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们投河而死时正值深夜,14岁的少帝刘辩跟只有9岁的弟弟陈留王刘协,兄弟俩摸着黑,借着萤火虫的微弱光亮往前走(逐萤火而行)。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又在漆黑的野外,尽管天气还不算太冷,但对两个从未出过皇宫的少年来说,这恐怕是最恐怖也最难忘的一夜了。
走了几里地,才找到了一个农家。
当农人听说眼前这两个少年就是当今天子和他的弟弟时,差点儿被吓死。但俩人的穿戴作不了假,农人相信了,他家里有一辆干农活、没有篷子的车(露车),就用这辆车拉着少帝和陈留王回洛阳。
半路上遇到了几个人,是本地地方官、河南尹的属下(河南中部掾)闵贡带着人在找他们,看到他们受到了惊吓,又饥饿又疲惫,闵贡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说。
史书还有一个说法,说闵贡是在黄河边上遇到的少帝一行。当时宦官还在,闵贡率手下与宦官们展开了搏斗,宦官们是一群四体不勤的人,根本不是对手,闵贡一个人就亲手杀了几名宦官(贡至,手斩数人),其余的人见求生无望,才投河而死。
附近有一处洛阳县管理的政府招待所(洛舍),闵贡便保护少帝和陈留王到那里休息。此地不宜久留,短暂休息后闵贡找来两匹马,少帝年长一些,独自骑一匹,闵贡抱着陈留王骑一匹,从洛舍出发回洛阳。
因救驾立了大功,闵贡后被提拔为尚书台高级秘书(郎中),封都亭侯。
一行人走到显阳苑时,遇到了董卓。率领3000名凉州精锐一路向东而来的董卓,与逃难中的少帝等人并非“不期而遇”,董卓是专门迎上来的。
董卓的凉州军这两天一直驻扎在洛阳以西的夕阳亭,听说城里突然乱了起来,又起了大火,董卓知道朝廷有重大事情发生,尽管没接到任何命令,他还是立即点齐人马向洛阳开来。
一路上董卓肯定也在不停地打探消息,大致弄清了事情的梗概,他本能地意识到,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小皇帝和陈留王,谁把他们掌握在手中,谁才有话语权。
听说宦官们劫持少帝和陈留王向北去了,董卓没有进洛阳城,而是朝东北方向急进,终于在袁绍等人的前面找到了少帝和陈留王。
这时,天亮了。
这是中平六年(189年)八月二十八日的早晨。
看到一身重装备、长得又有些吓人的凉州兵,少帝有些害怕,竟然哭了起来(帝望见卓兵涕泣)。
一行人继续前进,在邙山的北坡(北邙阪)遇到了以前太尉崔烈为首的公卿百官,崔烈等人赶紧恭迎少帝和陈留王回宫。
这时,公卿百官中有人提出凉州军不能进城,理由是少帝曾经发过诏书,让凉州军撤退(有诏却兵)。对此,董卓强硬回击:“你们这些人身为朝廷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国家陷于动荡,还有脸让我的人马撤退?”(www.xing528.com)
看到董卓如此无理,崔烈亲自出面,让董卓回避。
崔烈是大学者,朝廷重臣,董卓一样不给面子:“我们一天一夜跑了300里,你说回避就回避?你信不信,我能砍掉你的脑袋(我不能断卿头邪)!”
大概董卓已经从前几天跟种劭打交道的事情上回过味来了,故意在崔烈面前把话说得很难听,简直是在骂街。这就对了,说理不是他的特长,想要镇住这些文人,他也就只会耍流氓了。
董卓一耍横,再也没人敢说话了。
回洛阳的路上,董卓还板起面孔教训起了少帝:“听说陛下让那些常侍、小黄门作乱,现在自取其祸,你的责任不小啊(为负不小邪)!”这是瞎扯,宦官作乱,少帝他爹有责任,少帝并没有责任。董卓是在给自己立威风。
少帝吓得直哭,董卓和他说话,他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了(语不可了)。
路上,董卓有点儿无聊,就对陈留王说:“我叫董卓,让我抱抱(我董卓也,从我抱来)!”说着就把陈留王抱到了自己的马上。董卓问陈留王昨天发生的事,陈留王一一回答,思路非常清楚,情节也没有遗漏,给董卓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惊惶了一夜的洛阳百官及民众听说天子、陈留王一行平安无事即将返回城里,都跑到谷门外。谷门外大道两边都是人,以太傅袁隗为首的百官及民众在这里迎接天子。
他们没有看到天子的仪仗,看到的是穿戴着重甲的凉州铁骑,这些士兵与洛阳官民平时见到的北军和虎贲、羽林卫士不同,他们看起来更加强壮和冷血。走在凉州骑兵最前面的是威风凛凛的董卓。此人有些胖,显得很壮硕,在他身后3000名甲士的帮衬下,更显得傲慢不羁。
不知站在路旁的袁绍看到这个情形,心头是不是掠过了某种不安?
天子被众人迎进了南宫,何太后受伤后也在南宫休养,朝廷大事现在就要看太傅袁隗等人如何安排了。
袁隗对主持国家大事毫无思想准备,他已是三公之上的上公,超越了同族中的前辈与同辈,足以在家族的光荣史上再续新的更耀眼的一笔,他只想在这个岗位上光荣退休,社稷江山如何治理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列。他也许不知道,仅仅不到三年,他将以叛臣家属的名义被砍头,在袁氏几世几公的历史上,这也是独一份。
现在,好在有侄子袁绍支撑着,袁隗还不太算慌乱。袁绍好像早有主意,他请叔父出面召开一次会议,邀请公卿以及目前在洛阳的所有重要人物参加,包括董卓在内。
对于下一步如何安排董卓,袁绍没有想好,一切等到会上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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