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质淮南市⑩，以明王背汉而与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⑪，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淮南王曰：“寡人北向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向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身负版筑⑫，以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众，身自将之，为楚军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扫淮南之兵渡淮⑬，日夜会战彭城下，大王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观其孰胜⑭。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向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⑮，以其背盟约而杀义帝也⑯。然而楚王恃战胜自强，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⑰，楚人还兵，间以梁地⑱，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得攻，退则不得解⑲。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发兵而背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提剑而归汉，汉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况淮南⑳，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汉王敬使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㉑。”淮南王曰：“请奉命。”阴许叛楚与汉，未敢泄也。

【注释】①汉三年：汉王兵败彭城在汉二年（公元前205年）四月。九江王英布归汉在汉三年（公元前204年）十一月。此“汉三年”是直贯至“淮南王至”，故云“三年”。英布归汉，改封为淮南王。②梁地：战国时魏都大梁，故魏国又称为梁国。梁地，即指魏国旧境。③虞：秦县名，在今河南虞城县北。④左右：刘邦的亲随侍从。⑤谒者：掌接待宾客，传达文书。⑥淮南：英布在楚为九江王，刘邦君臣对话时特用追书笔法称为淮南王。⑦留项王于齐数月：即“留楚”，使英布叛楚，像齐一样拖住项羽留楚数月，刘邦即可重整战备。一说“于齐”两字为衍文。⑧因太宰主之：投托九江王太宰以通关节。因：投托。太宰：主膳食之官。主之：舍之，接待随何一行，并通关节。⑨邪：通“耶”，语末助词。⑩质：砧板，刑具。⑪大王御者：大王的赶车人。献书于大王的赶车人，以示敬称表示自己不能与大王平起平坐。⑫身负版筑：项羽亲身背负墙板筑杵，为士卒先锋。⑬扫淮南之兵：全部集中淮南之兵，如扫地一样干净。⑭垂拱：袖手旁观。⑮负：被，加，背负。项羽杀义帝，是为不义。刘邦东出，曾为义帝发丧，遍告诸侯，责羽不义。⑯背盟：指项羽不以刘邦为关中王之约，亦为不义之事。楚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关者为关中王。⑰徼（jiào）：边境亭障。乘：登。塞：险要关口。⑱梁地：见前注②，即魏国旧境。彭越的游击区主要在河南开封一带，横隔在楚都彭城与前线荥阳、成皋之间，有八、九百里之地，为汉将彭越的游兵所控制。⑲退则不得解：楚兵要退却也解不开汉兵的追击。⑳又况淮南：况且何止区区淮南之地。㉑留意：留心考虑。

楚使者在，方急责英布发兵，舍传舍。随何直入，坐楚使者上坐，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①，可遂杀楚使者，无使归，而疾走汉并力②。”布曰：“如使者教，因起兵而击之耳。”于是杀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淮南，项王留而攻下邑③。数月，龙且击淮南，破布军。布欲引兵走汉，恐楚王杀之，故间行与何俱归汉。

【注释】①事已构：大王归汉之事已经成了，不必再犹豫。构：成也。②疾走汉：赶快归汉。③下邑：吕后兄吕泽驻兵下邑，项羽讨之。下邑县在今安徽砀山县东。

淮南王至，上方踞床洗①，召布入见，布大怒，悔来，欲自杀。出就舍，帐御饮食从官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②。于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臣③，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分布兵而与俱北，收兵至成皋。四年七月，立布为淮南王，与击项籍。

汉五年，布使人入九江，得数县。六年④，布与刘贾入九江，诱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遂举九江兵与汉击楚，破之垓下⑤。(www.xing528.com)

【注释】①方踞床洗：正坐在床上屈腿洗脚。在洗脚时会客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刘邦故意怠慢以折英布之气。②布又大喜过望：若无踞床洗脚先折其气，则无此之大喜过望。③幸臣：宠幸之臣，左右亲信。④六年：二字衍。五年十二月项羽已兵败垓下。楚大司马周殷归汉在五年十月。⑤垓下：聚邑名。在今安徽灵璧县东南。

项籍死，天下定，上置酒。上折随何之功①，谓何为腐儒②，为天下安用腐儒③。随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也，陛下发步卒五万人，骑五千，能以取淮南乎？”上曰：“不能。”随何曰：“陛下使何与二十人使淮南，至，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贤于步卒五万人骑五千也。然而陛下谓何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图子之功。”乃以随何为护军中尉④。布遂剖符为淮南王，都六，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皆属布。

【注释】①折：压抑，贬低。②腐儒：迂陋之儒。③为天下：治天下。④护军中尉：监视诸将之官。汉高祖对士人亦用一打一拉之权术，必欲文武众臣隶服之而已。

七年，朝陈①。八年，朝洛阳。九年，朝长安。

十一年，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夏，汉诛梁王彭越，醢之②，盛其醢遍赐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

【注释】①七年：据《高祖本纪》应作“六年”，公元前201年。是年十二月，汉高祖用陈平计，会诸侯于陈，擒楚王韩信。②醢（hǎi）：剁成肉酱，古代酷刑之一。汉十一年，公元前196年，汉高祖醢彭越，遍赐诸侯，逼反英布。

