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城区会乐里的消失与历史变迁

王渭山

半个世纪前以销金帐、胭脂窟而出名的会乐里几经变迁，在上海的地图上抹去了。这个地区经过动迁，旧宅拆除之后兴建新楼，成为一座大型的商业、办公和娱乐合用的综合大厦，与人民广场的几座新建筑交相辉映。

旧上海的会乐里是“长三书寓”的集中点，是当年闻名海内外的“红灯区”。“长三”又作“常三”，即常以三事陪客，一是陪餐、饮及棋、牌，二是陪吟诗、唱曲、拨丝弦，三是陪临池弄墨作书画，原是陪笑不陪身，相当于歌伎的高层妓女。

会乐里这一带，在1860年之前还只是第二个跑马厅的一部分。随着租界扩大，跑马厅迁到新址（即今人民广场）之后，这里成了房地产商抢购的黄金地段。光绪三十年（1904年），南浔大族刘家投资购地，在北靠汉口路东靠云南中路这个地方建了一批房屋，起名会金里，又名会香里，也就是以后的“老会乐里”。到1924年，房地产业主刘景德见有利可图，又将老会乐里的旧宅拆除三分之二，自北至南直到福州路，都兴建为三开间的石库门楼房28幢，称之为会乐里。这是一批新式的石库门房子，每幢都是一堂两厢，都有宽敞的天井；靠近总弄两旁的房屋都有阳台。这在当时可以算得上相当漂亮的住宅区了。

跑马厅本来就是个赌场，靠近跑马厅的老会乐里本来就已经有妓院，这一带吃喝嫖赌都方便，会乐里这一新里弄住宅建成之后，大为人们所垂涎。开设妓院的老板不惜以重金争租这里的新屋，每户顶租费高达二三十两黄金，房产业主刘景德由此发了大财。上海解放以前，会乐里28幢房屋中除25号为“乾元药号”之外，其余27幢全是称为“长三堂子”（又称“书寓”）的高级妓院。妓女的名字都书写在大门口的灯罩上，入夜灯光齐明，花枝招展的妓女“应堂差”“出局票”，活跃在灯红酒绿之间。在漫长的岁月里，这里始终是豪绅、富商、官僚、军阀以及花花公子们寻欢作乐的场所。上海开埠后妓院不断繁衍，到1949年1月，登记在册的多达800余家，会乐里就有171家，占总数五分之一以上，有妓女600余人。

既有会乐里这个畸形产物，伴随而来的就有畸形的需要。会乐里周围当时遍布酒家、饭店、舞厅、时装店、成衣铺、鞋店、美发美容室、药房、性病医生诊所以及律师事务所等等，多是适应这一需要发展起来的。每个妓院差不多都有赌，有赌必有输赢，于是为适应输家救急，会乐里东侧还设有典当铺。600多名妓女及老鸨、嫖客、帮闲等是会乐里贴邻各商店的主要光顾者。(www.xing528.com)

1951年11月，上海市明令禁娼，关闭妓院，当时会乐里尚存十多家妓院，有53名无家可归的女子，均由“妇女教育所”收容。53人中除一人重新暗操旧业被送劳教外，其余52人中有6人做家务，24人参加里弄生产组，22名分到工厂、商店、医院、学校去工作。后来有16人被评为生产能手及先进个人。52人中有46人找了对象，组成了家庭。据会乐里居委华文仙同志介绍说，旧社会会乐里的姐妹，大多是被逼良为娼的，解放后经过学习，不少姐妹进步很大。她说，有位大姐解放后参加生产组，工作积极、能力强，当了大组长，后来入了党，还当过支部书记，现在已经退休了。有个妓院老板，解放后彻底悔悟，工作表现好，家庭教育好，他的两个儿子都入了党，一个儿子大学毕业后成为工程师。

旧上海的会乐里因藏污纳垢而出名，新上海的会乐里则以新风、新貌而知名，历届会乐里居委会均受到表彰。28幢楼大多换了新居民，现在有10幢被评为文明楼，有188户被评为五好家庭，其中如许花蓉家庭既是“市五好家庭”，又是“十佳特色家庭”及“守法之家”。会乐里多年来是青少年犯罪率较低的里弄，在组织便民服务、治安、卫生、支援灾区等公益活动中，常得到上级的表彰。

随着时代的变迁，会乐里周围的商店也有所变异，性病诊所消失了，典当行消失了，有些商店则进行更新或改行。大西洋菜社，今为中港合资的清真饭店，中央菜社处则为名特优羊毛衫专营店，大中华药房处今为银苑金店。临近西藏路的一边变化更大，一品香旅社改成一品香商场，皇后大戏院现为和平电影院，增设了皇后太空KTV录像厅，爵禄饭店及爵士渝园饭店等处，则合成为“人民广场超级市场”及“今日世界酒楼夜总会”与冠生园超级商场。

会乐里的变迁，是社会的一个缩影。经过动迁，改建之后，又将以崭新的面貌展示在人们面前。会乐里即将消失，这种消失该是值得庆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