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中的犬戎形象与神话揭秘

宁夏地处黄河上中游，其向东沿着泾河进入关中平原，向北与内蒙古草原相接，向南挺进甘陇地区。可以说，它处于通向以关中农业文明为中心地带的东西通道，以及蒙古游牧民族与甘陇农耕民族的南北通道交汇处。与此呼应，宁夏的民间文学也是随着这一东西、南北通道传播，并使不同文化、不同部落中流传的神话相互影响，互为借鉴，彼此融合。

从已出土的考古资料来看，宁夏汇集了马家窑、仰韶与齐家等多种文化遗存。形成了以“六盘山脉（古称陇山）为中心的泾河、渭河、清水河上游的诸多河谷地带，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相当广泛密集，是中国远古文化的起源地之一，是华夏文明的摇篮之一”^[10]。据说黄帝、夏禹都曾西巡到过塞北，周穆王西征也经过这里^[11]。由此说明早在新石器时期，宁夏是各部族迁徙、流动最活跃的地区之一，该地域各部族口头流传的神话也比较集中、比较活跃。这些神话通过泾河、渭河至关中平原的东西通道以及农耕与游牧的南北通道传播、传承，成为许多部族共同的文化精神。所以《山海经》所记录的不仅是中华民族精神与情感的结晶，也是戎狄民族内在的精神寄托。现今这些神话已成为中华民族最珍贵的文化遗产。《诗经》与《山海经》中有关犬戎的诗篇与神话，就是各民族共同想象、创造的结果。

《山海经》中有多处关于犬戎的记载。1. 人曰大行伯，把戈。其东有犬封国。贰负之尸在大行伯东。2. 犬封国曰大戎国，状如犬。有一女子，方跪进柸食。有文马，缟身朱鬣，目若黄金，名曰吉量，乘之寿千岁。3. 戎，其为人，人首三角。4.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父山，顺水人焉，有人名曰犬戎，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牝牡，是为犬戎，肉食。有赤兽，马状无首，名曰戎宣王尸。5. 有国名曰赖丘，有犬戎国，有（神）（人），人面兽身，名曰犬戎。(www.xing528.com)

“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是黄帝的后裔，也是戎人的先祖。戎人的形象是如犬的人面兽身，这样的人兽同体形象，是戎人想象的结果，还是华夏人对环居在自己周边民族的想象的结果呢？陈连山在《〈山海经〉对异民族的想象与自我认知》（《北京大学学报》2012年第1期）一文中提出，《山海经》中对华夏民族之外的不同民族想象的塑造，并非是歧视、贬低，“甚至于可以看作是神圣化，因为人首蛇身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常常是神灵的形状，神话中的女娲、伏羲都是人首蛇身”。陈氏的观点肯定了《山海经》是由中华民族创作的，其认知与想象是以华夏自我中心主义为内核的。这一观点也存在问题，既然华夏民族可以虚构出人面蛇身的先始祖，那么戎人也可以想象出自己先祖的形象。况且，自黄帝至春秋时期，戎与华夏之间的战争不断，民族间的交往应该是非常密切的。其中“状如犬”的描述应与戎人称自己是“犬”的后裔有关。“犬戎”之称绝非歧视或贬义，应该与戎人以犬为图腾崇拜有关。因此，《山海经》中有关犬戎的神话不仅有华夏民族以自我为中心，对异域异民族的想象性创作，也有戎人的自我创造与认知，或者说《山海经》中有关犬戎的神话创造是华夏民族以自我为中心的观念，融合了戎人的神话创造而创造出的新神话。这种创造的依据与戎人和华夏民族的历史渊源有关，也与塞上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