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由于住房比较紧张,这里的住户也比往年多了起来,弄堂似乎也比过去闹猛了些。1948年夏天,有位邻居家来了几个客人,其中一位老者,行踪颇为神秘。他每次从大门出来,就坐上一辆黑色轿车,回来时从车上下来,立刻从大门走进家中,鲜有邻居见过他的真面目。听一位邻居讲,此人就是曹汝霖。于是,大家就想找机会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可一直到这个神秘人物离开金城里,我们都无缘一窥究竟。后来,听说他去了美国。他入住的那户人家也姓曹,大概是曹汝霖的亲戚吧。
解放前夕,有位在银行工作的罗先生,把我们这些大孩子召集起来说:“现在解放军已经打到郊区,看来国民党是守不住了。为了防止坏人乘机破坏,我们弄堂要注意安全。大门反正有看弄堂的巡捕把守,我们组织起来每天晚上在弄内巡逻。分成两批,从晚上6时到12时为第一班,从12时到天亮6时为第二班,大家轮流值勤。”伙伴们闻言,都表示愿意。我被分配在第一班执勤,12时回去睡觉。1949年5月27日,等我一觉醒来,上海已经解放了,对面马路上坐着许多解放军,玉佛寺也暂时住了一些解放军官兵,由于连续作战,他们显得非常疲劳。不久,我看到我家亲戚韩先生也穿上了解放军军装,原来他也是中共地下党员。
我们中学有几位老师也住在金城里,曾教过我们的徐碧波先生就是其中一位。徐先生是苏州人,和郑逸梅先生及范烟桥、程小青、周瘦鹃等人是同乡。他也是民国时期沪上著名文人,曾任《苏报》副刊编辑。1927年,他与程小青、叶天魂等合资创办苏州第一家有发电设备的“公园电影院”。1938年,他与程小青合编《橄榄》杂志,又与郑逸梅等发起“美术茶会”。徐碧波先生从抗战开始搬进金城里,一直住到去世,住了几十年。他在无声片时代编写过许多剧本,新中国成立后就一直在中学教国文,两袖清风,生活简朴。他除了执教,有时也写些文章。徐先生虽然在上海生活了多年,但仍是一口苏州话。“文革”中,他被派到里弄里和家庭妇女一起学习时事政治,他任小组长。结果,弄堂里的阿姨们都说,听徐先生读材料,像听评弹一样。(www.xing528.com)
徐先生膝下无子女,所以特别喜欢孩子。“文革”中,我的孩子寄居在内人的姨妈家,刚巧和徐先生是对门邻居。徐先生有些好吃的东西,便叫我的孩子过去一起分享。徐先生还对我内人的姨妈讲:“我当这孩子爸爸的老师时,他爸爸才十三四岁呢!”不久,我去徐先生家拜访,看见他住三楼前间,陈设简单,但充满了书卷气。当时我已经进入电影界工作,他问我:“你还记得吗?日本占领时期,有一次学校开游艺会,我写了一部名为《第九天》的侦探剧。你还在其中演了一个小僮呢!”我说:“当然记得,当时我一共只有三句台词。那是我第一次上台表演!”说完,我们都笑了。徐先生感叹道:“想不到现在你居然搞了电影工作!”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