布所幸姬疾，请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姬数如医家，贲赫自以为侍中，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姬侍王，从容语次，誉赫长者也。王怒曰：“汝安从知之？”具说状。王疑其与乱。赫恐，称病。王愈怒，欲捕赫。赫言变事①，乘传诣长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变，言布谋反有端②，可先未发诛也③。上读其书，语萧相国。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④。”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固已疑其言国阴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反书闻，上乃赦贲赫，以为将军。

【注释】①言变事：上书告变事。汉制臣下有逆谋，知之者可直接上书皇帝揭发，称告变事。②有端：有迹，有证据。③可先未发诛也：可赶在英布造反之前杀掉他。④微验：不明言而暗中察访验证。

上召诸将问曰：“布反，为之奈何？”皆曰：“发兵击之，坑竖子耳①，何能为乎！”汝阴侯滕公召故楚令尹问之②。令尹曰：“是故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王之，疏爵而贵之③，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④，此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其人有筹策之计，可问。”上乃召见问薛公。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令尹对曰：“东取吴，西取楚⑤，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庾之粟⑥，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⑦，归重于越，身归长沙⑧，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安出？”令尹对曰：“出下计。”上曰：“何谓废上中计而出下计？”令尹曰：“布故骊山之徒也，自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曰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⑨。乃立皇子长为淮南王。上遂发兵自将东击布。

【注释】①坑竖子：活埋这小子。②滕公：夏侯婴。③疏：分。④往年与前年：均指汉十一年，避免文相重复而异言。⑤东取吴，西取楚：吴王即荆王刘贾都吴，楚王刘交都徐州下邳，英布夺取两地则靠海，无后顾之忧，就可全力西向与汉相抗，故为上策。⑥敖庾：即敖仓，秦汉时在荥阳西北敖山上所建之大粮仓。⑦下蔡：县名，在今安徽凤台县。⑧归重于越，身归长沙：把希望寄托在越人的援助上，而身往长沙。此守边隅下策，无进取之志，故为下策。重：看重越，寄希望于越。《汉书》颜注释“重”为“辎重”。“归重于越”，就是把军力军资寄放在越，误。因越非英布之地，怎能把军力远寄在越，而身归长沙！⑨封薛公千户：不见《功臣侯表》。《索隐》引刘氏云：“盖关内侯也。”

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筹之，东击荆，荆王刘贾走死富陵①。尽劫其兵，渡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②，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战其地为散地③。今别为三，彼败吾一军，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其二军散走。

【注释】①富陵：县名，在今江苏盱眙县东北。②徐、僮：均临淮郡县名。徐县在今江苏泗洪县南。僮县在今安徽泗县东北。③散地：兵易败散之地。兵法，指《孙子兵法》。《孙子·九地》：“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曹操曰：“卒恋土地，道近而易败散。”楚兵战于国门，不集中兵力而分为三军，故一军败，其余二军散。

遂西，与上兵遇蕲西会甄①。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②，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遥谓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大战。布军败走，渡淮，数止战，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布故与番君婚，以故长沙哀王使人绐布③，伪与亡，诱走越，故信而随之番阳④。番阳人杀布兹乡民田舍⑤，遂灭黥布。

立皇子长为淮南王，封贲赫为期思侯，诸将率多以功封者⑥。

【注释】①会甀（zhuì）：蕲县西的一个乡名。蕲县在今安徽宿州南。②庸城：地名。③长沙哀王：名吴回，吴芮之孙。英布为吴芮之女婿，是吴回的姑父。高祖令吴回诱捕英布。绐（dài）：欺骗。④番阳：县名，在今江西鄱阳县东北。⑤兹乡：番阳县所属乡名。⑥诸将率多以功封者：《汉书·英布传》载，将帅击英布封侯者有六人。据《史记·高祖功臣侯表》载，除期思侯贲赫因告密得侯外，将帅有八人封侯，为：武原侯卫胠（qū），邔（qǐ）侯黄极，博阳侯周聚，阳义侯灵常，下相侯冷耳，高陵侯王周，桃侯刘襄，菌侯张平。以上各侯，除击英布外，兼有他功。

太史公曰：英布者，其先岂《春秋》所见楚灭英、六，皋陶之后哉①？身被刑法，何其拔兴之暴也②！项氏之所坑杀人以千万数，而布常为首虐。功冠诸侯，用此得王，亦不免于身为世大戮③。祸之兴自爱姬殖④，妒媢生患⑤，竟以灭国！

【注释】①皋陶：传说虞舜时掌刑狱的大臣。②拔：迅疾。暴：突然。③大戮：极刑。④祸之兴自爱姬殖：灾祸的发生是从爱姬那里种下的祸胎。爱姬：宠爱的妃妾。殖：通“植”，根植，祸胎：实际是导火线。⑤妒媢生患：英布灭国的灾祸产生于他的嫉妒之心。媢（mào）：男子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