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一年(1932),陈济棠与李宗仁、白崇禧等组织西南政务委员会和西南军事委员会,与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抗衡。民国二十五年(1936),陈济棠失败,广东还政中央。当时,广东各区的绥靖委员兼管军事和行政,与中央政制不符。10月16日,依照行政院颁行的条例和《广东省地方自治改进大纲》,撤销东区绥靖委员公署,将原来的东、西、南、北、中5个绥靖区,改设为广州市和9个行政督察区。第5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驻潮安,以胡铭藻为专员,辖潮安、潮阳、揭阳、澄海、饶平、惠来、普宁、丰顺、南澳等9县及汕头市、南山管理局;不久之后,还增加了管辖东沙群岛。原属潮州的大埔县,改隶第6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底,第5区行政督察专员所驻的潮安县,总人口为626336人,其中潮州城常住人口62508人,加上流动人口有10万人。其时,全县虽有耕地50多万亩,但产量不高,又有部分耕地种植经济作物,所以常年缺粮,年均有3—4个月青黄不接。民国二十八年(1939)日军占据以后,缺粮情况日益严重。民国三十二年(1943)碰上百年不遇的大旱,稻田失收,更是出现了不忍目睹、惨绝人寰的大饥荒。
当其时,春旱露头,奸商即囤藏粮食,米价暴涨。3月,大米每斗(20斤)30多元,5月涨至700多元。一段时间,手头有钱,也买不到米,米市基本歇业,米店普遍关门,一片凄凉景象。
起始,有点财产的人,百般忍痛,贱价变卖产业以换取粮食。价钱最贱时,1亩耕地只换几百斤大米,1房好厝只换几百斤番薯。奸商、无良地主发灾难财,富上加富。家中四壁萧然、无物变卖的人,到处找寻食物,采摘野菜充饥,青金叶、香蕉头、猪母菜、金狗仔、刺苋、苦菜心,甚至马粪中未消化的残渣,也都被人采食。最严重时,癞蛤蟆、蚯蚓也有人吃。听说,汕头市还有人卖“马肉”,其实,是卖人肉。据传,潮安枫溪,就有1个饿得欲疯的人,在其死去的女儿身上,割肉烹而食之。
一批一批的人,选择扶老携幼,外出逃荒,多数人逃往兴梅,或江西、福建等地。江西、福建成立救济粤东移民委员会,到江西救济委员会登记的潮、澄、饶难民达7万多人,到福建救济委员会登记的达2万多人,未登记的人更多。经不起折磨,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路上的雨亭、寺庙,经常见到饿殍。潮州城内,有一批人,到处流浪,找食物吃。青壮者,见有人手拿着能吃的,抢过来,塞入嘴中,转身就跑;老弱者,找不到吃的,只能在寺院庙堂门口,奄奄待毙。开元寺山门前,每日躺着二三十个待毙之人,死了1个,善堂便收走1个。
城乡到处有人丢弃婴儿、小孩。设于开元路汀(州)龙(岩)会馆内的育婴堂,在北门、道后、南门几个主要路道,放置几个木橱,让人把弃婴放在橱内,每日再派人,把这些弃婴挑进育婴堂。但活的一担一担挑进来,死的一担一担挑出去。其时,副霍乱跟着大旱流行,死的人就更多了。
死了这么多的人,全靠集安、报德、崔福德几家善堂的收埋队收埋。最严重的阶段是4月份,收埋队经常是一次抬两个棺材,常常是抬一个大的,上面加一个小的,再抬不及,怕就会挨街塞巷了。在道后的城墙边,有时候堆积着七八个甚至十多个敛了死人的棺材。死人太多,棺材不够用,就用床板或铺窗板,随便钉成棺材,钉不牢固,抬死人时,尸体的手或脚,有的就露在外面。有时无有棺材,只好把死人装入麻袋。有的收埋队想出一个办法,做一个坚固的棺材,把死人抬到荒野,倒出来埋掉,再把空棺材抬返重用。
