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城区风貌回忆：好乐笑收房租详尽追讨

1948年春，我家搬到杨浦区辽阳路紧靠长阳路的一栋三层楼房里，地址是辽阳路281号。

大杨浦为工厂区，著名的亚普耳灯泡厂和我家就隔着一条马路。周围除了石库门弄堂，就是拥挤的棚户建筑，而辽阳路281号前后都有院子，树木花草丛生，在杨浦区可谓鹤立鸡群，附近的居民都叫它“小洋房”。记得刚搬去那天，跨进铁门只见满地青草，足有半人高。前院种了几棵树，最高的一棵是槐树，还有玉兰树、桑树、柿子树，于是桑椹与柿子就成了我们免费享用的水果。

我家在一楼，有两间前厅、两间后房、一间厕所。穿过一条走廊是厨房，厨房外面有一个约50平方米的后院。我外婆在那里养过鸡、鸭、兔。记得有一次，兔子在泥地里打了洞，自己躲进洞里就不见了。我们正感到茫然，几天后却从洞里爬出了一窝小兔，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我们这栋房子的房东是个白俄，大约50岁，叫赫鲁晓夫。外婆听不明白，叫他“好乐笑”，于是我们都跟着她这样叫。“好乐笑”耳朵背，常戴着助听器，外婆同他怄气时就叫他“外国聋”（聋，沪语，聋子）。(www.xing528.com)

“好乐笑”住得很远，他每次过来只为一件事—讨房租。因为我家居住的房间多，房租付得也多，外婆要他降价，他却总想涨价，因此他们常常要吵架，甚至要闹到对簿公堂。“好乐笑”不懂汉语，来吵架还要带个翻译，要是再加上诉讼费，我想这付出的成本该足以抵上房租的差价了。也许人争一口气吧，这真是个倔老头！

对房租锱铢必较的“好乐笑”，对孩子却十分和善。一次，我外婆走开不理他，把他一人扔在了厨房。“好乐笑”正气呼呼地坐着，见我走过去却立刻绽开笑脸。我喊他“好乐笑”，他摇摇头。为了纠正我的发音，他拿起一支铅笔在墙壁上的一张旧报纸上写起他的名字，其实是姓。我只记得第一个字母，与英文X很像，俄语读“赫”。后来，我学了俄文，能够准确地读出他的姓氏了。多年后，每当我在报纸照片和新闻电影上看到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赫鲁晓夫，那圆圆的脑袋与说话的神气总让我想起当年的“好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