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彰皇甫嵩建立的巨大功勋,汉灵帝下诏提升他为全国武装部队副总司令(左车骑将军),论军职仅次于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大将军)何进。
由一名师长(中郎将)一跃成为军界首脑之一,中间跨越了六七级,一向抠门的汉灵帝这一回算是没小气。
这是因为皇甫嵩的战绩实在太突出了,战颍川、战东郡、战冀州,所向披靡,哪里有困难哪里上,一出马就建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
之前朝廷已封皇甫嵩为侯爵,那是一个乡侯,才过了几个月,汉灵帝又改封皇甫嵩为槐里侯,这是一个县侯,是侯爵中的最高一级。
东汉的列侯共分三级,最下一级是亭侯,之上是乡侯,再往上是县侯,这里的亭、乡、县不是虚指,都对应着具体的地名,得爵位者可以以该地作为自己的食邑,也就是享有该地税收。
槐里县在关中地区,属右扶风郡,今陕西省兴平市附近,皇甫嵩被封为槐里侯,意味着全县的税收不再上缴朝廷,而是归皇甫嵩所有。
根据诏书,皇甫嵩享有的食邑甚至还不仅是槐里县,还包括相邻的美阳县,今陕西省武功县以北,两县食邑人数相加为8000户。古人常说万户侯是人臣荣耀的顶点,皇甫嵩已经完成了80%。汉灵帝还同时下诏任命皇甫嵩为冀州牧,负责冀州刺史的治理。
这条记载表面看起来有些问题。因为那时州里面只有刺史,没有州牧,刺史改州牧还是四五年后的事。刺史的品秩只有600石,州牧的品秩是2000石,虽然都能管着郡太守,但他们的具体职责有很大不同,刺史只是监察官,相当于朝廷下派的巡视组组长,而州牧是正式的一级行政官,可以直接管理各项政务。
但是,如果任命皇甫嵩的是冀州刺史,就更讲不通了。左车骑将军的具体品秩不详,但不会低于卫将军,也就是说论品秩皇甫嵩现在仅次于三公,高于九卿,更远高于郡太守,让他担任品秩与县令相同的州刺史,不大可能。
所以,史书的记载应是正确的,刺史改州牧虽然是后来的事,但州牧毕竟是前朝就有的官职,作为特例,临时任命皇甫嵩担任此职也是合情合理的。
经过一番动荡后,冀州刺史部百废待兴,黄巾军余部还有零星活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皇甫嵩以左车骑将军的身份兼任冀州牧,考虑的正是冀州刺史部的稳定和发展,这大概也正是几年后刺史改州牧的由头。
数月后,南阳郡的大捷传来,朱儁也得到了提拔,被任命为右车骑将军,但是没有封侯,也没有兼任州牧。
当初讨伐兵团的三位师长(中郎将)里,只有卢植混得惨,虽然没被治罪,却被一撸到底,成了一个闲人。
皇甫嵩没有忘记战友,他上书汉灵帝,以卢植继任者的身份赞扬他的军事谋略,说自己之所以成功,都是沿用了卢植当初制订的作战方案(盛称植行师方略,嵩皆资用规谋)。在皇甫嵩的不懈努力下,卢植总算重新复出,被任命为朝廷参事室参事(议郎)。
曹操、公孙瓒、孙坚、刘备等人,也都论功行赏,职务上得到了升迁,讨伐行动结束后纷纷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史书对皇甫嵩评价很高。
史书说,皇甫嵩能体恤士卒,每次行军安营,必须看到将士们的营帐立好以后他才休息,关心士兵的伙食,经常亲自品尝普通士兵的饭菜(军士皆食,尔乃尝饭)。皇甫嵩是一员猛将,战场上对敌人不乏霹雳手段,但对部下他却很心软。有人因贪污受贿被查出来,皇甫嵩一律从轻发落,又给他钱物进行安置,让这些人感到很羞愧,有的人竟因惭愧而自杀。
担任冀州牧后,皇甫嵩把精力都用在了冀州地方的恢复和建设上,他奏请汉灵帝,请求免除冀州刺史部一年的田租,用来救济饥民,汉灵帝诏准。
冀州百姓感念皇甫嵩的恩德,作歌谣道: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
母不保子兮妻失夫,
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意思是说,天下大乱啊城市变成了废墟,母亲不能保儿子啊妻子失去了丈夫,幸亏有了皇甫将军啊让我们再安居。
皇甫嵩的个人威望达到顶点,又手握重兵,一时威震天下。(www.xing528.com)
他也成了一些有想法的人关注的对象。
这时,有个人秘密拜见了皇甫嵩,向他提出了一个让他感到惊骇的建议。
这个人名叫阎忠,曾经担任过信都县令,是凉州刺史部汉阳郡人。阎忠是怎么找到皇甫嵩的,史书没有交代。不过找到他应该也不难,皇甫嵩的老家安定郡也属凉州,阎忠和皇甫嵩都是西北人,算是老乡。
信都县属冀州刺史部,如果阎忠是新近离的职,那么他也是皇甫嵩的部下。阎忠之前的事迹不详,不过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看到宦官当道,朝政黑暗,阎忠劝皇甫嵩:“难得到而易失去的是时运,时运有了没有成功,是因为机会(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所以圣人应顺时而动,智者应因机而发,将军现在正手握着难得的时运,脚踏着更难得的机会,但将军却临机不发,不知道将来如何保全自己!”
