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棻
在复兴中路近汾阳路处有一条名叫桃源村的弄堂，里面有84幢式样相同、面积相同的房屋，这是在20世纪20年代建造的。70多年来未曾翻修过，建筑和设备已相当陈旧了。
我母亲有位闺友，婚后住在桃源村里，她丈夫是海关的高级职员。他们的长子周晶大我1岁，是我小时候的小伙伴。在抗战胜利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常到他家去。
某天，我又去周晶家，走进弄堂，便见电影明星周璇从前面一条横弄中走出来，施施然向弄堂外走去。
周璇是当时走红的影星和歌星。我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也已看过了不少由她主演的影片，还经常在收音机中听到她唱的歌曲。
我在桃源村里看到她之后，便问周晶：“周璇怎么会到这条弄堂里来的？”
周晶回答：“她是常来的，到4号里去找石挥。”
我有些惊讶：“石挥住在这条弄堂里？”
周晶也有些惊讶地反问：“你来过这么多回还不知道？住在这弄堂的还不止有石挥，还有蓝马、韩非、冯喆、顾也鲁……哦，还有陆露明、卜万苍……过去黄宗英也在这弄堂里住过。”(www.xing528.com)
我虽算不上个影迷，但对周晶所说的那些姓名却都熟悉，尤其是有“话剧皇帝”之称的石挥，更是我最喜爱的演员。从小学四、五年级起，我便跟随母亲在巴黎大戏院（解放后改名为淮海电影院）和辣斐大戏院（解放后改名为长城电影院）等剧场中看过不少出由他主演的话剧。蓝马无疑属于“演技派”的中坚人物，当时上海各大影院正在放映由他和上官云珠主演的《万家灯火》。冯喆、顾也鲁也是当时挺走红的电影界小生，善演正派人物。至于陆露明我当时并不熟悉，问过家里人，才知道她是三四十年代走红沪上的“性感女星”。卜万苍则是当时最著名的电影导演和制片人之一。
从那回周晶告诉我之后，我进出他家的弄堂时就开始留心了，有时便能看到那些我认得的明星。他们穿着都很随便，有时甚至是趿着拖鞋出来倒垃圾或是到弄口的小铺里去买东西，在出入时都和同弄的邻居亲热地招呼或停步聊上一会儿。
1948年，周晶考上燕京大学后去了北京，以后他便一直在北京、洛阳、天津等地工作，我便不再到桃源村去了。
我为了给一篇拙作补充素材，曾特地再到桃源村去走了一趟。找到那里的居委会，一位姓潘的老先生接待了我，还帮我找来好几位本弄的老居民。其中有位刘荣祖先生，从少年时代便随父母搬来这里居住，至今已有60多年了。他告诉我，他家当年住在4号屋的二楼，当时石挥住在三楼的亭子间里，蓝马则住在三楼后间中。
刘先生的记忆力很好。他还告诉我，顾也鲁和冯喆住在26号中，顾住的是底层客堂，冯喆住三楼前间。他俩的住处都比石挥和蓝马宽敞些。陆露明住在6号的三楼前间。
住得最宽敞的是卜万苍，他一家人住了27号一整幢房子，有三间正房和两间亭子间，但相加起来的全部实用面积也只有100平方米左右。
当年我以为，凭着这些全国一流水平的明星的名气、地位和收入，必定是各人居住一幢房子。直到今天听了刘先生介绍之后，才知道除了卜万苍以外，其他明星中没有人居住面积是超过20平方米的，而且都得合用厨房和卫生间，而其中名气最大的石挥住得最小，桃源村房屋的亭子间面积还不足10平方米，居住之逼仄可想而知。
这不免使我感到非常惊讶。联想到当下演艺界中的某些“星”，刚有了一点小名气，就住豪宅、驾名车、炫珠宝、传绯闻，怎能不令人感慨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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