桥东一带因为未有善堂,好些人家,全家人死了无人收埋,等到日本投降后,逃难的人回来,才发现有一些破厝内,留下了一堆堆白骨。其时,日军以宣抚班出面,假惺惺地以“组合”会社的名义,在义安路载阳巷李厝内分配口粮,每日清晨排队者千人以上,然而“僧多粥少”,大多数人得不到分配,空手而归。据统计,当时,潮安县全县饿死6万多人,其中潮州城内饿死12900多人,枫溪镇内饿死5300多人。其他县市,饿死也是不计其数。
民国三十四年(1945)8月15日,侵华日军投降。9月15日,潮州城光复,第5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迁回潮州城。其时,抗战名将、任第5区行政督察专员的陈克华是潮安古巷象埔寨人,他带着工作人员,也一同入城。不数月,由于货币贬值,物价飞涨,市面开始出现买空卖空、转手图利的投机倒把行为。投机者把大米、仁油、红糖、纱布等商品和黄金、白银(大洋)、港币作为特殊商品,炒买炒卖。炒买炒卖者聚集于潮州城商业区的几个角落:东门头炒“牛”(港币)、炒白银(大洋)和黄金;开元路炒大米和纱布;东堤炒红糖和仁油。投机者仅凭成交的货单,认单不认人。其时,每日的市场价格,为一小撮买空卖空的投机者所操纵,行情的涨跌,则听汕头来电,由汕头的投机者报知港币及金价。
汕头光复则在9月28日。9月初,第7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派第12集团军副总司令徐景唐任国民政府汕头前进指挥所主任,前来主持受降诸事。闽粤边区司令部司令欧阳驹,任汕头前进指挥所副主任。9月15日,潮州、汕头各地日军,全部解除武装,送入礐石集中营;伪军则集中听候整编。当其时,中国战区划分为15个受降区,汕头被确定为第3受降区,余汉谋为受降主官。汕头前进指挥所设于外马路131号,原为国际俱乐部,是一座洋商会馆,建于光绪二十二年(1894),为汕头的外国人聚会、娱乐的社交场所。日军侵入汕头后,侵占该楼,改名东亚会馆,成为了日本人的娱乐场所。
人们急切地等待日军签降仪式的到来,从不可一世,到不齿于世,人们急于想看到他们此时的嘴脸。9月28日9点,中国战区第3受降区,在汕头前进指挥所2楼大会客厅,举行接受日军投降仪式。会场布置庄严而典雅,出席者共数十人,第63军186师师长张泽深,手携照相机不断拍照。参加受降仪式的徐景唐中将,身着海陆空军礼服,威仪堂堂,气概雄壮。投降日军代表有日军第23军(南支那派遣军)参谋长富田直亮少将、少野修少将、山冈中佐、佐濑少佐。
受降仪式上,投降日军代表富田直亮,首先向中方受降代表徐景唐中将致敬,接着向徐景唐报告身份,其曰:“奉日军23军司令官田中久一中将之命,代表其前来汕头,向中国第7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上将投降,并受领一切命令。”
徐景唐中将答曰:“本人以第七战区汕头前进指挥所主任之地位,代表余司令长官接受日本第二十三军司令官田中久一中将之投降。”徐景唐并向田中久一颁布《第一号命令》,富田直亮接受了命令,表示即转田中久一“切实遵行”。
日军投降,最高兴的莫过于人民群众。过去被日伪汉奸欺压,腰不敢挺,步不敢大,苦不堪言。现在好了,反过来了,也要让他们有“好果子”吃。民国三十五年(1946),第5区各县政府接到命令,将所有拘押的汉奸案犯,移解汕头。潮安县政府奉令,遂于1月26日,将在押的吴得、吴君玉、赖松年、曾义、卢贻智等30多名汉奸,押解至汕头,移交给肃奸机关点收和处置。而在此前民国三十四年(1945)的11月3日,作恶多端的伪潮安县警察局长、闽侯人范燮,因罪大恶极被执行枪决。