一通话,让皇甫嵩有些不解:“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阎忠继续说:“天道无远近,其实谁都能当天子(天道无亲,百姓与能)。将军受钺于暮春三月,收功于岁末年冬,用兵如神,谋略无二,摧垮强敌比折断枯枝还容易,消灭顽寇如同沸汤融雪,旬月之间,神兵电扫,封尸刻石,向朝廷报捷,威德震于本朝,大名驰于天下,即使商汤和周武王,他们的功业也高不过将军。现在将军外建不赏之功,内怀高人之德,却侍奉着平庸的皇帝,用什么来保全自己平安呢(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
说得有些离谱了,不过是老乡,皇甫嵩也未制止:“我每天都敬思其职,心中不忘效忠,又会有什么不平安呢?”
皇甫嵩明显不接受阎忠的看法,但阎忠不想放弃:
“不对,当年韩信不忍一顿饭的知遇之恩,放弃三分天下的大业,等到利剑将刺穿自己的喉咙才发出悔恨的叹息,这是什么?这就是白白失去了机会而谋略不足啊(机失而谋乖也)!
“如今,主上远不如刘邦、项羽,而将军您权重于韩信,您足以让风云震动,叱咤间可以兴起雷电。如果赫然奋发,趁机推翻已处危弱的朝廷,推崇恩德,振奋兵威,征召人才,发动百姓,羽檄于前,大军其后,可以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杀宦官,铲除凶恶!如此,少年将会为将军奋拳致力,就连女子都会整装而来效命,将掀起迅风扫落叶的声威!
“到那时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告天命,天下一统,南面称帝,推翻正在衰亡的刘汉(推亡汉于已坠),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是奋发而起的大好时机!
“朽木不能雕刻,衰世难以辅佐。想辅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如同逆着斜坡滚动圆球,迎着风驾驶帆船(犹逆坂走丸,迎风纵棹),那是多么困难的。如今宦官成群结队地占据着要职,作恶多端,天子的诏令无法施行,大权归于近旁的奸佞,在昏君的治下,忠贤之辈难以久安,将军您虽然建立了不世功勋,却也正是奸佞们忌惮的对象,如果不早做打算,后悔都来不及了!”
一番话让皇甫嵩感到恐惧不安,对阎忠说:“违反常规的图谋,无法在正常形势下得到成功(非常之谋,不施于有常之执)。创图大功岂是庸才能做到的,黄巾小贼,势力远比不上秦朝、项羽,而我军多是新集结起来的,容易散掉,难成大业。况且,人不能忘记主上的恩宠,天不佑造反之人,如果不切实际去做不可能的事,招来祸患那是早晚的事(若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不如委忠于本朝,守住臣节。即使受到谗言,也不过免职罢了,至少还有美好的名声,死了也不朽。违反常规的言论,我不想听。”
阎忠知道皇甫嵩不用他的计策,赶紧逃了。
这个阎忠没有销声匿迹,他回到了西北家乡,后来有人造反,又把他推出来,这是后话。
这段神秘谈话很引人注目,有人认为阎忠是当年劝韩信造反的蒯通那样的人物,具有非凡的远见,洞悉时局。韩信也罢,皇甫嵩也罢,如果听了他们的建议,结局都将不一样。
韩信的情况不好说,当年他确实手握重兵,声望如日中天,如果起兵与刘邦分庭抗礼,至少多了一条出路,不至于死得那么窝囊。
但皇甫嵩不同,他不是韩信,或者说个人情况和外部条件都不如韩信,他虽然手握重兵,可一旦公开造反,有多少人跟他走很难说。
刘汉朝廷虽然如阎忠所说已江河日下,正走向衰亡,但会不会振臂一呼就轰然倒掉?可能性还不大,作为一个大而不倒的帝国,它至少还能撑上一阵子。
所以,皇甫嵩并不是缺乏智慧,而是很冷静。
不过,阎忠敢于提出这样的观点,说明他心里已经认定刘汉的国运已经到了尽头,现在已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在上流社会和精英阶层中有这种观点的虽然还不是大多数,但经过一场黄巾大起义的洗礼,这种思潮已经开始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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