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长年住在我家的,有一个晚清末年科班出身的老伶工,名叫陈桐云,是荀慧生的开蒙老师。他在北京出堂差时,出一次一两银子,这已是较高的身价了。他人品极好,功夫到家,可惜后来嗓子坏了改唱小生,唱小生又不行,只能在北京教唱了。但在北京教唱挣不了几个钱,而且收入不稳定,生活发生困难。我父亲就叫他到上海住在安丰里,安排他到中国实业银行票房教旦角和小生,每月拿30元钱,另外我父亲再贴补一些钱给他,使他的技艺能传下去。那时中国实业银行的老板是刘晦之,是我的曾叔祖孙家鼐的小女婿,亦是个超级票友,在南京东路新雅饭店的楼上开办票房。他的一个姨太太陈曼丽(百乐门舞厅的红舞女)当时正专门学京剧,准备以后改行唱京剧。陈桐云教陈曼丽学了不少戏,可惜陈曼丽后来在百乐门舞厅被人枪杀,此乃后话。
还有一个演小花脸的老伶工叫周三元,身上有绝技,原先在北方很红,后来老了没人要了。他又老又穷,潦倒不堪,我父亲也请他入住安丰里,教票友们唱戏。我父亲唱小花脸时请他当配角,同时也安排他到中国实业银行票房去教戏,每月也拿30元钱,一直到去世。这位周先生曾经有过非常走红的岁月。有一年,杨小楼到济南演出《水帘洞》,基本演员都带去了,而一些小角色则到济南就地取材。戏里有个土地爷的角色,一共只有两句台词。杨听说周三元正在济南,就请周出来说这两句。谁知周三元却摆起架子,提出要另加3块钱才肯演。杨小楼知其肚子里有货,只得答应。
还有一个朱琴心,曾号称五大名旦之一,学生出身,大我11岁。他本是北京协和医院的助理医生,著名票友,曾拜王尧卿学戏,与梅兰芳平辈。他的演唱曾有一度“红”过荀慧生,所以有“五大名旦”之称。他曾到上海我的姑父聂榕卿家唱堂会(我这姑父曾在法租界任会审公堂的主审官,每年唱三天“菊花会”),由此与我父亲相识了。后来因为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基本功不行,扮相又比不过人家,只好不唱了。到上海后亦住在安丰里,为票友们教戏。后来我父亲去苏州后,他就替我管家。50年代我出事后,他去了香港,后来死在台湾,有对双胞胎儿子,现在都是港台电影演员。(www.xing528.com)
还有一位名叫孙老元的老先生,又名孙佐臣,是当年谭鑫培的琴师。他拉的胡琴极为有名,百代唱片公司为他灌过唱片,有《夜深沉》《柳青娘》等(百代唱片公司是旧中国最大的唱片公司,解放以后改为中国唱片公司)。当时,该公司灌制的胡琴演奏作品仅有2人,一即孙老元,还有一人叫陈彦衡。孙老元辉煌的时期过去之后,晚年亦是又老又穷,生活无以为继,我父亲把他请入安丰里,生活在票友之中,每月送他30元零花钱,吃住都在我家。我父亲去苏州后,就由我大哥孙仰农养他,亦是每月30元。他老人家去世后,他的那把胡琴却还值500银元,可见他的影响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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