接着潮安县政府于3月,立即启动在中山公园(今西湖公园),湖山之下,正对虹桥,建立忠烈祠和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纪念碑处于小广场中,背靠森然青山,方形尖顶,底座圆坛,其基座3层,下大而上小。碑身立于基座之上,自下而上,逐渐收窄收尖,似利刃、似刺刀,直指青天;似精神、似忠魂,遥望星汉。
基座四面嵌有4方石碑,乌油麻石打磨,洋洋千余言的碑文,历数斯地斯军斯民抗战之功,乃出自陈克华的手笔。陈克华岭东同文学堂、保定军校、北京大学法科出身,抗战之中,率第66军160师,参加淞沪会战、南浔会战、粤北会战、桂南会战,战功卓著,为家乡父老所爱戴。(www.xing528.com)
坊间则用各种各样信手拈来的形式,对付伪职。民国三十四年(1945)秋天,驻庵埠的日军投降后撤走,国民政府的政权和军队尚未进来,完全处于无政府的真空状态。此时,多年来一直饱受汉奸伪警欺压的人们,摩拳擦掌,自发把伪警“监管”起来。这些伪警在众目昭彰之下,龟缩家里,成为瓮中之鳖。
当其时,沦陷期间伪警特别多。仅一个庵埠镇(龙溪区),就有1个警察局和3个分驻所,伪警达100多人,其中还有一些是女警察。这时,群众一旦有机会泄愤,就拿这些伪警出气。大家想揪哪一个出来痛打,就揪哪一个。这些以往为虎作伥、作恶多端的人,现在才知道被打的滋味。
在庵埠的伪警中,最横行霸道的小头目,有两兄弟,人们在背后给他们起花名绰号“水鸡”、“蛤鸠”;两姐妹,背后喊她们的花名“白菜”“格蓝”(芥蓝)。 这几个坏蛋,挨打最重。有一日,水鸡在庵埠水吼桥上被人群打落桥下的庵江,躯体顺流漂凫而下,庵江是韩江支流,江面狭窄,两岸群众纷纷砸下石头,不时见到鲜血染红溪水。半死半活的水鸡,凫水至距庵埠4里外的鸟角桥时,再被人用大石砸毙。
抗战胜利之后,经济看起来有些复苏,社会也趋向稳定,各项事业,开始走上正轨。民国三十五年(1946)3月16日,郑绍玄正式就任第5区行政督察专员。4月29日,第5区年度行政会议决定:“鉴于修志之不容缓,爰提议编纂潮州新志一案,经会议一致通过,并定于7月1日成立潮州修志委员会,推郑绍玄为主任委员,负责修志事宜。”5月23日,区公署以教社字第256号文呈报省政府,此后着手做准备工作。6月3日,已初步拟好修志委员会名单、进行步骤、经费编制。7月1日,成立潮州修志委员会,聘两广监察使刘侯武的秘书、南华学院教授兼文史系主任饶宗颐,为副主任委员兼总纂,并于7月10日由郑绍玄发出聘函。7月29日,广东省政府主席罗卓英指令曰:“关于编修潮州府志暨筹印先正丛书一节准予备案,书成后,应备检一部呈缴备查。”至此,《潮州志》编修工作,万事齐备,即告肇始。
饶宗颐主纂的《潮州志》,其组织机构、篇目设置、资料征集、编写分工、经费筹措、印刷发行,事事都是创举。志书名称,因以原潮州府范围,包括潮安(海阳)、潮阳、揭阳、饶平、澄海、普宁、惠来、大埔、丰顺等9县,以及行政区划调整以后,从中划出产生的南澳县、汕头市、南山管理局,共10县1市1局这样的区域修志,初定名《潮州府志》,后认为不妥,议改为《潮州新志》、《潮州初志》或《潮州志》,最终定为《潮州志》。
潮州修志馆初设于潮州城的专署之内,11月,考虑汕头已是交通中心,改迁到汕头市同益后路6号,后又再迁到汕头市民生路7号。潮州修志委员会聘请的顾问,都是一时的翘楚,有邹海滨(邹鲁)、刘侯武、罗卓英、萧吉珊、陈绍贤、温丹铭。主任委员1人,初由郑绍玄出任,郑卸任以后,不再由行政专员任,由退居的原两广监察使、潮阳人刘侯武担任;副主任委员1人,一直由饶宗颐担任;委员156人,都是各县、市、局政要,以及鸿儒硕彦。
潮州修志编纂委员会的总纂及分纂,都是当时的社会名流,饱学之士,卓然大家。如温丹铭原系广东通志馆主任,林超系中央研究院研究员,吴楚碧系国会前议员,翁子光(翁辉东)原系韩山师范学监、代理校长、大埔县长,苏乾英系国立暨南大学教授,王荣系珠江水利局水文站站长,释宽系广州六榕寺及潮州开元寺方丈。
民国三十七年(1948)3月11日,修志委员会向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报告称:“全志三十部门,广延专家从事编纂。匝岁以来,成稿三分之二,都二百万言,更假以一载之功,可以观成。”1949年3月,修志委员会向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报告曰:
各部门先后成稿,决定本春付梓,估计全书印行二千部,以时价计算约需港币十万余元。现本会除分别函请各界人士踊跃认购外,谨奉样本一册呈请钧署察核,准予令饬所属各县、市、局政府转饬各区乡公所学校分别订购(每单位最少认购一部),俾集腋成裘,早付剞劂,以竟全功,实感公便。
同时,修志馆还言简意赅,向社会和各方贤达发出一纸通告《潮州志发售预约简章》,其称:“本志以仿宋字体精印线装连史纸八开本,分订五十册,共五千页一万面,外附精制地图一册(包括州图及各县分图等)。本书定价港币二百元,预约作八折计算折实一百六十元。”可以说,各位方家贤达的苦心,应已结成甜果了。
《潮州志》的纂修,在当时,确是全国罕见的创举。1949年,先前曾任民国铁道部长,其时正担任广东省文献委员会主任的硕儒叶恭绰,得悉《潮州志》告竣付梓,惊喜交集,欣然为之作《潮州志序》,其曰:“盖民国建立后,吾粤以旧府属为范围新编之方志,此尚为第一次也”,“有此精心结撰之作,所谓鸡鸣不已,凤举孤骞,诚空谷跫音,荒年颖秀矣”,“潮人士此举,殆有裨全省,而非止岭东一隅之幸”。
民国三十五年(1946),沦陷时疏散到凤凰、古沟、意溪的省立金山中学、省立韩山师范学校、县立一中等,都陆陆续续迁回到潮州城。原设于中山路湘园的潮州艺术学校,也复办且迁至不远处的李厝祠,并改名义安中学,仍由黄家泽任校长。其时,学校重新组建,经费困难,遂决定演剧筹款。这项活动得到了韩山师范学校教师郑奕辉、陈惠衡、张元敏等人的支持,演出了吴祖光的四幕话剧《朱门怨》。许多热心话剧的人士如杨秀楠、邢德安、曹瑶贞、林作顺、黄梅岑以及韩师、义安二校的学生,都参加了演出,演出收入均作为义安中学的办校经费。
话剧的现实效应、宣教效应马上被敏感的人们发现,比之潮州戏演出的才子佳人、帝王将相,话剧更直接切入时局,直面人生,痛陈弊事。潮安县救济院的院长戴若瑄、副院长杨秀楠,看准曹禺《雷雨》的振聋发聩,遂于民国三十五年(1946),组织排练、演出,他们力邀金山中学的教师吴藏石、洪应镳、黄寒水、刘声茂、陆柏屏为艺术指导,后来,在白日路光华戏院公演,效果绝佳。
在光华戏院公演的话剧还有曹禺的《北京人》,由程祥导演、郑茂熙负责绘制布景,潮安县立一中的师生参加演出。他们演出的还有程祥导演的曹禺的《日出》。
话剧这一时尚艺术,让人们知微见著,改变了世风,受到热烈欢迎。金山中学在此期间,更是一鼓作气,接连排练演出了吴祖光的《朱门怨》,洪谟、潘孑农的三幕喜剧《裙带风》,陈白尘的三幕喜剧《升官图》;韩山师范学校,则排练演出了吴祖光的三幕喜剧《捉鬼图》。这些话剧,像一声声远天惊雷,于无声处,发出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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